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八 教授之家(1/2)

    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当回国后的徐悲鸿跻身于名流之时,拖着有孕之身踏上回国之路的蒋碧微,生下一个健康漂亮的儿子。徐悲鸿给他起名伯阳,蒋碧微也赞同。伯是老大,阳是太阳,徐家的长子长孙,像初起的太阳是个好兆头。

    霞飞路霞飞坊的徐悲鸿家如同过节,喜气洋洋,友人云集,吉祥话不绝于耳。蒋碧微说,“伯阳的出生,给全家带来无比的欢乐和兴奋,朋友们也为我们非常高兴,纷纷跑来送礼道贺。结合十年,才有这个儿子,大家认为应该大事庆祝。”

    我注意到,这段出自于《我与徐悲鸿》一书的话,提到“结合十年”,而不是“结婚十年”,可见蒋碧微还是对当时走入事实婚姻的方式,有些顾忌。也许是无意的,却道出了一个女人的复杂内心,似乎没有“明媒正娶”仍是隐痛。

    蒋碧微当时是快乐的:“徐先生却不过新友的盛意,满月那天,假一家饭店大开汤饼之筵,到贺的亲友极多,劳累了名摄影家朗静山先生,义务担任摄影记者,也不知道拍了多少照片,此外他还送了伯阳一个金锁片,作为贺礼。”

    徐悲鸿天生喜欢孩子,他曾发表过一篇谈艺录,叫做《儿童如神仙》。“儿童画之可贵,以其纯乎乐趣。至真无饰,至诚无伪,此纯真之葆,乃上帝赋予人人平等之宝物,其赋与之期间,与人智能之启发进化,成正比例。”

    在蒋碧微的记忆中,整天四处忙碌的徐悲鸿,却愿意为儿子挤出时间。“这时候伯阳极获徐先生的钟爱,经常抱他逗他。一天伯阳在床上小睡,徐先生抽出纸笔为他画了一张素描;神来之笔,使睡态可掬的伯阳,活脱纸上。”

    一年零十个月后,一九二九年八月,女儿徐丽丽出生。这一对儿女,让徐悲鸿品尝到身为人父的乐趣。他饱含深情,用画笔描绘儿女天真活泼的人生之初。儿女长大了,他还画过一幅油画,徐伯阳一身小西装,丽丽梳着童花头,令人羡慕。

    当了母亲的蒋碧微心满意足。她不再漂泊异乡,丈夫留洋荣归,已在国内最高学府当了教授,名气正在不断上升,蒋家父母也接来同住,一切时来运转。当年私奔出走,使家人受到讥讽与嘲笑的内疚,似乎在生活的富足与家庭的团圆中,一点点消散了。外界对于徐悲鸿的尊重,使她这位教授夫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一九二八年三月,徐悲鸿大弟徐寿安与任佑春结婚。徐悲鸿与蒋碧微还在法国期间,在宜兴老家的徐寿安,就被接到上海的蒋碧微父母家,被他们收为义子,上学读书,后来到一家纱布交易所做学徒,满师后留用。徐寿安二十一岁时,蒋碧微母亲戴清波做主,把蒋碧微三姑母的女儿任佑春许配给徐寿安。

    新娘任佑春是蒋碧微表妹,可谓亲上加亲。任佑春随丈夫徐寿安,与徐悲鸿和蒋碧微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常交往中的徐悲鸿和蒋碧微,他们个性迥异,对人对事也不一样。我采访任佑春时,她说:“徐悲鸿是我老爱人的阿哥。蒋碧微是我表姐,舅舅的女儿。蒋碧微妈妈是我的舅妈。徐悲鸿比我大十岁,蒋碧微比我大六岁。”

    等任佑春住进上海霞飞坊,做了徐家二媳妇,并不清楚徐悲鸿在外面的名气,她只觉得,徐悲鸿很有涵养、和蔼可亲。“就是一家人嘛,我们叫他鸿哥。他人很好,待人接物,没有一样不好。从来不骂人。蒋碧微,我从小就认得。我是她表妹啊。蒋碧微是我舅舅家的二小姐。我小,蒋碧微她们大,她们跑,我也跑。她们笑,我也笑。蒋碧微蛮大方的,待人接物蛮好的。她这个人嘛,能干很能干,但是,厉害蛮厉害。”

    我问她:“怎么厉害啊?”

    她说:“蒋碧微凶一点,徐悲鸿软一点。两个人一道,蒋碧微说得再难听,徐悲鸿不太出声。蒋碧微处处都要徐悲鸿听她的。”

    我又问:“蒋碧微长得好看吗?”

    她说:“蒋碧微爱打扮,头上梳两个髻。她长相并不好看,就是打扮跟人家两样的。黑旗袍,戴顶红帽子,高跟皮鞋,看上去漂亮。”

    我说:“蒋碧微对徐悲鸿好不好啊?”

    她说:“好是好啊。嗨,徐悲鸿不是蒋碧微的对手。蒋碧微高明得很哎。她骂起徐悲鸿不得了。骂徐悲鸿就是三句话:乡下人,语无伦次,交朋友不论贵贱。徐悲鸿不是这种人哎。她为什么对徐悲鸿这么凶啊?我不懂。”

    难得遇上一个与蒋碧微、徐悲鸿一同住过的人,我就想多问几句。而人过百年的任佑春有啥说啥,不必看任何人眼色。她与徐悲鸿蒋碧微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一年,那些细碎回忆的真实感无庸置疑。显然,蒋碧微享受着苦尽甘来的荣耀,以往在大户人家养成的小姐脾气也不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