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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禅日记》 第12章 日记批示(9)(2/2)

是家。

    收拾太虚归掌握,寒灰重拨自烹茶。

    其二《辛酉阳春》:吹晴风劲撼窗棱,坐拥书城意乍胜。

    一念关情天下事,尘心不了滞飞升。

    二月二日雪

    春天了,语云:“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我一黔驴技穷了。老师何以教我?晚间我看笔记。我认为自性是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但这一通,也就是它的动。就就虚空中的风,只是借物以显其相,借用以显其能。我不太懂祖师禅与如来禅之别。(怀师批示:黔驴遇到技穷时,必然完全放下,无道、无佛、亦无禅,大休大歇去矣!你说黔驴是不是如此?遇贤——林酒仙《禅师歌》曰:“长伸两脚眠一寤,醒来天地还依旧。”无涅pan可住,无生死可了。何来定慧等种种寤语耶?又:“如来禅有道可以修,有佛境界可成。祖师禅吗?吃饭屙屎,无往而不中。)

    二月三日晴

    晨六时打坐。昨夜一梦,非常有趣,也没上山,不知怎么,从山上抛了下来,犹如抛个皮球一般,顺风而下,站在一片青草地上。我想这一向脚不稳,幸好落在草地上。正在这时被狗咬一口,却不痛。我记得小时侯,被狗咬猫抓,一想是梦就醒了。如此一觉果然醒了。我认为梦中被抓被打都不会痛;至于高处跌下来,据说心脏会瘫痪,其实那是恐怖所致。如果心不畏惧,顺其自然,不会怎样的,一切唯心造。(怀师批示:因你“青天忽起浮云障“,疑障起了,故梦下坠被狗咬一口,岂不宜哉!一笑!《心经》云:“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pan。”岂非自然而然乎!)

    二月四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听到他们都走了,不知怎么忽然一下,心空如洗,时而皓月当空,时而阳光高照,总之万里晴空,但觉心物一体。这条路实在太长,太难,置身此种美妙的幻境之中,犹如一个跑长途的人,到此身心都疲乏了,实在不想再走。唉!何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呢!于是莫名其妙地悲从中来。就在此时,忽然一觉,正念一提,宛若做了个梦。下坐时已九点半矣。(怀师批示:如真到疲乏之地,何妨就地安眠,大休大歇了。既说无量无边,何有固定目的地,如有目的地,仍有前去路。岂不见法眼禅师偈曰:“理极忘情谓,如何有喻齐。到头霜夜月,任运落前溪。果熟兼猿重,山长似路迷。举头残照在,元是旧居西。”若人到了山长似路迷境地,往往有不知所从而兴悲感。昔日吾亦如此经过来者。如你手边有金圣叹批《西厢记》,不妨翻阅。他在前言中一切都是消遣一段话,大可发噱!)

    二月五日晴

    今天是农历新年,我在此给老师磕头拜年。(怀师批示:谢谢厚意盛情!)

    日前曾奉师谕,今年有四个星期的进修法会,要到正月初**才告结束。那么大年初一也包括在这段时间。我不懂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如禅七一样,还是有讲经之类的穿插?我已神往了。(怀师批示:经云:但有言说,都无实义。可望不可即,故会神往。其实只是无事多事而已。)

    二月八日阴

    晚间我看《指月录》。我不懂何谓“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是否指真空妙有而言?可是在《楞伽大义》上,老师说:“修行的人们,如果证得无生法忍后,对意生身转身一路,必须要亲近最殊胜的善知识,诚敬学习,自然会得到他的悲心垂照,授予方便法门的。”可见意生身的转身一路,也是可以传的,那么究竟到哪儿是向上一路呢?(怀师批示:古德云:“向下觑看!其实,向上向下一切皆无实法,如论实法,乃修为上事,确非片言可尽。所谓千圣不传者,不是不传,实因非其人而不传耳。此二语,在本地风光言,皆是方便语,不足论。如在修为上言,则方便有多门矣。所谓意生身的转身一路,正为此方便而立论也。)

    二月九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出现一块白如珂雪的雪幔,上面缀满了亮片。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简直无法形容。我只懂闭起眼就黑,是眼障,应该是闭起眼睛,前面一片光明远景才好。但我平日都是似云似雾的,白茫茫的如虚空。(怀师批示:初由眼根色尘障起,实则识变自境而已。即使闭目而见法界光明,亦属识境——现量境之识变。何执何舍,皆是自心幻自心,非幻生幻法也。)

    晚间我看《指月录》。心,灵明一念,其实都是为那一点,无法表达的东西强名而已。我现在看《指月录》颇有心得,但仍说不清楚。(怀师批示:一落言诠,皆非实义。不落言诠,亦滞空相。如此而已。)

    二月十日阴

    上午收到《未来预知术》。谢谢老师!我记得小时侯在家里卜金钱课,虽然占法不同,可是我还依稀记得卜辞相似,不知是否同一种东西。(怀师批示:不尽相同!)

    二月十一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偶尔作次顶法,忽然一股热流由顶发出,通过全身,似有微汗,很舒适。午后在等小妞的一段时间,我看了一下《未来预知术》。我想一种法术也可说是一种学问,能够流传下来自然有它的道理。记得在成都时和一位好友,两人都准备动身离蓉,但不知动得成否?她一时高兴,约我去卜卦,我向来不信这些,只是附会而已。结果卦上说,她暂时还不能动,而我则有贵人相助。后来果然如此。因此我对这种事的看法,我认为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总之天助自助者,再能配上机缘,就无事不成了。晚间仍看《指月录》。写完日记,十一点打坐。(怀师批示:此话确为至理名言,可惜世人不自信不自知。)

    二月十二日晴

    看《指月录》。何以当时的侍者都叫维那?(怀师批示:维那是梵语转译,是执掌纪纲的执事,非侍者。侍者是服勤务、转司侍侯方丈大和尚者。)

    二月十三日晴

    近来我感到从头到足周身气动,每餐只用平日饮食的半量,总让体内空一点,以便气机打转。似乎这气,眼、耳、口、鼻无处不在,耳内偶尔会响,鼻骨尤其会胀,至于气冲到哪儿,哪儿就有痛的感觉,但痛得越凶,过去的越快,。不算病,也不苦。最近囱门常痛,尤其坐中。(怀师批示:是过程景象,勿恐。)

    二月十四日晴

    我看笔记,在四十九次日记上,我问反应快慢是否即现识与分别意识的交变过程迟速的关系?师谕:“对。”在此我又有了问题。既然因为交变过程太快,所以不容易证到现量境,那么慢的人不就正好了吗?可是一般来说,都认为反应越快越聪明,这该怎么说才对呢?(怀师批示:不然,快是现量境,慢也是现象境。知一切皆现量,不执不住,快慢皆如。知此,则动名现量,静亦现量。诗人白居易诗云:“执静是禅禅是动,不静不动即如如。”此即是“理即佛”境。)

    二月十五日晴

    下午有位美国太太来电话。因为她将出院,医生嘱她要休息两个月,她想在养病期间学学打坐。我问她什么病?她答是子宫生瘤,割除了。我一听,有点害怕。我再证实是否整个子宫割掉了,她答:“是!”我想打坐不是好玩的,会打出什么境界来,很难预料。第一她才动手术,第二在第一次气机发动时,子宫会跳。虽说禅是心学,但初开始时,心身的影响很大。于是我坦白地告诉她:“你才动过手术,不适宜打坐。据我的经验,像你这种情形,是否可以,我不懂,等我代你问问我的老师再说。”我记得有人说,盲人不能学道,又有人说可以。我也认为可以,因为道在心,不在目。当然,道也不在子宫,可是我总觉得不同。(怀师批示:只要能忘身而空心静坐,不理会生理变化则无妨。若做不到这一点,你还是告诉她,专心一志信仰祈祷。或专心一志念佛或观世音菩萨即得,不须学禅坐。)

    晚间我看《指月录》,佛果禅师这一段。此书很多川黔土语,想来定会有人看起来感到别扭。像我这种南生北长的读者,就有此感觉!不是不懂,只是很不习惯。当然如果不是到过川黔,而且住过相当时间,那就更是不懂了(怀师批示:不错。禅宗各师语录,每多家乡土语,或当地当时土语,故谓之语录。)

    二月十六日阴

    我看《指月录》,佛果禅师那一段。何谓“若踏正脉,诸天捧花无路,魔外潜觑不见”?何谓上地、下地?(怀师批示:正脉,指正统祖师禅而言,不立文字,直指性地圣凡无别也。菩萨分十地,由初地到二地,二地即为上地,初地为下地,例此即知。)

    二月十七日阴

    我奇怪灵感是什么东西?来时五彩缤纷,去时了无痕迹。若是当时把握不住,过后再想都想不起来。据我的经验,灵感多在无意中来,想是想不来的。不知它是否即是灵觉?(怀师批示:悟自性地生而无生,即为灵觉。不悟者,依然属于意识领域,是名一般之灵感。)

    二月十八日阴

    晚间我看笔记。据说未开顶的人死后,识神就会从九窍之中的任何一窍出去,不但转入轮回,甚至会流入畜牲道,所以一定由顶门梵穴出去,才能上升。那么说,识神就在体内了。可是元神是不在内外中间的,识神既是元神之用,何以又是分开的呢?体和用应该是不离才对。(怀师批示:此乃藏密及道家依身起修之说,甚为重要。但真澈悟者不尽然。然真澈悟者,顶门梵穴必通。故此二说可互为定论。换言之,顶门乃中脉直径之正门也。未证道体元空者,是谓识神,亦可称之为阴神。证悟元空者,方谓元神,亦可称阳神。)

    二月十九日阴

    脚始终不稳,一不留意,就会倾斜。我也知道是过程,但不知要多久才会好。最近耳朵有毛病,常听到有人叫我,或在一片喧闹声中,还能听到细微之声。但当门铃响时,我要注意才能听见。(怀师批示:此乃无始耳识根源,因气机将贯通头轮及耳鼻目等气脉,故引发耳识闻声之根识作用。不随不执,可明天耳通妙用,执之着魔。总之,魔佛统由一心自造。)

    二月二十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小妞何时走的,我都不知道。只觉得好静,忽然楼上的暖气响了,在寂静中,只有这股响声,似乎虚空中一架飞机的震动一样。在此我又有个问题。当人面对境物之际,立时一觉,不起分别心,保任现量境,何以也能清楚地了解事物呢?是下意识仍有分别作用呢?还是所谓“真如无知,无所不知”呢?(怀师批示:此乃意境之现量!意境现量,串通三界,当然能觉照,而且觉照之妙用更大。所谓下意识,亦意境分别现量之一层而已。)

    二月二十一日阴

    我看笔记,师谕:“如着意修神足通者,久之可凌虚漫步。”可是我并没有修呀,脚站不稳,易跌跤,若真是凌虚漫步,那要惹多少麻烦。(怀师批示:此时气未全通两足,更未充盈,因被上行气冲顶轮所提起。升则降之,降则升之,须知颠倒互用以调治之为要。)

    二月二十二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有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渐渐地全身都浴在其中,温暖舒适。忽然一念从顶门而出,似乎顶门盖子被它冲起,就恰恰浮在这一念上面,随念转动,而坠不落,越升越高,虽无妨碍,始终不太方便。而这时的头顶就犹如一个切去了顶的瓜,不痛、不痒,只有点软兮兮的感觉。于是我试把一念收回,它慢慢地降下,直入脑际,盖子正正地落在头上。其实也很好玩,每当诸如此类的事,我总静以待变,还好从来都平安无事。(怀师批示:此时乃真正开顶冲关超越梵穴轮。如能不随境转,舍四大之身而勿把捉,忘时、空观念,即立地圆融。如着意修神识,即有阴神出窍现象,大须仔细。顶软乃实境,会如婴儿未封顶时现象。但应随时注意两足涌泉穴,使回互而充盈四大色身及全部气脉以溶化四大,进而可修此色身矣。大要关头,实非笔墨可尽意也。)

    二月二十四日阴

    最近感觉鼻和脑很通,如果眉心至鼻梁处稍有阻碍,就能妨碍呼吸。这是我过去不曾注意到的。(怀师批示:此是顶轮和眉间轮气脉将通之现象。)

    晚间仍看《指月录》。我不懂心无所住,能不能算是心体离念?无心是否即真空?(怀师批示:心无所住,亦即心体离念。念本无住,何须你离,你又落理障了!既云真空,何有无心?凡情无心,实乃大昏沉、大失念也。心即无心,无心心乃是真心。真亦不立,何处觅心?)

    二月二十七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将醒未醒之际,不知身在何处,但并不迷。外面的声音闯进来时,一知即了,知而不随。可是时间一久,就要靠一觉维持了。兢兢业业,一点松懈不得。我现在才真正了解学道者如牛毛,成道者如麟角的道理。下午发了两封国内朋友的信。因为地上的雪都化了,如果不再下雪,以后的信就可由我自己去寄。晚间我看《旷代光华》,连读三遍,找出重点。《金刚经》的重心在“善护念”。性宗是由形而上本体,探讨现象界的事物和作用。至于相宗的代表作是《楞伽经》,它是由形而下现象界中的事物、作用去体认本体。我现在想想也确实是如此。这两部经可以对照来看,一个往上看,一个往下走,很有意思。而这部智慧经典——《金刚经》,借须菩提和佛的问答,已经很清楚。再加上老师这一别讲,我似乎有了深入的理悟。老师说:洋洋洒洒一部《金刚经》到此收场了,它说出了什么,我们又得到了什么?恰似“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我想说向谁都一样,只要读过的人都会得益。日记写到这儿,忽然一个太湖的景色出现在我的眼前,水清月明,恬静极了!此时心境广阔、平静,尤其那碧波中的月光,恰与我的心光相映,一刹那间,似乎我已与太湖合一了。

    三月一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太湖的景色一直留在我的意境上,恬静而舒适。外面气温二十度,天阴沉沉的,但我意境上的月光水色不变,空气清凉无比。晚间我看《指月录》。据说学禅一定要有次第,可是我怎么认为最好不要有次第,因为一注意次第就会分心。譬如人家打坐都要守种种规则,我既不懂,我也不管。一面修,一面证,证到多少才算得到多少,证不到的不算。我想任何学问都有它的重点。抓住重心,犹如上树,不论枝叶多繁,树有多大,只要不攀岔枝,认明主干,顺着主干往上攀,总有一天会达树顶。老师说呢?(怀师批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法门,岂有次第。试看吾师盐亭老人诗:“与人有法还同妄,执我无心总是痴。”便可知矣。又:上乘禅定,亦无成规。有法有为,皆落下乘矣。你说的都对了!但须再下一转语,即此无法、无次第、无成规者,便是涵盖诸法,及种种次第、种种成规也。)

    三月二日雪

    晨六时打坐。坐中意境仍是太湖的景色。我是不取也不舍,听其自然。反正我可以在这种宁静的心境上做工夫。我认为烦恼是业力,真性平时是寂然不动,遇事则感而遂通。世间一切事物都是仗因托缘而生,生已还灭,不能常存,更不能把捉。人是被业力转迷了方向。修道者无非是要以智慧剑破除烦恼网,脱除业力的重围,保住这点真性,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己得救之后,再以大悲心救度众生。书上说处顺境难摆脱诱惑,处逆境只须一个忍字。我认为行的人就是行,不行的人就是不行,如果说诱惑难摆脱,其实忍字又谈何容易!(怀师批示:顺逆两难,忍岂容易!《金刚经》所说修行中心重点,只一忍字,佛以忍字立一榜样,试取而读之,谈何容易。顺境不被迁,亦正一忍字工夫也。)

    三月三日雪

    晨六时打坐。坐中证到心念动和身体动,同样地会使呼吸气粗,所以要靠外呼吸吸氧气来帮助。如果身心静下来,外呼吸就没那么重要。这事过去我只知道身动会累,却不知心念动一样会累。(怀师批示:身动劳而不累。心念动时,劳而且累。如非大圣,谁能大休大歇去哉!)

    三月四日阴

    晨六时欠十分打坐。昨夜写完日记,觉满腹气胀,起身活动一下,打坐仍不舒适,今晨坐中,察觉满腹的气都归于脐下丹田,除了丹田气满,由暖而热之外,别处没有气的感觉,慢慢地盘起的腿脚都由暖而热,很舒适。似乎我已进入一个新阶段。(怀师批示:好了,你在顶上盘桓一阵子,到此才沉降于丹田。从此可循正脉归元一路,任运自在去矣。但观照而不做之主,自然别有妙用。所谓奇经八脉,所谓三脉七轮,皆一关一关自开。结解心通,成就无量净土矣。倘不是你,或非其人,此时一着欲界之爱欲,或情关上之见惑思惑一些些,则下降反成渗漏。)

    下午见有孩子拿着木棍玩雪,忽然一个镜头出现在我眼前。那是小时侯和几个小同学约早起上学,一次路遇几个野孩子,都是七、八岁的小人,当然我们也不过七、八岁。这时迎面来一辆马车,赶车的高高坐在车上,一手执鞭,一手牵着缰绳,口里吆喝着“哦!哦!哦!”那群孩子大叫:“王八是谁!”赶车的又听不见,只是挥着鞭子,一路吆喝着“哦!哦!哦!”地过来,那群孩子鼓掌大笑,一哄而散。等赶车的回味过来时,哪儿还追得到人。(怀师批示:一切世事,皆如群儿戏笑怒骂。无奈历史上偏有些人专门好充历史上赶驴车的车夫,累得半死,还要去赶一般群儿的嬉笑,其智可及,其遇亦不可及也。)

    三月五日雪

    晨六时打坐。坐中如昨,丹田气满,觉腿脚发胀。我忽然觉得头顶与丹田是通的,顶上一股气可以直通下去,我又说不清楚了。下坐做瑜伽。我认为道虽在心不在气,但气粗了不易伏,坐中不易太静,所以运动适可而止,不使太累。(怀师批示:此是中脉将通境界,勿执自通。道不在气,用不离气。凡尚在修为中途,岂能舍气而言道哉。)

    我记得老师曾谕示:“莫谓无心便是道,无心尚隔一重关。”而此次师谕:“无心更隔一重关。”我想尚字与更字是有区别的,究竟如何呢?(怀师批示:尚字与更字同义,勿被文字障了。)

    三月六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我体会到这东西,确实是自然而到。记得过去一开始就希望气沉丹田,可是不是气散就是气胀,总不能收于一处,现在忽然自然而到,也很有趣,也就证明这东西不可强求。当然,有为法我想可以,不过我毕竟喜欢自然。下午小妞又去看病。她病中不要别人,只要爸妈,所以我也无法插手,只好做点别的。看她妈愁眉不展,使我忆及女儿小的时候从不生病,后来因为昆明气候太好 ,一到四川不能适应,一直都在病中,而且多在深夜病重。我常常整夜不睡,随时掀开窗帘盼天亮。那段日子我过怕了。我对世上的英雄豪杰都不佩服,唯佩服孟母三迁而使孟子成就。那种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只可体会,不可言传!(怀师批示:此论确是无上真言。唯“事非经过不知难”)一般人未经历世途的艰苦辛酸,又不知孤儿寡母的灾难岁月,哪里识得其中况味。此圣母之所以为圣,较之圣人之圣,更有进也。)

    三月七日阴

    我看《指月录》,记得道家称男的为道士,女的为道姑,何以《指月录》上称女的为道人?道人是否是男女通称?(怀师批示:古时,男女修道者统可称之谓道人。)

    三月八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似乎远景在望,人却仍在一边打转,不知是勇气不够,还是机缘未到,只好转转再说吧!(怀师批示:岂不见法眼禅师偈乎?“果熟兼猿重,山长似路迷。”其实路不迷人人自迷。脉脉行去,自有通途在望矣。)

    晚间我仍看《指月录》。有人大澈悟时会汗流夹背,我是气机发动时才会如此,从头到足,如落汤鸡。不过每当参禅不会时,就常常如患流行性感冒发高烧一样,全身发烫。但也不是每人悟道时的情形都一样,不知是悟的程度不同,还是怎么?(怀师批示:个个宿业宿缘不同,身心禀赋也不同,成就时的自相感受也不同。总之:“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如来行处行。”不必顾念其异同也。)

    三月九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得很好,下坐做瑜伽。小妞因病吵闹不堪。我问她还发热不,正准备用手摸摸她的头部,她大叫,好像被人绑票一样,她妈妈一面打呵欠,一面哄着她,我是爱莫能助!小人不可常生病,病来病去,就把身体病弱了。我记得去年小妞常警告我说:“你不能再老了,要再老就会被人家把你丢在垃圾箱里。”她妈妈大笑着说:“她问菜为什么丢在垃圾箱里?我说太老了。”晚间我看《指月录》。“[ ](此字为葵字去草头,下去天)”这是什么字?也许《佛学辞典》上找得到。但我不知该查哪一部?写完日记,十一点打坐。(怀师批示:古人印经,在封面经题的框格上,画写一个[ ](此字为葵字去草头,下去天)字。等于中文的[ ](发字的繁体)字头。所谓八字不像,[ ](发字的繁体)字未成。你说是一个什么字?像个什么?我说:它本来便是一个什么都不像的东西。在没有开经以前,便应知“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但却要你真无一切心,方知其事实矣。此乃经题头上的当空照了也。)

    三月十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不觉时间过去多久,忽听小妞母女讲话,由声音知道小妞病已渐好,咳嗽减轻不少!下坐做早饭。小妞已两天没吃什么,除了水果之外,一叫她吃东西,她就吵。晚餐时我们就叫她爸去照顾她,因为小妞怕他,也服他。果然乖乖地吃了半碗饭。女儿说据心理学家说,这么大的孩子,女孩爱爸,男孩爱妈,所以有一位美国同事的儿子说他长大要娶他妈妈。(怀师批示:此是一般世俗心理学的见解,也有理。)

    但我的看法是这样:小妞怕她爸,是因为我和她妈对她爱护备至,从不碰她一下,而她爸竟能拍她两下,她觉得此人要稀奇一点!(怀师批示:你说的对。古人所谓“恩里生害,害里生恩”。即此妙用。)

    晚间我看《指月录》。我最近简直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每餐都不饱,饱了就不舒适,满腹是气。这不知到了几禅?写完日记,十一点打坐。(怀师批示:未得气足前,须要世俗的饮食营养以培养后天气。如已得达气足时,世间饮食反而害了先天真气。孔子曰:“食气者寿,不食者神明而不死。”即此理也。)

    三月十一日雪

    晨六时打坐。昨夜一觉醒来四点半,去趟浴室回来,又睡了。也不知有多久,忽于将醒未醒之际,觉头顶似花开一样,又似放烟火似的,从火光中爆出一幕景来。那一刹那的我,完全忘身忘心,与景色合一了。我只想到不能动念,以静应之,在过一阵,如梦醒觉,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意境上仍留下头顶如开花一般的那一刹那。(怀师批示:此乃正开顶境象,可喜可贺。过此以往,则可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但前途景象成果正多,你但无心无著无求以应之即可。)

    三月十二日 晴

    收到第五十二次批示发还的日记。老师又抄示近作诗两首:其一《春梦》:

    春风吹绿梦平芜,云月溪山似有无。

    窥阙篝灯夸一统,渡河筹策犹三呼。

    长途疲马惊新辔,短鬓催人号老夫。

    行遍天涯真倦矣,童心揽镜愧今吾。

    其二《惆怅》 :

    惆怅前因莫奈何,为贫游戏到娑婆。

    不堪五浊终难忍,拔脚迟疑忽脚过。

    三月十三日雪

    第五十二次日记的批示中,师谕:“如真到疲乏之地,何妨就地安眠,大休大歇了!”我不懂如果现在就大休大歇,何日能得意生身呢?(怀师批示:真正意生身,正须在大休大歇处,而得其回身一转也。)我认为真空妙有之后,还要能去来自如,才能算数。(怀师批示:说得似矣。)

    三月十四日晴

    晚间我抄下五十二次日记的批示,我抬头看看贴在床头的一张画,一个人骑着一头驴在广阔的沙漠地上走,画上有两行字:“当日崎岖君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这张画是从《人文杂志》上撕下来的,一直贴在我床头上。它正是我心情的写照。这是一段艰苦的过程,我是知难不退,我觉得看这张画,能使心量广阔。我想山虽长,而路只是暂时的迷,所谓山不碍路,路自通山。无论如何,爬也要爬过去!(怀师批示:壮哉斯言也。可嘉。苏东坡诗 [寄其弟诗]:

    人生踪迹知何是?应似飞鸿踏雪泥。

    雪上偶然留爪迹,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何由觅旧题。

    昔日崎岖君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三月十五日晴

    我看笔记,何谓“空为即有之空,有为即空之有“?是不是说空中含有,有中含空?所谓有自空起,空自有立?事理无碍者,是否空是理,有是事?(怀师批示:你这一节知解都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