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6 部分阅读(1/2)

    日子就在我的提心吊胆中过去,天气渐渐转凉。终于,一场雨后,秋天不再像害羞的小姑娘般半遮半掩,而是完全向人们展露出她的美丽。

    一入秋,宫中便开始忙碌,起源于康熙的一道旨意,入秋后,去皇家猎场塞罕坝狩猎,同时命内大臣费扬古考察随行宗室子弟骑射。

    这次,我当然也在随驾的行列,喜福因此忙了好长时间,反而是我这个格格做了甩手神仙,由得她去张罗,只要不来烦我一切都好商量。整个皇宫在忙碌了大半个月后,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去塞罕坝的路。

    我气闷地坐在颠簸的车里,透过窗帘缝隙羡慕地看着四周在马上驰骋的身影。以前在现代时,我就从来没骑过马,到了古代马成了主要交通工具,不禁让我有跃跃欲试之感。可惜我现在只有十二岁,而且还是个格格,就算康熙再宠我,也不会允许我在大庭广众下骑马赶路,有失身份呀!我当初怎么会回到个女子没人权的时代,正想到懊悔处,车帘一挑,十四阿哥胤禵嬉皮笑脸的猴脸伸了进来。那脸上正挂着扬扬得意的欠揍表情,自从此子无意间发现我非常羡慕有马骑的人,就总是三不五时地来向我炫耀。

    我撇撇嘴地转开头,决定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今年和我一样大,才十二岁的胤禵也不过骑了匹小马驹,和我羡慕的那种在高头大马上挥洒若定的身姿实在差得太远。想让我艳羡的话,等他二十年后当上抚远大将军再说不迟。

    “小瑶子,你看我今天骑得好不好?刚刚八哥还夸我越骑越好呢!”偏偏有人不懂什么叫看人脸色,非要撩拨到我才甘心。另外,胤禵这个叛徒,也不知道胤禩对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没几天工夫就变节地八哥长八哥短,再过两天他都恐怕要变成鹦鹉八哥了。

    我无奈地回头看他:“好是好,可惜骑的是匹马驹子。”

    “那也比骑不上好,你说是不是?”他依旧笑得灿烂。

    我的脸皮抽动,眼角正瞥到躲在车厢角落偷笑的喜福,脸更是黑了下来。我的人权,我的自由,谁能把这些还给我!我不要待在这见鬼的古代,我死盯着脑袋露在车窗边的胤禵,考虑是不是拿他先出出气。

    我不是圣人,如果一个小鬼天天早、中、晚外加消夜地来戳我的痛处——自由、人权,我实在无法再忍下去。

    “我……我还有事,八哥等着我呢!先走了。”胤禵边说边把头缩了回去,总算此小鬼还不太笨,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我郁闷地看着他离开,干脆把车帘一挑,探出半个身子来透气。触目所见的是无穷无尽的车辆马匹扬起烟尘,仿佛要把一切都笼罩进去。

    “瑶妹妹,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胤礻我的声音响起,车边,胤禩、胤禟、胤礻我和胤禵正在马上看着我。

    望着他们在马上英姿勃发的身影,我心里更是堵得慌,不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我也要骑马。”

    “这怎么行!你……”胤礻我大惊小怪的声音很快被另一个插入的声音打断。

    “好啊!我看瑶妹妹就和我共乘一骑吧!”胤禩温和的声音却有平地一声雷的效果,胤禟、胤礻我的脸色变得难看,胤禵则一副有戏看的表情。

    “谢谢八贝勒抬爱,我……”我皮笑肉不笑地想拒绝这个提议,和他一起骑马,我又不是嫌命长,不想活了。

    “八哥,表妹的事有我操心就行,不劳你费心。”胤禟冷着声,近乎无礼地对胤禩道,他话虽然是和胤禩说,但目光却紧紧盯着我,直盯得我寒毛根根倒竖。

    胤禩不在意地笑笑,也不反驳,只是看着我。胤禟却忽地策马到我车前,伸手把我扯到他的马上,坐在他怀中。

    “啊!”我惊呼,手死死地抓住马鞍,生怕摔下去。身下的马动来动去,坐在上面一点都不舒服。还没等我抗议胤禟粗鲁的行为,他猛夹马腹,加速向前冲去。离去时,我看到胤禩依旧不为所动地笑着,以及胤礻我莫名其妙的脸。

    胤禟的马速度越来越快,起初我还能看到四周或探究或看戏的眼神,但后来除了迎面吹来的风,和我身后的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我仰头看向沉着脸却仍旧有着俊美到妖艳容颜的胤禟,心里忽然升起种古怪的感觉。似乎天地间,他是我惟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他能信任,只有他是真理。

    颠簸的感觉开始惊人,我坐在马上几欲呕吐。如果骑马就是这样活受罪,说什么我下回也不骑了。

    “唉……”胤禟在我耳边幽幽叹息的同时,马速渐渐放缓。

    我边轻喘边怒瞪他道:“表哥,你搞什么鬼?无缘无故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他平静地看着我,又看看四周,“本来想等些日子再谈,可现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谈话地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我们已跑离了车队所在的官道,正在一条小道上,四周的玉米地里的玉米忧郁地发出沙沙的响声。

    “谈什么?”我下意识地别开眼,不太敢看现在的他。

    “谈你这两年为什么总躲我,还有十弟?”他见我张嘴要反驳,又摇头伸出一只手轻按我的唇道,“别说你没有躲,也许你的身体没有,但是你的心有。我不是老十,我能感觉到,用心感觉,告诉我为什么?”

    我呆滞地望着他出神,原来在我心中犹如山一样厚的东西在他眼里不过是层窗户纸,只需轻轻一点,就点得我无所遁行。我张开口,一时间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看见那件事的两个小太监……”

    他因我的话脸色瞬间极端苍白,但转眼又变得讳莫如深,淡淡地道:“死了。”

    死了……这回换我惨白着脸看他,双手的手指紧密交叉地握在一起,想以此寻回些勇气,却只是徒劳。虽然心里也隐隐地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还是不能接受。死了,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带走的却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只因为他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两条生命就褪色了。那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知道了我不应该知道的秘密,他会不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用指控的眼神看向他,胤禟本来已平静如死水般的脸,因我的眼神再度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张大嘴拼命喘气,仿佛四周的空气忽然稀少到不够他呼吸。

    “我不会解释,你要学会去看,用心去体会,因为这是我们的生存法则。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急着下结论,别判我死刑。”他看我的眼中全是痛苦,像得了绝症的病人一样痛苦。

    我默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并不是真的只有十二岁,当然能明白他这么做全是为了瑶华或者说是我。虽然刚才一瞬间我想到了最坏处,但那只是因为太恐惧。我不想背负两条人命,我不要那两人是因我而死。

    生在古代帝王家,被以皇权至上理念教育的胤禟,动辄就可决定一个人生死的他,又怎么能体会生于现代,被以人人平等教育长大的我的悲哀。在现代,虽然人也不是完全平等,但起码在我生活的圈子里没有谁能只凭一句话就判人生死,没有谁能。

    胤禟默默拨转马头,带我向车队的方向驰去,不一会儿,我又被送到车前。静默了一路的他,这时在我耳边低声道:“别接近八哥,他不适合你。”

    “表哥可以放心,这里不会有人适合我,一个也没有。”我冷笑着回答,似乎只有伤害他才能使我从恐惧中解脱。他没再说任何话,只是把我扶上马车,静静地离开。

    我在车门边呆愣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孤单、萧索,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我为什么要那样对他?他才只有十七岁,却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有什么资格批判他的过错?把从小一起的贴身小厮处死,难道他会一点都不难过吗?可为了我,他还是做了,没有任何犹豫,而我刚才都干了什么?

    我慌张地想叫住他,想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我从来没有怪过他,我真正怪的是自己。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不远处另一双漆黑的眼眸,透着冷意,显露出看透一切的神情。是胤禛,我倒吸凉气,下意识地退入车中,门帘隔断了他的视线,但那种冰凉的冷意却在我心中酝开、扩散……

    下回再告诉胤禟我的想法,来日方长,我苦笑着,就是不想现在出去受胤禛的眼神攻击。想到他无情的眼,我无奈地叹气,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我有预感,而我的预感一向很灵。

    第九章 初吻

    又行几日,我们来到塞罕坝。这里山高林密、水草丰美,野猪、豹子、鹿、天鹅等动物多居于此,是打猎佳地。

    扎营休息一宿后,第二天清晨,康熙便带着众皇子及贵族子弟入山打猎。看着他们腰悬宝刀、背挎雕弓、前呼后拥地离去,我就会忍不住想,这要是放到现代,猎杀保护动物的罪名肯定跑不了;如果让人抓住,被起诉、关到监狱……

    我边想边暗暗偷笑,光是想象康熙及众皇子被关到现代化监狱的场面,就挺爆笑的。等我清醒过来时,狩猎人马已去得远了,四周除了我和喜福外,只有另两个即将离开的宫装少女。其中一个少女发鬓垂在耳边,把她鹅蛋形面庞衬托得恰到好处,充满需要人保护的柔弱美态。但她那双嵌在修眉下的眼却透露着另一种美丽,她的眼睛非常明亮、深透,里面满是对美好生命的热切向往。两种截然不同的美在她身上却异样的协调,仿佛她就该是这样矛盾,既羞涩又大胆、既温柔又热情。

    她的年龄只有十五六岁,气质却很是出众,不似一般宫女。她是谁?我有些呆愣地看着她。那少女见我盯着她猛瞧,和我四目一对,隐约露出抹羞涩的笑容,和另一少女一起向我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格格!格格!”喜福的叫声拉回我恍惚的神志,我茫然地看向她问:“她是谁?刚才左边那个少女是谁?”

    喜福奇怪地看着我:“原来格格不认识晴华姑娘啊!她是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一年前入宫侍候,很得万岁爷喜爱。宫里人还说,格格您和晴华姑娘是皇上心头的双华呢!”

    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那拉氏?胤禛的嫡福晋?雍正的皇后?我惊讶地又向那两个少女离去的方向望去,但她们已踪迹渺然。低下头,我自嘲地一笑,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费扬古的女儿也不知道有几个,也许根本不是这个,再说就算是,现在也和我没关系了,既然我不愿再和胤禛有牵扯,那他未来的老婆当然也和我无关。

    “走!走!回营!”我挥着手大喊,反把喜福唬得呆呆的。

    就听跟在我后面的她小声嘀咕:“格格今儿个真是奇怪,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吵得厉害,也太……”直到我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不甘愿地住口,真是奴大欺主呀!

    在营地里闲坐半晌,实在无聊,我支走喜福,想一个人偷偷溜出去透气。因为大部分侍卫都随康熙出去打猎,所以营地的管理十分松散,让我轻松过关。

    出了营地,见远处峰峦连绵起伏,闻近处林中草木气息芬芳香郁。因为是秋天,树木开始抹上古铜绿的色调,土地也满是浓艳的颜色,组成一幅华丽、隆重的艳彩山水画。我不由得感叹古代人生活的自然环境之美好,而现代人所谓的郊游踏青、回归自然根本无法和其比拟。

    走着,走着,忽见前方一只小鹿蹦了出来,我们俩四目相对,全傻在那里。

    我无措地看着不远处的可爱小鹿,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生恐惊扰了这美丽的生灵。小鹿两眼灵动地看着我,竖起的耳朵一动一动。片刻后,它灵巧地跳跃着向林子深处跑去。我有些心动地想跟上,但又怕迷路回不了营地,正犹疑不定时,一只闪着寒光的利箭从林中射出,迅如雷电般命中小鹿。

    小鹿悲鸣一声,倒在地上。我失色环顾,嗒嗒的马蹄声传来,稍顷,四阿哥胤禛骑着马的孤绝身影映入眼帘。

    我看看地上仅有微弱气息的小鹿,又看看端坐马上面无表情望着我的胤禛,心里突然一股火气涌上,也不向他请安,扭头转身就走。走出没几步,身后马蹄声越来越响。我毫不理会,继续加大步子向前。蓦地,一只手搭上我的腰,身体随着那有力的手向上凌空而起,下一秒,我已安坐于胤禛身前。

    我怒极反笑,问道:“四贝勒,不知您为何如此失礼?”这些阿哥果然是同一品种,有品质保障,连做的事情都一样。胤禟这样,胤禛也这样,以为我是沙包,拖来丢去的好玩吗?

    “瑶妹妹不是想骑马吗?我可是满足了你的愿望,你该谢谢我的。”他从后面握紧缰绳,把我环在胸前,语气是一径的轻佻。

    我侧首看着他仍旧冷厉的面容,满腔怒火立刻熄灭,简直比消防队还管用。这个可是未来的雍正,不要得罪他,我在心里默念,同时无奈地问:“好吧!谢谢四贝勒关爱,现在您可以放我下去了吗?”

    “你在生气?”他不答反问。

    我只是沉默。

    “你在生气。”他肯定地说,但语气却有些茫然,他看了看地上已经断气的小鹿,“你喜欢它,我射给你,你看我的箭射在它头上,连皮毛都没有损伤,你可以得到完整的它,为什么还不高兴?”他的脸色越说越阴沉,眼中闪动着不明的光。

    我慌乱地想退离他的怀抱,却身子一歪,差点摔下马,多亏胤禛及时搂住我。

    他把脸凑到我眼前,近到我能感觉他的呼吸、他毛孔的收缩,并在他漆黑的眼中看见映着的如剪影般惊慌失措的自己。

    “虽然你还小,却是我第一个费心思讨好的女人,你以前不是也很喜欢接近我吗?为什么现在又不领情了呢?”和我对视半晌,他幽幽地问。

    听了他的话后我挑挑眉,所有的恐惧、害怕这会儿忽然都飘走了,直视他道:“既然四贝勒把话挑明了,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四贝勒为什么要讨好我?是因为皇上吧?您真的认为皇上会因为您娶一个他宠爱的女孩,就对您另眼相看吗?那您真是高估瑶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再说您所谓的讨好,”我瞅瞅地上已经咽气多时的小鹿,接着道,“并不是我想要的,比如说这只鹿,我喜欢它,是因为它活着时候的美丽,而不是想要它的毛皮来装点自己。”

    滔滔不绝地说完,我紧盯着他,想看出些他的想法。起码刚才我就在他脸上看到了和平日不一样的表情,虽然那样子很吓人,却让我终于感到胤禛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可惜我什么都没看见,他又恢复了平素那张万年寒冰脸,甚至比以前更加冷漠。

    “你是谁?”他边问边冷冷地上下打量我,仿佛在看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我被他问得一个激灵,表面上却力图镇静地道:“四贝勒,您怎么了?我是瑶华啊!”

    “是七岁以后的瑶华吧?”他波澜不兴地道,对我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看出来了?他怎么看出来的?他……我使劲压制着恐惧,不断告诉自己:不可能,他不可能看出来,毕竟连胤禟他们都没看出来,不是吗?

    胤禛似乎看透我的心思,眼中再次浮现当年算计我成功时幽幽的光:“其实我早就怀疑,只不过没机会测试。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说着他又看看地上的死鹿,继续道,“果然一试就被我试了出来。瑶妹妹,你不知道吧?你七岁在承德从树上摔下来的前两天,去过那里的木兰围场。那次狩猎,你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那回我们也是看见这么一只鹿,你拼命喊着射死它,而且不能伤到它的皮毛,并说那只鹿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的毛皮能够映衬你的美丽。另外,前一阵子你安慰胤祥的话,他都和我说了,你认为七岁以前的你会这样做吗?更别提什么人死后化为星星之类奇怪的话。看看当时的你,再看看今天的你,你说我能相信你是以前的瑶华吗?就算失忆,但人的性格真能反差如此之大?”接着他眯了眯眼,懒懒地道,“至于说九弟、十弟没发现,我只能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深吸口气,看着他侃侃而谈,我的心反平静了下来。没想到千防万防,却还是又被他算计到,难道刚才他那一系列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表现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可惜他还是想错了一件事,我的身体的确是瑶华,货真价实,而灵魂之事终是虚无缥缈,只要死不认账,他又能耐我何?于是,我淡笑道:“四贝勒,您在说什么?瑶华不明白。七岁前的我太小不懂事,可能有些事做出了格,但受伤后这些事我就不记得了,因此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不奇怪吗?”他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不过,你这样挺好,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说着一挽缰绳,看也不再看地上的死鹿,拨转马头向林中驰去。

    林中的小道不平,我坐在他身前,只觉难受得要命。他不追究我反常举止的事,我自然松了口气。但是,必须要用剧烈的颠簸来换取吗?老天!说什么我下回也不嚷着要骑马了,根本就不是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