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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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你说了些什麽?”李明祖重新把咖啡递给她。

    “比如我是如何半工半读,如何努力争取奖学金……但这些听起来遥远而抽象,就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丝毫不能牵动我的记忆神经。”

    “他没说他如何赶走他的那些假想情敌吗?”李明祖笑着问。

    “有……”

    “没提到我?”李明祖见她摇头便说,“仔细回想一下,真的没有吗?那年署假,天气很炎热,39度的高温,我还去你家,硬拉你出来吃冰,当时你家附近有个老伯在那开了个小店,连店名都没起,但生意却不错。这麽多年了,也许已经搬走了吧?”

    “嗯……”辛念齐闭上眼,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五年前,我出院那天回家时看过一眼,但之後好像关门了。”

    李明祖微皱眉头,暗想:那些人考虑得真周到!

    “你还记得那家店是什麽样子吗?”

    辛念齐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当时看到的画面,“小店很不起眼,连块招牌都没有,但一看就知道是卖炒冰和刨冰的……从店门口摆着的碎冰机和各种果酱就能看出来,那老伯笑得鱼尾纹很深……”

    “眼睛眯成两条线,皱巴巴的脸还看得出两个酒窝。”李明祖忍不住接下她的话。

    “对对对。”辛念齐嘴角微扬,仿佛她就站在那家小店前看着那老伯对她微笑。

    “老伯老爱喊你‘小姑娘,又长标致了’。”李明祖看到她嘴角的微笑加深,便接着说道,“那次我们一起去,他还说‘哪儿拉来的英俊小夥子啊?’你还回说‘谁拉谁呀?在家里吹空调好好的,偏拉我出来晒太阳!’”

    “就是,就是,太阳那麽烈本来就该呆在屋里嘛。”

    “呵呵,就在我们等着刨冰上桌时,杜靖宇却突然出现,二话没说就把你拉走……”李明祖记得当时本来打算跟她道别,因为第二天就得随父母移民英国了,谁知半路杀出个杜靖宇。

    “不可能!”辛念齐突然睁开眼睛,皱着眉头反驳他。

    “为什麽?”李明祖很惊讶,他们刚刚聊得好好的,他以为她已经进入状态,没想到她却突然清醒过来。他知道这次催眠又失败了。

    “我是车祸後才认识靖宇的,之前本没见过他。”

    “他这样告诉你的?”李明祖意识到事情没那麽简单,有人先给她灌输了一些虚假信息,在她意识里已有先入为主的优势,不论他说什麽都可能造成她对他的误会,甚至对她恢复记忆毫无作用!

    “为什麽这样问呢?”辛念齐看着他复杂的眼神,隐隐觉得自己受骗了,但欺骗她的是谁,杜靖宇还是李明祖?她没有任何判断依据。然而,她还是偏向了杜靖宇,从她失忆以来,他一直陪伴她左右,她也许不爱他,但他必定是爱她的!没有哪个男人会那麽傻,傻到暗恋她那麽多年还一直默默地付出。如果她还怀疑他,那岂不对不住他投资在她身上的爱情?但是,李明祖没有必要骗她……

    “你……不相信我?”李明祖被突如其来的失落感笼罩着,他们才刚刚相遇,而杜靖宇已跟她相处了五年,他可以想象一天和五个三百六十五天在辛念齐心中的差距。

    见辛念齐低头不语,李明祖更觉挫败,但还是试着安慰她道:“也许今天的试验太匆促,你的心情也不稳定,改天换个地点再试吧。”

    “但是我明天就要回国了……李……”一时间,辛念齐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尴尬地垂下眼,“我……以前是怎麽称呼你的?”

    “因为某件事你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总是没大没小地喊我全名,偶尔会叫我色师兄,呵呵…”

    “李明祖,光明的明,祖先的祖?”

    “是祖国的祖!”李明祖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纠正她的话,辛念齐马上就不满地反驳道:“不都一样嘛!”

    同是他们两人,同是这样的对白,再看看辛念齐脸上相似的表情,李明祖不由得回想起十年前的他们。这段回忆至今仍储存在两个人的脑中,只是她把它封存了。

    临别前,李明祖告诉她,处理完手边的事他会回上海看她。

    於是约定一个星期後在辛念齐家见。

    这不是一个星期!而是七个世纪!

    辛念齐心乱如麻,画设计图也力不从心。李明祖与她多年不见,怎麽可能撒谎骗她?但她认识杜靖宇五年,他并不是那种会胡编乱造的人,难道五年的友谊不足以让她信任他麽?

    丁玲玲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辛念齐的心不在焉,只是没有心思去探究其原因。此刻在她心里有个天平,友谊和爱情不相上下。她一开始就妒忌辛念齐,妒忌她平凡却轻易得到顾铭择的青睐,妒忌她孤独一人却乐观向上,但五年前那件事之後,她的愧疚驱使她成为辛念齐的朋友,五年来的相处,辛念齐的乐观、大度、对朋友惺惺相惜感染了她,她几乎忘了以前是如何忌恨她的,几乎把她当成亲姐妹,可顾铭择的突然出现把她推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多年前只能盯着杂志封面,只能偷偷看背影和侧面的她现在已能面对面跟他说话了!可是,辛念齐和他曾经多麽相爱,差一点就结婚了,顾铭择是真的移情别恋,不再爱辛念齐了吗?如果这样,考虑到辛念齐已经失忆,她是不是就没有必要让她知道顾铭择的出现?

    下班时,丁玲玲再望向辛念齐的方向时,她已不在位置上了。她今天竟准时下班了!

    辛念齐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匆匆回家,上楼找杜靖宇,後者已经下班回家,正在做饭。

    “念齐,你来得正好,尝尝我新创的菜吧!”

    杜靖宇是个烹饪爱好者,总喜欢自创各种各样菜邀她品尝,辛念齐当然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她没有把握能否接受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否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饭後,辛念齐向杜靖宇讲述了米兰之旅的遭遇,然而,後者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李明祖!?”杜靖宇惊呼一声,随即换上疑惑的表情,“他是谁?你们认识吗?”

    ☆、6不为人知的歇斯底里

    “我对他没有印象。”辛念齐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杜靖宇的表情变化。

    如果他不认识李明祖,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刚才的反应仿佛她提到的是他的宿敌而不是一个陌生人。辛念齐不敢再分析下去,她不敢想象自己竟怀疑这个她信任了五年的挚友,他为她投资了那麽多啊!五年,也许不止五年的时间、关心和爱……

    “他跟你说了些什麽?”这是杜靖宇关注的重点,也是他害怕的问题!辛念齐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她与李明祖相遇到催眠试验的过程。

    杜靖宇极力保持冷静地聆听着,最後语重心长地说:“念齐,我知道你很想恢复以前的记忆,我也想过找个信得过的心理医生给你催眠,帮助你恢复记忆,但我没这样做,知道为什麽吗?因为我希望你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

    杜靖宇轻轻把辛念齐纳入怀中,接着说道,“我们不是青梅竹马,所以我不知道认识你之前你有什麽样的经历,我只知道我认识你时,你是个不太合群、喜欢独来独往又内向的女生,你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忧伤,我想你一定有什麽不愉快的经历。虽然我一开始被你的忧郁深深吸引了,并不可自拔地暗恋着你,但我希望你是个快乐阳光的女人,就像现在这样。没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反而活得更轻松,不是吗?”杜靖宇低头与她对视,辛念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很想告诉他,她活得不轻松,她每天都遭受同一个梦魇的折磨,可是她不能说,她已经欠他很多了,怎能再平添他的烦恼呢?

    辛念齐回自己家里,关了灯却无法入睡,反复想杜靖宇的话,特别是道晚安时,杜靖宇对她说的话:“念齐,你不要轻信陌生人。虽然我不认识那个叫李明祖的人,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们是在服装会上相遇的,一个心理医生去参观服装展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是通过催眠获取商业机密,你还是提防着点好。”

    信任与不信任一个人,完全取决於自己。直觉告诉她:李明祖是真诚的。即便握有私家侦探的第一手资料,即便知道她的姓名,知道她鲜为人知的鞋码,并了解了她大学时的一切大事小事,更甚的,假如他是个演技一流的演员,他也未必能表现得如此从容,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敲她的头,跟她斗嘴,眼神里充满宠溺……

    翻过身,辛念齐把头埋进枕头里,心如乱麻。

    老天啊!为什麽让一个服装设计师揣测这类侦探嫌疑的问题呢?

    黑暗中,辛念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又见到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望着空荡荡的远方,突然觉得有人在轻轻拉她的裙子,她回过头往下看,是一个小女孩……

    住宅区同一幢楼的另一间房子可就没这麽安静了:一只男人的手一挥,将桌上的碗盘全数扫落地,原本躺在盘碗中的剩菜剩饭也应声贴到地上,继刺耳的碗盘碎裂声之後,是指关节发出的劈啪声,男人的拳头握得死紧……

    ☆、7体贴背後

    次日早

    像以往一样,辛念齐从梦魇中醒来,带着两行热泪刷牙、洗脸、换衣服、盘发……喝了杯牛便准备去上班。

    才打开门,辛念齐差点撞上门外的人,惊呼中退了一步,一看来者是杜靖宇,便松了口气。

    “靖宇,你一大早跑来吓人有什麽企图?”

    杜靖宇亮了下手中的车钥匙,盯着她的眼睛,煞有介事地说:“昨晚有人没睡好,一夜间变成熊猫,我这是来当免费司机,确保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安全。”

    “你……怎麽知道……”

    “呵呵,不用太感激哦,这是我身为你男朋友应尽的义务,走吧,我送你去公司。”杜靖宇说着便拉起她的手到地下停车场取车。

    车开出小区,一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坐在本帅哥旁边,听着古典轻音乐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啊?”

    “嗯。”辛念齐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感受着音乐在这小小空间的回荡,这将会是一个轻松颐人的早晨。

    杜靖宇把她的座位调平,让她更舒适地躺着休息,轻声说:“听说过武侠剧中的丹田呼吸法吗?这种方法对改善你现在的状况可是相当有效的。”

    “不就是深呼吸嘛,少故弄玄虚啦!”辛念齐笑着说,仍闭目养神。

    “是没错,但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不知道真正深呼吸的方法。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你们公司,在这段时间内,你照我说的方法呼吸的话,保准你今天神百倍!”

    辛念齐笑着睁开眼侧身看他,调侃道:“听起来打广告的成份居多。”

    “嘿,你不相信我啊!念齐,我什麽时候骗过你了?”

    辛念齐看他急着反驳,大有把车停到路边跟她好好理论一番的打算,便轻笑着说:“好啦,你说怎麽个呼吸法,小女子谨尊杜老师的指导。”

    “首先,轻轻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音乐,感觉每个音符都跑进耳朵里,形成一种美妙的回响,”杜靖宇边开着车,边轻声慢悠悠地说道,“放轻松,把身上每块肌都放松……放松……感觉不到任何压力,每个细胞都放松……”

    杜靖宇看了辛念齐一眼,她正安静地躺在副驾驶座上,他便接着说:“现在慢慢地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吸,空气从鼻孔通过喉咙进入肺,腔充满气体,再吸饱一点,让肺部往下沈,然後憋气,你可能感觉到肺挤压到下面的横隔膜,气沈到丹田,也就是肚脐下一寸三分处。好……现在缓缓地吐气,微微用力将突出的小腹内缩,压迫横隔膜往上,让肺腔往上缩小……是不是觉得神好多了?……再反复深呼吸……”杜靖宇侧过脸看了辛念齐一秒,後者平静得仿佛躺在另一个世界,杜靖宇不露声色地说:“听着轻柔的音乐,你感觉更放松了吧?渐渐地……渐渐地……你只听到我的声音,其他任何声音都不能进入你的耳朵了。现在你回答我,你能听到古典轻音乐?”

    “没有,很安静,只有你说话的声音。”辛念齐闭着眼,平静地回答。

    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杜靖宇继续轻声问道:“那麽你也听不到汽车喇叭声吧?你听听看,有没有?”

    “没有,还是只有你说话的声音。”

    “那麽,告诉我,你认识李明祖吗?”

    ……

    ☆、8跟踪

    凌晨三点多苏格兰一家雅致的乡村酒吧

    此刻人已不多,活泼的乡村音乐也换成单纯的萨克斯曲。

    “来一杯吧!看得出你酒量不错,这杯**尾酒不至於让你找不着北。”李明祖走到一个皮肤略黑的青年男子旁边坐下来,把自己的酒杯推到他面前,见他一点接手的意思都没有,便会意地大笑了一声,招来酒保再要了一杯给他。

    这个人跟了他两天了,却什麽动作也没有。从他走出别墅,到开车进市区,甚至在市区里他故意绕了几圈,这个人还是魂不散。他记得自己没有什麽情感纠葛也没有欠高利贷,更没有作奸犯科,只是做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一年到头就上了那麽几次杂志封面,因为那些卖杂志的说他的照片能招揽更多女读者,仅此而已。如果此人是来监视他的行踪,他实在找不出自己被跟踪的理由;如果是来索命的,那他是否该为自己有资格招来杀手而受宠若惊呢?但对方为何迟迟不动手而像狗皮膏似的粘得他心生厌恶?总之,这小子已经严重拉扯到他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超乎常人的细腻神经,李明祖决定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弄清原因。

    “工作很辛苦吧?每天穿梭在人群中,做着别人难以理解的事,压力很大吧?其实你们这样的工作我也做过。”李明祖把目光定在青年男子脸上,後者只是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李明祖刚刚为他点的酒,没有回答也没有碰触酒杯。李明祖马上意识到对方是个新手。

    “要做一个成功的‘马路画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李明祖耐心地跟青年男子讲解如何当一个侦探,如何避免被目标人物发现等技巧,後者由原先的不屑一顾到聚会神,甚至後来还与他碰杯共饮。

    李明祖成竹在,不用几分锺,他就能知道自己成为“目标人物”的原因了。

    他把青年男子催眠了,结果,远出乎他的意料…杜靖宇竟找人盯上他!

    他与杜靖宇十年没见,当初也算不上有什麽交情,最多就是同一个系的学生,但杜靖宇後来又因不明原因转到金融系,而他则移民到英国,至此从未有任何瓜葛。现在突然找人跟踪他倒是为哪般?

    突然想到辛念齐,想到她失忆了,想到他与她还有约,就在三天後,李明祖不禁心寒,难道与辛念齐有关?他不过打算帮辛念齐恢复记忆,至於能否成功要看她的造化了。而杜靖宇,就算他有多麽爱辛念齐,也没必要如此大废周章找人盯紧“假想情敌”吧?难道他惟恐辛念齐恢复记忆对他造成什麽威胁?

    好奇是危险的!人们却总喜欢寻求刺激,哪怕是危险的刺激。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李明祖本应安分地呆在他漂亮的苏格兰小别墅里,每天接待无数排队等着向他咨询心理问题的人们,但现在的问题是辛念齐的权利被侵犯了,从之前她的话中,他便猜到杜靖宇包括辛念齐周围的其他人都在有意识地阻碍她想起往事,她以前那麽多的朋友究竟到哪儿去了?难道他们都愿意这样对自己的朋友坐视不理?还是他们原本就是虚情假意?如此诡异的迹象,实在很难让他继续安份地呆在那座苏格兰小别墅了!

    只要愿意,李明祖可以跟任何人成为朋友;只要愿意,他也可以把任何人当成敌人。而杜靖宇已被他划入“敌人”的行列,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他曾经最喜爱的师妹,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他仍被她吸引着,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当然也不会是亲情,总之,一种他也说不清的情愫,以为这麽多年後应该会淡化继而消失,却在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被莫名激活。

    他不得不承认:辛念齐对他有一种奇妙的感染力,只要她一开口,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便会不知不觉地受她影响,觉得世上一切都很美好。但,那不是爱──李明祖反复告诉自己。

    他庆幸当初刚好要移民,可以暂时把这莫名的感情搁浅,於是没有留任何消息给她,就这样与她完全分隔了十年。现在记忆又把她从他的内心深处拉出来,但她的记忆却被藏了起来,他不能坐视不理!谁也不愿意记着某人却被某人遗忘,那种失落感谁愿承受?

    ……

    “李明祖,你把我催眠睡着了吧,我不想听文学课,那个老师讲得索然无味,声音却震耳欲聋,催人入睡的同时却又给人提神,这一催一提的,整得我脑细胞都萎缩了……”这是当年辛念齐朝他撒娇的话,如此夸张的措词令李明祖当即笑出声来,随即劝说道:“我知道你们用画图来表达自己的服装风格和理念,但必要时,表意准的文字能让别人更好地理解设计师的想法,而且设计师好像不止是画画图而已吧?在与制版师交流时也需要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才能做出自己满意的衣服,这是你告诉我的哦。所以你还是好好去上文学课吧!或者我先给你提提神?”

    只有辛念齐知道“提神”的方法,那也是他一直被称为“色师兄”的本原因。

    看着她抓起书就跑,李明祖大笑起来,只是越发皱起眉头,当时还是个学生的他不敢承认自己对她的感觉,现在成为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他仍不敢。爱,不单是以经济为基础的,一旦确定了,就代表要付出一笔投资,不关乎金钱,不关乎物质,而关乎……关乎什麽,他也不知道。

    李明祖闭上眼睛,双手用力按住脸又向酒保要了杯**尾酒。而刚刚那名青年男子早已开溜了,看着这个“目标人物”前一秒严肃地绷着脸,这一秒肆无忌惮地大笑,下一秒又神情复杂地皱眉,表情诡谲到令人心里发毛,他不敢多呆半秒!

    ☆、9车祸重演

    地球的另一个角落,杜靖宇拨了同一个电话无数次,一直无法接通,暴怒之下却不能发作,因为他现在正坐在一家优雅安静的餐厅里,一旦有什麽大动作,必遭旁人非议。

    看着服务生端上来的牛排,杜靖宇却胃口全无,放下两张钞票,起身便走。

    他沈着气,穿过马路,走回公司,直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了门,才爆发出来──两手往桌上一挥,把文件夹、笔筒、电话机连同笔记本电脑一起扫到地上,杜靖宇看到放在桌角唯一幸免於难的相架,伸手拿到眼前,盯着里头的相片,握紧了拳头。

    没关系!反正他已从辛念齐口中得知李明祖会回国的消息了,就在後天,只要盯住辛念齐,不让她和李明祖独处,李明祖就不能得逞!

    “你是我的……”杜靖宇抓紧相框,歇斯底里地重复着。

    与此同时,李明祖在他的小别墅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着“外出旅行”,便提前踏上回国之旅。

    他知道,这次旅行不会太短。

    ……

    凌晨六点,杜靖宇被熟悉的手机铃声惊醒,这几天他都没有真正合过眼,他在等一个电话──就是现在了。没有来电显示,对方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他刚下了飞机”便挂断了。

    他费尽心思,在上海各个机场都找人紧盯,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李明祖没有觉察到这一切,随便找了家四星的酒店便住下来。他去了母校,却发现一切都变了。想也知道,十年了,除了原有的记忆,还有什麽不能变的?

    傍晚时分,他吃过饭便准备前往辛念齐家,途中却发现有辆车时快时慢的跟在後面,他叫司机随便绕几圈後,仍发现那辆黑色宝马在後面!李明祖中途下车,进了一家商场绕了半圈,从另一个出口出来,这回他没有发现有车辆尾随了,便安心地搭乘出租车一直坐到辛念齐的小区,就在打开车门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瞄到拐角处有一辆车,借着路灯只能看到车头的一部分,车是黑色的,但看不到车牌号码和车里的人,他直觉这辆车跟路上跟踪他的是同一辆,於是迅速下车,加快步伐朝小区门口走去。然而,拐角处的车似蓄势待发,出租车刚走,车上的人便一下子把油门踩到底,还好李明祖原先就有防备,迅速一跃,整个身体横着扑入小区内,再回头看时,黑色宝马已不见踪影。

    原以为脱离了险境,站起来时才感觉小腿不对劲,除了酸麻,似有一股湿热的体从左小腿处溢出,他赶紧撩起裤子一看,鲜红的血已染湿了袜子的一部分,淌入皮鞋内。

    Damn!肇事者显然有备而来!

    李明祖用力撕扯下一段裤子绑紧大腿,才报了警。

    此时此刻,小区楼上有个人目睹了整个过程。

    “啊──!”丁玲玲双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嘴,吓得连退两步。

    此情此景,让她联想到五年前,在同一个地点发生的事,同样的环境──天色灰暗,路灯不甚明亮,汽车发动马达加速往前冲──尽管接近目标时临时改变了主意,拼命踩刹车,车还是因惯向前进,“砰”的一声後,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前面飞到更远处……一切仿若前一秒才发生的,清晰而深刻。尘封多年的罪恶感似地狱里的魔鬼被唤醒,袭卷而来,像裹尸布般罩住她的头,丁玲玲眼前一片黑暗,昏死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醒来,丁玲玲仍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眼泪从眼角滑落,喃喃地重复着:“念齐,对不起……”

    ☆、10危机中的催眠1

    这个夜晚跟其他任何太阳落山後黑幕遮盖了整个天空的夜晚没两样,只不过多了一个躺在医院里的人,多了一个幸灾乐祸的人,多了一个内疚的人,还多了一个睡不着的人。

    没错,对辛念齐来说,这又是一个难眠之夜,她并不是害怕再次亲临一场没有结局的婚礼,而是她从米兰回来已经快一个星期了,约定的日期就在明天,明天她会见李明祖吗?她能见李明祖吗?

    杜靖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就是通过催眠获取商业机密……

    而李明祖那张真诚的脸又同时浮现在脑海中……

    本想找隔壁的丁玲玲聊天,见她已熄灯休息便没去打扰她。於是,辛念齐一整晚都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脑中不断回顾李明祖和杜靖宇包括其他人跟她描述过的往事,试图把各种画面组合在一起,想象成她亲身经历的人生

    一部分,结果,却是白费功夫,她总感觉那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与己无关。

    第二天想找丁玲玲诉说自己的顾虑,後者却一大早就去上班了,不知是有意回避她还是真的很忙,几乎整天都看到她在接打电话,连中午同事们一起吃午饭她也推说公事没处理完而单独呆在自己办公室里。

    吃饭时,辛念齐听到一个同事说道:“好可惜哦,这麽帅居然出车祸了……”

    另一个马上回道:“谁说帅就不能出车祸?”

    “还好只是伤了小腿,平时穿长裤遮住了没事……”又一个同事说。

    “要是划到脸上肯定要哭死了……”

    辛念齐是少见的谦虚的服装设计师,尽管去了米兰时装周,回来还是那样平易近人,丁玲玲就有点变化了,虽不至於趾高气扬,但多少有些自负,所以同事们都比较亲近辛念齐,在她面前也能够毫不忌讳地谈天说地。

    “一个心理医生能得罪谁啊?要遭这样的难?”……

    本来同事们吃饭时东扯西聊没什麽稀奇的,但“心理医生”四个字引起辛念齐的好奇,便忍不住抬头看她们讨论,只见一份报纸在她们中间传来传去,有的甚至只是为了一睹头条中的俊男照片才抢着看,报纸传到她旁边的同事时,她便忍不住瞟了一眼头条的标题,“李明祖”三个字首先抓住了她的视线。

    “能……让我看一下吗?”

    同事微笑着把报纸递给她,并没有注意到她声音中隐约的颤抖。

    辛念齐接过报纸,便迅速把标题又看了一遍──英籍华人李明祖回国遭遇车祸,再看旁边附的照片,没错!他就是她在米兰遇到的李明祖!还没看正文,辛念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照片,照片的背景异常熟悉!那个开着的大铁门,门内那些楼房都似曾相识,门柱上那个生锈得有些破旧的邮箱揪住了她的心──那是她住的小区!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辛念齐急着看完消息,身边同事讨论些什麽她已无暇顾及。

    她盯着报上写着她所住的小区名,他一定是为了找她才遇到这种事,可是出车祸要麽擦伤,要麽骨折,要麽更严重点得了脑震荡,但还从没听说过有刀伤的,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一些蓄意谋杀的电影情节。报上没有说明车祸的原因,辛念齐不由得心慌,他裤腿上的红色血迹令她触目惊心!他的左腿受伤了严不严重?他是否还惦记着他们的约定?他在哪家医院?……

    “我想找今天头条新闻的记者,请告诉我李明祖在哪家医院。”辛念齐从报上查到报社的电话。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可奉告!今天已经有不少女人打电话来问同样的问题,如果我都告诉你们,那家医院岂不成了动物园?”

    “我……”辛念齐还没来得及说第二个字,对方就挂了电话。辛念齐又重播了一次,这次对方拿起来就挂掉,被挂了无数次後,对方才不耐烦地吼她:“你有完没完?存心找我们报社麻烦吗?”

    听到这种语气,辛念齐知道还有商量的余地,便赶紧说:“我是他朋友,我叫辛念齐,他会愿意见我的,或者你可以让警方找人监视我也无所谓,只要让我见他!”

    报社最後还是告诉了她,当然前提是得到李明祖的应允。

    辛念齐一得知李明祖所在的医院便开车直奔医院,由於见人心切,她没有注意到有辆出租车一直尾随着。

    “李明祖!”

    李明祖还陶醉於报上头条中自己那英姿飒爽的照片,却听到门外有人喊他的名字,下一秒门就打开了,只见辛念齐因一路小跑而微喘着,面色微红,大跨步走到他床前,她眼神里充满的关切,在他内心激起一阵涟漪。

    辛念齐看到盖着小腿肚子的那部分被子一高一低的,便猜到是一条腿绕了绷带的结果,想到那一处从此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心揪得紧,但目光移到病人脸上时,却发现他竟一脸憨笑,她差点要怀疑那腿和那脸是不是同一个主人的!

    “念齐,看到你来我真的好感动,不知用什麽语言来表达,要不让我亲一个表达感激之情吧?”

    辛念齐翻了翻白眼,她现在是非常相信自己曾给他起“色师兄”的外号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他这几句话让她沈重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不少。

    “我……希望你的伤没像报上描述的那麽严重。”辛念齐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报纸又殷切地盯着他的双眸,希望得到心安的答复,後者如她所愿回道:“报上说得确实有些过火,除了这里不到十公分长的刀伤,”说话的同时李明祖指了指左小腿,“就缝了十来针,其他并无大碍,”见辛念齐松了口气,李明祖忍不住想逗她,加了一句,“报社也是为了多卖几份报纸,不写严重点能博取女士们的眼泪吗?不过,照片拍得还挺帅的,不是吗?”

    辛念齐想笑,但笑不出来,她向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想单纯的车祸是不会有刀伤的,报上说你报了警,明明是‘蓄意谋杀案’,却写成‘交通事故’,‘肇事者’对那个人的形容太慈善了,本就是‘凶手’!我想象不到你这样的人会树敌……”

    “其实我在苏格兰时就被人跟踪了,虽然甩开了,但回到上海又被另一个人跟踪,虽然心有防备,但还是挂了彩,让你担心了。”李明祖示意她坐在床边,辛念齐迟疑了几秒还是在床尾坐下来。

    闻言,辛念齐有些内疚地低下头,如果不是为了找她,他怎麽会遇到这种事?为什麽车祸偏偏发生在小区门口,而不是其他地点?如果当时李明祖没躲过去,是否会像她现在这样也失去了记忆……

    半晌,辛念齐才说出一句“对不起”,李明祖忙说:“No.No.No.你不该这样说,你难道没有联想到什麽吗?五年前,同一个地方的事故?”见辛念齐一脸惊讶,他便解释道,“杜靖宇应该跟你提过你出事的地方吧?警属的人跟我说的,五年前的事故跟昨晚很相似,同样的时间、地点,同样没有第三方目击者,同样有人预先用黑布把小区附近的监控器蒙住了……”

    “你意思是……同一个人做的?”

    “我不知道,这样下结论没有据,但很难不让人往这个方向想。”李明祖又说,“我在市区跟他周旋的时候,红绿灯的电子眼拍摄到他的车,但早上警方告诉我说,按照拍到的车牌号追查到的车主竟是一个逝世多年的人,他们显然用了假车牌!”

    “意思就是这次事故也要像我当初那样,自认倒霉,不了了之?”辛念齐不禁皱起眉头。

    “不,警方仍在追查,据拍到的驾驶者的部分身体特征,相信不用多久就有结果。别担心。”

    辛念齐点点头,勉强地笑了一下。

    李明祖想起之前在米兰的事,便说:“虽然之前我们的试验没有成功,但回国後你有没回想起什麽?”

    辛念齐摇摇头。

    “杜靖宇知道我们在米兰见过面吗?”

    见辛念齐迟疑不答,李明祖便猜到了答案,对於帮她恢复记忆突然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还是问:“你信任他远多於信任我,对吧?”

    他说的是事实,辛念齐无言以对。

    “我想我就算再怎麽努力也难以帮你恢复记忆。催眠需要催眠师和被催眠者相互配合,而被催眠者对催眠师的信任至关重要,可你……”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只是更信任杜靖宇?”

    “请不要让我去怀疑现在的朋友,”辛念齐抬眼看他,“靖宇处处为我着想,他怕我承受不了以前的回忆甚至希望我永远不恢复记忆。可是我想要那些记忆!每天患得患失,在街上走担心突然跳出个人来,指责我曾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回到家害怕收到一些奇怪的信件……你了解吗?”

    李明祖看到她眼里盈着泪,心疼,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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