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言语浓于血(1/2)

    言语浓于血

    ——新马港之行,我见我闻我思我写之二

    人类的肤色和长相不一样,已是一大奇事,而又各说各话,更是奇上加奇。以柏杨先生之尊,就弄不明白当初是怎么搞成这种样子的。我于五○年代第一次去日本时,一下船就大吃一惊,盖到处哇啦,全是日本话,不但老头老太婆说日本话,连三岁娃儿也说日本话,倾盆而出,字正腔圆,搞得我无法插嘴。这次我老人家在马来西亚联邦首都吉隆坡飞机场,等候前往槟城班机时,就曾热闹一阵。盖尊肚忽然作怪,去了趟毛坑,公事办毕,回到候机室一瞧,大事不好,柏杨夫人影踪全无,准是时间已到,上了飞机,先行走他娘啦。当下一个箭步,就要夺门而出,被一位黑脸的马来人官员一把捉住,开始唇枪舌剑。他说的马来话我不懂,我说的中华话他也不懂,狗急跳墙,英语出笼,说了半天,他不懂如故——这也不能怪他,盖我的英语,不但他不懂,连我也不懂。然而不懂没关系,教我过去就行,偏偏他既要看护照,又要看机票,那玩艺都在柏杨夫人身上,我怎能掏得出来乎哉。唾沫横飞既无效果,眼看就要比划几拳,死婆娘这时候姗姗露面,把我救出重围,咬牙曰:“你打架打到外国来啦,还差半个小时,慌张些啥?”我吼她不该走开的,她曰:“这倒稀奇,连去洗手间也要你批准?”我还要发疯,她泣曰:“老头,求求你,不要再土头土脑好不好?”

    呜呼,这不是土头土脑的问题,而是言语不通问题,谁教世界上有那么多乱转弯的舌头乎哉。我老人家当时就定下宏愿,如果那么一天惠施(约前370—前318)战国时哲学家,名学代表人物。,当选上帝之职,法力无边,我就吹口仙气,教全体人类都说一种言语。

    ——不过,人类所以各说各话,好像就是现任上帝决定的,《旧约·创世纪》曰:“那时(开天辟地后不久),天下人的口音口语。都是一样的,耶和华说:‘看啦,他们是一个强大集团,用同一言语,团结起来,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了。我们下去,变乱他们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如果这是真的,柏杨先生一旦继任宝座,包管他对阁下这项古老决定,全盘推翻。

    ——问题是,不要说统一人类千万种言语啦,就是想统一世间两种行车方式,都不容易。各国现行行车规则,共分两类,一类靠右一类靠左,柏杨先生打算先办一件事,就是建议由两边各派一个代表,抽签决定,再不然来一块决斗,也很轰轰烈烈,靠右朋友胜啦,大家车行都靠右,靠左朋友胜,大家车行都靠左。现在这种各凭高兴的两分法,既无道理,更乱视听。

    华语里的不同方言,造成中华民族内部隔阂的程度,不亚于各国不同语言造成各国间的的隔阂。吾友丘吉尔先生曰:“血浓于水”。柏杨先生认为仅靠“血”恐怕“浓”不起来,应该是“言语浓于血”。即令是父母子女,老爹老娘说的匈牙利话三个世界英国科学哲学家波普尔所提出的理论。认为世,儿子女儿说阿比西尼亚话,“血”的功能也要大大减低。

    人人皆知有关筷子的一项寓言,这寓言出自吐谷浑汗国一项真实史实:老可汗把儿子们唤到跟前,教他们折断一根筷子,再折断两根筷子,都易如反掌,但当他们折断一把筷子时,却眼如铜铃,盖一把筷子坚硬得好像一块铁桩也。方言足以使中华民族血谈于水,不但成不了铁桩,反而成为一根根游离的脆弱的筷子。

    方言是一种言语的浪费,也是一种生命的浪费。学会一种言语,而且能用该言语思考,最聪明的人也需要五年或六年的苦苦修炼,不幸遇到言语白痴柏杨先生者流,即令寒窗十载,也等于读到大象肚子里。去年时节,我随柏杨夫人回她母校所在地宜兰,一位本地朋友,酒醋耳热之际,厉声问曰:“我且考你,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