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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他说》 第24章 企者不立(1/2)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企鹅的步伐,猩猩的醉舞

    由第二十二章开始,接连到二十五章为止,反复地申明,道体自然,切莫乱加造作,因此,当起用因应在万事万物时,亦须效法天地自然的规律,“曲全”而成事。本章衔接上两章内涵,再提出反证,作为正面的告诫。因此开始便由“企者不立”讲起。什么叫“企者不立”呢?且看我们现在有许多公司,取名叫企业公司。什么叫“企”呢?把脚尖踢起来,不断向前开展叫“企”。这样跟起脚尖来,能站多久呢?其实,是难以长久立足的,练过功夫的人,也不过站一短暂的时间。平常时,人们很少要那么跟起脚来站立,也许是个矮子,为了与人比高,才这样做,或者,偶然远望,才那么踢起脚来。但是,到底是站不久的。这便是“企者不立”的道理。

    “跨者不行”是说跨开大步在走路,只能暂时偶然的动作,却不能永久如此。如果你要故意跨大自己的步伐去行远路,那是自取颠沛之道,不信,且试跨大步走一二十里路看看。大步走,跨大步是走不远的。因此,老子用这两个人生行动的现象来说明有些人的好高骛远,便是自犯最大的错误。“企者”,就是好高,“跨者”,就是骛远。如果把最浅近的、基础的都没有做好,偏要向高远的方面去求,不是自找苦吃,就是甘愿自毁。由这两个原则的说明,就可明白“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四不的道理。

    “自见”、“自是”、“自伐”、“自矜”,是人类的通病,一般人的心理,大多具有这些根本病态。举一个现在社会上常见的例子,当我们经常到一家名餐厅宴会,这家会做菜的名厨师,在我们吃饭当中,出来打一照面,招呼贵宾的时候,我们就要向他恭维几句,或者敬他一杯酒,表示他做的菜真是高明,不然,他就很扫兴,“喀然若丧其耦”了!如果说,你的菜做得天下第一好,那么,虽然他这时还挂着一脸的油烟,累得要死,可是心里的滋味,却舒服得很,这是一般的常理。所以,老子在这里再三说明,一个人有了“自见”、“自是”、“自伐”、“自矜”的心病,一定要能反省,知道自加改正才好。但从道理法则上讲,这些心理的行为,却是“余食赘行”。“余食”是多余吃的。等于一个人饭已吃饱了,再吞一口都吞不下去,但还要再吃一个大面包,这一下非得胃病不可,甚至还要去看医生,或者是要开刀呢!赘,就是瘤子,等于甲状腺肿大,脖子就会长粗了。我们正常的身体,在任何部位,长出一个瘤子,那当然是多余的。像我们合掌的时候,五指就够用了,有的人长出六个指头,这就是“赘指”。多一个指头就麻烦,手套还要另做。“物或恶之”,任何一样东西,都有自然的定形,变体都是不正常的,即使是植物,过分地长出来一个多余的附件,不但自己增加负担,而且令人讨厌。何况一个平常的人呢!假使你这个人已经很高明,高明就高明又何必一定要别人加说一句你太高明。你是不是高明,别人慢慢自会看清楚的。假如自己天天喊我很高明,除了做广告以外,那还有什么用呢?所以有道之士,自处绝不如此,绝对没有这种心理行为,才算合于道行。

    投鞭断流的苻坚

    但是,所谓“有道者不处”的“有道者”,难道是专指“入山唯恐不深,避世唯恐不远”的山林修道之士吗?当然不是如此,综合老子所谓的“道”,既不如佛家一样的绝对出世的,也不是如儒家一样的必然入世的,它是介于两者之间,可以出世,亦可以入世的。换言之,有体有用,道体在形而上的自然,道用却在万物万事,平常日用之间。因此,他的道,也正如孔子的门人曾参所着《大学》一书中所说的“自天子以至于庶人”,都不能离开此道。

    因此,老子前后所说的知四不——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在体而言,有同于佛说的离四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在用而言,又同于孔子所说的戒四毋——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恰如其分。所以,它不但只限于个人自我的修养,仅是修道者的道德指标,同时,也是所谓帝王学——领导哲学最重要的信守,最基本的修养。我们现在随便举出古今历史上两个事例,说明凡是要立大功、建大业的人,只要一犯此四个原则,绝对没有不彻底失败的。

    第一个例子,就是东晋时期,史称五胡十六国乱华的时代,秦王行坚的故事。

    苻坚就其君——姚生,自立为王,正当东晋穆帝——司马触升平元年(公元三五七年),他起用了那个在野的名士、平时们虱而谈天下事的王猛为政,不过十三四年之间,北灭燕云,南胁东晋,大有不可一世的气势。在过不了几年,王猛得病将死(王猛当政也只十六七年),苻坚不但为他百计祈祷,并且还亲自到病榻访问后事。王猛对他说:

    “善作者不必善成(成功不必在我之意),善始者不必善终(也就是《易经》坤卦无成有终的意思)。古先哲王,知功业之不易,战战兢兢,如临深谷。伏惟陛下,追踪前圣,天下幸甚。”

    又说:

    “晋虽僻处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没之后,愿勿以晋为图(告诉他,切莫轻易南下用兵图谋东晋)。鲜卑、西羌,我之仇敌,终为大患,宜渐除之,以安社稷。”

    王猛一死,苻坚三次亲临哭丧。而且对他的儿子(太子)苻宏说:“天不欲使吾平一**耶?何夺我景略(王猛字)之速也。”过不了七八年,苻坚一反常态,不顾王猛的遗嘱,便欲将百万之众,南下攻击东晋。

    当他聚集高级臣僚开军事会议时,左仆射(相当辅相的权位)权翼持不同的意见说:“晋虽微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未可图也。”

    太子左卫率(相当于侍卫长官,警备总司令)石越曰:“今岁镇(天文星象的岁月,镇星)守斗(自南斗十二度数起,到须女星的七度,属星纪,正在吴越分野之处)。福德在吴(古代抽象天文学,认为太岁所在,其国有福),代之必有天殃。且彼据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殆未可伐也。”

    苻坚却坚持自己的意见说:“天道幽远,未易可知,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乎?”这便是苻坚的最大自伐、自矜之处。

    会议席上,文官武将,各人就利害关系,正反面的意见都有,始终无法决议。苻坚便说:“此所谓筑室道旁,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耳!”

    当时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一个人,如王猛一样,教他先求修明内政,建立最高的文化政治以巩固基础的建议了!

    散会以后,将坚特别留下亲王的阳平公——苻融商量,苻融说:“今伐晋有三难,于道不)顺,晋国无衅。我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群臣言晋不可伐者,皆忠臣也。愿陛下听之。”

    苻坚听了他的意见,便正色地说:“汝亦如此,吾复何望”。苻融听到他的坚持自见与自是,愈觉不对劲,便哭着说:“晋未可灭,昭然甚明。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陛下宠鲜卑、羌揭,布满哉甸。太子独与弱卒,留守京师。臣惧变生肘腋,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尝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

    苻坚仍然不听他的意见。等到回到后宫,他最宠爱的妃子张夫人,也苦苦来劝谏他匆出兵侵略东晋。行坚便说:“军旅之事,非妇人所当预。”换言之,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