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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牵手百姓报》(2/2)

话实说,将报纸目前的发行和经营情况来个竹筒倒豆子。米老板听得是一脸沮丧,局长也暗自叫苦,只是不知该如何解决是好。“我可是把800万都交给你了呀!作为社长兼总编辑,你难道没有什么应对措施,挽回这个局面?”米老板故作镇静地问。事实上,他早已没有了耐心,虽说这点钱对于亿万富翁的他来说丝毫影响不了大局,但毕竟钱是他一分分赚来的,如果真像河水一样哗啦啦地流淌走了,看着心里不酸楚那才是怪事呢。他对当年凭一时冲动做出的错误投资感到了一丝后悔。

    “我不是没有办法,面对全国都一样的改版形势,我们也必须尽快改版,一次把版面扩大到32版或者48版,这样才具备和他们决一雌雄的力量。”杨阳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说。

    一听说还要继续投钱,米老板失去了耐心,马上暴跳如雷地说:“屁话,我可调不出这么多的资金,即使有,也再不干这样的傻事啦!我问你多少回了,你老说报纸办得火火红红,可究竟赚得多少钱了,你倒给我算清楚?”

    杨阳耐心地算起总账来。其实,这笔账不知算过多少次,米老板还委托省城的审计事务所进行过审计。广告收入是有三千四百多万,但支出也是同样巨大,印刷成本、发行、人员工资、差旅费、办公费用、车辆使用和税款等日常开支便支付了2600万,购买了十来部采访用车,杨阳本人也是三年换了三部,从富康到帕萨特还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又换成如今坐的奥迪A6。这些都是毛毛雨,报社最大的两笔开支便是花费四百多万添置的一套编辑系统,还有预付了200万现金去购买新闻纸。这两件事情都汇报过米老板的,当时杨阳说的理由是报纸的编辑系统已经落伍,影响到报纸的快捷、及时,必须添置电子编辑系统才能赶上时势发展的要求,况且通过投资网络成为海山最大的第四媒体,这本身也是赚钱项目;至于去年底买新闻纸的事,本来,米老板是准备调出报社账上的那些可支配资金另外投资一个项目的,由于当时项目没谈下来,便听从杨阳关于“新闻纸从来是只涨不落,多订购点就等于把钱放在纸厂继续赚钱”的建议,把款打到了纸厂。审计人员对这两笔开支曾画过问号,都被杨阳解释得一清二楚,但这事一直是米老板的心病。

    杨阳一本正经地汇报着,谈着自己改版的想法和打算。此时,白樱桃踩着高跟鞋“喀喀”作响,进进出出不时给三人续水换茶,扭动的身子像是一台空气加湿器把浑身刺鼻的香水味扑洒得满世界都是,米老板闻着很不舒服,他的嗓子“昂昂”几声,似乎清理着来自喉咙里的污物。

    报社刚办时,杨阳给米老板解释过白樱桃的来历,看得出杨阳身边这个女人长得确实漂亮,对于米老板这个一辈子除了老婆再没亲近过任何女色的人来说,女人在他面前只是一张图画,具有图画赏心悦目的功能。成为老板后,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见得更多了,她们那些赏心悦目的功能慢慢地消失殆尽。现在,白樱桃这样的女人放在杨阳眼前,整天晃来晃去的,咋能安心地办报呢?谁不知道杨阳是个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开腿的花花公子,当年合伙做杂粮生意时,曾把日本商人带来海山旅游的女儿都搞到床上,还美其名曰是给当年受日本鬼子糟蹋的中国姐妹们报仇。有几次,米老板想说这个事情,但在公司章程里面好像没有这个内容,所以忍着没说。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不错,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地道。

    从进入媒体开始,米老板告诫自己在跟杨阳这个说文化不文化、说商人不商人的人打交道时得多长几个心眼。小时候,经商一辈子的老父亲说过一句话他至今记忆犹新:文人的书案和美人的妆台是世上最可怕的两种东西,世间的不安多是由这两种东西造成的。美人的妆台,当时他是理解的,因为父亲有三个姨太太,把这个家搅和得七零八落,可文人的书案有多厉害,他没有领教过。幼年他倒是想好好读书,想在读书中知道文人究竟怎么可怕,但进入私塾上了几天学,日渐破落的家随着父亲的离世马上树倒猢狲散了。此时,刚刚迎来新中国的诞生。

    已进入暮年的米老板在他的房地产行当里如日中天,为何不享天伦之乐却要倾其所有办报纸呢?这里有他不可告人的苦衷。米老板没进过几天私塾,没多少文化,可惟一的儿子天资十分聪明,打小在音乐方面是个天才。文化大革命期间,人们只抓革命,不谈生产,街上整天红火热闹,今天敲锣打鼓庆祝**最高指示的发表,明天庆祝党中央全会出了多少条纲要。刚呀呀学语的儿子街上转过一圈,马上便敲起碗筷“咚咚咚咚”地敲得一个节拍也不错。别人对着**画像,仿佛是站在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面前那样,虔诚地唱语录歌。比大人热情更高的儿子全神贯注地听着,只听一两遍就能一个音符不错地哼出调调。上了中学后,他理所当然地进了**思想宣传队,在耳濡目染中,吹拉弹唱使唤各种乐器样样精通。等到恢复高考艺术类院校招生时,全省惟一的一个中央音乐学院的录取指标被儿子夺得,以巴赫的小提琴曲打动了考官,顺利地进入音乐学院的校门,就读小提琴专业,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却以作曲家的身份进入中央乐团。从此,他走上了金光灿烂的艺术之路。这么多年来,他经常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到国外著名学院进修学术交流和深造,还到维也纳爱乐乐团工作过一年,目前是全国闻名遐迩的音乐家。

    有这样一个儿子,当时在市粮油公司做小职员的米老板的骄傲和自豪感是谁都可以想象得到的。令他感到烦恼甚至愤懑的是儿子似乎和他格格不入,觉得他这个小职员出身的父亲是一个地道庸俗的小市民,哪怕是在他后来成为大老板,儿子对他仍然是不屑一顾的态度,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土得掉渣的老财主。在结婚前,儿子一两年里还偶尔回来一次,当后来和一位大学校长的千金小姐结婚后,他再不曾回过海山。儿子对自己的这种态度令米老板耿耿于怀,真是应验了那句“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的老话。不过,儿子再怎么不认爹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回家看老子,只好老子到北京去看他,这样看来看去,直到后来看到了儿子的儿子。

    米老板成为大款后,生活依然十分俭朴,这倒不是他吝啬的原因,舍不得花钱是因为多年来形成的生活习惯叫他有钱没处去花。拿吃饭来说,盛产杂粮的海山市在北方地区独产一种黄米,便是他每天必吃的好东西。黄米是谷类杂粮,少吃点还可以,一般人要连续吃几顿的话胃里便发酸。可他就喜欢吃黄米粘饭,把米熬得稠糊糊的,里面再放些土豆和酸菜,吃起来真不知要比那些山珍海味强多少倍。有时为了生意他必须要陪客户吃饭,只好自己看着客人吃那些海鲜,他的胃压根容不得一点儿这样的东西,甚至闻着就浑身发痒。吃饭如此,其它生活也很平淡,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甚至连茶也不喝,阳痿也多年了,见了姑娘心情自然不好,可以说基本上没什么嗜好。所以,钱在他的眼里只是些纸片。第一次到北京看儿子是九十年代初,那时他倒腾贩卖杂粮已赚了一百多万。此次去北京是参加儿子的婚礼,他给未见过面的儿媳的见面礼是托别人花八千多美金在南非买的一个大钻戒。惟恐儿媳一家小瞧自己,在离开海山前特意打问了好多人,知道北京最有名的是北京饭店,就提前在那里预订了房间。他从来都做的是上门生意而不出远门,即使是偶尔到省城有事情办理,也从不坐飞机。他认为**一辈子也没坐过的东西肯定是不好的。可此次北京之行却是例外,平时穿宽松衣服的他精神十足地穿一套皮尔·卡丹西服,先乘汽车绕道省城转机飞往北京,飞机落地后连行李上贴的标签都舍不得去掉。当儿子和媳妇接他回家时,他故作神气地说,听说你们的住房也很紧张,我就叫朋友帮忙在北京饭店订了房间,唬得儿媳直咂舌,他的心里找到点平衡。

    和他想象中的情景相差十万八千里,儿子的婚事办得十分简单,只请了三桌亲朋好友,婚礼的气氛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冷清还是热烈,轰响的音乐是那首后来才知道全世界结婚的人都在放的《婚礼进行曲》。喜宴上,儿媳怪里怪气地穿一身白色纱裙。担任大学校长的亲家和亲家母都是满头银发,和他只是客气地点头基本不说啥话。婚礼过后两天,他宴请亲家在北京饭店吃饭,要来的茅台酒都打开了,他有些得意地念叨着**说过的“才喝茅台酒,又食武昌鱼”。亲家笑吟吟地啥也不说。儿子已憋红了脸纠正道:“那是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他悻悻地嘀咕说茅台酒难道不是长江水酿的吗。点菜的时候,在亲家的几经推让过后,他看着名字奇特的菜谱便按照价格点了几个高价菜,谁知点好后,亲家却点评说这几个菜普遍是胆固醇高,还是要几个素菜吧。菜上来后,亲家仅象征性地喝了一杯茅台酒便撤下杯子,后来在他一再相劝下,人家说那来点红酒,亲家母也补充说再加点冰块和柠檬。虽然他们说话时总是彬彬有礼,像日本人那样一声一个谢谢,却弄得他很不好意思和尴尬无比。席间,人家老、小两对四口子都大谈肖邦、贝多芬,还有大、小约翰·斯特劳斯和帕瓦罗蒂、多明戈他们的演唱会,他却无聊得六神无主,如坐针毡。于是乎,从来不喝酒的他独自饮着茅台酒,没有幽香的酣畅,只有缠绵的苦涩。临离开北京时,亲家在一个很小的食堂里回请他吃饭,都是老北京的吃什,如芥末菜墩、酱黄瓜、油饼和豆汁等,最后来一碗垫底的炸酱面。说实话,这顿饭倒是吃得舒服,可上这地方来请亲家,显然有点遭践人的意思,压根是瞧不起自己。当时,他发誓再也不到北京来了,后来等有了孙子的时候还是按捺不住亲情,而且到北京成为每年必做的“作业”。到了九十年代中期,米老板早已对倒贩杂粮腻味了,因为为了获得更大的利润,他们这帮粮贩子们掺假使坏,在大明绿豆里掺一些不发芽的毛绿豆和杂豆,出口到日本和东南亚后,名牌海山绿豆成为过街老鼠,在国内外的名声很糟糕。绿豆如此,海山其它优质杂粮的牌子也在市场上丧失了信誉,看来此行是做不下去了。就在此时,海山市要开始大规模的城市改造。米老板听说过世界上有名的大老板的发迹十有**是从房地产业开始的,于是他倾其所有,把积攒的钱都拿出来投资到房地产的开发中来。人要是走运,钱是挡也挡不住地涌来,他的钱像滚雪球一样,仅仅十年时间,就理直气壮地步入亿万富翁之列。他要给儿子在北京买房,他们说单位的房子挺好,住起来还方便,要给孙子几百万做零花钱,儿子说小孩子家的知道有这么多钱,岂不是误人子弟,以后还哪里有学习的动力。他暗地里骂儿子,这家伙打小起弯弯绕就多,肯定是盘算等老子一死,亿万家财说什么也都是他的了。所以,这小子既如此,又何必现在掉价地去领赏呢。看着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纸片,米老板想做点有文化的事情,起码标榜自己是那种有远见、有品位的文化人。所以他才主动地找杨阳合作,合作成功后,首先提出的是要在报纸上开办一个“走出家乡的海山人”专栏,把儿子作为第一个优秀分子向全市隆重介绍。恰是歪打正着,杨阳也觉得这个创意不错,能上报进行宣传的“走出家乡的海山人”起码都是成功人士,这些成功人士可都是摇钱树啊!成功人士有钱后应该说更爱惜他们的名声,而报社爱钱财,用版面换钱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彼此彼此,真是一个绝好的主意。此专栏成为杨阳的一个品牌栏目,后来用高价把栏目承包出去,果然效益显著。名片头衔换成“海山市传媒公司董事长”的米老板,要报社一期不落地把报纸寄给儿子和亲家。后来他在北京和亲家再见面时,亲家显得比以前亲热了几分,还不停地一口一声地叫着董事长,即使是他请亲家到饭店吃饭,人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矜持了,倒有些反客为主地主动张罗着点菜,等到买单时人家却早偷偷地买了单。饭后,亲家母还热情地邀请他到他们家里做客,他知道北京人是不喜欢叫别人到家里做客的,但又拗不过亲家母的热情,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到了家里,方发现自己是两手空空,只好从随身带的密码箱里拿出五万元欲给儿媳妇,算是一种弥补,可拿出钱后他有些后悔,真怕亲家笑话自己这个土包子。谁知,在儿媳笑吟吟的谢谢声中,亲家两口子的表情也好像是颇为欣赏这个举措的。看来钱真是好东西呀,无论是何人都喜欢和钱交朋友的。

    “现在都经常出现稿荒,扩版后再到哪里寻稿子,难道扩版后还要再招一大批记者编辑?”米老板对杨阳的扩版计划嗤之以鼻。

    “那你就不懂了,现在不是没有稿子,而是报纸的版面小,不知道该上哪个又不该上哪个。比方说,国际新闻、国内新闻和省内新闻都属于外埠新闻的范畴,可面对一大堆稿子,编辑要根据读者的胃口进行筛选,往往因为版面的问题会挂一漏万,满足不了各个阶层读者的需求。”杨阳解释说,自己也感到这样的理由不充分。无论杨阳用三寸不烂之舌苦口婆心地怎样游说,米老板就是不答应再投资扩版,口干舌燥的他沉不住气了,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报社的这个社长兼总编,只好请董事长先生另请高明了!”

    “嗨嗨,你说得倒轻巧,我的八百万呢,你把我的钱吐出来,你小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没人拦。”米老板听到杨阳这样说,好像他的投资马上打水漂似的,真的发起急来。米老板的心态也是有钱人的通病,钱多得看起来似乎花不完,可谈笑间一旦要灰飞烟灭的话,真跟要他们的老命差不多。

    半晌不曾言语的电视局长听着他俩喋喋不休地争着,不得不相劝道:“可真是些山汉,现在天又没塌下来,报纸办得不是依然好好的吗?目前只不过遇到竞争和挑战了,你们就惊慌失措,那要是真的出了问题,岂不是各自逃生啊!”

    “谁是山汉,你说谁呢,山汉能成为海山的亿万富翁?”米老板最怕别人说自己没文化,起先感到亲家和儿子瞧不起自己有些自惭形秽,现在投资八百万当上了董事长,北京的亲家都高眼看他,却在海山被人说成山汉,他受不了。也是,米老板本来是为改变自己的身份而心急火燎地投资到了文化产业,在他成功以前被说成是山汉没多大的关系,那时候他的脸可称得上是一张面砖脸,哪怕别人在脸上吐唾沫也认其无所谓地渗了,现在事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那张老脸水涨船高得金贵多了,如今需要的是美女的按摩和涂抹各种昂贵化妆品,哪还能容得别人吐唾沫。气恼归气恼,米老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压住满腔的怒火,盘算着局长的话有点道理,这天不是还没有塌下来嘛!无谓的争吵有啥意思,想想过去贩杂粮时遇到的惊险,再想想为了拿到工程和官员们玩的猫腻之事,目前报纸遇到的这点困难算个事!还真的可以考虑投资扩版的事。当然,这事不能这么痛快地答应,别叫杨阳这小子以为自己是开银行的,拿票子就像开印刷机那样随便,叫这小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从杨阳放着好好的帕萨特不坐硬要换奥迪这事就看出他少爷公子哥的做派。

    三人吵着,谈着,局长充当一个说合的角色,谈累了,米老板初步答应投资改版的事,不过要等杨阳拿出具体可操作的方案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稳住报社的局面,不能令广告收入和发行量继续下滑。听到米老板有了承诺,杨阳知道资金的事情算是**不离十了,便也和颜悦色地表态,说自己很有信心更有办法按照你的要求,尽快扭转目前的局面。“但是米老板,你切记稳住当前的局面仅是权宜之计,要彻底改变这个局面的话必须要扩版,扩版是迟不如早、早不如快的事情。即使资金马上能到位,改版也需要时间的,快则三月,慢则要半年一年的。”他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