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建安时代的咏物赋(1/2)

    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结修根于重壤,泛清流而擢茎。竦芳柯以从风,奋纤枝之璀璨。其始荣也,皦若夜光寻扶桑;其扬辉也,晃若九阳出旸谷。

    这是曹植《芙蓉赋》中的开头一段。一开始,作者就标榜芙蓉,亦即荷花,在百花中居于“独灵”的地位。它长长的根株植入深深的土壤,它的茎叶浮泛在清清的流水中。微风吹拂下,荷花的茎叶竦然摇摆,闪烁出璀璨的光泽。当它刚开花时,那深红色的花苞宛若落日般鲜艳;一旦繁花盛开,那怒放的花朵,又像朝阳那样明媚。这里“扶桑”指的是神话中太阳落山后栖息的扶桑树,“旸谷”则是神话中太阳升起的地方。神话中又有羿射九日的故事,所以这里说“九阳”。

    我们可以看到,在《芙蓉赋》的这段文字中,作者句句写的都是荷花,同时又句句都在影射自己。写荷花结根重壤,擢茎清流,是隐喻作者学植深厚,志趣清高;写荷花茎花朵之璀璨美丽,是形容作者人品才华的皓洁高尚。这一类在字面上专咏一物而实际上用以自喻或喻人的赋作,以往没有专门的名称,我们姑且称之为“咏物赋”。

    这个名称,笔者承认似乎有些不伦不类。因为“赋”这一文体,虽然是骚体之苗裔,但自它独立以来,依陆机之见就以“体物而浏亮”而与“缘情而绮靡”的“诗”分道扬镳了。既然它本以“体物”亦即描写物象为特征,那么在它里面又何必分出“咏物赋”一类呢?

    然而,笔者采用这一名称,也自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因为赋虽然以“体物”为归,但在古代,这一“物”字实有非常广泛的涵义。即以我们现在所能见到的最早的赋荀子的《赋篇》而论,其中所分别铺陈的就有礼、智、云、蚕、针等五种东西,里面礼、智两种,以今天的概念就很难归入“物”类。到了西汉时代,以抒情为主的骚体的楚辞与赋合流,赋的流品就更加复杂,像汉初贾谊的《吊屈原赋》就无论如何难以归之为“体物”的。枚乘《七发》,分述七事来启发楚太子,其七事为音乐、饮食、车马、宫苑、田猎、观涛等等,其中所着力铺陈的田猎和观涛都难以归之于“物”。两汉大赋的体制内容,大抵与《七发》相似,只是增加了山林、物产等内容而在铺张夸饰上又进了一步。同时,其间的一些小赋则仍以抒情为主。如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写失宠妃嫔望君不至的复杂心情,张衡《归田赋》述归隐于田野的欢快,都以描写人物

    的心情为旨归。两汉赋中也不乏叙事之作,如班彪《北征赋》、班昭《东征赋》、蔡邕《述行赋》等等都叙述作者的一次远征,然后描绘一路所见的景物,又就所经各地的史事抒发内心的感慨。所以赋的题材早已十分广泛,很难用“体物”来总括它了。

    并且,就是以“体物”的一类而言,有的罗列万象,有的专写一事,也应加以区别来明其不同。鉴于以上事实,笔者认为,赋是古代诗体中的一种,在题材上它与其他诗体没有重大区别,同样可用来记事、抒情、咏物;它与古代所谓“诗”的区别,除了形式上的不同外,它又偏长于铺陈描写,这是它的特点。其中在魏晋以后逐渐成为主流的,专就一事一物来铺陈描写以“体物写志”的,笔者姑且以“咏物赋”名之。

    我们已经看到,咏物赋发端于荀子的《赋篇》。荀子《赋篇》分咏五种事物,每种事物都铺陈描写一番它的功用情状,最后才说出这一事物的名称,有些像谜语的样子,里面有说理的意味,却没抒情的成分。如其中说针的一段云:“有物于此,生于山阜,处于室堂。无知无巧,善治衣裳。不盗不窃,穿窬而行。日夜合离,以成文章。以能合纵,又善连衡。下覆百姓,上饰帝王。……簪以为父,管以为母。既以缝表,又以连理。夫是之谓箴(针)理。”

    汉初贾谊的《鹏鸟赋》与荀赋不同。鹏鸟即猫头鹰,当时已认为见之不祥。贾谊谪居长沙三年,有一鹏鸟飞入他的居处,贾谊因此作了这篇《鹏鸟赋》,在赋中假托他的问话和鹏鸟的长篇答辞,以老庄齐死生、等祸福的思想来排遣他怀才不遇的抑郁心情。文中虽有抒情成分,但仍以说理为主,并且虽以“鹏鸟”名篇,其中却并没有对鹏鸟本身作任何描写,鹏鸟在文中只担任一个对作者谈论老庄思想的角色而已。如果说荀赋像谜语,则贾谊此赋近似寓言。

    到了建安时代,情况大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