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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左韵陷囹圄(1/2)

    看着车队扬着尘土从视野中消失,伫立在石洞村最高山头庙山上的左韵从幽远的回忆中醒来,她张开嘴巴大口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定自己的情绪后,开始了中断两年的调查工作。

    远远望去,扛着工具的农民开始从各个山头上退下,他们的脚步踢得满世界里尘土飞扬。这些来看敬爱的共和国总理的朴实憨厚的农民们或是骑着摩托车、自行车,或是赶着毛驴车、步行着,从几里、几十里外起个大早而来,当乘车来的“观众”喜滋滋地看完他们的演出、吃了百分之百的绿色农家饭后满意地打着饱嗝离去时,他们这些演员已经与大自然做了几个小时的斗争,现在要饥肠辘辘地回家了。

    近处的场面也是乱哄哄的,经过了一场大事的石洞村暂时是消停不了的,有的人爬高就低地拆卸临时搭起的台子,有的人走进驴棚拍打着圆鼓鼓的驴肚子牵走自家的毛驴,还有更多的人则等在戏台前,在清点村里借走的碗筷、碟子、盘子的同时,还怀着一个美好的期望,就是能给孩子们分到一点儿剩下的佳肴美味。而在鸵鸟场门口,两个人骂骂咧咧地责怪,石洞村的人是过河拆桥,全他妈的是狼心狗肺,明知道人手不够也不来个人帮忙,叫老爷们咋把几只鸵鸟弄回去。左韵上前询问得知,原来石洞村里养殖的鸵鸟早死完了,这几只鸵鸟是为了这次会议专门以每只200元的价格从县养殖场租来的,会议结束了,村里一个人也不露面,急得鸵鸟的主家不知所措。左韵了解了情况,便见还轰隆隆地大干的推土机此时也抢时间似的从身边开过去。她见一台马达轰鸣着却发动不着的推土机的屁股后面使劲地冒着黑烟,便走过去问司机,此时正是修梯田的好时间,这些推土机怎么都呼啦啦地下山了。司机看着她先是一声长叹,说一看你是个外乡人,难道没看出来吗,我们这里在搞愚公移山,地是年年推年年修,起先梯田三米来宽,现在要宽度达到二十多米,田埂五六米,工程量加大了几倍,修地钱还是那几个,而且兑现越来越慢。要不是这次乡里来了硬的,养机户不出机子就和计划生育一样要往外面搬家里的东西,我们才不来呢。现在好了,会一开完,我们就能大模大样地撤退了,去修公路。

    左韵见山上的人渐渐稀少了,就开始下山,想看看两年前采访过的那几户群众,她大体确定了方位便找到前年去过的那对老人家里,与那次空荡荡的院子比较起来现在明显凌乱了许多,老两口正忙着喂生灵,院子里猪哼、鸡鸣的,倒显得生机勃勃。左韵很是惊讶,农村人大概是衰老早但衰老后就停滞了,两年不见他们都还是那副老模样,更惊讶的是他们竟然还记得起她这个“吹牛皮的记者”。左韵问:“不准备修洋房了,咋敢把猪也养在院子里。”

    “养生灵和修洋房没甚关系啦。前年的一场大洪水把修在后沟里的猪圈全冲塌了,一次就淹死八十多头马上出栏的猪。村里害怕群众要他们赔猪,便也不顾文明不文明的,谁家哪里养也没人管了。”老头唏嘘地说着,左韵发现里面少了两颗门牙。

    “文明不管了,洋房更没人管了。我看死的时候也住不上红尖顶房子。”老太太还在惦记她的洋房。

    左韵在石洞住了两天,了解到许多真实的情况。自从扶贫干部来了后,村里的基础设施变化不少。从县城一路过来,临进村的那段路修的是标准的乡村三级路,这是扶贫干部争取的项目,先后修了几次,现在连路旁的边沟都整修得平展展的。村里建起四个公共厕所,当然老百姓是舍不得把自己的粪便拉到那里去的。村里建起一个红砖绿瓦的展览室,讲述村史来蒙外人。村里号召群众连续五年搞了四个主导产业,却都叫群众伤透了心。第一年叫大家种中药材黄芪,黄芪丰收后市场却不好,到头来卖的钱和投入的持平,等于白贴了一年的工夫;第二年号召大家种烤烟,这年烤烟的价钱倒好,可遇到特大旱灾,烤烟减产了八成,只勉强挣得几个烟火钱;第三年,村里又叫大家育柠条苗子,老百姓知道柠条从来都是直接播种而且很好成活的植物,假使苗育好了,又要搭人费时费钱栽苗子种植,绝对是劳民伤财的事情,大家都顶着不育,村上便来了硬办法,谁家要是不育苗就收回承包地,农民也不知道三十年不变已经成法规了,因为害怕地被收走,家家户户只好都育柠条苗。乡林业员被派来技术指导,可他也没见过育柠条苗,就按照老规矩使劲施肥,使劲浇水。谁知,柠条是个贱东西,水、肥多了不行,刚露点头便哗啦啦地死了一大半,好在那年群众又赶着农时种上了小日月的糜子,总算秋底有了收成;第四年,村里又号召种植大扁杏,这次大家更学精了,和干部们不争不斗的,领来苗子后悄悄地把根放在滚水里煮了,然后装模作样地把苗子栽进地里,到了作物入种时节,大家该种啥种啥,自然树苗死了,粮食收了。到了今年是第五年,村里再也没提产业化的事情。了解的情况越多,左韵就愈加糊涂,透过这些弄虚作假的现象,他们这样做究竟有何猫腻呢?崔袖展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要搞清这些,先要了解崔袖展的生活,看她平时都在干嘛。

    左韵下午回到石寨县城时,会议已在头一天结束,代表们一大早离开后,此时的石寨街头又恢复了小县城往日的那般宁静。在回城的公共汽车上,她一直思忖着下一步的采访计划,想在计划、财政、扶贫以及农林水牧等这些涉农部门拿到石洞村近年来国家项目的投资情况,但她知道这些东西在县里是休想拿到的。既如此,左韵打算此时自己完全可以公开身份和崔袖展接触,所以她大方地走到县政府宾馆登记了房间。刚洗完澡,她心不在焉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正考虑该用什么方式和崔袖展接触时,“嘀嗒”门铃清脆地响了起来,她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崔袖展。“还真是左大记者呀,我的亲姐姐,你真是不够意思,是看不起我这个妹妹吧!怎么到我们小县里来也不打个招呼,要不是刚才我在大厅里看着背影好像是你,后来一查登记簿找到你的话,岂不是又擦肩而过了!”她旋着一阵风进了房间。看得出,她有些嗔怪和生气。其实前两天开会的时候,崔袖展已经在名单里看到左韵的名字,左韵不主动找来,便也假装不知道她的到来,心里却在盘算左大记者参加会议的真实目的。会议报到的时候人多场面乱,加之自己又很忙,所以直到参观时她们两人竟没有直接面对面。而从石洞村参观完回到宾馆后,再想看到左韵时,却不见她的踪迹。和新闻车上的导游小姐联系后得知,左韵竟独自留在村里,此举,显然另有目的。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来参加会议,不会的,一定是她有意回避会议的事情。左韵这样想着也不捅破,装作糊里糊涂地说:“我这不是刚来嘛,洗完了澡正在翻电话本,第一个就准备去拜访你呢!”

    “我咋敢叫你拜访呀,你是客人,又是大记者,该拜访的应该是我。好了,赶快换衣服,我们下去边吃边聊。”说着她随便一拨,就在宾馆餐厅订了个包间。

    崔袖展点了凉条苦瓜、卤水小拼盘和清炒豆腐、白灼芥兰、蘑菇炖猪手、一个发菜玉米羹后,说:“我看差不多了,就我们俩不要浪费。”见左韵点头便接着问,咱们喝点什么酒?一听喝酒,左韵连连摆手直说自己不会喝。“别客气,就我们两姐妹,又没外人,好了,我自作主张吧,就来瓶红酒,要最好的。”酒菜很快上齐,她打发服务员外面候着。然后亲自斟起一杯酒,递到左韵手里说:“大记者,亲姐姐,为我们的相遇,请接受妹妹的一敬。”见左韵还在犹豫,她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说了先喝为敬,便把一杯喝进去了。

    左韵见她喝了,只好也一饮而尽。见此情景,崔袖展暗暗吃了一惊,看那个舒展的动作便知左韵是有酒量的。“敬的这第二杯,是为你飞扬的文采还有公正和廉洁。亲姐姐,你知道不,你写的那些文章我可是一篇不落地看过,有时候错过看报的时间,还在网上搜索你,看看,我也成为你的追星族了!”

    听她说到了廉洁,左韵马上联想到上次她送的那个“信封”,估计是有所指的。

    “这第三杯酒,是为了恭贺姐姐你的高升,来,为左总干一杯!”

    左韵一愣,伸手压住她扬起的胳膊,说:“什么左总,右总的,你这个干杯的由头不好,我不接受。”

    “那好,就算为我们女人的,祝愿天下女同胞们青春永驻,永远美丽!”崔袖展又是一口喝干,抄起筷子把一块猪手夹到左韵的菜碟里。

    酒过三巡,两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好像老找不到合适的共同话题。“姐姐,你常出差吧,家里老公和孩子没有意见?”崔袖展小心翼翼地看着左韵问。

    “咋能没意见啊!不过,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喝了几杯酒,左韵满脸浮上了红晕,显得很是妩媚动人。“你呢,孩子有多大?”

    “没孩子,老公也成别人的了!”崔袖展脸色阴郁地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左韵自己倒像犯了错误的孩子,连连道歉。

    “真是知识分子,这有什么呀,不就是没老公嘛,哎,想听我的故事吗?”

    “当然想,不过,是在你愿意说的情况下,我可不勉强。”

    “那好,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儿就告诉你我的一切!”

    出了宾馆餐厅,崔袖展从坤包里拿出一个钥匙,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轿车“吱”地发出响声,在左韵的惊奇中两人坐进车里,崔袖展娴熟地打火启动轿车,很快疾驶出了宾馆大门。已是华灯初放的时间,石寨城里灯光璀璨,沿街大一点儿的铺面几乎都是霓虹灯不停地闪烁,街道两旁打台球的、玩扑克的、吃夜市的,人们成群地攒挤在一起,把道路塞得满满当当,街道中央还遇到几个大概喝高酒后不会前行而横着在马路上走的人,这绚丽多彩的一幅图画,显得比白日热闹了几分,也浮躁了许多。在左韵惊叹着小城不夜天的风景中,崔袖展七拐八转地把车停在一个被巨大霓虹灯映照着的、流光溢彩的大楼前,有如星星般无数闪烁的彩灯簇拥着“皇后娱乐城”五个大字。

    “崔总”,“崔总”,从停车场到各个楼层,服务生见到崔袖展都深深地鞠躬,低三下四地打招呼。先是走过播放着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的大厅,借着幽暗里不时闪电般耀眼的光亮,看到足有百人在忘我地舞蹈,紧接着穿过两排气势宏大的包厢,每个包厢前服务生仍然是鞠躬问好。看得出,她是这里的常客。左韵这样想着,默默地跟随着她前行。又拐了一个弯,见到一座潺潺流水的假山,走过上面的小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喧嚣,真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她感叹着,只见崔袖展走过挂着总经理牌子的一个房间,很随便地推开另一扇厚重的门,崔袖展像主人一样拉着她看了里面套着的健身间、桑拿间、美容间、KTV娱乐间,其豪华的设施叫她叹而不已,而华丽的装潢即使是用金碧辉煌来形容还不到位。“怎么样,有何感想?”崔袖展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洋洋自得地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没弄明白?告诉你,我是这家娱乐城的老板,你相信吗?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兼生活室。”

    左韵真该目瞪口呆了。没想到,一个来自文化系统的扶贫干部,竟然是个大老板!

    崔袖展轻轻压了一下桌上的电铃,一个足有1米85以上的英俊后生双手背后走了进来,边鞠躬边轻声询问道:“崔总,有何吩咐?”得令后,后生很快拿来爆米花、雪梅、葡萄干等这些小吃,托盘里还有一瓶法国葡萄酒、一大杯冰块和一碟切得薄薄的柠檬片。服务生倒出两杯酒,恭敬地送到左韵面前时,柔声说了您请慢用,是那种磁力很旺的声音。左韵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得到了一个微笑,是从他浅浅的两个酒窝里笑出来的。

    “来点音乐吗?喜欢听啥?”崔袖展一手端酒杯,一手在点歌台前熟练地按动了几下,一首韵味悠长的萨克斯演奏出来的《回家》弥漫在空气里。呷了一口酒,她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谁都知道,1976年是中国多事而灾难深重的一年,就在伟大领袖去世的那天,全国人民悲痛欲绝的时候,崔袖展出生在一个连石寨县行政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里,她是这个贫苦农民家庭里的第五个孩子,上面已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

    “那时家里的贫穷程度,你一个大记者应该想象得到。”她这样说道,好像不愿意多谈家里的情况。

    贫困的生活并没有泯灭她率真活泼的天性,幼小的她即使是举着羊鞭放羊的时候,也学着那些拦羊汉们哼着信天游,尽管她不知道歌里唱的是什么内容。逢年过节,她更是欢雀跳跃,扭秧歌,出洋相,在纯真自然的玩耍中,显露出了文艺方面的天生的才能。上到小学四年级时,县剧团到乡里招演员,人家一眼就瞅见看热闹的她是棵好苗子,撇下好多的报考者,全乡单她一个被录取。

    “原想到剧团就是蹦蹦跳跳,热热闹闹,谁知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剧团里的苦真的是苦不堪言。”每天鸡叫头遍的时候,她们这些小学员们睡眼惺忪地早早起床,黑咕隆咚里,不是钻进剧团外面的一个小树林里吊嗓子,要不便是立在高低合适的猪圈墙头上拔筋,在灶房门前的空地上劈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跑了四五年的龙套,她的技艺突飞猛进,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模样可人的大姑娘。第一次担任主角演了金枝玉叶的皇上女儿,那一招一式真带有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