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难兄难弟(1/2)

    在国小升四年级时的一个台风天,爸爸任职矿长的“越国煤矿”发生了意外的灾变。因采煤是以台车计算工资,三个大人、两个孩子为了帮家里多赚一点钱,不顾封矿的指令趁台风下坑,但不幸遇上矿坑上的河水倒灌,整个矿坑倒塌积水,五个人就被活埋在矿坑里。爸爸冒着大风雨亲自入坑指挥救灾,一连好几个星期,矿场都陷入了一片慌乱的愁云惨雾之中。去世的两个孩子中的一个,还是二姐初二的同学。

    矿场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抢救,这段时间,爸爸除了偶尔回家换套干净的衣服外,几乎都在事务所里坐镇指挥,同时接受警方的调查。由于人埋在坑里生死不明,除救灾人员获准进入矿区,其余家属都只能焦虑地在封锁线外等候消息,小孩子只能在大人中间听些小道消息。各种传闻不断,大家都惶惶不安。在矿场工作的上百个家庭,不但担心坑里的人的生死,也担心矿场可能因这场意外而被关闭。夜里散落四处的狗接续长声哀号,吓得各家人都只能聚在一起相互安慰!

    我自幼在矿场长大。矿工称自己是“埋了尚未死的人”,我未曾入过矿坑,听大人的描述,在窄小的坑道中挖煤层不断深入地底,有的长达数百米甚至数千米深。为了全家大小的生计,必须忍受稀薄及污浊的空气和矿坑坍塌的危险。所以,每个孩子从小最害怕的事,就是看到集煤空地上搭起帐篷。如果孩子放学回家远远看到了帐篷,都会停止嬉闹快跑冲回家里,看自己的家人是否平安。

    矿场除了这次最大的灾难外,还多次发生瓦斯中毒事件及落盘事件。因为爸爸从基层工头、工程师一直做到矿长,每次意外,爸爸都是第一个冲下坑救人的人,从无例外。所幸,爸爸在多次灾难中都逃过劫难,所受的都是皮肉之伤。许多次,为了救瓦斯中毒的工人,怕他们因痉挛咬到自己舌头,爸爸都直接把手掌伸进他们嘴里,让他们咬着。爸爸的手掌骨头因此断裂变形,妈妈看了不忍心,爸爸却坚定地说:

    “一只手换一条命,只要人还有命,手断掉算什么?”

    爸爸一向先公后私,先人后己。台风天家里的屋顶掀了,土石流把整个家冲到山谷里,爸爸都不曾在家,这次妈妈最担心的就是爸爸尽忠职守,拼命以赴的态度,一家人都是神经紧绷。妈妈见人从我家经过,就会问:“你看到我家阿万了吗?”

    对方若回答看到了,妈妈就安心了,若对方说没看到,妈妈就会神经紧张,要大哥快去矿坑事务所看看!

    救灾工作经过了半个月,宣布放弃。由于矿坑因河水倒灌,已无利用价值,矿主宣布破产,整个煤矿因而被银行查封,所有员工全部遣散。依靠矿场维生的家庭一户一户地迁移,同学也一个个转学,每个家庭都陷入了极度的不安。因为爸爸是矿长,发生意外负有刑责,爸爸一边接受调查,一边四处找工作。由于爸爸具有矿冶工作的专业技能及经验,海山煤矿及煤山煤矿,多次派人游说爸爸再去矿场工作,但妈妈经历了如此重大的灾变,无论如何都不肯让爸爸再在煤矿做事。但除了煤矿,爸爸十几年不曾做过别的事,如今让他中年转业,谈何容易?

    所幸,几经波折,爸爸应征上了中日合营的木业乐器公司,全家便由三民山上搬到了大溪镇。

    刚到大溪镇的我们,因爸爸好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有领到就被遣散,家里几近山穷水尽。想租间房子,却没有人敢租给我们,因为怕收不到租金,甚至还有屋主带我们去看废弃的猪舍。种种屈辱让爸爸好几次想再重回矿场工作,但在妈妈的坚持下,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在爸爸的工厂附近,找到了一处老旧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