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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子钱:人情联盟背后(2/2)

除婚礼外还有其他人情交易,所以份子钱就与总的人情债搅和一起,难解难分。这个烂账其实是好事,正是人情体制和关系网系统追求的境界,无形之中加深了相互纠葛和联系,维系了私人关系。

    凑份子的背后

    每份份子价码与筵席市场行情二者之间,具有一种稳定态博弈均衡,价码总是随行就市,水涨船高,与物价水平及民众生活水平密切相关。以闽南为例,喜宴份子钱的总和,在扣除筵席开支后通常略有盈余,也就是盈头,调查每家每户大多如此,屡试不爽。除非主人执意免收红包,否则很少出现份子钱不够开席现象。何以出现这种好像精心设计的行情呢?答案是份子钱价码依喜酒行情推算,自然形成。比方说,按照当地物价及喜宴规格,一桌酒席行情1000元,按每桌10人计,每人份子就是100元,份子行情就是这样自然产生的。

    既如此,盈余从何而来?答案是少量至亲好友为了表达盛意,特地比行情多拿些钱作贺礼。比行情多出的钱,在人情语言上意味不同寻常关系,是造就盈余的主要来源。

    在闽南,上世纪80年代后期普通市民份子行情是每人50元,90年代中期涨到100元,近亲好友则需300~500元乃至1000元,各城乡社区风俗略有不同。看凑份子的消费机制,经济学看到的是客人自己宴请自己,但社会学看到份子钱的生命,充满了丰富的人情语言,客人们要表示的信息尽在其中。除了运作人情,份子钱的功能也包括向主人捧场,以及熟人圈的交流聚会。

    份子钱现象折射出熟人系统运作目标:一,自己要排场(即面子);二,熟人要捧场。旁观者有义务,所有人不能例外,这折射出一种共生哲学。讲排场要有财力,如果主人不够财力,就利用人情制度融资,有点像民间标会或互助会,大伙儿集资来给主人捧场。主人落下面子,客人们赚个热闹。单就个案看,似乎主人占便宜,但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谁家都会有红白喜事。

    反过来,有了凑份子制度,婚礼只能大操大办,想躲也躲不了。你家娶亲既是你家事,也是大家事,不完全由你家做主,还要风俗做主。直到改革开放之前,闽南民间只认“鞭炮夫妻”、“吃酒夫妻”,不认法律夫妻和结婚证夫妻。夫妻不管有未婚姻登记,都要鞭炮、排场公示,否则大家就不认他们夫妻。若在农村,甚至不给新人分地。

    面对凑份子大操大办,各人心态不一。主人有喜欢热闹的,也有好清静的,有爱排场的,也有怕劳命伤神的。客人有衷心祝贺的,也有应付了事的。大家各怀心事,逢场作戏。但习俗带有强制性,演员要演出,观众要出席。越是现代,熟人关系越淡薄,人情习俗就越薄弱,三心二意应付吃酒的客人就越多。应酬二字,越来越具无奈之意。主人拟定名单伊始,就颇费心机。每选定一个对象,都面临哈姆雷特式的犹豫:请,还是不请?如请,会不会来?不来,自己会不会没面子。如果不请,对方会不会怪罪?熟人的舆论是否会怪罪?这种情形,尤其在考量那些边缘熟人时很费神。与此同时,客人的心理压力也很大。接到一张请帖,不啻接到罚款单,不去得罪人;去也很烦,费钱费时,应付不起。

    有请必赴更麻烦。前面估算,一个熟人圈平均大约二百多号人,当中每户都可能办喜事。即便每家平均十年办一次红白喜事,每年就要应酬二十多摊份子酒席。花费时间不说,以平均每次红包100元论,每年支出两千元以上,这只是一个保守估计。碰上至亲好友结婚,额外红包高于平均数。再遇上农历吉利月份,各家集中操办婚事,城里大小酒店爆满,这时红包支出就是天文数字,压得大家叫苦不迭,“人情风”变成“人情疯”。

    收钱的主此时当然高兴,热闹有了,排场有了,还有赚头,不亦乐乎?然而,快乐何其短暂,忧郁何其漫长。低头看人情账一五一十地挂着,那都是债主啊。霎时间,笑容烟消云散,手中盈余不够下月凑别人份子,轮到自己背包袱。

    从经济学看,凑份子带有民间金融互助性质,凑份子在排场和铺张之余,构成一种互助和交换功能。这种功能带有惯例制度强制性,交换提高了关系网的凝聚力,从而维系关系网在民间社会第一组织系统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