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十一、性恶(2/2)

,善是后天人为的。

    孟子说:“人所以能学习,是因为本性是善的。”回答是:这观点不对!这样既没有认识到人的本性,又不明白本性和人为的区别。所谓性,是天然生成的,是不可以学到、不可以改造的。礼义,是圣人制定的,是人可以学来的,可以经过努力而做到的。不可以学来的,不可以改造而人本身就具有的,叫做本性。可以通过学习而获得、可以经过改造而做到、取决于人的努力的,叫做人为。这是本性与人为的区别。

    现在人的本性,眼睛可以看见,耳朵可以听到。而可以看东西的视觉离不开眼睛,可以听东西的听觉离不开耳朵,眼睛的视觉,耳朵的听觉,是学不来的,这是很明显的。孟子说:“人的本性是善的,由于丧失了本性所以才变成恶的了。”回答是:这样说就错了。现在人的本性,如果生下来就脱离了它固有的素质,脱离了它固有的禀赋,那就必定丧失本性。由此可见,人性本恶是很明白的了。所说的性善,应该是不脱离它固有的素质而加以美化,不脱离它固有的禀赋而使其美好。要使那“资”、“朴”与“美”的关系,“心义”与“善”的关系,都是不可分的,这才能叫性善。就像视力离不开眼睛,听力离不开耳朵,才能叫耳聪目明一样。

    人的本性,饿了就想吃饱,冷了就想穿暖,累了就想休息,这是人的性情。人饿了,看见长者就不敢先吃,是为了让长者先吃;累了而不敢要求休息,是因为代替长者劳动。儿子对父亲谦让,弟弟对哥哥谦让;儿子代替父亲劳动,弟弟代替哥哥劳动,这两种行为,都违背人的本性和**,但这都是孝子之道,是礼义的规范。所以顺着本性和**就不会谦让了,谦让就与性情相悖了。由此看来,人性恶是明显的,善是后天人为的。

    有人问:“人本性是恶的,那么礼义是怎么产生的?”回答是:凡是礼义,都是圣人制定出来的,不是人性本来就有的。陶工调和粘土制成陶器,那么陶器就是陶工制造出来的,不是人本性中本来就有的。工人砍削木材制成木器,那么木器就是工人制造出来的,不是人的本性中本来就有的。圣人经过深思熟虑,熟悉人为的事理,从而制定礼义创造法度,那么礼义法度就来源于圣人的制定,不是人性中本来就有的。至于眼睛爱看美的颜色,耳朵爱听美的音乐,嘴爱吃美味佳肴,心盼望获得财利,身体喜欢舒适安逸,这些都是从人的性情中产生,接触外物就自然如此,不是靠人为的努力才产生的。有了接触而不能自然如此,必须靠人为的努力才出现,这就叫做产生于人为。这就是本性与人为各自产生的情况和他们不同的证明。所以圣人改造恶的本性,倡导人为的善行,人为的善行兴起了,也就产生了礼义,礼义产生了,也就制定了法度,可见礼义法度是圣人所制定的。所以圣人和众人相同之处,就是本性,和众人不同而且超过众人的,就是后天的人为。贪图私利,又想多得,这是人的性情。假如有兄弟之间要分钱财,而且顺着性情,都贪利而想多得,这样兄弟之间就会相互争夺了;如果都按照礼义规范的教化去做,这样就是对素不相识的人也会谦让了。所以放纵情性就会兄弟相争,接受教化就会对一般国人都谦让了。

    大凡人想做善事,因为本性是恶的。薄的想变厚,丑的想变美,窄的想变宽,贫的想变富,卑贱的想变高贵,假如本身没有这种东西,必然向外界追求。富有的就不想发财,尊贵的就不想权势,假如本身有这种东西,就一定不向外界追求。这样看来,人之所以想做善事,是因为本性恶。现在人的本性,本来没有礼义,所以就努力学习以求获得礼义;人的本性并不知道礼义,所以就认真思考以求懂得礼义。那么,就人的本性说,没有礼义,也不懂礼义。人没有礼义就要混乱,不懂礼义就要悖乱。那么,就人的本性说,悖乱就在本性当中。由此看来人的本性是恶的,是很明显了,而善后天是人为的。

    孟子说:“人本性是善的。”我说:这是不对的。大凡古往今来天下人所说的善,是指合乎正道,遵守法度;天下人所说的恶,是指险恶悖乱。这就是善恶的区别。果真以为人的本性就是合乎正道,遵守法度的吗?那么还要圣王、还用礼义干什么呢!虽然有了圣王和礼义,对于循正道、守法度的善良本性来说,还能增加什么呢?现在事实并不是这样。人的本性是恶的,古代圣人认为人本性恶,认为人邪僻险恶而不端正,违法乱纪而不守礼义,所以为他们建立君王的权势以统治他们,宣传礼义以感化他们,创立法令以治理他们,加重刑罚以禁止他们,使天下人都安定守秩序,符合善良的标准。这是圣王治理和礼义教化的结果。现在如果试着去掉君王的权势,取消礼义的教化,去掉法度的约束,取消刑罚的制裁,站在旁边观看天下人民的相互交往,这样就会是强者欺负弱者并掠夺弱者的财物,人数多就会欺负人数少的并侵扰他们,天下就会立刻变得混乱不堪,相继灭亡。由此看来,人本性恶是明显的,善是后天人为的。

    好谈论古代事情的,一定要有今天的事作验证;好谈论天道的,一定要有人事作验证。凡是言论,重要的是要有证明和根据,所以坐着说的,站起来就可以布置,推广出去就可以实行。现在孟子说:“人本性是善的。”没有任何根据,只坐在那里说,站起来不可以安排,推广出去不可以实行,岂不是大错特错了吗?所以本性善就可以去掉圣王,取消礼义了;本性恶就必须肯定圣王,尊崇礼义了。发明矫木之器是因为有弯木头,制作绳墨是因为有不直的东西,设立君王、宣传礼义,是因为有恶的本性。这样说来,人的本性恶是明显的了,善是后天人为的。

    直木不用矫正之器而自然笔直,是因为它本性是直的。弯木必须靠矫正蒸烤后才能挺直,是因为它本性是不直的。现在人的本性恶,必须靠圣王的治理,礼义的教化,然后才能安定守秩序,符合善的标准。由此看来,人本性恶是明显的,善是后天人为的。

    有人问:“礼义和人为,这是人的本性,所以圣人才能制定礼义。”回答是:这是不对的。陶工调和粘土而制成瓦,难道瓦和粘土就是陶工的本性吗?工人砍削木头而制成器具,难道器具和木头就是工人的本性吗?圣人制定礼义,就好比陶工调和泥土制成瓦;那么,礼义和人为,难道就是人本性了吗?大凡人的本性,尧、舜和桀、跖,他们的本性是一样的;君子和小人,他们的本性也是一样的。如今要把礼义和人为当作人的本性吗?那么又何必推崇尧、禹,何必推崇君子呢!人们所以推重尧、禹和君子,是因为他们能改造人的本性,能提倡人为的作用,人为兴起了,礼义就产生了;那么圣人对于礼义和人为,就像陶工调和粘土而制造出瓦来一样。由此看来,礼义和人为怎么会是人的本性呢!人们所以鄙视桀、跖和小人,是因为他们放纵本性,顺着**,肆意胡为,而互相贪利争夺。所以人本性恶是很明显的,善是后天人为的。

    天并不是偏爱曾参、闵子骞和孝己而嫌弃普通人,然而独有曾参、闵子骞和孝己注重孝道,成全了孝的名声,这是为什么呢?是由于他们十分尽力于礼义的缘故。天并不是偏爱齐国、鲁国百姓而嫌弃秦国人,然而秦国人对于父子之义,夫妇之别,不像齐国、鲁国百姓那样孝道完备、恭敬有礼,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秦国人放纵情性,肆意胡为,鄙视礼义,哪里是因为本性不同呢?

    “路上的普通人都可以成为禹。”这是为什么?回答是:禹之所以成为禹,是因为他实行仁义法度。那么仁义法度有可以懂得、可以做到的道理,而路上的普通人,都具有可以懂得仁义法度的条件和实行仁义法度的能力,那么他们可以成为禹那样的圣人就是很明显的了。现在认为仁义法度本来就是不可理解、实行的,那么即使是禹也不能认识仁义法度的素质,不能实行仁义法度了。难道路上的普通人本来就没有可以认识仁义法度的素质,本来就没有可以实行仁义法度的条件吗?那么路上的人在家里也不可能懂得父子之间的礼义,在外面也不可能懂得君臣间的法度了。事实不是这样,路上的普通人,在家里都懂得父子间的礼义,在外面都懂得君臣间的法度,那么他们具有可以认识的素质,可以实行的条件,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了。假如路上的普通人,用他们可以认识的素质,可以实行的条件,按照仁义法度可以认识的道理,可以实行的条件去做,那么他们都能够成为禹就是很明显的了。假如普通人以遵从礼义法度为学习的内容,专心致志,认真思考,周密观察,天长日久,积累善行而不停止,就会和神明交通、和天地并立了。所以圣人是普通人积累善行而成的。

    有人问:“圣人可以通过不断积累善行而达到,可是众人都没有积累善行而成为圣人,这是为什么呢?”回答是:可以成为圣人,但不可强迫他们成为圣人。所以小人可以成为君子,却不肯做君子;君子可以变成小人,而不肯做小人。小人与君子未必不可以相互调换,然而不调换,是因为可以调换却不可以强迫他们调换。所以普通人是可以成为禹的,而普通人却未必一定都能成为禹。人可以走遍天下,然而不曾有走遍天下的人。工人、匠人、农民、商人,未必不可以互相对调职业,然而却都没有改行。由此看来,有条件做到,未必就一定能够做到;虽然没做到,却不妨碍他可以做到。那么做与不做。跟能与不能是完全不同的,这两个意思不能混淆是很明显的。

    尧问舜说:“人情怎么样?”舜回答说:“人情一点也不美好,又何必问呢?有了妻子儿女,对父母的孝心就减少了;嗜好**满足了,对朋友的诚心就减少了;爵位俸禄得到了,对君王的忠心就减少了。人情啊!人情啊!一点也不美好,又何必问呢?”唯有贤者不是这样。有圣人的智慧,有士子、君子的智慧,有小人的智慧,有仆役贱人的智慧。说话很多,既有文采,又符合礼法,整天讨论他有这些主张的理由,说起来旁征博引,千变万化,但总的原则是一致的,这是圣人的智慧。说话不多,直率而简明,既有条理又有法度,好像用绳墨衡量过一样,这是士子、君子的智慧。说话荒诞,行为悖乱,做事多有过失,这是小人的智慧。口齿伶俐而不合于礼法,技能杂多而没有用处,分析问题迅速熟练而并非急需,不顾是非,不管曲直,总是以胜过别人为目的,这是仆役贱人的智慧。

    有上等的勇,有中等的勇,有下等的勇。天下有正道,敢于挺身去做;先王有正道,敢于照着执行。对上,不顺从乱世之君;对下,不与乱世之民同流合污。有仁道的地方,就无所谓贫穷。没有仁道的地方,就无所谓富贵。天下人了解他,就和天下人同甘共苦;天下人不了解他,就岿然独立于天地之间而不畏惧,这是上等的勇敢。礼貌恭敬,内心谦让,注重忠信,轻视财物,对贤能的人敢于推荐提拔,对不贤的人敢于撤换罢免,这是中等的勇。看轻身体而注重财物,喜好闯祸而又多方设法解脱,逃避罪责,不顾是非,不管正确不正确,总是以胜过别人为目的,这是下等的勇。

    繁弱、钜黍,是古时候的良弓,但是不用矫正弓弩就不会自然取正。齐桓公的葱剑,姜太公的阙剑,周文王的录剑,楚庄王的曶剑,吴王阖闾的干将、莫邪、巨阙、辟闾等剑,都是古时的宝剑,但是不经过磨砺就不会变得锋利,不靠人的力量,就不能砍断东西。骅骝、骐骥、纤离、绿耳,这些都是古时的好马,但必须前边有马嚼子和马缰绳的控制,后边有马鞭子的抽打,再由造父那样的人去驾驭,才能一天跑一千里。人即使有好的素质、聪明的心智,也一定要访求贤明的老师跟他学习,选择良好的朋友跟他结交。能得到奉贤明的老师教导,自己听到的就是尧、舜、禹、汤的正道;能跟良好的朋友结交,自己看见的就都是忠信、恭敬、谦让的行为。这样就一天天不知不觉地变得仁义了,这是环境熏陶的结果。假如和不善的人相处,听到的都是欺诈虚伪的话,看到的都是肮脏、污秽、淫邪、贪利的行为。自己就要受到刑罚了还一点不知道,这是环境影响的结果。古书上说:“不了解儿子,看看儿子的朋友就知道了;不了解君王,看看君王左右的大臣就知道了。”这是环境的影响啊!这是环境的影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