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19 部分阅读(2/2)

道上守着的护卫都吓了一跳。

    皇甫秋开门的时候,明显惊吓过度。眼前的人披头散发,双眼通红,满脸汗水,乍眼看去,就像被鬼上身了一样。

    皇甫秋问:“王女,怎么了?你还光着脚就……”

    话未说完,王女就一把抱住他,大口喘着气。双手不断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太好了……太好了……”

    皇甫秋一脸莫名其妙。

    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在门口围观的护卫们。眼看着王女冷静了下来,为首的锦护卫不怕死地问了一句:“王女……你没事吧?”

    王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一把拉开和皇甫秋的距离,僵硬地转身,在众人注目下同手同脚地走回自己房前,关门。

    一片沉默。

    门里传来王女咬牙切齿的声音:“锦护卫,你今晚不用吃饭了!”

    ……

    锦护卫欲哭无泪:我招谁惹谁了啊?

    不得不说,骷髅的手段果然了得,一出手就是重头戏。

    才做第一个梦,王女就忍不住冲过去和皇甫秋拥抱了。要是等到第二、第三个梦,她还不得痛哭流涕地抱着皇甫秋的大腿喊“秋儿,你不要走”啊……

    骷髅毫不谦虚:“那是,也不看我是谁。同苦之人最能资深爱意,只要让她梦到彼此相濡以沫,皇甫秋对她真心实意,联系到现实,必定会有所感触。可这尘世间的凡人大抵一样,得到了的,都不会珍惜。所以我只好让她感受一下失去的挫骨扬灰之痛,也好让她看清自己的心咯。”

    我听得一头冷汗,这话说到后面,怎么感觉怨气那么深……

    “伯桃,你不会为了提醒我要好好珍惜你,也给我托个技术难度那么高的梦吧?”我讪笑着挨过去。

    骷髅一瞥我,扭过头去:“哼!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默默内牛:你真是越来越傲娇了……

    骷髅出手的第二夜。

    我和骷髅借口“今晚月黑风高宜谈情”,又早早缩进了屋子里。令我震惊的是,这次骷髅居然把言笑也带上了。

    面对我疑问的眼神,骷髅很潇洒地回了一句:“既然我说过会让你将阿笑迎娶过门,那他就算是一家人了。家人明里不说暗话,鬼都我都敢让他跟着一起回,难道还瞒着他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言笑看向骷髅的眼神,明显有着感动的闪闪光芒。

    我于是淡定了。

    骷髅,不管别的,你果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鬼都里绽放的一朵奇葩……

    你这么大方,就不怕我吃醋咩?

    我幽怨地看了他几眼。

    他一挑眉,勾起一抹魅惑众生的浅笑。

    临国王女于是又做梦了。

    第二场梦,画面颇为唯美。

    开篇就是深山之中,炊烟袅袅。草木随风摇摆,鸟兽轻走,四周一片安详。一栋简朴的茅草屋静静伫立在林木之间,旁边靠着清澈见底的小溪。

    她穿着粗布麻衣,挽起袖子裤脚踏在溪水中,一扑一抓,一尾肥大的鱼就扑腾着被扔到了岸上。

    然后一个人从茅屋里走出,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正是穿得一身朴素的皇甫秋。

    这一场梦就简单多了,我看得索然无味。

    用一句精简而有力的话总结,就是“周日八点档温馨家庭剧场的古代乡村版本”。

    梦里,她和皇甫秋就是一对隐居的高人。平和的乡村生活,日出而起,日落而归,闲时爬山看星星,忙时用轻功飞到山上看星星。偶尔为了陶冶情操,也会捕捕鱼、织织布,但更多的是每天你侬我侬,互述哀肠。

    我看得连连摇头。

    一天到晚看星星看月亮我就不说了,你侬我侬情深意切我也不说了——但问题是两个隐居的人,不种田不养鸡,天天跑到山坡上耍浪漫,而且住的地方还是一个人烟罕至的高山——他们吃尘吗?

    别告诉我一天一条鱼就能吃饱……

    我对骷髅提出问题。

    骷髅迟疑半天,脸上突然浮起红晕:“一场虚梦,只求个意境而已。你何必那么纠结?”

    我严肃地看了他半天,咧嘴奸笑:“相公,原来你对乡村生活不是那么了解嘛~”

    骷髅一愣,开始磨牙。

    言笑捂嘴偷笑。

    第二场梦醒了。

    临国王女坐在床上发呆。

    我一度认为那是因为梦的质量太差,她没法感受出传说中的“乡村意境”。

    可没想到她发了半天呆,突然起身穿衣换鞋,然后大半夜拍门叫醒皇甫秋。用一种特别恍惚特别朦胧的笑容看着他,柔声道:“秋儿,我们上山看星星吧。”

    ……

    皇甫秋黑线了。

    我抱着言笑在地上打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骷髅圆满了。

    骷髅出手的第三夜。

    我和骷髅和言笑借口“偶尔也要一家三口聊聊天”,早早缩回房间。骷髅早就告诉我们,今晚这个梦,将会是决定性的一个梦。

    我和言笑激动得像小学生看老师一样热切地看着镜面。

    第三场梦,开始了!

    入目就是一团黑色球。

    我和言笑狐疑地凑向镜面。

    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球。

    我和言笑继续凑向镜面,想要看个真切。

    毛茸茸的球动了动,“唰”地动了起来,一张血红色的大嘴猛然张开!

    “老鼠——”我和言笑一声尖叫,齐齐从镜面弹开!

    骷髅心情颇为愉悦地解释道:“第三个梦是她和皇甫秋的投胎转世。她会梦到自己与皇甫秋轮回转世投入畜生道,却未喝下孟婆汤。转世之后,她成了老鼠,皇甫秋却成了猫。寻回彼此的路途是艰险的,可真正找到对方后,要忍住天性在一起也是难于登天。”

    我扶额:“所以,你是想用这个奇怪的意境证明什么?”

    猫和老鼠跨物种跨体积的旷世奇恋?

    骷髅一脸正义:“我是想让她知道,轮回之路何其艰苦,就算没有喝下孟婆汤,想找回届时爱慕的那一个人,也是艰难。需得惜取眼前人,才能不落得余生后悔。”

    ……

    于是我和言笑耐心地等着看王女醒过来的反应。

    这场梦很长,耽搁了大半夜,才在“那只猫为了不吃老鼠结果活活饿死,那只老鼠为了不习惯性地躲开猫结果将四肢弄断”的血腥场景下,缓缓落幕。

    叫醒趴着睡着的言笑,我兴致盎然地盯着另一面镜子。

    王女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

    我打赌:“她一定看不懂那场梦的意思。”

    骷髅“哼”了一声:“她一定看得懂。”

    言笑不发表意见,专心地看着镜子。

    王女坐起来,伸手扶额,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这人世间……生命着实苦短啊……”

    ……

    我无语了。

    王女松手,仰头看着床上方,又叹了一口气:“这尘世上……轮回也着实艰苦啊……”

    言笑也无语了。

    王女叹了半天气,嘴巴轻抿,突然露出一个“看透了”的笑脸:“需得惜取眼前人,才能不落得余生后悔……”

    ……

    骷髅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我扭头,认真地看了他半天,开始叹气。

    言笑紧张道:“阮姐姐,你怎么叹气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头:“没事,我只是在哀伤而已……”

    言笑又问:“哀伤?”

    我点头:“是啊,我刚刚才发现,原来临国王女的接受能力和你左大哥的一模一样。”

    骷髅:“……”

    夹带番外:左伯桃

    国灭,天灾,死于非命。

    早在我出生以前,宫中的祭祀大臣就曾说出过如此预言。

    他说我的出生是不祥的,命中带煞,额头一朵烂桃花。我会害死身边所有亲朋好友,只因我前生作孽太多,今世,全都报应了回来。

    母皇父后本是不信的。

    可我一岁生辰那天,国都洪水来犯;两岁生辰那天,举国大旱;三岁生辰那天,蝗虫来袭;四岁生辰那天,瘟疫遍布国都……

    我每长大一岁,天灾人祸就厉害一分。国情愈来愈艰难,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母皇勒令将我囚禁于藏宝阁深处的阵法中,不得见天日,不得与外界接触。

    祭祀大臣说了,只要我过得差,黎民百姓便能过得好。

    母皇乃一国之凤,就算我是她的亲骨肉,无论她有多爱我,她都不得不将天下放在第一。而在国难当头,能保我不死,不得不赖于父后当初的聪慧:将我当做女儿来养,我便是旅双国独一无二的太女,杀不得。

    我已知足。

    宫中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被囚禁在藏宝阁里,我身边连一个小厮都没有。饭菜每天会准时放置于藏宝阁门槛,高大的阁门挡住了我通完外面的路。偌大的藏宝阁,所有能看得见外面的窗户都已被封死。黑暗沉闷的藏宝阁,唯一能看见光的时候,就是正午。

    正午的光线自藏宝阁屋顶投下,经过很诡秘的反转,细碎地洒在阁内。不算很明亮,却能保证我看清周围的东西。

    于是每天的正午,便是我寻宝的时间。

    一个人被关在藏宝阁,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见面,这样的时日长久了,我一定会疯。幸好自幼父后什么都没教我,独独让我学会了自娱。

    藏宝阁内宝物众多,可大都被束之高阁,光华明艳的表面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找到它们,将它们擦干净,再细细研究一番,是我最大的娱乐。我总觉得,我和这个藏宝阁内的东西是一样的。

    同样出现在这个世界,同样被弃之身后。

    很多年后我在想,如果当日没有在藏宝阁里找到紫秋,我的余年会不会就荒芜在那偌大的藏宝阁,不见天日。

    紫秋,五件装的杯盏,旅双国国宝。

    我很诧异自己居然会无意中敲开藏宝阁的秘锁,发现藏在里面的紫秋。

    五件杯盏在正午柔和的光芒照射下,投射出璀璨的紫光。杯盏底部,五只凤凰栩栩如生地飞舞着。

    我看得呆了,伸手想摸一摸凤凰。

    手一伸出便觉得刺痛,其中一件杯盏的把手竟然带着锐利的刀锋。手指被刮破,鲜血直流。

    身边场景突兀风云变化,视线模糊,头部一阵刺痛。

    一阵阵喧哗声从身边传来,我诧异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无比诡异的地方。

    这里的楼阁全都高高竖起,直入云霄。面前有笔直的黑色的路道,不知连向哪里。路道上方,数不清的怪物奔跑着,偶尔会发出令人惊悚的吼叫声。那些怪物的眼睛大大的,尾巴不断冒出黑色的烟,肚子里居然还坐着许多人……

    我害怕了。

    莫非这里便是地狱?

    一阵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小孩笑着对我指指点点。我心里一阵欢喜:居然能看见年龄与我相仿的孩子……

    但很快,我就欢喜不出来了。

    一块石头砸过来,扔到了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那些小孩露出得意的表情,突兀围过来,一块块石头往我身上砸。嘴里不断冒出辱骂的话,大致是“夏天居然还穿这么多,一看就知道是白痴”“别跑”“打他打他”。

    ……

    我哪里受过这些苦?

    就算在皇宫,就算我是不祥之身,也从未遭过如此白眼。

    心里一下就凉了,我突然发现,原来被锁住藏宝阁已经算是母皇给我最大的恩赐:这尘世间的百姓,实在可怕。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兀挡住面前,手里挥着根木棒雄纠纠气昂昂地骂道:“你们这群死小孩!又欺负人!”

    我诧异地抬头,只看见一个瘦弱的背影,一手拿着木棒老道地挥着,另一手叉着腰,脑袋后面扎了短短的一簇毛。

    她抓着木棒一通乱挥,嘴里乱七八糟地喊着什么:“超级无敌打狗棒!凹凸曼之拳!叫你们欺负人!爆你们菊花!”

    那群小孩尖叫连连,哈哈笑着跑远了。

    她回头,气喘吁吁地看着我,在还带着婴儿肥的脸抹了一把,一屁股坐下:“小子,姐姐我救了你啊!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有点口吃:“你,你想让我如此报答?”

    她摸着下巴想了很久,突然露出一个颇为猥琐的笑容:“以身相许吧!”

    我:“……”

    她“噗”一声笑了,拍着我的肩膀笑得在地上打滚:“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哈哈哈——”

    记忆中那天初识,她带着我荡秋千、玩滑梯、吃棉花糖。她说这个公园有很多好玩的设备,可是平常她没什么朋友,很难得有人肯陪她玩。我便随着她这里逛逛那里跑跑,一路笑着奔跑。

    我从来没有觉得人世如此快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黄昏日暮。她数了数手上几张奇怪的纸张,冲我点头:“我去那边买两个冰激凌,你在这里等我。”

    我笑着点头,看着她欢快地跑远。

    然后原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拿着两个精致的白色玩意儿跑了过来,嘴角满满是笑意。我也笑了,准备迎过去。

    却突然看见她一脸震惊地跑了过来,四处张望。还没等我疑惑地开口,她的身子突然直直地——从我站着的地方跑了过去。

    我就站在原地,身形模糊,她却已经看不到我了。

    我看着她拿着那两个白色玩意儿在公园四处奔跑,想叫却叫不出声。才意识到,原来我连名字都未曾告诉她。

    那两个白色的玩意儿开始融化,一滴滴掉在地上,和我一起哭得无声。

    身边场景再度开始变化,头脑一片空白。恍惚间,只听见她大喊:“喂!你去哪了?明天还一起玩不?”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藏宝阁,面前还是紫秋五件杯盏。透过黯淡下去的光线,依稀可见其中一件杯盏上,突兀沾着一滴拖曳开去的血痕,而且我怎么擦也擦不掉。

    我依稀明白了这一次奇遇的原因。

    第二日正午,我早早将紫秋拿出,用小刀划破手指,在杯盏上滴血。昨日所去的地方确实炎热,皇宫这边却还是风雪肆虐的冬季。我思索再三,还是换上了薄衫。

    一滴血滴下,毫无反应。

    我呆了,用沾血的手指抹上了杯盏,怔怔等了半天,差点没哭出来。

    正午的余光开始折射进来,光芒披洒,照亮了藏宝阁,也照在了杯盏上。突兀的眩晕感袭来,我心头一阵欢喜,回过神时,已然站在了昨日的公园里。

    天色还保持着黄昏日暮,不远处的地面还留着昨日她手中融化的白色玩意儿的痕迹。公园里已经空无一人,唯独对面那条叫做马路的道路上,飞驰着数不清的怪物。我记得昨天她把那些怪物叫做汽车。

    我忍不住笑了,撒腿就往公园深处跑。她一定还在找我。

    公园深处长着许多青翠的竹林,没有竹叶的香气,不像是真物。我小心翼翼踏进里面,四处张望着,身后突兀传来脚步声。我高兴地想要回头,一双大手却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刺客!

    我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那刺客一身酒气,抓住我就开始毛手毛脚。我怒了,奋力挣扎,凭着年前曾经学过的武功一脚扫过。刺客摔倒在地,我一回头,顿时呆住了:竟然是男子?

    刺客也怒了,一声大骂:“臭丫头!敢打我!?”

    ……

    我更懵了:他以为我是女子?一个男子袭击女子?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警察叔叔!就是那边那个喝醉酒的色鬼!快抓住他!”

    刺客一惊,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她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把抓住我就往反方向跑。我的心一下定了下来。第一次,是她救我;第二次,也是她救我。放眼天下,除了母皇父后,已经没有别的待我这般好的人了。

    她说,她叫做阮璐,爸爸妈妈都喜欢旅行,家里兄妹姐妹不是放到别人家寄养就是放到住宿学校。

    她说,她也没什么朋友,平常学校的同学都笑话她“有人生没人管,日子过得挺凄惨”,不过她也觉得没什么。

    她说:“小子,为了你不再祸害人间乱搞男女关系,姐姐委屈点收了你吧,从此记得鞍前马后随叫随到,不要挣扎了……”

    我脸上一红,对于她才与我第二次见面就说出此话深感害羞。但心底喜悦一丝丝透出,甜滋滋的,让人忍不住眼眶发红。

    那便是所有故事开始的源头。

    那便是我们初识的场景。彼时,我九岁,她七岁。

    她可能忘了,我却一直都记得。

    夹带番外:左伯桃

    有了紫秋,困于藏宝阁、被外界遗弃这件事,对我而言,不再是什么大问题了。

    每一日正午,我都会在紫秋上滴血,借此逃到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与旅双国有太多的不同,处处透露着古怪。自从被那个刺客袭击过后,我就对那个地方生了厌恶。

    可是那里有阮璐。

    就是冲着她曾对我笑,曾在我被众人弃之不顾的时候冲出来拉我这一点,我也要去见她。

    于是时日一过,便过了五年多。

    那个地方的时间,似乎与旅双国不同。五年多的时日令我长成了一届少年,可阮璐却还是一副七岁童颜。我曾开玩笑问她,为何她一直不长大。她反倒瞪我,说:“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你一样突然飙得那么高?我八岁生日还没到呢!”

    ……

    于是我悟了,时日果然是不同的。

    我日日等待,能陪在她身边的,不过是每天正午的一个半时辰。长长的时间累积交叠,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