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鸡腿的滋味(1/2)

    自从妈妈不再陪我去上课以后,每天,我一下课她就接过我的书包,拿起我的课本,像个好学不倦的学生一样,不停地问我老师教到了哪里?上课完全无法专心的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妈妈。于是妈妈就自己翻书,只要翻到我在课本上乱涂鸦的地方,大概就是老师教到的地方了。

    妈妈平时都是边做家务,或喂大妹吃饭时,边把课本放在一旁用半生不熟的国语,逐字逐字地读。读不懂的地方就用铅笔轻轻地圈一个小圈,晚上再问爸爸或二姐,然后再经由她的方法,教我识字、读书。我也不知为什么,妈妈讲的时候都会,隔几分钟再看,就全忘光光。爸爸常开玩笑地对妈妈说:

    “交一个人的学费,两个人受惠,一人吃两人补,但该补的都补不到,都肥到妈妈身上了!”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我升上五年级,我们全家搬到大溪以后。妈妈为了家计,不得不到工厂去上班,我才开始靠自己的努力去认识了几个字。现在我已为人父,有时看到我太太急切地想要教会孩子,偶尔会稍微大声地斥责孩子,我都会不忍地走过去,轻轻拍拍孩子的肩膀,并为太太按摩打气。

    偶尔,我会回想起小时候妈妈的用心。她从不曾因我学不会而骂过我,她总说都是她不好,才会让我的头烧坏了。小时候我还以为妈妈这样做是应该的,直到为人之父后才了解,接纳孩子不一样的特质,容忍孩子一再挫败,除了需要好的修养,更要有无怨无悔的爱!

    然而,我从未对妈妈的付出,表达过任何感恩的意思。还记得小时候的我,由于识字不多,所以,每次考试几乎都是抱鸭蛋。妈妈每次翻到零分考卷,都会偷偷地抽出来,拿爸爸的私章在右上角盖个章,然后放回书包。还有,我每次下课回到家,从来都不记得老师交代了什么事,或要做什么功课,也都是妈妈去问我们班长阿义才知道的!

    有一次,二姐不知考什么试,拿考卷给爸爸签名,爸爸称赞二姐成绩有进步,不错!我也高兴地翻出鸭蛋的成绩,爸爸也很高兴地说:

    “我们阿伟也有分,不错,不错!阿伟也有分!阿伟的分和姐姐的分不一样,都是好分!”

    有一天,老师发考卷,我依然是“好分”,我高兴地和其他考得不错的同学一起炫耀我的考卷:“我也有分,我的分跟你不一样而已,我的是‘好分’!”

    可能我说话声太大扰乱了教室秩序,老师略带讽刺地说:

    “卢苏伟,你的鸭蛋是你爸、妈花很多钱买来的,你一定要捧好,拿回去叫你妈妈煮给你吃,知道吗?”

    同学们哄堂大笑,还有同学开玩笑说:

    “老师,你不是说,‘蛋不可以一次吃太多!’卢苏伟这次考试要吃五个蛋,会不会太多了!”

    又一阵狂笑,还有同学笑到忍不住拍桌子、抱肚子,还有的同学夸张地滚到地上,我也觉得很好笑,跟着大家一起大笑!

    我记得我当时还郑重其事地告诉老师,我一天只吃一个鸭蛋,不会吃太多!但回报我的是又一阵的爆笑声。

    老天真是厚待我!爸、妈的教导里,怕我和同学起冲突或被欺负,不是教导我,如何防犯别人的嘲笑或欺负,而是教我把任何事都往好处想,“善解”别人对自己的言行。因此,我当时真的很开心,还一再地提醒自己,回家后别忘了要妈妈煮鸭蛋给我吃,一天吃一个!

    回到家,难得看见爸爸提早回家。我突然想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来不及走到房间,就把书包放在地上,找出了我叠在一起的五张考卷,我用两手捧起交给爸爸。

    爸爸早已习惯了我的零分,但他仍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一张一张地看,每看一张都从口中发出赞美的声音:“这张‘有分’,这一张也‘有分’!”

    看到最后一张,爸爸突然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一次!他大声地惊呼:“阿伟,这张真的‘有分’!”

    爸爸可能太高兴了,竟然嚷了起来:“阿伟,真的考到分数了!真的耶!”

    爸爸的惊呼引起了邻居的注意,爸爸高兴地展示我的那张看起来和其他四张差别不大的考试卷--

    “真的有分,是10分耶!”

    邻居的心里真正想什么我们不知道,但邻居们脸上都带着笑容,恭喜爸爸,也肯定地对我笑,或摸我的头。

    爸爸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太夸张了一点,所以,赶忙地解释:

    “阿伟这次生病烧坏了脑子,最近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每次都是考鸭蛋,这次能破蛋,我才会这么高兴!”

    妈妈看家里聚着人有些紧张,手里还来不及放下拜土地公的牲礼,就赶忙走上前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万嫂,你家阿伟考到分数了,你万兄在高兴!”

    爸爸把考卷拿起来,在妈妈眼前扬一扬:“菊仔,有你教阿伟,他就有进步,真的‘有分’了!”

    妈妈有些不好意思,要走进屋里放好牲礼,爸爸有些兴奋地叫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