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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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返“羊城”。赤卫队长“纸上谈兵”。凭着两支手枪,率队参加广州起义

    旧中国普通的农民,多是一生一世苦守着祖上传的那个家,那片故土,这就是他唯

    一的故乡。而徐向前这一代的革命家,从走出农舍,就“四海为家”了。他一生中把山

    西五台县作为第一故乡,把广东看成第二故乡。

    1927年9月底,一个夜晚,徐向前和一位姓张的同伴,走进了广州市。他们从上海乘

    火车,一路转车多次,好不容易才到达目的地。本来从上海出发说是乘火轮船的,等了

    几天都难买到票。行程急,改坐火车,谁知这一路那么难,车上找不到座位,喝不上水,

    囚犯似地,好几天好几夜不得睡;饥一天饱一餐,下了火车,那位张同志像喝醉似的,

    已分不出东南西北。徐向前身体虽然瘦弱,却经得起折磨。他领着路,按接头地点、暗

    号,顺利地找到**广东省委设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接上头,被安排住进一个小客栈。

    和在上海一样,也叫“泰安客栈”。

    第三天,那位姓张的同志被分配走了。“交通”一再嘱咐徐向前,不要外出,听候

    安排。白色恐怖下,稍有差错会发生意外,每个处在“地下”的**员,都懂得这一

    点。徐向前经过大革命失败后这几个月,已经学会了许多。他不喜欢广东这地方。小客

    栈阴暗潮湿,夜晚蚊虫飞舞,白天小咬叮脸和脖子、耳朵。当地人语言生硬,说话像吵

    架,对外乡人更是冷眼相看。吃的东西多是半生不熟,鸡块带着血上桌。只有一个美妙

    的神话传说,让徐向前记在心上。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广州是块饥荒地,种下五谷皆不长。

    五位神仙骑着羊儿路过广州上空,看着地下许多人因饥饿死去实在可怜,神仙遂指

    使五头羊去天宫采来谷穗,把神仙种的谷子撒到广州这片土地上。从此,广州大地长出

    了肥大的谷穗,人们从饥饿中得救。可是,那五只羊却触犯了天规,被逐出天宫,飘落

    在广州观音山下,化成五具石头羊。从那以后,广州才有“五羊城”的美称。徐向前喜

    欢这个传说。

    五羊城,成了徐向前的第二故乡。他从这里走上革命的征程,如今又重返了故土。

    旧地重游,唤起了许多往事的回忆。三年前徐向前投考黄埔军校,曾经来到过广州。

    那时,他满腔热血,头脑单纯,只担心复试落榜。那时,广州的一切,都使他新奇。这

    儿是国民革命的中心,孙中山领导下的革命的国民党,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工农”

    三大政策,国民党与**亲如一家人。广州城大街小巷、珠江岸边、黄埔岛上,到处

    是革命的军人、工人纠察队,日夜响彻着革命的歌声。孙中山和一些党政名人,经常在

    学校、工厂演说。徐向前复试通过被黄埔军校录取后,踏上黄埔岛,穿上军衣,唱起了

    “以血洒花、以校为家”的军歌。

    现今他重游“羊城”,街道、车站、商店虽然是老模样,政治气氛却完全不同当年。

    国民党和**从“同志”变为仇敌,三年前,徐向前威武地走在街上,那身黄军装吸

    引着行人;如今他一副商人打扮,不敢外出,躲在小客栈中阴暗的小屋里。他在客栈住

    宿登记册上,留下的是“余立仁”名字。他和其他**人一样,是“危险分子”,随

    时都可能被捕,投入监狱。

    他生性话语不多,却爱活动。特别是这两三年以来,几乎都在滚滚洪流里。他闷在

    小客栈,每天吃饭、看报、睡觉,着实憋得慌。一天吃过午饭,便信步走出客栈,漫步

    来到珠江岸边。

    这儿行人不多,偶尔才碰上几个人匆匆走过。他看到江水奔流,又不由得想到,顺

    江东去就会到黄埔码头。想着,走着,不知走了多远,才想到不该乱走。于是转回身走

    了一段路,不知不觉竟走到一条大街上了。他怕碰到意外,急急忙忙转弯,却忘了来路。

    好在他记住了客栈的方位,估摸着方向寻找珠江。

    猛然听到一声呼唤,回头一看,不由得惊了一下,原来是一位熟人——黄埔三期的

    一个学生。他身穿军官制服,却没精打彩。

    “好久不见啊?”那军官高兴地和徐向前握手。

    “你现在……”徐向前想说“干什么”,没开口。

    “啊,唔……”那人含含糊糊不知说了句什么。

    徐向前从前只和这人见过几回,他叫什么名,哪里人都记不住了。如今这人什么底

    细,更难摸清。他镇静地略略微笑,装出一副平淡无奇的神色,说自己现在经商做生意

    了,官场上的事一字不提。那人哼哼哈哈,看来也不想和徐向前深谈,又说了几句无关

    疼痒的话,二人便分手了。

    回到泰安小客栈,徐向前心慌意乱。悔不该外出,万一暴露出去,怎么好呢?从此

    他格外小心,再不出房门。一本看破了皮的书和几张报纸,伴随着他熬过白天、黑夜。

    又过了几天,夜晚来了位“交通”,把徐向前带走了。说是省委的指示,叫他去训

    练工人赤卫队。

    军人有了用武之地,徐向前高兴极了。他这些年舞刀弄枪,爱上了领兵打仗这一行。

    他从自己的经历中也体验到,中国革命,空喊不行,游行示威不成,写文章讲道理也不

    成,最好的办法,是武装起来。蒋介石所以敢那么凶,就是他有军队。听说让他去训练

    工人赤卫队,想想赤卫队定是不少。但不知集结在何处?

    他摸着黑,一路行走,好不容易,才找到珠江边一户人家。

    低矮的小房,使身材高瘦的徐向前进门都得躬身低头。这哪有什么工人赤卫队,迎

    接他的是位抱着娃儿的老太太。她说的是纯而又纯的广东方言,徐向前这个在广州生活

    过二年多的人,几乎听不懂几句。他借着暗淡的灯光,看见这小屋里满是秤杆,明白了,

    这家是做秤的手工业工人。

    “广州的工人阶级经受过省港大罢工和轰轰烈烈大革命运动的锻炼,觉悟高,基础

    好。”徐向前在《历史的回顾》中记述着,“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职工会和工人纠察队

    组织,在支援两次东征、广州平叛和北伐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李济琛发动‘四·一

    五’反革命政变后,职工会和纠察队转入秘密状态,先是自立名称,分散活动,后来统

    一改称工人赤卫队。工人赤卫队是我党领导和掌握的一支重要力量。为准备起义,**

    广东省委将全市的赤卫队按地区编为联队,分区进行军事训练。”

    徐向前来到这家做秤的工人小屋里,开始了对第六联队的军事训练。说起来让这位

    从上海来的指挥官闷气,他的联队,名义上是下设几个大队,大队下又有中队,中队下

    又有许多小队,大约三百多人,其实一个都看不见。他们分散在大大小小的工厂和作坊

    中,有的是五金厂工人,有的当海员,有的当店员、印刷工、面粉工、火柴工、铁路工,

    还有拉洋车的、制蒲团的、做秤的、缝衣的。最先来和徐向前接头的人,是位叫阿陈的

    同志。他自我介绍,是第六联队的党代表。

    “听说你来广州好多天了,”阿陈高兴地向徐向前笑着,“我们正盼着你哩。你来

    就有办法哩。”

    徐向前说:“我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话不懂呀!”

    阿陈说:“莫客气,听说你是黄埔呀!”说着翘起拇指,对黄埔军校出身的人,表

    现出诚挚的敬意。看来这位党代表对徐向前的到来,十分欢迎。他说一口中听的普通话,

    自我介绍了一番,接下去就说起工人赤卫队第六联队的组织状况、人员情况。最后,两

    个人一块商定了一个军事训练计划。

    白天,徐向前在屋里看看书报,自己起伙做做饭吃。他从小虽然跟母亲学过家务事,

    可是从没做过饭,他只会熬稀饭、吃咸菜。房东老太太瞧见这“北方佬”饭不是饭,菜

    不是菜,向他比比划划说什么。徐向前似懂非懂,意思听得出,老太太嫌他饭菜单调,

    要帮助他做饭菜,或者请他过去一块儿吃饭。徐向前摆摆手,意思是他这伙食挺好。

    晚上,党代表阿陈和赤卫队的骨干分子,三三两两来参加军事训练了。十几个人,

    挤在一堆,听徐向前讲军事课。他讲的内容,从一般的军人常识到轻武装性能。没有教

    科书、没有黑板,没有一件武器,唯一能帮助他讲解的,是一支铅笔和一张白纸。对当

    时组织工人武装的情形,徐向前在《奔向海陆丰》中有这样一段记述:

    “南昌起义失败后,广东省就积极准备在广州举行武装起义。起义前党派我到工人

    赤卫队第六联队去,对工人进行一些秘密的军事训练。说是军事训练,其实一没枪,二

    没手榴弹,每天晚上只是把赤卫队员集合在工人家里围着一张破桌子,用铅笔在纸上画

    着怎么利用地形,怎么扔手榴弹,怎么冲锋……

    这些工人有许多是参加过省港罢工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