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声在单司俊胸前响起。
感觉紧贴的娇躯,耳闻小声的酣声。单司俊一僵,却蓦然又从喉咙里发出沉沉的笑声:
呵……,终于不再恐惧了。
轻轻将她打横抱起,露出那沾泪却又安心的容颜,紧揪的心,在此刻发下。
翡翠苍白着脸,身子轻颤。恐惧并不只因为遇上如此恐怖的事情,更因怕小姐出事,无法向老爷交代。夫人早逝,老爷没有纳妾,更无新娶老婆。小姐就是苏家的独苗,如果小姐出了事,她众有一百条人命,也无法赔偿。而且她从小无爹无娘,是苏家将她养育成人,并一直视为亲人,这份恩情,是她一辈子也无法还轻的啊!
耳边闻着小姐恐惧的哭泣,她却无力安慰。如果、如果她再坚强一些就好了,就不用自己那么害怕,就能够安慰小姐,保护小姐。
自己真是没用,深深的无力感,深深的自责……像瓜藤缠绕着小丫头,俏脸更苍白。
于峰看着小丫头,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连红印都有了,心里突然有点心疼。
一路走来,翡翠一直笑呵呵的,从来没像此刻一样,俏脸苍白,嘴唇紧咬,好像在自虐一样。她应该是很害怕?很想哭?很想发泄吧?却一直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自己喊出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即时溢满恐惧却仍眨也不眨地守着自己的主子,担心着自己的主子。
宽大的手掌不自觉轻拍上她的肩,安慰着这个惹人怜的小丫头。
突如其来的安慰,让翡翠一惊。回头,闪着泪光的眼眸对上于峰那双担忧的大眼睛,心陡地一跳。
那是什么感觉?像被雷电所触,麻麻的;却又很温暖,像亲人般的关心。
泪,滑出眼睑。
很久,除了苏家人,很久没有人用这样温暖的目光看着她了。
所以有情绪,恐惧、无力,仿佛都一下子渲泄了出来,泪,从慢慢滑落,到像珍珠断线般猛落。
终于不再压抑了!
看到小丫头隐忍的泪水终于落下来,于峰倒是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闷在心里,不但难受,还容易生病。
不语,只是大掌仍轻轻地拍着。
一时间,厢房里静寂无声,却又有股说不出来的温馨。
一柱香后
苏惜人伸伸懒腰,醒来,竟发现自己已经在轿中了。而对那件事的恐惧,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这都是单司俊的功劳,想起他修长有力的双臂,温暖的怀抱,还有自己在单司俊怀里哭到睡着的情景,不由得羞涩笑了。有些感情,似乎已经在心里萌芽。
侧身,疑,翡翠竟然在身边,而且睡得很熟。
看着翡翠苍白的面容上那清晰的泪痕,苏惜人羞涩的心情蓦然退去。天啊,她到底是在干什么?那种可怕的事情,是她们共同经历的啊!而她竟然只顾着自己害怕,把翡翠忘了。丢她一个人孤伶伶地在一旁,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想像着翡翠独自饮泪的模样,自责如潮水般涌来。苏惜人撑着额头,该死,她算什么主子,算什么好姐妹。又有何资格称自己一直将她当亲人般看待?!试问有谁在亲人害怕时,撇下亲人?又有谁将亲人完完全全忘掉,只顾自己?回想起小时候玩游戏遇到危险时,翡翠总是在第一时间挡在自己面前;有人嘲笑自己慢吞吞像猪,翡翠也总是大声为自己骂回去;而长大后,翡翠对自己的衣食住行也总是无微不至。而这次,自己竟然……
嘴唇紧抿着,压抑那自责的哭声;手紧捏着衣摆,强迫自己不要惊醒熟睡的翡翠。
单司俊骑着俊马走在前头,却一直注意着后面轿子的情况。算算时辰,惜人也应该醒了。不知道,她是否还那样害怕?是否还会流泪?
策马回走,他还是不放心她。
走到轿前,听到轿里传来压仰的哭声。单司俊心一拧,果然,她还在害怕。害她流了这么多眼泪,早知道,就不那么容易放过那两个贼子,手捏成拳头。
轻轻撩开轿窗帘,苏惜人正死咬着嘴唇,闷声哭着。
哎,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如果可以,他真想代替她害怕。
吩咐属下将轿子停到一边,休息片刻。
单司俊将马拴到一旁,掀开轿帘。轻轻朝苏惜人招招手:
“惜人,咱们走走!”
轻开紧抿的唇,苏惜人看看仍熟睡的翡翠,悄悄迈出轿子,跟他走到小树林里。
“你又哭了?!”单司俊手温柔拭去她颊上的泪水,好心疼地说道。
“我好坏。”苏惜人唇轻启,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单司俊不解地望着她,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她不是在害怕吗?
“我好坏。”苏惜人又哭起来,“我竟然只顾自己,忘了翡翠。”
“翡翠?”翡翠又怎么啦?!
“明明遇到那种事情的是两个人,我却只顾自己害怕。忘了翡翠也会害怕,也会需要人安慰。”苏惜人哭着数落着自己,好坏,她真的好坏。
“原来你是在自责。”终于弄明白,原来苏惜人是在气自己在那时候忘了翡翠,原来她不但害怕,现在还自责起来。呜……,可怜的小女人,那怎么是坏了?她也只是个凡人,会害怕得忘了周遭也是能理解的。
“不,你不坏。”轻轻拥住她,“这不能怪你,你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忘了她。”
“可是,翡翠她不会啊!小时候有危险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跑出来保护我,总是……555……”越想越难过,她真的坏。
又流泪了,有那么多泪可流吗?单司俊心疼地拍拍她的背:
“你听我说,那真的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坏蛋,是他们太坏,他们不懂得自力更生,不懂得人性善良。却做一些伤害别人,又害自己的事情!”而他也有责任,因为他的疏忽,才让歹徒有机可趁,才让她们精神上受到伤害。
“那你说翡翠会怪我吗?会不理我吗?”好不安,如果没有了翡翠,她一定会伤心死的。
“当然不会。”单司俊笑笑,“就像你说的,有危险,翡翠总是第一个出来救你,这就说明她很喜欢你,舍不得你受伤害啊!喜欢你,又怎么会离开你了!!”
“可是,这次我……”她还是不安,万一翡翠要是离开了呢?!
“小姐,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知何时,翡翠已来到他们身后。
“翡翠?”苏惜人回头,看见翡翠笑望着自己。“翡翠,你不怪我吗?不怪我那时候只顾自己,忘了你?!”手抓着翡翠,紧张地望着她。
“怎么会呢?!”瞧着苏惜人紧张的模样,翡翠笑了,“我们是姐妹啊,我怎么会怪你呢?!”
“你还当我是姐妹?”苏惜人感动是望着翡翠。
“嗯。”翡翠肯定地点头,“是。”
“翡翠!”苏惜人笑起来,抱住翡翠。“我以为你都不理我了?!”
“翡翠一辈子都不会,不理小姐的。”翡翠只怕不能保护小姐,不能报答小姐一家的恩情。
“呜呜呜……”
泪,因为高兴,再次流下。
第十章
京城•;扬威镖局
校场上,镖师们,个个赤膊上阵,汗流浃背,刀、枪、棍、剑相互切磋,一时刀光剑影、铿铿锵锵;
校场旁的看台,单伯渊坐在背椅上,面前摆着檀木桌,桌上搁着泡好的龙井茶,茶旁就是一盘棋。单大老爷一会儿品茗观赏镖师相互切磋武艺,一会儿自个儿跟自个儿下着棋,好不悠闲。
扬威镖局有名的“小冰山”小林子手拿书信,穿过走廊而来。
静等候单老爷将手上的一棋落定后,小林子才出声:
“老爷,这是于镖爷飞鸽传来的书信。”语毕,双手恭敬承上。
“哦,来信了。”单伯渊赶紧接过信,他正等着他们的消息了,就来了,这个于峰,果然没让他失望。“呵呵……,哈哈……”单伯渊看着信,由轻笑,到开怀大笑,笑得小林子一头雾水,更让正切磋武艺的
镖师们忘了比划。
“哈哈哈……”单伯渊放声大笑,似乎要将心里的喜悦全都迸发出来。
“老爷,于镖爷到底在信上写了些什么啊?让您如此开怀?”小林子疑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啊?很少看见老爷如此开怀大乐?!
“是啊,老爷,于峰到底在信上写些什么?您快告诉我们吧?!”镖师们放下手中的武器,一窝蜂地涌到单伯渊面前,一时间,阳刚之气盛焉。
“呵呵……”单伯渊看着眼前这些平时耍刀弄枪的汉子,这刻却像好奇的孩子,不由呵呵一笑。“好吧,告诉你们吧!”
“嗯~”众人点头,“您说。”
“相信咱们镖局不久后,就会办喜事了。”语罢,又是一阵眉开眼笑。
“喜事?”众人面面相视,极诧异。“什么喜事?”
“难道老爷您要续弦?!”有人陡地冒出一句。
“说什么傻话,您老爷我只爱我夫人一个,即使她去逝了,我也不会续弦的。”一听到如此荒唐的话,单伯渊当即敛下笑脸,怒瞪对方。哼哼,他对夫人的爱情是至死不渝的,不容怀疑。
“呵呵……”被瞪的镖师,不好意思地傻笑。
“算了,算了。”单伯渊摆摆手,“告诉你们吧,你们的少主喜欢上那位苏小姐了。”
“切!”众人一挥手,就要离去。
“喂,喂,这是大喜事啊,你们那是什么反应?”单伯渊气得胡子直吹,呜呜……,太伤人了。这可是关系他有乖巧的儿媳,抱金孙的愿望,当然是大事情。
“老爷,那苏小姐可是咱们扬威所保之人,按镖规,少主不应该与她有所牵扯。”
“嗯、嗯。”其他人附合点头,“就是、就是。”
“镖规也是人定的,改一改不就行了。”哎,真是一群不懂变通的蛮汉,单伯渊摇摇头。
你当然可以改。
镖师们在心里嘀咕,我们只不过是属下,怎么能擅自更改。
“少主真的喜欢那位苏姑娘吗?”小林子无表情说道,“他一向不是喜欢那些妩媚、妖娆,会察言观色的女人吗?那位苏姑娘既谈不上妩媚、妖娆,更不会察言观色。”这点,从第一天初识苏惜人就知道了。
“就是,少主喜欢的人是像胭脂楼的嫣荷姑娘。”
“还有城西柳员外家的大小姐柳素素。”
“还有……”
“停——”单伯渊打断镖师们的七嘴八舌,“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跟我泼冷水啊,俊儿娶了亲,我有了乖儿媳,你们有了一位知书达理的少夫人,不好吗?”气死他的,好不容易,他盼望的事情有点眉目了,结果却被他们泼这么大盆冷水,让他开心的心情都被破坏了!呜……,无情的家伙!
“少主本来就风流嘛!”有人不服气地嘀咕道。
“我知道俊儿是风流了点!”
“岂止一点。”根本是很风流好不好,谁人不知“四优公子”中的单司俊跟商思健是京城出了名的风流俊公子。
“好、好,就算俊儿很风流,但他现在喜欢上苏姑娘了,就不会那样了。”这个不孝子自己名声不好,还累得老爹他替他解释,浪费口水。
“万一少爷只是吃惯了山珍鲍鱼,现在看见清淡小菜,只是鲜个新鲜呢?!”小林子冷冷质疑,他就不相信那个花花大少,会为了一个只算清秀的女孩子放弃一整片花丛呢?!
“小林子,你……”单伯渊狠狠地瞪着这个小冰人,真是的,怎么连他也跟自己唱反调。
“这次俊儿是认真的,喜事一定办得成。”
“老爷,您又怎么知道少爷是认真的?反正我是不看好。”有人舍得为一朵花,放弃一大片花丛吗?而且那朵花,还不是很美丽。
“算了,算了。”单伯渊摆摆手,“不跟你们争了,反正,到时候,你们就明白,我的话是对了。”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倔强的牛,他呢,就是在对牛弹琴。
抱着棋盘,拿起信,单伯渊笑咪咪地离去,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以后的儿孙绕膝的美景了。
“呵呵呵……”
留下一群“倔牛”,在原地发呆!
市集
“冰糖葫芦,冰糖葫芒……”
“包子,买包子……”
“姑娘,来看来看这胭脂水粉吧,特香……”
“好,好!”
……
小贩吆喝声,围观者看杂耍,卖艺者的兴奋的叫好喊,拍掌声络绎不绝。
苏惜人掀开轿窗帘,一双水眸有趣地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景象。哟,那个东西形状好奇怪哦,在京城都没见过,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哎呀,那位姑娘头上的钗真漂亮;还有这儿,那白面书生的字画好有气势,……
外面的景象的确很热闹,有趣。但翡翠还是觉得她家小姐最有趣的,从来没见过温吞的小姐这幅变化多端的表情,呵呵……,要是让单公子瞧见一定更有趣。说起这点,她也真迟钝。竟未发现小姐先前发呆等各种反常现象是为了单公子,更未发现原来他俩人早已互有情意。也许小姐现在还太朦胧,不是很明白她的心意。但她这个旁观者,可是看出来了,小姐分明是喜欢上单公子了。不过,虽然除刚开始的时候,单公子对小姐比较冰冷外,后来一直对她很呵护有加。但她还是担心,毕竟单公子风流的名声在京城那可是大家都知道的,谁能保证他对小姐不是一时新鲜,所以,她一路上一定要好好观察他,绝不让小姐受到伤害。
“翡翠,咱们下去逛逛好不好?”实在很好奇,苏惜人眨巴着双眼渴望地望着翡翠。不是她作不了主,只是翡翠一向担心自己的安危。她上哪儿,自然得带上翡翠了。
呵呵……
翡翠在心里轻笑,她就知道小姐一定会这么问的。
“好啊,可是咱们得经单公子同意。”保护小姐的安全,也是单公子的责任。
“这样啊。”苏惜人顿时娇羞起来,她实在不敢跟单司俊太过亲身,那样她会像生病一样,心跳个不停。不过,外面热闹的景象就像在呼唤她一样,罢了,一起就一起吧,只不过是心跳加快,又不会真的死去,怕个什么劲儿。
“停轿!”撩开轿帘,苏惜人对轿夫说道。
“怎么啦?”听到苏惜人喊停轿,单司俊策马掉头来到轿子旁,“发生什么事?”双眸紧张地望着苏惜人,就怕她又有什么事情?
“我想去市集逛逛。”苏惜人眼巴巴地望着那些笑得欢畅,笑得痛快的人们。好羡慕哦,他们可以这样放开心怀大声欢笑。哪像她天生的软绵绵嗓音,缓慢的语速,从来没有如此舒畅地笑过。
听她这么一说,单司俊提起的心算是放下了。看着她像小狗一样好奇的眼眸,他忍不住微笑:好可爱!
“好吧,咱们就去逛逛吧!”为了她的笑颜,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
“真的,太好了!”苏惜人欢笑起来,呵呵……,如愿以偿。
“不过——”单司俊突然一停顿。
“不过怎样?”苏惜人脸上的笑意又敛下,紧张地望着他。他不该是反悔了吧?不要、不要,她在心里默默念道。
“不过咱们得先将车马、行李安顿好吧,这样才能放松地去逛街啊。”呵……,小女人紧张了。真是可爱!。
“嗯。”有道理,苏惜人乖乖坐回轿里。
“好吧,那就继续走,咱们到前面的客栈投宿去。”
单司俊大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前面的客栈而去。
第十一章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柳,绿色的,盈满生机的身影占住客栈的周围。微风吹拂,扬起千万条绿丝绦,像千万个绿色精灵在迎风舞动,如梦如幻。
单司俊等人将马车停放好,交由客栈小二。踏着青石板,穿过这片绿色走廊,迎着暖暖的春风,心情愉悦地走向挂有“绿意盎然”四个字的二层楼客栈。
客栈门口,肩挑白布巾,身穿青色长衫,圆圆滚滚的另一位店小二笑得像尊弥勒佛似的。见单司俊等人上门,略显粗圆的腰微微一鞠躬,同时手做一个“请”的姿势:
“几位客官,里面请。”
踏进高高的门坎,映入眼睑的是满室的整洁,雅致,没有一点油腻感,更没有喧闹声、碰酒杯声,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亦如客本名字“春意盎然”一样清新、雅俗。
客栈柜台后,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儒雅男子。见单司俊等人气质不凡,不由得亲自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是外地人吧?请问是用膳还是住店啊?”他一点也没有商人的市侩,和蔼可亲的笑容,让人打心里觉得舒服,。
“我们要住宿。”单司俊朝儒雅男子笑笑,“请老板替我们准备五间上房,另外,将我们的车马照料好。”说着将一锭银子交与老板。
“好。”儒雅老板微笑地点头,收下银两。转身,吩咐正在闲赋一旁的店小二,“小二,领几位客官到天字房一号至五号,另外,叫人给客人们的车马照料好。”
“是。”高高瘦瘦的店小二点头,“客官,请随小的来。”语毕,领着他们上楼。
安顿好行李后,向店小二打听得知:
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是一个名为杨柳镇的小镇,顾名思义就是因遍植杨柳而得名。小镇人口并不多,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