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严重的危机(1/2)

    严重的危机

    解决两头尖利刃所造成的伤害,唯一的方法,只有靠孝道。

    一提起“孝”,老一辈的人无不唉声叹气,认为世风日下,道德沦丧,“想当年”自己对父母何等起敬畏,真是一言难尽,不堪回首;而年轻人一听到“孝”,准吓一跳,哎呀,现在是啥子时代,竟然有人要俺念孝经,老脑筋兼老顽固,开倒车也不能开到月台上呀。

    但这个课题却真的十分严重,不能因为老年人叹气和年轻人一跳,就假装看不见。正因为有叹气和一跳的反应,更说明这课题迫在眉睫,非解决不可。再不解决,天固然塌不了,但它却会促成社会的危险,甚至人类的危机。

    现在最普遍的一种现象是,下一代对上一代的冒犯、顶撞,已没有人觉得有啥了不起,偶然发现有些儿女对父母稍稍体贴,简直又羡又妒学知识和哲学三类。哲学的作用仅在于对各种知识的外部联,奔走相告。柏杨先生日夜都在祈祷天老爷,教我那可敬的孙女早早嫁掉,没有她阁下,我生活过得安如泰山。有了她阁下,搞得我这个老汉惶惶终日、寝食不安。现在年轻孩子一旦不穿开裆裤,嗓子里就好像安装着大炮。老汉嗲声嗲气跟她讲话,回答的却是一阵轰隆隆的开花弹,恨不得把老子娘轰死。我有一个朋友,女儿已大学堂毕业,父母爱她爱得捧到手里怕飞啦,含到口里又怕化啦。她到台湾南部旅行,老爹在沿途为她布下连环欢迎阵,动员南部所有十年以上的交情,接送饮筵,盛大如仪。吾友玛格丽特公主去年到澳大利亚访问,所受的礼遇,据说不过如此。女儿倦游归来,老子娘特地为她买了一件漂亮的洋装,以作纪念。不知道是颜色不合她的心,还是样式不称她的意,一声怒吼,洋装落地,还用脚乱踩。为了表示她发炮有坚强的理由,立刻就流出一茶杯的眼泪。老子娘心胆俱裂,几乎下跪。有一则小故事可说明柏老同类的心情,在一个结婚典礼上,一个人向身边人问曰:“介绍一下,如何?”身边人曰:“那个愁眉苦脸的是新郎,那个眉开眼笑的是新娘的爹。”看起来老一辈的人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眉开眼笑也。

    这种情形,我们宽大为怀,可称之为“撒娇”,可称之为“不懂事”,还不能十分肯定地说她就是不孝。因为这类型的年轻人发展下去,固然可能坚硬到底,誓死不变,但再长大一点,有可能大彻大悟,回头是岸。所以只是使人烦心,还够不上使人伤心。烦心引起的是小波澜,一旦升了一级,到了伤心阶段,就怒涛澎湃,轩然大波矣。“小鸟依人”的娇儿娇女,忽然面孔狰狞,把老子娘当成刍狗——老子娘万一挣扎不动时,还把老子娘视作累赘一脚踢,那就真正的不妙。据说初民社会,父母生了重病,或老得不能再事生产,儿女就把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丢到旷野,让他自己饿死或被狼吃掉。这话被现代文明分子听见,无不干嚎曰:“野蛮,野蛮。”可是现代文明分子对父母的手段,却差不多,只不过不是丢到旷野,而是丢到破败的老屋,或丢到空荡荡的公寓,任凭自生自灭。这还算高级的,低级一点的还把老子娘当成一个不付工资的长期老奴。君不见有些留学生老爷,把父母接到美国奉养晚年的壮举乎。当二老之凌空而去也,街坊邻居,羡慕得眼睛一个瞪得比一个大,有的甚至连眼珠都要往外爆。可是父母到了美国之后,只不过为儿女看家,为儿女照顾他们的儿女罢啦。盖番邦人工太贵,不如老子娘贱也。走运的偶尔还可以找几个住在附近的中国老头老奶,凑上一桌麻将牌。不走运的举目四望,全是碧眼黄发,说起话来叽哩咕噜,既无法串门子搬弄是非,只好专心专意地伺候小主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读者老爷中如果有留学生老爷,千万别在意,我说的只是别的有些家庭如此,贵老爷反哺之情,人人皆知,且已传为佳话,当然例外。

    柏杨先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