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等你回来(2/2)

去一家广告公司,考官让我解释“项目助理”,我只凭想像信口胡说,还为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感到骄傲,考官却当面指出了我的无知。就这样,中意的公司进不去,苦的公司不想去,小公司又吸引不了我,仅有的尊严让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好歹也是个本科生,和那些中专生高中生混在一起有什么出息?我终日奔波,从浦东的高楼大厦到浦西拥挤的公交车,上海快让我跑遍。和别人提起来,说我跑遍了上海,可别人接着问下去,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在哪里都是蜻蜓点水一样,落在哪里,自己都无法把握。

    我还牵挂着考研,对工作也因此还有所挑剔,而对自己的能力却一点点起了怀疑,日子就在面试的奔波中一天天地过去了。终于有一天,一家学校约我面试了四五次后要去了我的协议后说:“耐心等通知吧,我们一定要你了。”虽然这不是我最想去的地方,但它可以满足我对复习时间的要求,钱不多但总可以养活自己吧。然后我真就一边等通知一边做我的考研梦了。一个月后我等来了那个学校的电话,说把你的协议书拿回去吧,我们另有安排。我手拿着电话一下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仿佛被人从脑后打了一闷棍。借来的钱快要花完了,工作一下子飘了,我就像条乞食的狗被人扫地出门,没有一点侥幸的余地。无数的苦还没来得及说就得面对这接踵而来的困难,一切都没了,都没了,天哪,这是为什么?

    我关了手机,独自一人在上海的某个街头乱晃,想想刚到上海时的英勇,现在变成了莽撞,自己什么准备也没做好就赶了过来,对工作挑三拣四,惦记着这个那个,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再考一次研吗?自己都没法养活!

    站在一座公路桥上,我看着河水静静流去。在上海的几个月,我只知道自己在瞎忙,从来没有留意过这样安静的小河。河水不会管我,流着自己的方向,而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得暂时离开上海。家里的情况供不起我,我得找个容易点的地方挣够我借的钱。我苦苦一笑,泪水竟顺着脸颊流入河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呐!不,我不能只在这里留下泪水。但明天,我必须先回去了,我不能让受苦受累的父母担心,他们知道我的现状,我再装作潇洒地坚持他们会受不了的。我真不想走,在上海的日子历历在目,仿佛演了一部纪实短剧。我也无可抱怨,生活远比这个残酷。

    让我生气的是,这个城市对外地人的排斥(那家拒绝我的学校给我的唯一理由,是因为我是外地人),让我感动的,却是普通人之间的温情。我要走了,房东太太二话不说,退给我一个月房租,甚至我还没住满的日子的房租也退给了我,而按合同,我一分钱也要不回。这种感动无法用太多的语言表达,但我会一直记得房东太太的话:房子我们给你留着,等你回来!

    我暂时离开了上海,带着极强的挫败感。生命里不是不可以有失败,除去自责外,我还有许多不服,我不是真的不行,一定不是,只不过我心存了太多的侥幸,我的目标也不够明确。当我调整好自己,想清楚自己的定位,我就回来!我要证明给自己看,我是最好的!当我回来时,我一定会去看望那善良的房东太太。

    后来,我到家乡一家外轮代理公司上班—看上去很不错的一个职业,由于靠水吃水的缘故,单位的福利非常好。我似乎没有理由再对这种安逸而富足的生活有任何的不满足。然而,当我蛰居的小城连一本我想要的书都买不到时,我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开始想念考研,想念上海,想念那所我曾经魂牵梦萦的学校。终于有一天财务科工作了十年的金经理考上了MBA,我问她为什么选择离开,她反问我:“你又为什么来呢?”

    突然之间,我感到周身的血液都向上翻涌。是啊,我为什么来呢?我害怕拼搏吗?我渴望安逸吗?不!从不!这里不是我的归宿,我不能让自己年轻的激情随着办公室窗外的海水一点点地流走啊!

    我要考研!两年了,我终于又拾起了梦想。我仿佛看到那座让我又爱又恨的城市,正在不远处向我召唤:等你回来!

    作者Email:beiwuy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