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 4 部分阅读(1/2)

    在其后的日子里,关荷展现出难以言喻的魅力,她学习优异,第一次考试就夺得了全班第一;她多才多艺,元旦的班级联欢会上一曲自拉二胡自唱的《草原之夜》让老师和同学都惊为天人,她出的板报一举扭转了我们班常年输给二班的惨象。

    可她没有丝毫其他女生的骄傲,她总是笑容亲切,声音温柔,她对老师不卑不亢,对同学谦虚有礼,不管男生、女生、好学生、坏学生都被她的风采倾倒。

    都说女生之间很难有友谊,我们班的女生也一再验证着这句话,一会亲密得形影不离,一会又在背后说对方的坏话,可是关荷成了一个例外,不但全班的男生喜欢她,就是全班的女生也都喜欢她,甚至如果一个女生说了关荷的坏话,其余女生会集体和她绝交。渐渐地,即使以前最骄傲、最喜欢嫉妒的女生也开始讨好关荷。而关荷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一样,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只要需要她的帮助,她一定做到,可她对所有人又都很疏远,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但是,正是她这种既亲近、又疏离的态度更是让女生疯狂,每个女生都争着对关荷好,都想让自己成为关荷的好朋友,甚至向别人吹嘘关荷其实和她更要好,似乎能得到关荷青睐的人就会高人一等。

    我目瞪口呆、匪夷所思地看着关荷迅雷不及掩耳、所向披靡地征服了我们六年级一班所有男男女女的心。平心而论,我也喜欢她,因为我相信以我们班那帮八卦女生的碎嘴,我的所有丑事都逃不过关荷的耳朵,可是她对我的态度一如她对其他同学,既不亲近,也不排斥。有一次我把墨水滴到衣服上后,她看见了,主动告诉我把米饭粒涂在墨水痕迹上轻轻揉搓,就会比较容易洗干净。

    关荷真的是一个让人非常舒服的女生,她有绚烂的光华,但是她的光华是温和的,不会如神童一样刺伤到别人,而且她给人的感觉更真诚宽容,会让你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她,想亲近她。我有时会非常无聊地想,如果陈劲还没有跳级,不知道他们两个“王”对“王”谁会胜出,还是彼此间冒出火花?

    在这场席卷全班的“爱荷风潮”中,张骏未能幸免,我常常看见他和几个哥们去找关荷,常常看见他主动帮关荷做值日,常常看见他和关荷有说有笑。我在仔细打量完关荷之后,再审视自己,悄无声息地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

    有一次,我们上完数学竞赛的补习课时,他问我:“如果一个男生想追一个女生,该送她什么?你们女生一般都喜欢什么?”

    我呆呆地看着他,胸膛里的那颗心,痛得似乎就要凝结住,挣扎地跳着,咚咚、咚咚、咚咚……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胸膛都似要被跳破,他却一点都听不到,仍苦恼地抓着脑袋,笑嘻嘻地问:“电视上女生都喜欢花,你觉得送花如何?”

    我低下头,抱着书本,飞快地走向教室,“我不知道。”

    没多久,我就听闻张骏向关荷表白了,而关荷有礼貌地拒绝了他。班级里的女生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当时她们就在跟前,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关荷被描述得风姿飘然,高贵如天鹅,张骏则被说得自不量力,虽不至于如癞蛤蟆,可在众位女生的口中,张骏的被拒绝简直理所当然。

    我没有半丝高兴,反倒满心都是悲伤,哀悯他,也哀悯自己。那段时间,即使古龙的小说都不能缓解我的悲伤,我常常一个人窝在游戏机房的角落里发呆,想着关荷的风华,忍不住地就鼻子发酸。如果她是荷塘中最美的那一株荷花,我就是长在荷塘边泥地上的一颗小草,不管怎么比,我都没有一点可以比上她。

    乌贼他们都太习惯于我的手不释卷,如今我突然不看书,乌贼甚至有点不适应,他三番四次地问我:“四眼熊猫,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没钱了?要不要哥哥支援你?”

    我不理他,他如往常一样毫无顾忌地开玩笑,可这次竟然瞎猫逮住了死耗子,正中我的痛脚,“四眼熊猫在思春?四眼熊猫失恋了?”

    我抓起书包,跑出游戏机房,不过才半年,阳光仍然是灿烂的,可我以为才刚刚开始的悠长假期就已经结束。

    我的痛苦,无处可以宣泄,我将一切悲伤沉默地发泄在笔端,在纸上一字字地写: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一字字用力地写,写好后,再用力撕掉,心情似乎就会好一些。

    等下一次想起张骏难受时,或者看到他和关荷在一起时,我就又在纸上写,写好后,仍然撕掉。

    我喜欢用力地把纸条一点点撕碎,却不是立即仍,而是全捏在手心,等全部撕完时,我就猛地一下张开手,看它们在风里,像雪花一般飘走。

    它们的凌乱,像我的凌乱,它们的混乱,像我的混乱,它们的消逝,像我还未开始,已经远走的感情。

    那段时间,同学们常常看到我独自一人站在风口,把掌心摊开在风中,欣赏“雪花飞舞”,不过,我在同学眼中向来古怪,所以我做什么都不奇怪。

    9,和童年再见

    全市有很多所小学,我们学校只有五个参加数学竞赛的名额,我和张骏就占了两个,不少老师都颇有想法。高老师为了让我和张骏能参赛,顶着很大的压力,几乎在用自己的职业做赌注,可她却一再对我们说,尽力就好,竞赛只是一种学习的过程,只要觉得自己有所获得,得奖与否并不重要。

    士为知己者死!

    我不介意做差生,也完全不在乎什么数学竞赛,可是我非常、非常害怕会令高老师失望,更怕因为我的无能,让别人伤害到高老师,所以我的心里憋着一股劲,觉得只有得奖了才能报答高老师的知遇之恩。

    竞赛前的一个月,我每一天都要和一个我喜欢,却不喜欢我的男生在一起学习,高老师还要求我们彼此探讨,尽量放开思维。

    就在不久前,这还是我心中最甜蜜的事情,可现在,无望的痛苦时时刻刻都啃噬着我的心,而我仍要咬着牙,努力地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告诉自己一定要得奖!

    每一天,我都像发了疯一样做习题,我放弃了生活中其他的一切,每天清晨一睁开眼睛,就是竞赛,每天晚上闭上眼睛时,仍是竞赛。那段时间,我即使做梦也不得安稳,梦里面不是铺天盖地的数学习题,就是张骏和关荷,在梦里他们总是说着笑着,而我却如草芥一般不见身影。

    一方面我拼尽全力,一方面我又对自己根本没有信心,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奖,考试前连着三天我都梦到自己考砸了,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高老师和我,常常从梦里惊恐地吓醒,对我而言,如果竞赛不得奖就是一个世界末日。

    我想我不仅仅觉得这个成绩是在向别人证明高老师的眼光没有错,在潜意识深处,我还在想向自己证明什么,我并不是一个失败者,我也可以成功。如果我如此努力之后,仍不能成功,那么我真的会怀疑我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一场竞赛,对我而言,完全不只是一场考试。它含着我报恩的心思,还含着我向自己证明自己的较量,我的压力大得外人难以想象。

    有一天我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跑到了游戏机房,乌贼在看店,小波面色苍白地在打游戏,他正在备战考高中,显然也不轻松。

    乌贼呵呵地笑,“你们两个倒是真像兄妹,说不来都不来,一来就都来了。”

    我对乌贼说:“给我一瓶啤酒,我现在没钱,先赊着。”

    乌贼呆了一下,二话没说地拿了瓶啤酒,撬开瓶盖递给了我,我接过来就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大口,小波叫我过去,“陪我打盘游戏。”

    我拎着啤酒,走了过去。说的是陪他打,实际就是他教我打,往常看着无趣的游戏,今天却变得有些意思,随着手近乎发泄地激烈敲打着操作按钮,每杀死一个怪物,看着鲜血在屏幕上四溅开,人似乎就轻松了一些,一场游戏打完,紧绷着、似乎马上就要断的心轻松了一些,小波把我剩下的啤酒拿过去,一口气灌了半瓶子后问我,“你怎么了?”

    我看着游戏机屏幕上闪烁着的画面,忍不住将心底的恐惧说出,“我连着做噩梦,梦到我考试考砸了。”

    “梦是反的。”

    “真的?”

    “骗你做什么?梦都是反的,梦越坏,就表明现实越好!”

    我将信将疑,可整个人突然之间又充满了斗志,握了握拳头,转身就往外跑,乌贼在后面叫:“你怎么刚来又走了?啤酒不喝了?”

    “不喝了,我回去做数学题。”

    “别忘了还钱。”

    竞赛完的那天,我和张骏走出考场时,高老师没有问考得如何,只说请我们两个去吃饭,我很想拒绝,可发出邀请的是高老师,所以我不能不去,吃饭的时候,想到我竟然终于熬过来了,从此后,我虽然不能制止自己的心去喜欢他,但是至少我可以不用再看见他。

    我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气一下就散了,脑袋沉重无比,突然就开始流鼻血。

    张骏手忙脚乱地用餐巾纸叠了个卷给我,我竟然完全没控制住自己地把他的手打开了,动作太决绝、太激烈,不要说他,就是高老师都愣住了。我却若无其事地半仰着头,自己用餐巾纸叠了纸卷塞好鼻子。

    自从竞赛结束后,我就疏远了张骏,张骏来找过我好几次,想问清楚我为什么不理他,我要么装作很忙,没时间和他说话,要么装作听不懂他问什么,困惑地说,“没有呀,你没有得罪我呀!”

    六年级第二学期的下半学期时,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我以与第一名两分之差的成绩获得了二等奖,张骏的成绩比我低,但也是二等奖。校长在升国旗仪式后,重点地表扬了我,还特意强调了我和第一名只有两分之差。我高悬的心终于放下,全市一共五个获奖者,我们学校就占了两名,高老师刚参加工作,就为学校争得了荣誉,对于一切以教学成绩说话的学校,这个教学成绩足以让其他老师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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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对童年的定义很困惑,究竟多少岁前算儿童?后来决定根据过不过六一儿童节来划分。我们市六一儿童节那天有文艺汇演,我们直到六年级,六一都会放假,能歌善舞的同学参加文艺汇演,上台为班级学校争取荣誉,别的同学则负责坐在底下观赏鼓掌。每年六一,老师都会给每个人发一个文具盒,里面装着硬硬的水果糖,以至于我一想起六一,就是廉价水果糖的味道。

    这是我们最后的六一儿童节,小学升初中的考试逐渐临近,考试后,学习好的会升入重点初中,学习差的会被淘汰入普通初中。分别就在眼前,班级里悲伤、留念和惶恐的情绪弥漫,可我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每天都查看日历,看究竟还剩几天毕业。

    我是个没有勇气的孩子,面对我的痛苦和自卑,我选择的道路就是逃跑和躲避,我把初中看成了一个可以重新开始的崭新世界。

    同学们拿着留言册请彼此留言,留言册上有将来的理想,最想做的事情,最想去的地方,我一概写了“无”。我买了本精美的留言册,可是迟迟没有请人写,最后的最后,我也不知道我的潜意识究竟在想什么,竟然请关荷给我写毕业留言,关荷翻开我的留言纪念册,惊奇地笑着说:“我是第一个呢!”我微笑着没说话,她不知道的是她也是最后一个。

    终于,要举行毕业联欢会了!

    很多同学都表演了节目,有歌唱、有舞蹈。因为临近毕业,同学们表演的尺度都有些超标,几个男生穿着裤脚窄窄、裤腿肥大的黑色灯笼裤,戴着黑色皮手套跳霹雳舞。和张骏玩得很好的三个哥们穿着不知道哪里借来的白色制服唱小虎队的歌: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串一株幸运草

    串一个同心圆

    让所有期待未来的呼唤趁青春做个伴

    别让年轻越长大越孤单

    把我的幸运草种在你的梦田

    让地球随我们的同心圆永远地不停转

    ……”

    我一直在恍恍惚惚地走神,班里的女生哭作一团,个别男生也拿着红领巾抹眼泪。我心里非常难受,可是哭不出来,我的悲伤刻在心底,是眼泪无法宣泄的。

    校长、老师讲完话,发完毕业照片,同学们陆陆续续散了,我仍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教室外面发呆。我一直觉得自己最讨厌这个学校,最恨不得逃离这个学校,可竟然在最后一刻依依留念。

    “罗琦琦。”

    是张骏的声音,我需要武装一下自己才敢回头,“什么事情?”

    他站在我面前不说话,天蓝色的窗帘在他身后一起一伏,如蓝色的波涛,阳光从大玻璃窗洒进来,映得他的白衬衣白得耀眼,似发着微光。讲台上有几个同学在说话,楼道里有同学打闹的叫声,可一切的声音都被夏日的暖风吹散,我和他之间似乎处在另一个空间,静谧得让人害怕和不安。

    我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