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9 部分阅读(2/2)


    的黑布,能看清外边情形,旁边那瘦小的方士空着手,那么自己是在那个牛鼻方

    士手中了。

    前头走着的那位贾府家丁转过身来,看着这边,脸上神情像是不信,犹疑的

    问:“捉到鬼了吗?我怎没看见?”

    我心中苦笑:“别说你不信,说出来我也不信啊!”可现在自己实实在在被

    人裹在幡中,拎来拎去的,完全不是在做梦。

    高胖方士哼了一声,似对贾府家丁的怀疑表示不悦。

    旁边的瘦小方士道:“那当然,你没法眼嘛,自然看不到,想看一看吗?”

    那贾府家丁似有些害怕,呆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嗯!”

    瘦小方士道:“交十两银子!”

    那贾府家丁嘴儿张大:“什么?!”

    瘦小方士理所当然地:“十两银子,我师父便耗损真力帮你开通法眼,你就

    看得见了。”

    那贾府家丁彷佛给人抽了一鞭子,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瘦小方士追着叫道:“这是最公道的价钱啦,开了法眼,以后你不论白天黑

    夜都可看见鬼啦!”

    那贾府家丁也没转身,只听他嘟囔:“你自己天天见鬼去吧。”

    瘦小方士尖声细气道:“十两银子都不舍不得,我交了一百两银子,师父还

    没帮我开法眼呢!”

    将我提在手里的阿才嗡声嗡气道:“什么?!你才交一百两银子,师父怎的

    收我二百五十两银子,师父……”他的鼻音甚重,尾音更是拖得很长,便如老牛

    哞叫一般。

    高胖方士道:“嚷什么!我让你早出师一年,不就挣回来了,你以后还想不

    想学法术了?

    啊?“

    阿才道:“弟子当然想……”

    高胖方士道:“想学就闭嘴!”

    阿才和瘦小方士当即不敢吭声。一会,几人到了大公子居处,透过幡布,能

    看见许多人在大公子屋里屋外候着。那贾府家丁见方士们停步不前,回身诧问:

    “怎么啦?”

    高胖方士傲然一“哼”,却不说话。

    那家府家丁似乎会意过来,高声喊道:“龙虎山张天师驾到——!”我吓了

    一跳,那高胖方士是龙虎宗天师府掌教张天师?师尊虽已**门户,可按辈份我

    还得称张天师一声“师叔祖”哩。只是听说龙虎山这一代天师早已归隐静修,怎

    么出来干这些应酬琐事?看那高胖方

    士粗笨无比的样子,又哪有一代宗师的风范了?

    瘦小方士在旁低声提醒:“错了,是龙虎山下……。”

    贾府家丁应漫不在乎道:“一样,一样的,差不多。”

    瘦小方士便没吱声。几人昂首阔步走入大公子卧房,里头女眷均已避至隔壁

    侧室,当下拉开架式,布坛设香。张天师察看过大公子,面朝大公子卧床,隔着

    一张支着黄幡香雾缭绕的桌子,开始施法。他口中念念有词,洒下一把符纸到坛

    中,火一霎旺了起来,张天师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柄挑木剑,朝虚空中急刺徐劈,

    发出“哧哧”声响,身形大开大转,在坛后游走不定,有时将剑突然从旁观的家

    丁耳畔刺过,吓得那人一动也不敢动弹。

    忽地张天师将身一转,口中断喝一声,剑尖指向坛上烛火,但见火光一倾一

    倾,如被疾风吹过。我听得上方微有声息,往上一看,侍立在幡边、被幡布遮着

    的阿才正鼓着腮帮子在那拚命吹气呢,不禁哑然而笑。

    我冷眼相看,见那张天师身形步法倒是中规中矩,气度不凡,但功力却委实

    不敢恭维,恐怕比我还要差上许多。刺剑发声等等,只能算江湖骗子手段,自然

    不足一提。使气运剑,本来扑灭烛火乃轻而易举之事,他居然也办不到。不禁心

    下纳闷,如此功力,怎能步入灵界,将我捉住?

    正寻思间,张天师左手两指并作一处,朝招魂旛一指,剑尖偏斜,跟着刺过

    来,我心下一惊,身子飘空,他的剑已从阿才手中将招魂幡挑过,往烛火送去。

    我感觉下头火气一炙,忙往四处乱躲。听得满屋中人皆发出惊唤之声,人群

    耸动,屋里气氛一下热闹许多。

    好一会,张天师似乎炫耀已毕,才将招魂幡移开,手团着幡袋紧下,表示内

    中空无一物,并非藏着什么小活物,然后送回阿才手中。那幡布也不知什么做成

    的,烛火烤烧许久,却丝毫未损。

    我定下魂来,心下恼怒,这张天师竟拿我作道具,向众人展示他的法力高强,

    却害我被火气熏烤许久!

    那瘦小方士首先欢呼:“恭喜天师,捉住了这恶鬼!大公子现在可以安心养

    病了。”

    张天师也像功力大为损耗似的,将剑收回腰畔,吁了口气,闭目不语。

    听到齐管家的声音:“天师辛苦了!”随即有人奉上银两酬谢。阿才和瘦小

    方士将施法用具收拾好了,全交由阿才背着,几人走出屋外。我心下发愁,眼见

    大少爷近在身前,却无法附体,也不知他们要将我带到哪去。

    到了门外院中,阿才晃了晃招魂幡,问:“师父,这个鬼怎么办?又没人给

    银子,不是白捉了么?”

    张天师“嗯”了一声,也不言语,只顾走路。

    瘦小方士道:“师兄真笨,改天找个大户人家,放入他府中,不就有人给银

    子了?”

    阿才道:“啊?怎会有人……。”突然醒悟过来,连声道:“师弟说得对,

    师弟说得对!”

    顿了顿,却又疑问:“可这鬼自己跑了怎办?”

    瘦小方士道:“有我们看着,它跑得了么?”

    阿才道:“是!是!”

    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们竟毫不客气地把我视作赚钱工具了,等他们哪天

    找到大户人家,我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同时暗暗奇怪,怎地过了这般许久,自

    己还好端端的,莫非这招魂幡还有延续魂魄之效?

    出了大少爷院子,张天师突然加快脚步,道:“快,快跟上!”

    瘦小方士道:“师父,走这么急干嘛?”

    张天师低声道:“那大公子眼见不行了,他一断气,我们今日所得的一百两

    银子就没了,说不准还得给人捉住毒打一顿。”

    瘦小方士一听,一忽就抢在了张天师前头。阿才嗡声道:“师父,我们现在

    去哪?”

    瘦小方士回头道:“不错,大公子一死,贾府势大,恐怕会派官府捉拿我们。”

    张天师道:“为师早想过了,做完贾府这笔大主顾,就带你们上山东府去。”

    瘦小方士道:“上山东?师父……你不会是怕少天师追上来,不敢在江南呆

    了吧?”

    张天师道:“废话!我是他叔父,他是我侄儿,你说,谁会怕谁?”

    瘦小方士道:“当然是……叔叔怕侄儿!”

    张天师怒道:“又说错话!你目无尊长,这次的半两工钱被扣了!”

    瘦小方士笑嘻嘻道:“师父,你忘了?我今日的工钱,刚才已经被你扣光啦。”

    张天师道:“罚你两天不许吃饭!”

    瘦小方士道:“可是,师父,没吃饭,怎有力气帮你干活骗……那个……挣

    钱?”

    张天师道:“有道理……那就扣你下次工钱!”

    瘦小方士登时如霜打了一般,低头有气无力走着,落到了张天师身后,吱吱

    呜呜低声道:“山东兵荒马乱的,鬼才愿意去呢。”

    张天师却听到了:“笨蛋!兵荒马乱才好,死的人越多……”

    瘦小方士立即点头道:“对对,捉鬼的生意便越好!”精神一振,紧跟上了

    他师父。说话间,三人脚步不停,已穿过东北角门,到了园中。

    忽听一个声音响在附近:“四叔,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

    十九、附体重生

    张天师顿时脸色一变,脚下打转,忽溜溜的折往南行,瘦小方士立即跟上。

    阿才迟疑片刻,也紧跑上前。

    张天师忽然想起,回头道:“快,快将幡儿藏起!”

    阿才慌急间提着招魂幡四下里打转,张天师抢身过来,拿了招魂幡要往他怀

    里塞。却听得一个声音:“四叔!”园中一棵树下,站着个少年道士,面容沉静,

    也不知他怎么冒出来的。

    瘦小方士和阿才忙回头道:“少天师!”那少年穿的正是龙虎宗天师府的服

    色。

    张天师满脸呆笑:“演儿,嘿嘿,你来啦!”

    少年道士道:“四叔,你趁爹爹闭关修行之际,竟将本门历代天师所用的灵

    幡偷取下山来,在民间四处招摇揽财,坏了本门规矩,快将灵幡还来,跟我回山。”

    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沉静清澈,似乎不惯行此催逼之事。

    张天师道:“演儿,这幡儿你爹爹用了几十年啦,也该轮到我用些时候,过

    两年,我还回山去,不就得了?”

    少年道士道:“这……如何使得?二叔说,你从小不好好修行练功,尽捣些

    歪门邪道,又贪吃贪喝,灵幡在你手上,定会作出有辱天师府声誉之事,要我及

    早下山,追讨回来。”

    张天师怒道:“什么,老二竟这么说?!哼,他一个好色之徒,娶那么多老

    婆。怎能信他的话?”

    少年道士摇头道:“我一路跟来,早打听到你四处以‘龙虎山张天师’名号

    骗钱啦!”

    瘦小方士抢道:“误会,误会,师父一直是打着‘龙虎山下张天师’名号才

    对,师父住的庄子在龙虎山下没错吧,他也姓张,这名号一点不假!”

    少年道士看他一眼:“二臭,不须狡辩,回山你也得挨罚!”

    叫“二臭”的瘦小方士将身一缩,当即不敢说话。

    张天师恼羞成怒的道:“我便是不给,你从小就是四叔我抱大的,还敢跟我

    来抢不成?”

    少年道士闻言一呆,也不慌怒,只道:“姐姐已经下山来了。”

    张天师一听,当下便慌了,与阿才、二臭对视一眼,也不多说,低喝一声:

    “我们走!”

    少年道士皱皱眉,也不见他来阻拦。地上却蓦地窜出个不足三尺的小人,伸

    手来扯阿才手中的招魂幡,张天师叫道:“四小鬼也来啦!”一脚踢过去,那小

    人闪身躲避,身子横空,一只手还扯着幡角,口中呀呀乱叫。随即旁边地面又窜

    出三个一般大小的人来,身形似猴,闪动窜跃,灵活无比,缠得张天师三人无法

    脱身。

    阿才与那小人互相扯着幡子,系带在拉扯中散开,幡布一角搭拉下来,我一

    见机不可失,飘身出来。这时才看清那四个小人身子虽小,面容却已不年轻,估

    计是天生侏儒。

    从幡中出来,身形一展,那种飘飘欲散之感顿然又起,我不敢久呆,忙往大

    公子居处飘去,出了园子东北角门,身周一切忽然变得愈来愈模糊,将到大公子

    屋子,隐约见有一大群人,挤得乱遭遭的,“大公子!”“筠儿!”的嘶喊声传

    来,夹杂着些哭声,却听不是很清楚,恍若隔梦,极不真实。

    魂魄就要散开了!那种轻飘飘的虚无感使得眼前一切不可捉摸,影影憧憧,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形状了,怎地头部的感觉在前,身子各处的感觉却像张开

    的一件薄衣在后飘?一头撞进屋内,强忍着睁开“眼”,见榻上卧有一人,尚未

    看清他面容,便将身挨近,勉力使出附体术,真气凝聚而成的魂魄流水般从他头

    顶灵穴中注入。

    感觉如穿了身紧小的衣裳,全身局促得要命。又像给人点了穴道,手脚一点

    也动弹不得。

    我谨记师尊传授的附体术要诀,不顾屋中糟杂的声息,解体后残存的用来凝

    聚魂魄的真气一点点任其游遍全身,所到之处,如清泉流过乾枯的旱地,麻木之

    感渐渐消失,心脏也开始恢复跳跃,当真气全部汇聚丹田,我长舒了口气:总算

    成功将这个新的肉身收归己有了。

    同时心想,附体时躯体尚温,却没有一丝抗拒,看来大公子的魂魄在众人哭

    喊声中已经离体而去,我心里顿时像落下一块石头,负疚感也随即消失了。毕竟

    在他人生机尚存时,便夺人躯体,无论如何事后都会心中不安的。

    我缓缓将眼睁开,见屋里人哭成一片。其中一个丫鬟猛然见到我睁开眼来,

    “啊”的一叫:“大公子!……大公子醒过来啦!”。众人一时都看过来,所有

    的声息一霎顿止。

    最靠近床边的一个老夫人,抬起一张泪脸,似乎不敢置信,唇角牵动,终於

    破啼为笑:“筠儿,筠儿!……。”两手紧紧捏着我手臂。一名素衣妇人也扑到

    我身边,叫着:“筠儿……!”

    声音梗住,水波一般的眼眸满是焦切关怀。后边一个女子跟着扶上来,是棋

    娘。

    我才叫了半声:“棋娘!……。”胸腹间随即一阵挖心裂肺似的疼痛,几乎

    要晕了过去,运行真气内视一周,发觉自身脏腑糜烂如疮,显是中毒极深的迹象。

    毒力虽不暴烈,却绵长细致,柔韧之极,一波一波从体内深处攻来。我忙闭

    目运气相抗,心道:“怪不得大公子久病亡身,原来早就被人暗中下了毒药。”

    用毒亦如修道一般,有高下之分。瞧这中毒情状,似潜伏已久,却丝毫未被

    郎中察觉,据我所知的,恐怕只有丹鼎派和太乙派的丹药术才能达到这般境界。

    若是平日,这点毒力应该难不倒我,可是离魂之际,我的功力损耗甚巨,剩

    不到五成,现在能不能将毒素逼出体外,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不禁暗自叫苦:

    “我怎的选了个有毒之身来附体,岂不是找死么?”

    听得有人喝道:“快!快让人将药灌下去,吊上一吊。”接着就有人端药上

    来,冰凉的药碗碰到我唇边,我吓了一跳:“这碗药若是有毒,我非送命不可!”

    无奈身子手足似乎尚未完全听我使唤,一时竟动弹不得,给人掰开了嘴唇,

    硬将汤药灌了进来,心下之惨,当真难以形容,只觉口中汤药源源不绝,全吞入

    了腹中,我一急之下,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窗外雨声滴答,我醒了过来,见屋内红烛高烧,照得

    屋子明亮如昼,外头却漆黑一片,显是夜已深了。榻沿弯伏着一名丫鬟的弓背,

    似已睡熟。

    “这是哪儿……呢?”我心中疑问着,有那么一瞬恍惚,随即完全清醒过来。

    我内视一周,体内毒素依旧未除,毒力似乎隔一阵才会发作一次,此际觉得

    体内平和舒适,并无痛状,稍稍安下心来。

    指尖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我试着将手掌提起,竟能动了,举到眼前,见一只

    保养得如女子般的手儿,十指纤纤,肉色红白,比我的手掌要小了许多。腕下一

    截肌肤皓白如玉,肘弯尖瘦,配上华丽的袖口,我一时竟有些怀疑了,忙往裆下

    探了探,尘根软卷,方舒了口气。

    以后我便是这副身子了么?也不知长得甚么模样?我发了一会呆,听见外边

    雨声不断,忽想起:“我从贾府离开,如今肉身被毁,深埋土中,这雨一下,连

    园中留有的一点痕迹也给冲得一乾二净,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棋娘找不见我,

    不知会不会心下着急?左小琼若是回到临安,也必随宗阳宫人来找,只是……从

    此再了找不到我这个人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心下一酸。

    不知为何,我肉身被毁,虽与赵燕非有关,但对她总也恨不起来。每念及她

    时,心窝处似还停有她的那柄剑,痛感紧紧扯着,却又有一丝凄凉莫名的快美之

    意。

    环视左右,转而发愁:“现在这副样貌,回去棋娘处固然不可,到宗阳宫去

    却也不妥。

    若是留在此地,贾府中人自当我是他们大公子,我却连大公子贴身丫鬟和亲

    娘都不认得,岂非让人生疑?“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先从此地脱身为妙。待要撑坐而起,却发觉自己软绵绵

    的没半丝力气。

    身子一动,伏扒着的丫鬟立即抬起头,额边压着一道红印,困倦的眼中满是

    喜意:“公子!你醒啦?哎呀,别动,小心身子!”她的眼儿,彷佛清晨雾气弥

    漫的小镜湖水,朦胧中不失清澈。观其容貌,正是我初入贾府时,撞到齐管家的

    那个丫鬟小菁。

    我只得顺着她的手儿重新躺下,微微笑了笑:“小菁!”在醒来时见到的第

    一个人,是自己认识并能叫出名字的,毕竟是高兴的事,否则真不知如何应付方

    好。

    小菁将我的锦被掖好,忽然定定的看了我半响。我有些心虚:“怎么啦?”

    小菁垂下头:“今日吓死我啦,以为你……。”眼圈一红,似有满腹话儿,

    却又将声咽下,深情眷念,全从眼波中漏了出来。

    我心中感动,随即又想:“她这可是对大公子好,不是对我。”呆笑道:

    “没事啦。我不是好好的么?”

    小菁将神情掩饰过了,丢出笑靥向我:“亏得今日来的那张天师神通广大。

    宫里来的太医说,你虽昏迷不醒,脉搏却强健多了,与前些日大不一样,病情应

    无大碍。老太太她们听了,才肯回去歇息。”

    我想起张天师师徒三人的一番做作,心中暗笑,她们这般认为最好!口中附

    和道:“是啊,那天师施法之后,我全身顿然轻松许多,心头一松,竟睡了过去。

    醒来却见你们大叫大嚷的……。”

    小菁静静听我说着,不知为何,颊边却慢慢红了,张口欲言,又缩了回去。

    我奇道:“你想说什么?”

    小菁晕着脸笑,摇摇头。

    我心儿发痒,碰了碰她的手儿:“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