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一失足成千古恨(2/2)

 诗大约写于清顺治十四年(1657)。鸡人是古代宫殿里伺漏报晓的官吏,诗以鸡人为题,含意颇深。起句紧扣诗题,揭露弘光朝在清兵围攻南京时,自皇帝至文武百官降的降、逃的逃,一片混乱。究其原因,都因为皇帝昏庸糊涂,官吏**麻木。诗中作者自注:“乙酉五月初一日召对,讲官奏北马畏热,必不渡江。”乙酉即弘光元年,在清兵即将南渡之际,朝廷官吏非但不作抵御敌人的准备,而且编造“北马畏热”之说,以自欺欺人。在强敌面前,那怕存在一点侥幸心理,都会遭到灭顶之灾,这是无数事实所证明了的。

    在南明弘光朝一大批文官武将中,坚决抗清而有所作为的只有史可法一人。史驻守扬州,统制四镇之兵。清兵攻占扬州时,可法率众顽强抵抗,城陷后,豫王犹欲劝降,史可法正色曰:“天朝大臣岂肯偷生作万世罪人?”终不屈而死。清兵在扬州屠城十日,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扬州大屠杀。在此之前,钱谦益曾“疏请援扬,自出督兵”,但因弘光帝“慰留而罢”。所谓“刺闺痛惜飞章罢”就是指这件事。不过,作者这样写,在“痛惜”之余,似有替自己开脱罪责之嫌。因为即使牧斋上疏援扬获准,他能否像韩世忠那样和强敌拼一死战,或者像史可法那样保持民族大节,宁死也不肯“偷生作万世罪人”?回答是否定的,牧斋后来的降清,事实证明他既不配当韩世忠,更不配当史可法。

    诗以“年年流恨绕新亭”作结,充满惆怅、感伤之情。新亭又名劳劳亭,故址在今南京市南。据《晋书·王导传》载,东晋初年,士大夫纷纷渡江南下,“每至暇日,相要(邀)出新亭饮宴。周??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举目有江山之异。’皆相视流涕,惟导(王导)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泣邪!’众收泪而谢之”。在古典诗词中,“新亭对泣”这一典故,多用来表示对故国的眷恋和哀思。牧斋在临终前曾写下这样的诗句:“于今敢下新亭泪,且为交游一惘然。”(《病榻消寒杂咏四十六首》)他在死神将要降临之际,才“敢下新亭泪”,这固然说明当时环境之恶劣,同时也表明他对故国至死未能忘怀。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这种大义凛然,不以贪生害节的崇高品德,正是古代正直士大夫所追求的精神境界。钱谦益的失足降清给他带来奇耻大辱,这是无法辩解的。但他晚年对自己的行为深感悔恨,“苦恨孤臣一死迟”(《后秋兴》之十二),“国恩未报是心魔”(《癸卯中夏六日重题长句二首》),企图用自我谴责来洗涤心灵深处的污垢。这一点,后人诚然已经看到,而且应该给予公允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