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孙陶四张传第八
公孙瓒字伯珪,辽西令支人也。为郡门下书
佐。有姿仪,大音声,侯太守器之,以女妻焉,遣诣涿郡卢植读经。后复为
郡吏。刘太守坐事徵诣廷尉,瓒为御车,身执徒养。及刘徙日南,瓒具米肉,於
北芒上祭先人,举觞祝曰:“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瘴气,或恐
不还,与先人辞於此。”再拜慷慨而起,时见者莫不歔欷。刘道得赦还。瓒以孝
廉为郎,除辽东属国长史。尝从数十骑出行塞,见鲜卑数百骑,瓒乃退入空亭中,
约其从骑曰:“今不冲之,则死尽矣。”瓒乃自持矛,两头施刃,驰出刺胡,杀
伤数十人,亦亡其从骑半,遂得免。鲜卑惩艾,后不敢复入塞。迁为涿令。光和
中,凉州贼起,发幽州突骑三千人,假瓒都督行事传,使将之。军到蓟中,渔阳
张纯诱辽西乌丸丘力居等叛,劫略蓟中,自号将军,略吏民攻右北平、辽西属国诸城,所至残破。瓒将所领,追讨
纯等有功,迁骑都尉。属国乌丸贪至王率种人诣瓒降。迁中郎将,封都亭侯,进屯
属国,与胡相攻击五六年。丘力居等钞略青、徐、幽、冀,四州被其害,瓒不能
御。
朝议以宗正东海刘伯安既有德义,昔为幽州刺史,恩信流著,戎狄附之,若
使镇抚,可不劳众而定,乃以刘虞为幽州牧。虞到,遣使至胡中,告以利
害,责使送纯首。丘力居等闻虞至,喜,各遣译自归。瓒害虞有功,乃阴使人徼
杀胡使。胡知其情,间行诣虞。虞上罢诸屯兵,但留瓒将步骑万人屯右北平。纯
乃弃妻子,逃入鲜卑,为其客王政所杀,送首诣虞。封政为列侯。虞以功即拜太
尉,封襄贲侯。会董卓至洛阳,迁虞大司马,瓒奋武将军,封
蓟侯。
关东义兵起,卓遂劫帝西迁,徵虞为太傅,道路隔塞,信命不得至。袁绍、
韩馥议,以为少帝制於奸臣,天下无所归心。虞,宗室知名,民之望也,遂推虞
为帝。遣使诣虞,虞终不肯受。绍等复劝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虞又不听,然
犹与绍等连和。虞子和为侍中,在长安。
天子思东归,使和伪逃卓,潜出武关诣虞,令将兵来迎。和道经袁术,为说天子
意。术利虞为援,留和不遣,许兵至俱西,令和为书与虞。虞得和书,乃遣数千
骑诣和。瓒知术有异志,不欲遣兵,止虞,虞不可。瓒惧术闻而怨之,亦遣其从
弟越将千骑诣术以自结,而阴教术执和,夺其兵。由是虞、瓒益有隙。和逃术来
北,复为绍所留。
是时,术遣孙坚屯阳城拒卓,绍使周昂夺其处。术遣越与坚攻昂,不胜,越
为流矢所中死。瓒怒曰:“余弟死,祸起于绍。”遂出军屯磐河,将以报绍。绍
惧,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绶授瓒从弟范,遣之郡,欲以结援。范遂以勃海兵助瓒,
破青、徐黄巾,兵益盛;进军界桥。以严纲为冀州,田楷为青州,单经为
兖州,置诸郡县。绍军广川,令将麹义先登与瓒战,生禽纲。瓒军败走勃海,与
范俱还蓟,於大城东南筑小城,与虞相近,稍相恨望。
虞惧瓒为变,遂举兵袭瓒。虞为瓒所败,出奔居庸。瓒攻拔居庸,生获虞,
执虞还蓟。会卓死,天子遣使者段训增虞邑,督六州;瓒迁前将军,封易侯。瓒
诬虞欲称尊号,胁训斩虞。瓒上训为幽州刺
史。瓒遂骄矜,记过忘善,多所贼害。虞
从事渔阳鲜于辅、齐周、骑都尉鲜于银等,率州兵欲报瓒,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
共推柔为乌丸司马。柔招诱乌丸、鲜卑,得胡、汉数万人,与瓒所置渔阳太守邹
丹战于潞北,大破之,斩丹。袁绍又遣麹义及虞子和,将兵与辅合击瓒。瓒军数
败,乃走还易京固守。为围堑十重,於
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积谷三百万
斛。瓒曰:“昔谓天下事可指麾而定,今日视之,非我
所决,不如休兵,力田畜谷。兵法,百楼不攻。今吾楼橹千重,食尽此谷,足知
天下之事矣。”欲以此弊绍。绍遣将攻之,连年不能拔。之咎衅也,故为荐书恳恻,冀可改悔。而足下超然
自逸,矜其威诈,谓天罔可吞,豪雄可灭,果令贵弟殒于锋刃之端。斯言犹在於
耳,而足下曾不寻讨祸源,克心罪己,苟欲逞其无疆之怒,不顾逆顺之津,匿怨
害民,骋於余躬。遂跃马控弦,处我疆土,毒遍生民,辜延白骨。孤辞不获已,
以登界桥之役。是时足下兵气霆震,骏马电发;仆师徒肇合,机械不严,强弱殊
科,众寡异论,假天之助,小战大克,遂陵蹑奔背,因垒馆谷,此非天威棐谌,
福丰有礼之符表乎?足下志犹未厌,乃复纠合馀烬,率我蛑贼,以焚爇勃海。孤
又不获宁,用及龙河之师。羸兵前诱,大军未济,而足下胆破众散,不鼓而败,
兵众扰乱,君臣并奔。此又足下之为,非孤之咎也。自此以后,祸隙弥深,孤之
师旅,不胜其忿,遂至积尸为京,头颅满野,愍彼无辜,未尝不慨然失涕也。后
比得足下书,辞意婉约,有改往脩来之言。仆既欣於旧好克复,且愍兆民之不宁,
每辄引师南驾,以顺简书。弗盈一时,而北边羽檄之文,未尝不至。孤是用痛心
疾首,靡所错情。夫处三军之帅,当列将之任,宜令怒如严霜,喜如时雨,臧否
好恶,坦然可观。而足下二三其德,强弱易谋,急则曲躬,缓则放逸,行无定端,
言无质要,为壮士者固若此乎!既乃残杀老弱,幽土愤怨,众叛亲离,孑然无党。
又乌丸、濊貊,皆足下同州,仆与之殊俗,各奋迅激怒,争为锋锐;又东西鲜卑,
举踵来附。此非孤德所能招,乃足下驱而致之也。夫当荒危之世,处干戈之险,
内违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兵兴州壤,祸发萧墙,将以定霸,不亦难乎!前
以西山陆梁,出兵平讨,会麹义馀残,畏诛逃命,故遂住大军,分兵扑荡,此兵
孤之前行,乃界桥搴旗拔垒,先登制敌者也。始闻足下镌金纡紫,命以元帅,谓
当因兹奋发,以报孟明之耻,是故战夫引领,竦望旌旆,怪遂含光匿影,寂尔无
闻,卒臻屠灭,相为惜之。夫有平天下之怒,希长世之功,权御师徒,带养戎马,
叛者无讨,服者不收,威怀并丧,何以立名?今旧京克复,天罔云补,罪人斯亡,
忠幹翼化,华夏俨然,望於穆之作,将戢干戈,放散牛马,足下独何守区区之土,
保军内之广,甘恶名以速朽,亡令德之久长?壮而筹之,非良策也。宜释憾除嫌,
敦我旧好。若斯言之玷,皇天是闻。”瓒不答,而增脩戎备。谓关靖曰:“当今
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建安四年,
绍悉军围之。瓒遣子求救于黑山贼,复欲自将突骑直出,傍西南山,拥黑山之众,
陆梁冀州,横断绍后。长史关靖说瓒曰:“今将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
能相守持者,顾恋其居处老小,以将军为主耳。将军坚守旷日,袁绍要当自退;
自退之后,四方之众必复可合也。若将军今舍之而去,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
立待也。将军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瓒遂止不出。救至,欲内外击绍。
遣人与子书,刻期兵至,举火为应。绍侯者得其书,
如期举火。瓒以为救兵至,遂出欲战。绍设伏击,大破之,复还守。绍为地道,
突坏其楼,稍至中京。瓒自知必败,尽杀其妻子,
乃自杀。
鲜于辅将其众奉王命。以辅为建忠将军,督幽州六郡。太祖与袁绍相拒於官
渡,阎柔遣使诣太祖受事,迁护乌丸校尉。而辅身诣太祖,拜左度辽将军,封亭
侯,遣还镇抚本州。太祖破南皮,柔将部曲及鲜卑献名马以奉军,从征三郡乌丸,以功封关
内侯。辅亦率其众从。文帝践阼,拜辅虎牙将军,柔
度辽将军,皆进封县侯。位特进。
陶谦字恭祖,丹杨人。少好学,为诸生,仕州郡,举茂才,除卢令,迁幽州剌史,徵拜
议郎,参车骑将军张温军事,西讨韩遂。会徐州黄巾起,以谦为徐州剌史,击黄巾,破走之。董卓之乱,州郡起
兵,天子都长安,四方断绝,谦遣使间行致贡献,迁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
侯。是时,徐州百姓殷盛,谷米封赡,流民多归之。而谦背道任情:广陵太守琅
邪赵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见疏;曹宏等,谗慝小人也,谦亲任之。刑政失和,良
善多被其害,由是渐乱。下邳阙宣自称天子,谦初与合从寇钞,后遂杀宣,并其
众。
初平四年,太祖征谦,攻拔十馀城,至彭城大战。谦兵败走,死者万数,泗
水为之不流。谦退守郯。太祖以粮少引军还。兴平元年,复东征,
略定琅邪、东海诸县。谦恐,欲走归丹杨。会张邈叛迎吕布,太祖还击布。是岁,
谦病死。
张杨字稚叔,云中人也。以武勇给并州,为武猛从事。灵帝末,天下乱,帝
以所宠小黄门蹇硕为西园上军校尉,军京都,欲以御四方,徵天下豪杰以为偏裨。
太祖及袁绍等皆为校尉,属之。并州刺史丁原遣杨将兵诣硕,为假司马。灵帝崩,硕为何
进所杀。杨复为进所遣,归本州募兵,得千馀人,因留上党,击山贼。进败,董
卓作乱。杨遂以所将攻上党太守于壶关,不下,略诸县,众至数千人。山东兵起,
欲诛卓。袁绍至河内,杨与绍合,复与匈奴单于於夫罗屯漳水。单于欲叛,绍、
杨不从。单于执杨与俱去,绍使将麹义追击於邺南,破之。单于执杨至黎阳,攻
破度辽将军耿祉军,众复振。卓以杨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天子之在河东,杨
将兵至安邑,拜安国将军,封晋阳侯。杨欲迎天子还洛,诸将不听;杨还野王。
建安元年,杨奉、董承、韩暹挟天子还旧京,粮乏。杨以粮迎道路,遂至洛阳。
谓诸将曰:“天子当与天下共之,幸有公卿大臣,杨当捍外难,何事京都?”遂
还野王。即拜为大司马。杨素与吕布善。太祖之围布,杨欲救之,不能。乃出兵东
市,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