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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1/2)

    没有用了。”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大王他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容易。”

    “计较?”脑海中那个将她折磨得肝肠寸断的男子始终徘徊不去,她无声地笑,“若真计较,也许我早就伤心难过死了。不过是有时候觉得委屈罢了。”

    傅弥细细看着她平静的容颜,无声叹息,“委屈便哭一场吧。”

    她笑,“早哭过了,不哭了。以后也不计较了,计较不着。”

    在长安城外借住了一处民房,阴丽华休养了十余天,才能勉强上路。

    “我带你去邯郸吧,去见见大王。”

    阴丽华怔了一下,淡淡地笑了笑,“不要了,回淯阳吧,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第十六章 穷途末路

    “难道你不想大王么?”

    她摇头,微笑道:“不想了。”

    傅弥抓住她,皱眉,“丽华,何必这样呢?”

    “要不然要怎样呢?”她笑着反问,“去了邯郸又怎样?郭氏夫人就不存在了么?我和他之间的这道沟,就会消失么?去了之后我算什么呢?刘夫人?正妻?还是妾?”

    “你……自然是正妻……”几个字说完,傅弥都难免底气不足。刘秀在河北娶郭圣通时,亲事办得极为隆重,所有人都知道铜马大王的王妃是真定郭氏,除了他们最初跟着刘秀到河北的这些人,还有谁知道在淯阳城里,还有一个刘夫人阴氏?

    阴丽华凛然一笑,“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她翻出左手看了看包扎得厚实的手掌,“我和他之间,除了那些在政治上无足轻重的情分外,什么都没有。除了不拖他的后腿,我什么都帮不到他。一不服众,二无人心,去了只会让他为难。何必自讨难堪?”

    她已经像是另一个祥林嫂了,就不要再让她的可怜让更多人知道了吧。

    “你,”傅弥心头微酸,“你就是凡事看得太明白了,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这样还有什么意思?成或不成,总要去争一争才知道,而不是像你这样,因为看得明白,所以不肯争,不肯抢,就这么拱手让出。”

    阴丽华面上有些恍惚,“就是因为看明白了,所以才不能争啊。”

    傅弥看得心疼,轻轻抱了抱她,“就快要苦尽甘来了。”

    阴丽华微低眉,猜测出她这句话里的意思,“是么?有人劝他称帝了?”

    傅弥微讶,“你怎么知道?”

    她笑,“猜也猜得出来啊。”

    “更始帝封的那个什么萧王,不要也罢。大王德业双馨,已经不止一个人劝他称帝了,只是他一直未曾表态。”

    阴丽华不置可否,淡淡地道:“再等等吧。”

    因为阴丽华身上有伤,马车不敢走得太快,两人便一路慢慢悠悠地走着。这日,两人在一处食肆前停下,傅弥扶着阴丽华下了车,两人要了些饭食,在一处长案前坐下。

    正吃着,却看到有人穿了一身缟素进来了,那店家有些不乐意,皱眉说了一句,“怎么穿着丧服出来吃酒?”

    那人叹了口气,道:“好好的谁乐意服丧呢?不过是河北的铜马大王去世了,我家受过他的恩,因此便为他服丧……”

    他话未说完,阴丽华手中的木箸便吧嗒掉在了地上,僵硬着脖子扭过头,呆滞地道:“你……说什么?”

    傅弥更是不信,猛拍了一下长案,怒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大王怎么可能会死。”

    阴丽华犹自呆呆地看着那人一身刺目的缟素,“你说……哪个铜马大王?”

    那人叹了口气,道:“这天下能有几个铜马大王?自然是河北的铜马大王。听闻他前几日追击铜马军中了埋伏,落下悬崖,身亡了。在河北,几乎家家都在为大王服丧。这事,又岂能乱说的!”

    阴丽华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全身的伤口都在痛,痛得她几乎晕厥过去,她惨白着脸,喃喃呓语,“不可能……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怎么会死呢?冯异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他分明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的。”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跑。

    傅弥大叫着追上去,“夫人,我离开时还曾见过大王,他不可能会突然死了的。也许这只是谣传,你不要急,我这就带你去河北。”

    她手脚发抖地往车上爬,左手狠狠按在车辕上,才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涌出大量的鲜血来。

    第十六章 穷途末路

    身后食肆里的人有跑出来问她们要饭钱的,有指着她问她是铜马大王的什么人。但她却只觉得浑身奇寒,犹如踩在不见底的云端,身子不停地往下掉着,找不到任何的依靠。

    傅弥扶着她上了车,便驾着马车,飞快地往北方去。

    她昏昏沉沉地靠在马车里,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所有的理智统统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心的恐惧无助和绝望。

    我不会死,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你既然嫁给了我,我便一定不会让你守寡。

    言犹在耳,可是他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

    刚一入了河北的地界,傅弥便停下了马车。

    “夫人……”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阴丽华扑过去,挥开车帘,却见入眼一个村子,来来往往,人人缟素。她忽然觉得咽喉似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呼吸,眼前一黑,在傅弥的惊呼声中,一头栽下了马车。

    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哭,一阵远,一阵近,飘飘忽忽地萦绕在她的耳边。她浑浑噩噩地躺着,睁不开眼睛。

    是谁在哭?娘?习研?

    听不出来。

    接着,便又慢慢睡了过去。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压抑的、隐忍的声音在她的头顶飘忽着。

    “遭了很多罪……夫人是爱之深,痛之切,对大王一片真心,无人可及。”

    似乎有人碰了碰她的手,却又极快地收了回去。

    是谁?

    谁来了,谁又走了,她昏昏沉沉地数不清楚。只是觉得心口处痛得厉害,像是被人生生挖开了一般,血淋淋的,空了一块,隐有冷风洞穿,寒冷刺骨,疼痛刺骨。

    刘秀刘秀,你真是我阴丽华命里的劫。

    是谁在娇憨地笑,带着赌书泼茶一般无所顾忌的欢欣喜悦?

    刘秀在此立誓,此生定不负你阴丽华。

    是谁的誓言字字真心,真如此生此世都只爱一人一般地情深义重?

    可是,他们都去了哪里呢?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不是不想醒过来,而是醒不过来。胸口空荡荡的,连身体上的疼痛都不再有知觉,只是觉得疲累。

    “阴丽华,你听着,刘秀没有死,他是掉悬崖了没有错,可是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是谁的声音?他说什么?

    她猛地睁开双眼,嚯地坐了起来,一把抓起身边的人,双目凝前,“你再说一遍。”

    邓禹双目微冷,狠狠抽回自己的手,“终于醒了?”

    她厉喝:“邓禹。”

    邓禹忽然一指她,厉声叱骂,“阴丽华,你个傻子。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清醒一点行不行啊。”

    阴丽华冷冷地掀开薄被,也不趿鞋子,拉开门便叫:“傅弥!傅弥!”

    一边,傅弥安安静静地出现在她面前,“夫人。”

    “他是不是没死?”胆战心惊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屏息着注视着傅弥,等待着她点头或摇头。

    傅弥黑白分明的瞳仁静静地望着她,然后轻轻点头。

    她忽然就松懈了下来,抬了抬手,不知道是想要捋一捋额前的乱发,还是想要做些别的什么,但终于又垂了下来,浅笑着点点头,过了许久才轻轻说了三个字,“那就好。”

    那就好。

    转身慢慢地往屋里走,胸口又有了跳动的感觉,她似乎又活了过来。

    可是,傅弥的话,还没有说完。

    “郭氏夫人在温明殿,诞下一子,取名为彊。”

    她僵住。

    站在屋中央的邓禹,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悲悯。

    第十七章 终登帝位

    既然已经到了河北,傅弥劝她至少要去见一见刘秀。

    她摇头,一言不发地坐上马车。

    “走吧。”

    五月底,阴丽华回到淯阳城。

    阴夫人叫了一声:“我的儿。”便抱着她哭到肝肠寸断。

    梳洗时,习研又抱着她哭到肝肠寸断。

    她轻轻拍了拍习研,“你没事吧?”

    习研哭着摇头,“我没事,我只是被他们打晕了……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护着姑娘……”

    阴丽华笑,“那人那么厉害,连傅弥都打不过他,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要怎么护着我?”

    习研仍旧哭,“总之,都是奴婢的错。”

    洗澡时,看到她身上旧伤未除,新伤又添,扑簌簌的眼泪便又落下来,咬着嘴唇呜呜地哭,“姑娘……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阴丽华叹了口气,“习研你哭得我头都痛了。”

    习研闭了嘴,小声地哽咽。

    梳洗完了出来,阴夫人正满脸感激地向傅弥道着谢,见她进来,又抚着她受伤的手哭了一场。

    “我的可怜的儿啊,何曾吃过这般的苦,受过这般的罪啊……”

    阴丽华又反过来安慰了她一番,才算作罢。

    一直到了晚上,才算真正地安静下来。

    邓府院子里的茉莉、凤仙、海棠,还有一丛一丛的锦带,明艳似锦,都热热闹闹地开满了枝头,六月的习习晚风不紧不慢地吹过来,一阵一阵地带着凉意。一弯淡月下,阴丽华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将头俯在膝上,闻着淡淡地花香,缓缓闭上眼睛。

    “阴姬。”

    她睁开眼睛,看到黑暗中缓缓走来的高大男子。她没有起身,只是抬头露出一丝浅笑,“邓奉。”

    邓奉在离她五步远时站住,凝视眼前这张哀伤黯然的容颜。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她从过去那个一颦一笑都明艳如花的娇俏姑娘,转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的沉默女子。

    “你还好么?”他突然问。

    阴丽华想了想,答道:“我还好。”

    “可是我认为你并不好。”他摇头。

    阴丽华淡淡地笑,“一个人好不好,就如人饮水,是冷是暖只有你自己知道,看是看不出来的。”

    沉默了一会儿,邓奉又道:“郭氏诞下一子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阴丽华长长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一再跟我提他的事情呢?郭氏生不生儿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邓奉在月光下,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既然没有关系了,我不过随口一提,你又何必有这样的反应呢?”

    阴丽华面色一凛,双目陡然变成冷冽,“邓奉,这样的话,不该是你来跟我说。”也许是她突然间的色厉内荏,表情太过严肃冷厉,邓奉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她稍稍放缓语气,但也只说了几个字,“邓穗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短短几个字重似千钧。不再装傻,不再躲避,明火执仗,一句话挑了出来。

    邓奉的身子又晃了晃,终于慢慢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了,习研和傅弥才出现在她身后,一左一右,在她身旁坐下了。

    “姑娘不知道,发现您失踪的那日早上,邓……便像发疯一般发动了所有人去寻您。淯阳城里没有找到,大公子便猜测着您是不是被掳去了长安,他便去了长安。他是十日之前回来的,回来后,只对大公子和主母说了一句:河北铜马帝身亡,想必他是去河北了。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阴丽华黑湛湛的双眸扫向天际那半弯残月,“习研,牵扯不清的感情伤人累己,我避之唯恐不及,不想要轻易沾惹的。”

    第十七章 终登帝位

    习研“可是”了一声,看她淡然的样子,便适当地闭嘴,没有再接下去。她隐隐发觉此次被掳,阴丽华再回来,性情便有了些许的转变。只是她想了又想,却始终想不明白她哪里变了。

    她看向傅弥,却见她沉默淡然,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第二日,淯阳突然传来消息:李轶被朱鲔所杀。

    阴丽华疑惑不解,李轶与朱鲔的关系向来不差,朱鲔怎么会突然没有一点征兆地将他杀了?

    阴识冷淡地笑,“你真以为李轶是被朱鲔所杀?”

    阴丽华皱眉,“那是?”

    阴识将一卷木牍丢给她,“这是六部兵在河北传来的消息,你看吧。”

    冯异写信给舞阳王李轶,劝其归附刘秀。李轶知长安已危,但却因刘之死而不安,虽不敢真同意归降刘秀,但也不再与冯异交兵。因而,冯异才得以顺利攻下天井关两座城池。之后又南下,攻取河南成皋以东十三个县,收受降军十余万人。冯异与更始将军武勃于士乡交战,大破武勃军,斩武勃。李轶紧闭城门,不予救助。

    冯异见劝降奏效,便如是回禀刘秀。而刘秀给他的答复是,“李轶诡诈多端,敌我难测,你且移其书信于各太守、都尉便是。”

    果然,朱鲔听闻此事大怒,很快派人结果了李轶的性命。

    “大哥可知道,当初我们在淯阳城外酒肆遇袭,是何人所为?”

    “谁?”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木牍,指着上面一个名字,“李轶。”

    阴识挑了挑眉梢,“李轶?为什么?”

    “刘。他对刘秀知之甚深,并且一直在防着他,所以当刘秀提出要去河北时,他立刻便猜出了我跟刘秀的用意,但是他没想到刘玄仍旧同意刘秀去了河北。他是为了阻拦刘秀,才要杀我的。”

    “谁告诉你的这些?”

    “……刘玄。”

    阴识没有再追问她,而是缓缓闭目,面上悲喜不明,只是过了许久,才淡淡地开口道:“刘秀的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很毒啊。不光替他兄长报了仇,还让更始朝内部自相残杀,离德离心,最后他倒是坐收渔滃之利。此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心计如此之深沉,果然是个能成大事之人。”轻轻摇头,“只怕就真如妹妹所说,能够笑到最后的人,非他莫属了。”

    阴丽华微微一笑,收起木牍,“大哥,咱们该回新野了吧?”

    阴识答非所问,只是轻轻感叹一声,“就快打到南阳了……”

    阴丽华皱眉,叫了一声:“大哥。”

    阴识黑湛湛的眼珠子清清冷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突然问:“去了河北,没有见刘秀吧?”

    阴丽华怔了一下,转去河北之事,她并没有跟家里人说。

    “你跑去河北,没人说你什么。只是你躲着他不见,又一个人跑了回来,他担心你,”从袖袋里拿出一封帛书,递给她,“拿去吧,他给你的。”

    阴丽华看了看,慢慢地伸手接过。

    “我以为他死了,昏了头,便跑过去了。后来知道他没有死,就回来了。”

    “是知道了郭氏产子的事情才回来的吧?”

    她抿嘴一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哥。”

    阴识冷笑,“你旁的心思或许不好猜,但只要扯上刘秀,最先自乱阵脚的那个人便一定会是你。”

    阴丽华叹了口气,“我果然是被他坑苦了。”说着指了指那封帛书,“这上面写了什么,不必看我都知道。”见阴识淡然一笑,并不答话。便轻轻起身,悠悠而叹,“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第十七章 终登帝位

    六月初,朱鲔派部将苏茂、贾强领兵三万余人渡过巩河,攻温县。朱鲔又亲自领兵数万人攻平阴,用以牵制冯异。此消息传至河内,河内太守寇恂匆忙率军迎敌。次日,冯异派出的救兵赶到。寇恂命士兵于城上呐喊,“刘公兵到!”苏茂等人听后,大惊,军心涣散。寇恂乘势冲击,大破敌军。

    而冯异则率军渡巩河突袭朱鲔,朱鲔逃。

    冯异与寇恂追朱鲔及余部至洛阳,绕城一周而还。

    从此洛阳全城震恐,城门昼闭。

    冯、寇二人兵力之勇之盛,震惊整个南阳郡。

    到了此时,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更始之败已是必然趋势。而刘秀之盛,比之当初全盛之时的更始朝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兼之刘秀一片爱民之心,所到之处皆受到赞誉声一片,极得民心,似乎称帝一事,已是众望所归。

    阴丽华暗自点头。

    是时候了。

    她想了想,还是去找阴识,开门见山地便道:“我想请大哥帮我找一个名叫华强的儒生来。他是刘秀初在长安太学时候的同窗,听闻刚自关中归来。”

    “你找这人有何事?”

    她皱眉叫了声:“大哥,你别问了,我自有我的用意。”

    阴识黑湛湛的眼瞳带着些微微的冷意,“华强我可以给你找,你的用意也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不许你胡闹。”

    阴丽华微微一笑,“大哥我何时胡闹过?”

    阴识冷淡地反诘,“你何时不曾胡闹?”

    阴丽华不说话了。

    两天后,阴兴带着阴丽华出邓府,在城中一家酒肆见到了这位儒生华强。

    “听闻先生在长安时,与铜马帝刘秀是为同窗?”

    “诺。”

    “那初时铜马大王征伐昆阳、后又北占邯郫,平定北方各郡州,三分天下而大王占有二分,横跨数州占据疆土,拥有披甲兵众百万人。你既与他同窗交好,又为何不前往助他?”

    华强笑,“铜马大王之能允冠百王,且身旁又有才德相助者众之。在下才微德浅,实不敢丢丑于大王面前。”

    “我听说你善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