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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2/2)

在我们到达秀贤公寓的时候,远方终于传来了警笛声。

    “到这儿来真的没关系吗?”

    小莲边为我准备敷脸的冰块边问道。房间的钥匙是从秀贤的尸体上找出来的。在那个墓园里,我一共搜集到了曾经被孙淳抢去的贝雷塔、小莲的黑星、几十发子弹还有大哥大。

    “两、三个小时应该没问题。孙淳应该没有把他干的事告诉任何人,至少上海帮的家伙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躲在这里。”

    我朝着浴室的镜子望去。血已止住,疼痛也转化为隐隐作痛,脸上红肿发热。

    小莲拿了一个装着冰块、袋门扎紧的塑胶袋来。我拿了过来,把冰袋按在颧骨上走回客厅。小莲像只小狗似地跟了过来。

    小莲实在不简单,才刚杀过两个人,看来却没有丝毫的不安。从墓圈回到公寓的路上,小莲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的伤势。

    “你为什么要杀了富春?”

    小莲略一迟疑,沉默了一下子之后,便开口说道:

    “是健一叫我杀他的嘛!你不记得了吗?”

    “嗯!”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莲仍旧站在梳理台边。

    “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杀了富春?”

    “假如我没开枪的话,健一就要给富春打死了。”

    我叼起一支烟。盯着小莲点上了火。

    “你们俩在名古屋干过些什么?”

    小莲没回答,不过,这对我来说已经很明白了。小莲朝富春开枪时熊熊燃烧的眼里,仿佛有股连自己都要给烧个精光的憎恨,这种眼神我已经领教过好几次了。一个物欲很强的人,对准备掠夺自己的东西的对手都会露出这种眼神。小莲并不恨富春。

    对小莲来说,富春不过是堆拉圾,根本不值得她憎恨。可是假如他是想拿回某个已经属于小莲的东西,就又另当别论了。小莲大概会用包含着所有憎恨的眼神瞪着富春吧!

    事情只要调查一下就能弄清楚了。富春在名古屋可能抢过一票,而且抢的一定是黑钱。小莲拿到这笔钱之后就溜了,并且拿这笔钱当头款买了公寓。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富春可不是追回钱的喔!”

    “我知道啊!”

    “那就好。”

    我把烟灰弹到地板上,灰掉得到处都是。我用拖鞋把烟灰踩散。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我抬起头来看着小莲,小莲表情好像有问题要问。我伸手拿起电话。

    “喂?”我用北京话接起电话时,听到对方倒抽了一口气。

    “是黄秀红吗?”

    这么一问,电话那头马上传来一阵低沉沉的叹息声。

    “秀贤呢?”黄秀红开口了。

    “应该问:‘孙淳呢?’才对吧?”

    “孙淳呢?”

    “他们俩都死啦!”

    秀红沉默着。我点上了一支烟。

    “我要杀了你!”

    直到烟有一半烧成灰了的时候,秀红才开口,就这句话时语尾是颤抖着的。

    “死了这条心吧!是你赌输了。”

    “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那之前,你可能要比我先走一步了。”

    我手上仍旧拿着听筒切掉了电话,又拨到天文的店里。第一响还没完就有人接了,是个工作人员,天文人在店里。

    “你现在在哪里?”一接下电话,天文便怒吼道。

    “一个你没有必要知道的地方。”

    “别开玩笑了。都是你和爷爷害的,你知道你们惹了多少麻烦吗——”

    “警察吗?”

    “嗯!餐馆门前挤满了条子,进进出出的,老是问我‘有没有看到什么’、‘能不能想起什么’的。”

    “爷爷呢?”

    “枪声一停,人就不见了。”

    “是爷爷把整件事情搞砸的。”

    “我也知道。”天文叹口气咕哝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枪战一开始的时候嘛!你把我当什么了?那老头子见我不知所措,便说:‘别担心,那些是我安排的人。’开什么玩笑,想不到我被大家给耍了。”

    “爷爷人在‘药房’吗?”

    “怎么可能。爷爷怎么也想不到元成贵会丧命。像他那么小心的人,是不会回到歌舞伎町来的,上海帮的家伙们一定红着眼在找他吧!你倒是领先爷爷抢了先机。”

    “知道了。我再和你联络。”

    “等等。我会跟你好好算这笔帐。”

    “你这句话说得好像样啊!小文。”

    我在天文的咒骂声传来前挂上听筒。一抬起头,就看到小莲凝视着我,好像有什么事要问。

    “你为什么没溜掉?”

    “我好几次也想过要开溜呀!”小莲直直的望着我的眼睛说道。

    “你应该溜掉才对。这样的话,现在不只是富春,就连我也翘辫子了。知道你那栋公寓的只有我一个人,假如你等事情冷了下来再回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这是为了什么?把理由告诉我吧!”

    “活了二十几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一个和我同类的人。”

    “不行。我要的是可以让我信服的理由。”

    “我知道啦!”小莲吐出了这些话。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开溜的嘛!健一绝对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是如果我拼了命证实,你就能接受我。所以我才豁出去了呀!就算你不相信也没关系,至少也得承认我替你拼了命吧!”

    小莲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相信。

    “好。”

    我想说些什么,但只说出一这个字。我把视线从小莲身上挪开,把冰袋用力按在脸上,心里祈求着冰块能让我的感情冷却下来;可惜还是没用。

    “有没有什么可以代替毛巾的东西?”

    我摇着头站了起来。黄秀红知道我们俩在这里,没时间再磨蹭了。

    “我可不想留下指纹。用这块东西,把我们摸过的地方都擦干净。尤其是厨房,要擦得仔细点。”

    小莲也没回答就开始动了起来。我看着她的动作,又伸手拿起了电话,反复拨着报时台气象台的号码。最近的电话机都有重拨这种烦人的功能,我可不希望把天文店里的号码留在这里。

    72

    我们俩在御苑前搭上了往池袋的丸内线。虽然从秀贤的公寓到车站只要两三分钟,我们却和三组条子擦身而过。我装成醉汉把脑袋埋在小莲的肩膀里,蒙混过了这些条子。身上原来沾满血迹的衣服,已经从秀贤的房里找些东西换上了。我的腰上还插着一把黑星——只剩一颗子弹的贝雷塔也藏在小莲的LV皮包里,假如被临检的话就玩完了。不过,这些条子都急着赶路,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距离末班车还有些时间,地下铁路里并不很拥挤。醉汉们兴奋的谈话声混杂着行车的噪音淹没了整个车厢。对这些人来说,今天发生的枪战大概也只是个余兴节目吧!

    我戴着墨镜,左脸肿得很厉害,眼睛也快睁不开了。其他的地方还无所谓,至少眼部得遮起来。

    “你已经把钱会花光了吗?”

    我看着映在眼前车窗上的自己,用北京话向身旁的小莲问道。

    “全部花在公寓上了。我知道富春要来。就想在之前把钱花掉。”

    “他做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有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看到房间里有个运动手提袋,里面钱装得满满的。我数一数,总共有两千万。我便把衣服装进旅行箱里,离开了我的屋子。先在名古屋车站前的商务旅馆订了间房,第二天一早就搭上了第一班的新干线,之后的事就和我以前向你说的一样。因为我知道富春很会记仇,所以想利用你干掉他。”

    “怀孕的事也是骗人的吗?”

    “那件事是真的。”

    “结果你自己把他给杀了,难道这么不想让我知道那笔钱的事吗?是不是怕我也会从你那里抢走这笔钱?”

    “没办法嘛!健一现在不是身无分文吗?”

    小莲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没钱用的人,会从和自己最能自由来往的人身上挖钱,这道理我也知道。”

    “你是最能和我自由来往的女人吗?我倒还不知道。”

    小莲惊讶的看着我,脸颊微微泛红。她的眼睛一接触我的目光,马上把头低了下去。

    快到茗荷谷车站时,我催促小莲下车。我们下了地铁,在车站前打了公共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流利的日语。

    “请问是叶晓丹先生府上吗?”

    我也用严谨的日语,说出了这个家财万贯的台湾人的名字。

    “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名叫刘健一。要是叶先生不在,能否请杨伟民听电话?”

    “请稍候。”

    还真干脆,根本没必要套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模仿音乐盒音效的电子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传进耳朵里并不是那个熟悉的旋律,而是‘何日君再来’。

    那首只要是流着中国血的人,听到都会分外感动的歌——不过我只是感到有些惊讶罢了。叶晓丹用的好像是特别订制的电话机。

    ‘何日君再来’的旋律重复了两次,终于有人来接电话了;是杨伟民。

    “你现在在哪里?”杨伟民的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

    “我在茗荷谷车站前面。”

    “为什么不直接过来?”

    “因为叶先生好像不喜欢杂种嘛!”

    “马上过来。”说完就马上挂掉电话了。

    “我们上哪儿去?”

    小莲望着一个叫“教育森林”的公园名字问道。我们正朝叶晓丹的豪宅走去。

    “到一个大富翁家去。”

    “要去见谁?”

    “那个大富翁、杨伟民、还有个上海帮的家伙。”

    “我们为什么要进去凑一脚?”小莲慢慢转过头来问道。

    “事情就可以谈妥。”

    “说明白点吧!”

    “没有人希望事情被搞得更大。现在那个大富翁的家里,杨伟民和上海帮的家伙应该正在进行谈判,我们也要在这个谈判里凑一脚。”

    “不凑一脚不行,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小莲勾起了我的手腕。

    “孙淳和富春挂了的事大概也已传进他们耳中,这些家伙应该正为找到了代罪羔羊而雀跃不已;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嘛!只要把一切责任推到这两个人头上就好了。觊觎元成贵宝座的孙淳搭上了富春,结果因为意见不合而闹得同归于尽。就算细节有点牵强,大家也都不会过问;只要面子上站得住,剩下的就是赚钱比较重要了。”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能参与谈判,还不知道我们俩会被冠上什么罪名。

    我想和杨伟民与上海帮的家伙订下约定,叫他们不要追究我们俩的责任。”

    “他们会不追究吗?”

    “就看事情怎么发展了。”

    小莲没再问下去,只是紧紧搂着我的胳臂走着。

    “你想走吗?假如你想一个人跑,现在还来得及。”

    “想跑的话我早就跑了呀!我已经决定要和健一一起去了。”

    “小莲……”

    “不要再说了,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不必说了。”

    小莲并没有大吼大叫,但是我输给了小莲施加的压力,闭上了嘴。

    “要死一起死比较好呀!”最后,小莲轻轻说道。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73

    叶晓丹的家门口挂着一片刻着“叶村”的门牌。我按下门边的对讲机,等了一会儿,便有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女人走出来迎接我们。那女人只像在评估我和小莲的身价似地打量了我们一下,一句话都没说。

    院子里的路弯弯曲曲的,光是从大门口到玄关就走了五分钟。我对日本庭院并不了解,更不了解台湾人建造这种庭院的心态。叶晓丹在战前好像在台湾接受过正式的日本教育,可能是当时遗留下来的情结使然吧!经历过战争的台湾人里,好像有些人心里还隐藏着对日本的憧憬;或许是对日本人走后取而代之的国民党一种憎恶的反弹吧!不过叶晓丹似乎是在战争期间来到日本的,和这种感情应该无关才对。

    我和小莲默默地跟着那女人走。好几次想把手伸向插在腰际的黑星,不过没握住黑星,我握住了小莲的手。小莲的手很冰冷,简直要冻到骨子里了。

    走过昏暗的走廊后,我们打开了那女人指示的门,眼前出现了一间十坪以上的客厅。在客厅中央的待客沙发上,坐着杨伟民与叶晓丹,还有钱波。钱波是上海帮的第二交椅,做事喜欢蛮干,一直被元成贵排挤。即使如此,他还是能维持第二把交椅的地位不坠,因为,他熟知以暴力建立威信来压迫其他人的方法。

    上海帮的家伙大多不喜欢钱波,但是也没办法反抗他,大都只能取钱波的谐音,暗地里的用日语嘲笑他做“圈丸先生”。

    “你来晚了。”

    杨伟民说道。钱波对我送出一道刺人的视线。叶晓丹没理会我,只是两手抱在胸前,凝视着空中。

    “谈到哪里了?”没人叫我坐下,我只好站着问道。

    钱波啐了一声。

    “别那么嚣张,你认为是谁把事情搞成这样的?”

    “是富春惹的祸吧!不是吗?”

    “你这个杂种,竟敢用这种口气说话!”

    钱波站了起来。但是叶晓丹咳了一声,制止了钱波的冲动。

    “坐吧!”

    叶晓丹瞄了钱波一眼,就转过脸面对着我。我牵着小莲的手,在杨伟民和钱波之间的沙发坐了下来。

    “大致上已经谈妥了。”一等我们坐好,杨伟民便开口说道。

    “这回的乱子,就让孙淳和吴富春两人负责。”

    “他们俩都翘辫子啦!”

    我试着插了个嘴,杨伟民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所以情况正好。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钱波说。我没理会他,杨伟民和叶晓丹也没理睬。

    “也就是说,事情变成想篡位的孙淳,勾结富春杀了元成贵?”

    “没错,之后两个人闹意见,就在互相残杀中丧命。”

    “上海帮可以接受吗?”我问钱波。

    “嗯!我也不想再闹下去。今天可是**彩的开奖日呀!搞得我们的收入都大折扣。整天管死人的事情哪受得了。”钱波得意地笑着,转头望着叶晓丹。

    “一切交给我吧!现在连甩掉元成贵和孙淳搭的女人也抓到了,不会有问题。”

    我瞄了杨伟民一眼,杨伟民没有任何反应。黄秀红这次赌输了,而且输得惨透了,接着就得被钱波狠狠凌辱一顿,然后被杀掉吧!这就是赌输了的代价。

    “倒是有个问题。”

    杨伟民说道。钱波噘起了嘴,但杨伟民没理会他。

    “因为你把崔虎扯了进来,搞死了太多人。虽然孙淳已经死了,但手下都还在,那些家伙每个都知道你和这次的事情关系重大。”

    小莲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也握了回她。我紧盯着杨伟民的双眼,开口说道:

    “如果不是你耍花样,这次挂掉的应该只有元成贵和他的保镖。”

    “这件事和我一点也没关联。”

    “别说笑了。”

    “我们已经这么说定了。”

    我交叉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孔。杨伟民依旧用冷冷的表情应付我;钱波瞪了我一眼;叶晓丹则是不理不睬,好像在说我们俩的目光没有交会的必要。

    “死了心吧!健一,死掉的大多是台湾人啊!”

    “那些人是你找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会有那些家伙。”

    “不知道可是说不通的,这点你应该也明白吧?”

    “你是想叫我怎么样?”

    我的肩膀没力了,再怎么抵抗也没用。

    “还有一个问题。”杨伟民没理会我的问题继续说道。

    “两、三天前,有几个人从名古屋过来,他们也在找吴富春。”

    我看了看小莲。小莲的脸颊发白,只有眼睛还是闪闪发光。

    “吴富春在名古屋干了些什么?”

    我把脸转向前方,说话的声音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低。现在说起来,杨伟民当初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我的。

    “他袭击了一家赌场,抢走了两千万,死了两个正在打麻将的客人。那家赌场的后台在名古屋是老字号,很有势力。他们想讨回一个面子。”

    “抢个赌场只抢到两千万啊?”

    “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只抢走了客人的袋子。赌场里好像有不止十倍的钱。”

    钱波插嘴说道:

    “那些家伙也去找过元成贵。元成贵答应要干掉富春,替他们把钱拿回来。也就是说,我们上海帮和那些名古屋的家伙有这么一个约定。懂了吗?健一?”

    我点点头。为了要继承元成贵的位子,钱波必须遵守和名古屋的家伙之间的协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钱在哪里啊?小姐?”

    杨伟民把脸转向小莲问道。杨伟民一直没理会小莲,原来只是在等适当的时机。小莲绷紧身子,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她马上就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

    “没有什么钱呀!”

    好冷淡的回答。钱波听到这句话,太阳穴立刻青筋暴起。

    “吴富春从来没有交给你吗?还是你已经把钱花掉了?”

    杨伟民用手制止准备探出身子的钱波,用向小孩子问路似的语调问道。

    “那笔钱是我从富春那里抢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