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交困，真是把她要折磨疯了。

    昏昏沉沉的睡去时，车窗外的天际已经透出了晨曦。

    这一觉睡得冗长深沉，支离破碎的梦境让她醒转的时候，还在对着广播上提醒20分钟后到达目的地的通知浑然不觉。

    列车员走过来，把票换给她。

    笑着说：“姑娘，挺能睡！叫你两次都没醒。。”

    顾萌萌腾地红了脸，揉了揉一头乱发，起身慌忙去梳洗。

    中年妇女早就下车了。

    她的目的地是中原新崛起的大都会，一个集合了五千年灿烂文明的政治商业文化中心，是她此行的终点。

    接车的一共两个人。

    部队的文化干事和司机。

    他们握手寒暄后，登上了一辆半新的丰田越野，朝着目的地奔去。

    一路上，高楼耸立，车如流水马如龙。在市区主干道上，和北京一样，堵起来没个完。电动车像六七十年代的自行车，呈普及的形势遍布在各个交通路口和街道上。

    这里的天气干燥，多风，刮起来，也是漫天的尘土，她望着窗外掩起口鼻的行人，问文化干事，当兵几年了。

    “10年了。我是南京炮院的毕业生，分配到这边，就一直呆在军分区。”

    “哦。”

    路终于在交警的疏导下通了。

    军用车有特权，比其他的车更快的通过交通要道，很快到了军分区的宾馆。

    房间很早就登记过了，2楼，一个套间，对待师级干部才有的礼遇，让顾萌萌很是有点不自在。干事说：“顾记者辛苦了，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我派车来接你去军营。噢，吃的方面你可以在宾馆的餐厅免费吃自助餐，或者去外边都可以，记得撕发票，回来我给你报！”

    看着说话实诚，细高俊秀的文化干事，顾萌萌笑了笑。

    她谢过他的接待，客套的告辞后，拿着门卡上楼回房。

    部队的宾馆说是没有星级，但是内部的设施比起京城的高档酒店一点也不逊色。她的套间，精致典雅的装修，洁净清新的卫浴，让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在火车上睡饱的她。

    又在床上躺了会。

    感觉到腹中饥饿，才恍然竟三顿没有吃东西了。她咬了咬下唇，拿了钱包，决定去逛一逛中原的名城。顺便填饱肚子。

    因为手机是和这边的军分区联系的通信工具，她不好总是因为私人原因关机，所以，出门时，她把电池装了进去。

    开机的音乐声响过，可上面无一人来电。

    短信箱亦是空白。

    第三百一十一章　巧遇老同学

    她找到了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萧记烩面馆，买了票去窗口等待。

    室内氤氲着面食的香气，肚子咕噜噜的叫着，让她低着头很是不好意思。

    河南的烩面和天津的麻花，山西的醋，山东的煎饼并驾齐驱享誉中华大地。河南人爱吃面的历史要追溯到唐太宗登基前落难蒙回民母子相救，靠一碗“四不像”汤汁烩煮的拉面，消除寒疾，顺利得返，最后创立了大唐盛世。

    后来的武则天皇帝经过改良，把四不像汤变成了山羊汤，于是成就了河南烩面的辉煌。

    透明的操作间里。顾萌萌感兴趣的看着大师傅下面，薄薄的面片，悠忽间拉成长长的薄条。像音乐家在指挥音乐，又似魔术师在玩高超的技艺。那白白的面片，上下翻飞，似游龙飞舞，像彩绸玩花，曲龙虬劲，瞬间下锅，眼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面已下锅煮熟了。

    汤白味鲜，面滑筋韧，放上几大块羊肉，辅以海菜丝、豆腐丝、粉条、香菜、鹌鹑蛋等，盛在专用的陶瓷蓝花大碗里，上桌时再外带香菜、辣椒油、糖蒜等小碟，芝麻酱，盐，味精等多放在碗底，吃前用筷子一挑，扑鼻的香气立刻勾引出了身上所有的食欲。

    她端着托盘去了角落一个空位，正要埋头开吃。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似曾相熟的声音。

    “顾萌……萌？”

    她张着嘴愕然抬头，发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神色惊喜的看着她。

    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

    他长得好像自己高中的同学。。。叫莫。。叫莫。。。。

    “莫清臣。四班的！”他竟然有点腼腆。

    对，莫清臣。

    曾经轰动全校的眼镜男，让她也跟着成了当年附中扬名立万的情书女主角。一厢情愿的999封情书，让她对他恨之入骨，撕碎冲去隔壁班的座位扔在他的脸上仍不解恨，骂他自作多情，不顾她的感受，毁坏她的名誉。

    当时事件闹得全校皆知，沸沸扬扬。每个同学都拿有色眼镜看待她和没说过几句话的莫清臣。后来，教委知道了这件事，亲自派了调查组进驻学校整顿校风，以正视听，很快的，事实查清，莫清臣GameOver，离开了附中转学走了，事件的女主角她继续迎接万恶的高考。

    很多年了。

    他们一面也没有见过。

    最近的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时，不知谁提起了当年的眼镜男，说他刚从国外科研机构学成归来，现在已经成了中科院最年轻的候选院士。提起眼镜男现在的辉煌，自然免不了提起高中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有同学问顾萌萌现在有没有后悔错过一位优质男，她笑着说，如果时光重新回到当初，她还是会拒绝他的，但是不会再用那样激烈的方式把他赶尽杀绝，除之后快！

    她其实很想对眼镜男说一声：“对不起。”

    想想缘分还真是奇怪，当年面对面，朝夕相处的同学，因为单恋曝光近乎悲壮的谢幕，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重逢的可能，没想到，在热气腾腾的烩面馆里，两人却不期然的狭路相逢。

    莫清臣要了烩面，又点了一些小吃，非常坦然的坐在了顾萌萌的对面。

    他把精致的小吃往顾萌萌这边推，笑着说：“请你吃！”

    顾萌萌也不客气，叨起一块起酥的点心就放进了嘴里。边咀嚼边问他：“莫清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了书卷气极浓的狭长眼睛，说：“中科院在这边有研究项目，我负责。”

    淡淡的语气，没有不自然更没有刻意的炫耀，只是像见到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说明自己的情况。

    她眨眨眼，冲他略带惭愧的微笑。

    “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你。莫清臣，我欠你一句话，欠了十几年，一直感觉心里难安，如今得见，正好圆了我的心愿。”

    她吸口气，缓缓的语调诚恳的说：“对不起。我对当年的莽撞和冲动向你道歉。”

    他愣了一下，然后云淡风轻的笑了。

    摆摆手，俨然一副海归的潇洒劲，他说：“还提那些往事做什么。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很好，若不是当年你的决绝，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说到底，反而是我要向你说声谢谢才对。”

    “那怎么敢当。”

    “这样，我们谁都不要提了。只当是老同学的相聚，让我也圆了当初的一个梦，请你吃一顿饭，可好？”

    他望着她。

    她想了想觉得很公平，于是点头。

    尴尬的气氛消除，剩下的反而自然惬意了许多。

    陌生的城市，大风起兮的寒凉，在街头的饭馆，和记录逝去年华的老同学促膝长谈，倒是人间的一大快事。

    通过了解，顾萌萌知道了莫清臣留在北京的妻子，他的大学同学，华裔著名营养学家蔡华芬。他的妻子比他大两岁，两人感情甚笃，可谓是夫唱妇随，人人称羡。

    莫清臣看到过报纸和网络上关于顾萌萌载誉归来的报道，对于她的成就和乐观敬业的精神很是敬佩，问完了工作，他笑着问起了她的婚姻。

    顾萌萌笑着说：“他也是一名军人，在北京军区。”

    “双军人家庭，很光荣啊！我们小的时候，这样的家庭是受政府保护的。”莫清臣笑着调侃。

    顾萌萌淡淡笑笑，眼神无意中扫向平静的手机，没有说话。

    有些话，点到即止。

    即使是老朋友，老同学。

    仍然不能完全的交心。

    像莫清臣，她更是不能多说。

    第三百一十二章　醋碰醋

    和莫清臣交换了手机号码后，他们在烩面馆外告辞，一东一西各自回到生活的圆心。

    时光交错中，他们擦肩而过，最美不过年少，遗憾不过流年。

    莫清臣，对不起。

    顾萌萌又一次在心底默默的向他道歉。

    康威打来电话，正是她情绪稍显低落的时候。大风吹乱了乌黑的浓发，她被风眯了眼睛，立在丹尼斯的门前，揉着眼望风兴叹。

    胡乱按了下接听键，“喂，说话。”

    她设置了专属铃音，他的很特别，不响都整天在脑子里回旋。

    他听出她口气里的不耐烦，关心的问：“怎么了？不高兴吗？”

    高兴个头啊，又是被风眯眼，又是恼怒他的不闻不问，心情怎么能好！

    “有事你就说，没事我就挂了。”

    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语调软了点：“我今天去巡视毁坏的通信设施了，那边移动没有信号，所以没和你联系，说明下情况，不要和我生气了好吗？”话说到这儿，忽然口气转的可怜兮兮：“老公现在还没吃午饭呢。”

    看着接近傍晚的黧天色，她禁不住心底软了一下。

    语气仍旧带着酸味，说：“你的徐参谋呢？怎么没让她给你安排晚饭啊？”

    他在那边笑了，朗朗的笑声透过耳膜传过来，让她的心跟着怦怦急跳起来。

    “我已经让她回军区了。今天，我是自己和下属部队的陪同人员巡视的。这下，你可放心不再吃醋了？”

    她终于揉出了眼中的沙子，眼睛一下子舒服了，看着清晰的四周景物，她装作气哼哼的说：“要不是你这个臭鸡蛋总是招苍蝇蚊子叮，我才懒得跟你生气。”

    “什么？臭鸡蛋！你说老公是臭鸡蛋！”他的声音又委屈又不满。

    “说臭鸡蛋还抬举你了，你是比臭鸡蛋还要臭的臭臭鸡蛋！”她说。

    他在那边惨叫，“老婆、、、、、不带你这样损自家老公的。我不是臭鸡蛋，我是香DD。你不是最喜欢摸我的…”

    “停！不许说话！”毕竟在人流如织的街头，当众**的事她还干不来。

    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边的康威教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给我记清楚了这句话，以后别让我再看到这参谋，那干事的，半夜上门！”

    他喏喏称好。

    下一句就问，老婆什么时候回北京来让他爱爱，受不了了。

    她啐了他一口。她的男人，三句话不离他的“本钱”。

    想起这几天来受的煎熬，不禁有想报复一下的欲…望。

    想起和自己曾经有过纠葛的莫清臣，她心里的邪恶因子开始活跃了。

    故意的，边走边“无意”中说起，刚才吃饭时遇到的高中追求者，现在已经是中科院预备院士的莫清臣。她隐去了莫结婚的事实，刻意描述了两人言谈甚欢，相见恨晚的细节，着力强调了他的优秀和斯文的风度。。。

    果然，少校大惊。

    言语慌张的追问，“后来呢，你和他吃完饭呢？你和他做什么了！喂，萌萌，你可不要见异思迁啊！”

    她捂着嘴，无声的大笑。

    “哎呀，我怎么可能呢。不过，莫清臣真的很出色，完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说我当初怎么了，傻了吗？居然会拒绝他？”

    “萌萌，你”

    她得意的笑。

    叫你也尝尝醋是个什么味道。

    最后来一剂猛的。

    “那个。。。。他想约我明晚一起吃饭，老公，你说，我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不许去！”他坚决的替她拿主意。

    羊入虎口，还有年少时的情感牵绊，万一出了岔子，那他怎么办，去哪儿哭去？

    “可我答应他了。。对不起啊，老公，我会保护自己的，不会让他占便宜。。”隔着手机，顾萌萌站在街头笑得是风中凌乱，她发现自己很有表演天赋嘛，完全的无师自通。

    “我说不许去！”他怒了，在那边吼了嗓子。

    顾萌萌忍着笑，装作很酷的对着电话说：“你说不去我就不去，我干嘛那么听你的。你不是和徐参谋吃过饭吗？那我也和莫清臣共进晚餐！我也要让你尝一尝，如坐针毡，手捧醋缸的滋味！”

    “嗷！。。。。。。”他抱着头要崩溃了。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女军官说话了还不行吗？为什么说了这么久，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地！他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啦，她要如此的折磨他。

    作为男人，他极度的不能理解顾萌萌源源不断，来势汹汹的醋意，难道不能像他一样，云淡风轻的折过去吗？

    他爱她，此生只会爱她一个女人。

    这傻姑娘，傻到发疯了吧。

    “随你的便！顾萌萌，你若是明晚敢去赴约，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咣的一下拍了电话。这边厢剩下了抱着手机兀自捧着肚子笑翻了的顾萌萌。

    她一点都不怕他的威胁。

    他越是反应大，醋味重，她才越开心。

    现在只嫌扔的火焰弹不够多，火苗窜的不够高，不够激烈，没把北京的她的男人一把火点着了。

    男人永远不会懂得，爱他的女人延绵不绝的醋意非要占了上风才会偃旗息鼓，吃醋正是爱他的一种方式。可能很多时候致使醋意成立的事实根本就是莫须有，可女人不管，她只会管牢她的男人，不让任何的可能性出现在她的婚姻生活里，使她产生危机感。

    康威不懂。

    所以他上套了。

    顾萌萌其实也不太懂。

    但天性使然，把她变成了一个聪明的会吃醋的女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炮灰的磨难史

    顾萌萌肯定不会私下里去见莫清臣，她只是口上说说，气气康威罢了。

    这厮却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拧上了劲，卯死着不理她了。

    不理就不理。她还怕了他不成。

    专心投入工作，和文化干事一起去军营采访拍摄，连着工作了几天，大体工作已经完成后，她接到了莫清臣的电话。

    原来是他的妻子蔡华芬来到了河南陪伴丈夫，听说了导致莫清臣少年抑郁的“元凶”恰好在这座城市，兴起了见面的念头，于是撺掇着丈夫约顾萌萌一起吃饭聊天。

    顾萌萌想到第二天就要回北京了，正好借机会和莫氏夫妇辞行，很痛快的答应了他们的邀约。

    放下手机，收拾背包准备离开部队时，她发现一直陪同她采访的文化干事神神秘秘的边打电话边偷偷窥视她。

    见到顾萌萌看他，连忙心虚的转身，嘴里啊啊的吭哧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不解的摇摇头，想不通这个挺俊秀正派的干事忽然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几天来闪躲小心的神色都让她捉摸不透。

    他在调查她吗？还是军分区怕她乱写，捅出什么篓子来。到基层采访久了，诸如此类的事情也见得多了。

    “我先走了，朋友约了我。”她礼貌的叫他。

    “啊！顾记者，别急，我派车送你。”文化干事马上放下手机，充满歉意的过来。

    她看看时间，如果有车送的话比较便利，她就答应了。

    他很快的跑出去，隔了5，6分钟的样子转回来，轻喊：“车来了，顾记者！”

    顾萌萌又和他说了晚上送票到宾馆服务台的事，正准备上车走人，他却吞吞吐吐的说：“我让司机在门口等你，你聚会完出来让他给你送回宾馆。”

    顾萌萌微一簇眉，说：“不用啊，我自己就回去了。正好还想趁着晚上去买一些河南的土特产带回去，不知道要到几点了。”

    “顾记者…这边晚上很不安全的，还是让他跟着你吧，如果买什么东西，也好让他拿着。”越说越不着边了。她这么大一个人，还是女军人，逛商场还要个战士帮着拎包，他肯她还不肯呢。。

    越看越觉得这个文化干事蹊跷古怪。

    她是个把话说到明处的性子，见此状况，直白的问他：“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盯梢我？”

    一句话直冲要害，俊秀的小伙子脸腾地一下红成了大红花。

    “我…没。。。。。顾记者，你别。。。误会。。”

    她绷着脸，说：“没有？没有你这几天总在宾馆的大堂晃悠，我下楼吃饭几次都能碰见你，这些不算，还有你偷偷打电话，我一次听不到，不可能次次听不到，我没直接去问，是怕伤你自尊，现在你说吧，谁让你这么干的！”

    文化干事僵在那里，半天不能动弹，他看着顾萌萌，憋了半天憋出了三字。

    没有人。

    “不说是吧，那好。”她扬了扬相机，威胁说：“这里面除了好的图片，还有我抓拍到的违反军容风纪，年轻女孩大闹警卫室的照片，难道，你想让我登出去？！”

    “呀！别！”文化干事急了。

    “顾记者，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他彻底在她根本就是在诈他的威胁下妥协了。

    “是…你的丈夫，康少校。”

    啥？康威？

    顾萌萌的眼睛慢慢睁大，睁大，到最后变成了牛眼。里面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苗，把个文化干事烧的是心肝俱裂。

    康少校啊康少校。

    你个披着大灰狼外衣的黑山羊！

    没勇气站出来，跟这儿玩阴招！

    他肯定是害怕自己去见莫清臣，才让文化干事盯梢的。怪不得，敢那么牛哄哄的不理会自己。

    “向天再借五百年………”忽然，文化干事的手机欢唱了起来！

    这铃声，可真够囧的。

    文化干事抓起手机看了看屏幕，下一秒目光就瞄到了高唱怒火中永生的顾萌萌身上。

    顾萌萌伸出手，“拿来！”

    他的手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可看到她眼里的凶光，最后还是乖乖的把借了几千岁的手机给了她。

    “她走了吗？”果真是他，顾萌萌咬牙。

    从鼻子哼出一个嗯字，加重了鼻音，他可能嫉火狂燃，完全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