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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部分阅读(1/2)

    嗌偃四兀 ?br />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

    如同往日一样,言语中仍旧带着几分谦卑,只是今日的阴丽华,面上却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利。

    此后郭圣通显然再无心与她闲话,只是应付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西宫。

    郭圣通一离开,阴丽华的身子立刻便松软了下来,靠在习研身上,紧皱着眉,忍得全身都在发抖。

    时至今日,她总算能够理解,当年刘死后刘秀的那三个月是如何熬过来的了。打落了牙齿都得和血吞,内里忍到撕心裂肺,表面上却仍旧还要与你所愤恨之人谈笑风生。

    若说痛苦,这天下间还能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么?

    “姑娘,进去躺着吧!你如今气不得,伤心不得。”习研轻轻扶着她,说着最关心她的话。

    她点点头,随习研进了内殿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绣着凤凰的帐顶,思绪昏昏沉沉,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刘义王、刘阳和刘中礼三个孩子手牵着手进来,看到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样子,都不敢说话,只是并排跪坐在床前,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无知无觉,径自看着帐顶。

    刘秀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三个孩子小心又安静地看着床榻上的母亲,而母亲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慢慢走近,几个孩子看到他,没有像往日一般扑上来,只是一同起身,安静地揖礼,而后便瞪着一双双眼睛带着祈望地看着他。

    他笑着抚了抚他们,示意他们出去。

    三个孩子又拉着手走出去。

    他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手指向下,抚摸她的脸颊,低声道:“若心里仍不好受,便发泄出来吧!你若一直这样,不只吓了孩子们,连我也害怕。”

    她慢慢地转头看着他,片刻,轻声道:“郭皇后来过了。”

    “我知道。”他慢慢地道。

    “她问我,盗贼可有抓到,我告诉她,做下这等恶事的,不止那盗贼一个,若真偿命,也不知要死多少人呢……”她想要告诉他,在那一念之间,她有多想扑上去打那个女人一个耳光。

    可是,终究不能说。

    “我知道你恨……”

    “是啊,我恨,”她苍凉地笑,“只杀一个人,根本就消解不了我的恨意。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天下谁人没有伤心事?谁人不可怜?旁人都能忍得了,为何偏我就忍不了呢?”

    他俯身抱住她,低声道:“当年那个追着我从小长安到昆阳城的女子,为了我,生生将自己忍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丽华,你知道我有多心疼……”

    她静静地笑,她就是要让他心疼,心疼一辈子。

    因为他的心疼,便是她和孩子们的保证。

    “刘秀,”她轻轻贴着他的侧脸,慢慢地道,“所有能失去的,我全部失去了。从今以后,我和孩子们唯一能够依靠的,便只有你一个了。”

    “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死去……”

    眼角慢慢有泪浸出来,她笑着哭,“若你死去,留我一人在世上,该有多难过……我不想要再过那两年的孤单日子,太痛了……真的真的,太痛了……”

    他的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不让你痛了,再也不让你痛了……你信我。”

    次日,她一早带着孩子去长秋宫请安,却突然遭拒绝,郭圣通避而不见,只是着侍女眉心打发她。

    “娘娘玉体微恙,请阴贵人明日再来吧!”话语间,虽是奴婢的尊敬,但面上却有掩饰不住的愤恨与恼怒,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充满敌意。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么?

    为何郭圣通待她的态度一夜之间竟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

    带着不解,才刚进西宫,却看到阴兴已经等在了大偏殿。

    她怔了一下,笑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娘和儿都……入葬了?”

    阴兴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道:“我来给姐姐看一样东西。”

    “什么?”

    “两个时辰前,陛下着大司空大诏天下的诏书,”见阴丽华仍是一脸的不解,他拿出一份布帛,递给她,“这是大司空拓出来交给我的,你自己看吧。”

    她不解,刘秀下诏书,为何要背着她?看着阴兴古怪的神色,她慢慢地接过,打开。

    “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士,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及尸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忍不住全身开始发抖,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每看一个字,心里的痛便多增加一分……一直到最后,疼痛如野火般蔓延,一息尚存的心,被烧得痉挛,疼痛到不能呼吸……

    她慢慢弯下腰,微微张着嘴,用手紧紧抓住前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她的心不那么痛……

    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

    在新野的一见倾心;小长安的撕心裂肺;昆阳城的生死与信任;宛城的相依为命与相濡以沫;分离后的坚持与等待……那些年,她用尽了所有的热情与爱,将她所有能够给的,都毫不保留地给了他。

    可是两年过去,及至入宫,她将自己的心埋葬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中,因为心死,因为怨恨,虽一直说着信他,爱他,可是这颗爱他信他的心,终究是没有了最初时的坚定不移。因为不信,酸痛不堪的心不再相信他在这座江山与爱情之间,他会选择爱情;总是在随时提防着,又会在什么时候,他会为了江山,再次舍弃她……

    可是,在她最为疼痛的时候,他却写下了这样一份诏书,大诏天下。他舍弃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民心,舍弃了一个帝王最为重要的东西,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对她,不仅仅只是荣宠,更多的——是爱!

    原来……他是真的爱她!

    原来他一开始便知道,他知道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他爱得如此毫无保留,她心底里的怨和恨从来就没有消失过,那层曾经因挖心掏肺一般的疼痛而留下的疤痕,仍旧不曾彻底消除……

    他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既然剜不掉她心底的恨,他便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宣告他的爱。

    阴兴不知何时悄悄离去,刘秀慢慢走进来。

    看到她泣不成声的样子,微微叹息,抹着她的眼泪,低声道:“不是说好不哭了?你这样哭,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她抬手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多少年不曾这般肆无忌惮,却又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过了?这样完完全全地信任,将自己彻彻底底地交给他,哪怕前方就是火坑,只要他开口,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我爱你,文叔,我爱你……”

    刘秀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在她的耳边要求着:“再说一遍,丽华,方才你说的话,再说一遍。”

    “刘秀,我爱你。”

    扯过来不及脱掉的大氅,将她密密裹住,侧过头,吻住她的发鬓。多少年了,多少年她不曾对他说过这句话了?自从入宫,她虽仍如当初一般的温顺乖巧,可心头却始终蒙着一层迷蒙的雾气,将他隔绝在外,再也不复当初那般,爱得决绝。

    第二十六章 伤逝伤情

    以前还会时不时作痛的心,如今彻底平复,她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一心一意爱着刘秀的阴丽华。

    这一夜,是阴丽华入宫这些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依偎着身边这个给她所有依靠的男子,便觉得,此生足矣。

    次日,阴兴一早到宣德殿觐见刘秀,跪求辞去侯爵之位。刘秀数次规劝,然而阴兴却如当年的阴识一般,宁死不肯接印绶。

    刘秀无奈,只得全他之志。

    等他到了西宫,阴丽华恶狠狠地瞪他,“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侯位?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你和大哥都封侯的话,也许娘和儿就不会死!”

    阴兴却突然发作,狠狠捶了一下长案,疾言厉色地呵斥她:“贵人不读书么?自古便是帝王外戚家往往被不知谦让退避所害。嫁女要配侯王,娶妇便一定要打公主的主意,长此以往下去必遭皇帝的忌讳!富贵有极,人当知足,过多的夸耀奢靡只会增加世人的指责!”他冷冷地看着她,“当初大哥为何坚持回新野,而不愿在朝为官?贵人向来自诩才高,竟连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都看不明白么?”

    阴丽华被他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却又不得不承认阴兴说的有道理,她只是想着阴识和阴兴从来不是贪恋权贵之人,想来刘秀也是知道的,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阴家会遭刘秀的忌讳。

    却忘了去考虑世人会如何看待他们阴家。

    自她入宫起十余年的独宠,刘秀诏书中毫不掩饰的偏宠,阴氏一门四王侯……再思及昨日和今早郭圣通的闭门不见,她叹息。他们……也许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了……

    “果然还是你和大哥看得明白,是我糊涂了。”

    阴兴瞪她,“你何时清醒明白过?”

    阴丽华拿竹简敲了他一下,“你外甥都这么大了,你还当我是小孩子一般地训诫,真是……可有真当我是你姐姐!”

    阴兴避了一下,接着狠狠瞪她,“有个如此叫人担心的姐姐,还真不如是个妹妹!”见阴丽华作势又要打,他咬牙瞪眼指着她,“看看你有个做贵人的样子没有!亏得阳儿不是叫你来教!”

    说到刘阳,阴丽华正色道:“阳儿的师傅,我找来找去都不甚满意,你问问大哥,有无好的人选?”

    “不必问了,”阴兴整了整衣袖,“皇上将阳儿交给了我和大哥教。”

    阴丽华怔了一下,“他……”

    阴兴突然起身,冷着脸揖礼,“臣告退。”

    阴丽华莫名其妙,过了半晌才指着阴兴远去的背影对身后的习研抱怨:“这孩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习研笑她,“三公子他自己都有孩子了,就只有您,还总是拿他当孩子看。他不恼您恼谁啊?”

    阴丽华叹息着,“可不是,庆儿都两岁了呢!这一晃眼,过得可真是快啊……当年他装小大人的样子似乎还在眼前呢……”

    “可不是,咱们大公主都七岁了,等再过个七八年,她及笄了,就该出嫁了,姑娘您都该做岳母了呢!”

    阴丽华吓了一跳,“这……这一转眼的,也太快了。将来不能让义王那么早嫁,都还是孩子呢!”

    “这可由不得您做主了呀!”

    阴丽华愣住。是啊,由不得她做主的。她虽是孩子的生母,但皇后才是他们的嫡母,庶子庶女的命运,向来是掌握在嫡母手中的……

    阴丽华夜里缠着刘秀不准他睡觉,严肃地道:“义王都七岁了!”

    刘秀点头,“你都嫁给我十二年了,我们都老了。”

    阴丽华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我说的不是这个!”

    刘秀被她磨得没办法,坐起来,问她:“那你说的是什么?”

    “义王都七岁了,再过七年就该要及笄了……”她低眉,“将来她要嫁人,是我做主?还是你做主?或者是郭皇后做主?”

    刘秀叹息,“她才不过七岁,你如今便开始担心这个?”

    她点头。

    “你不是一早便有打算,要将义王许给邓禹的长子?”

    “但庶女要嫁人,向来是由嫡母做主的啊……”

    刘秀看着她,突然咬了一下她的唇,略带些恶狠狠地道:“这半夜的不许我睡觉,便是为了跟我耍这些小心眼!”

    阴丽华反手搂着他,将脸埋进他怀里,闷声问:“你说,女儿的亲事谁做主?”

    “我随女儿的意愿!只要是她愿意的,谁反对都没有用。”

    阴丽华呆了一下,他这样一个封建帝王,居然要随女儿的意愿,任女儿自己挑丈夫?

    “你……不会管束着她?”

    “只要你不管束她便好,”他忽然想问她,“若当年岳母真的管束了你,不许你嫁给我,那你当如何?”

    说起阴夫人,她心下黯然,但随即却又笑,他以为当年阴夫人未曾反对管束过她么?躲进他怀里眯着眼睛,“她不同意,我也要嫁给你!”

    第二十七章 得失之间

    建武九年时,刘秀颁布的那一道诏书,对郭圣通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阴丽华整整四个月,每日往长秋宫请安,郭圣通始终避而不见。

    但她倒是能够理解的。因为这一道诏书,不啻于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的所有怨和恨都是师出有名的,她就算这一辈子都不见她,任她在长秋宫门口跪上一辈子,这天下人也不会道她这个皇后半分的不是。

    她已经被定位在了弱势的立场上,注定了她是被同情的。

    刘秀对此无话可说,阴丽华若是因此而不去长秋宫觐见,那她便是更加落人口实。而他,是绝不可再插手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阴丽华每日抱着肚子碰壁而回。

    他有时心疼得狠了,便抱着她叹息,“后悔发那道诏书了。”

    阴丽华揪着他的衣襟,娇斥,“不许你后悔!她纵是往后一直让我碰壁,我也是愿意的!”

    “就同以往有孕时一样,不去觐见了吧?”

    她无奈,这个聪明一世的皇帝陛下啊……今日怎么净说些糊涂话?

    “若是没发那道诏书之前,我或可随了以往,但是如今却是绝对不行的!不然岂不是让天下人都戳你的脊梁骨?”两个都是他的妻子,如今他为了一个妻子而将另一个置于如此境地,让天下人如何想?

    刘秀道:“我既敢当着全天下人说那样的话,便不怕人戳脊梁骨。”

    她埋首在他胸前,蹭了蹭,“我怕。”

    哪怕是为了挽救刘秀在臣民们心中的形象,她也要坚持与郭圣通耗下去。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南宫内的微澜尚未平息,陇西落门传来消息——阳夏侯冯异薨于军中。

    建武皇帝刘秀听到这个消息,拿着木牍愣在当场,许久都未能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慢慢问了一句那来报信的中黄门:“你再说一遍。”

    中黄门跪在地上,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回陛下,陇西落门传来消息,阳夏侯薨于军中。”

    刘秀手中的木牍蓦然掉落在地上。

    怎么会死得这样突然?阴丽华听到消息,同样震惊了许久。

    建武九年时,祭遵逝于军中,刘秀亲自送葬,着实悲伤了一场。可是却将征虏将军一职又交给了统兵多年智谋超群的冯异,并将原祭遵手下兵士尽数交给了他。等隗嚣死后,其子隗纯被拥立为王,仍旧屯兵冀县,公孙述遣部将赵匡、田戎等人发兵相援。刘秀命冯异兼天水太守之职,与赵匡、田戎相持近一年,最终斩尽贼首!

    只是后来冀县外攻不下,其余诸将都提议暂且休整部队,择时再战。独独只有冯异一人坚持固守,不肯退兵。终于在今年四月时,攻打落门,不下,病发,逝世于军中……

    这位替刘秀平定了关中,披荆斩棘英勇无畏的将军,就这么没了。

    平心而论,若当真论功劳,吴汉、耿弇、贾复哪个都不如冯异,武可上阵,文可谋夺,据河西、平关中、夺栒邑、败匈奴……这一桩桩一件件,若论功劳,哪个有冯异的大?

    冯异之死,对于刘秀来说,无异于断其手臂。

    当年从宛城追随他一起去往河北打天下的人,又少了一个,刘秀的嫡系,还剩下几个?

    如今他的天下,又要靠谁来打?

    她思之度之,却是越想越是心慌。

    丢下怀中的刘苍,飞快地往却非殿跑,吓得身边的习研几乎要魂飞魄散。

    跑到却非殿,黄门不敢拦她,任她直冲了进去。

    “文叔!”

    刘秀看她这样跑进来,吓了一跳,上前两步接住她,忙问:“你怎么了?怎会怕成这样?”

    第二十七章 得失之间

    她冷着脸,将殿内黄门统统遣出去,才正色地看着他,“文叔,往后你要常宿在长秋宫。”

    刘秀只微一挑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如今我们是没有办法的,郭皇后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她黑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他,“文叔,今夜你便歇在长秋宫,明日我便带着孩子们去跪求请罪,不论如何都要见她一面,让她当场将气出了。”见他张了张口要说话,她忙又道,“但是,不管到时郭皇后发多大的怒气,我受怎样的惩罚,都不许你出面,你只能当做不知道!”

    刘秀闭目,将她紧紧揉进怀里,颤抖着忍了许久,才狠狠咬牙,“这样……太委屈你了!”

    她眉目弯下,笑意盈盈,“不委屈,你忘了么?我说过的,我是依附于你的,你好我便好啊,若你不好,我还如何过得幸福呢?”她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微使力,按一按,“你呀,是要与我过一辈子的。你就是我和孩子们安全的、幸福的、无忧的保障,你总得要好好护着我们啊!”

    当夜,刘秀歇在了长秋宫。

    阴丽华对着身旁空下来的床位,第一次睡得香甜,笑得心甘情愿。

    次日一早,她带着四个孩子齐往长秋宫请安,如往常一样,她被拦在了长秋宫门外。

    看着站在她两边紧紧拉着她手的四个孩子,她温柔地对着他们笑笑,提起裙裾,缓缓跪了下来。

    几个孩子紧随着她跪下,四月的天说冷不冷,说暖不暖,青石砖的地面硌着四个孩子的腿,她的心拧着疼,但咬咬牙,却忍了下来。

    一直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