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还浪漫地幻想著,如果这案子讨论得久些,或许滕总会顺便请她吃个晚饭……看来,她的如意算盘是失灵了。
滕洛寒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在看见章霭如一脸既惊讶、又失望的表情后,便困惑地笑了。
“怎么?下班时间下班不对吗?”他带著笑意问道。
“没有,只是……”章霭如故意噘起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说实在的,她是颇具姿色;不过在滕洛寒看来,除了闵雨枫以外的每个女孩子,对他而言并无差别,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只是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著。
“你要我做的企画……”看他一副不买帐的样子,章霭如也有些心慌了。
“哦,做好了吗?那就给我吧,我带回去看,明天再告诉你我的意见。”他的口气不容置否。
“哦……”章霭如失望地递出企画案。
“好,没事了吧?”他提起公事包,一个箭步率先走向门口,在出门前随口问道,似乎并不真的希望得到答案。
章霭如挫折复几乎想撞墙,她不知道自己平时的自信、洒脱、侃侃而谈到哪儿去了。
“对了——”正要出门的他停下脚步。
章霭如陡地心跳加快,带著希望的笑脸转过身面对滕洛寒。他是不是要约她?
“没事早点回家!”他好心地提议。
在他吹著口哨离开时,章霭如的脸垮了下来……※※※
远方的夕照染红了天际,大地笼罩在一片黄橙橙的柔光中,给人一种温暖的期待感。
闵雨枫站在门边眺望整个青翠的山谷,这几乎成了她每天的习惯。留风之所以成为全台湾热门的度假山庄,其中的原因虽然颇多,但最吸引她的还是这里的景致和视野。随著阳光的变化,整个山谷也跟著气象万千,到了夜里,远方市镇的灯海和星空相互交辉,更有一番动人的美;而她,正好喜欢这个白天与黑夜替换的时刻,看著夕阳渐渐消失在天边,夜色尚未降临,几颗性急的星子却已不耐烦地冒出头来,直到那片浓浓的黑抹上整个天空。
“雨枫!”
“嗨!”她转身淡淡地回应道。
唐文华一脸笑容地走上阶梯。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刚到镇上,旧书摊的林老板要我转告你,说是他家最近已经改建好了,正好多了一层楼可以出租。他知道你一直在物色房子,所以把你列为优先考虑的对象。”
“真的!”闵雨枫对这个消息兴奋不已。
“是啊,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一见到闵雨枫难得兴奋的情绪,让唐文华也跟著高兴起来。
“好。”闵雨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
滕洛寒开车经过镇上,在夕阳的余晖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该死!”
他猛地倒车,将车停在街上两个正在谈笑的男女身旁。
闵雨枫一看到朝她后退的黑色轿车,原来脸上的笑容不禁僵祝
滕洛寒俐落地下了车,脸上堆满了假笑。
“好巧,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们’?”他用嘲讽的语气问道。
闵雨枫摒去心里涌起的不安,故意若无其事地回答:“是啊,好巧,文华刚好带我来看房子。”
看房子!
滕洛寒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哦……你要找房子?这种事是不是该先跟你丈夫商量一下?毕竟,房子是给‘我们’两个一起住的。”
“你……”闵雨枫为之气结。
“滕先生,我想雨枫并没有那个意思。”唐文华不希望滕洛寒继续对闵雨枫冷嘲热讽,于是挺身说道。
“那你以为呢?”滕洛寒关上车门,走到两人身前,但他的眼光始终走在闵雨枫身上,根本不曾瞥向唐文华。
闵雨枫默默地迎向他的目光,眼中盈满了无言的抗议。
“滕先生,我以为你不应该强人所难。雨枫有权利不受你的控制,选择她想要的生活。”唐文华冷静地说道。
“说的好。雨枫,你觉得呢?”滕洛寒仍然一迳盯著她。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闵雨枫忽然觉得同情起唐文华来了;跟滕洛寒比起来,他几乎只是个大孩子,他不可能斗得过滕洛寒的。
“唐先生,我可以叫你文华吗?请问你今年几岁?”
“二十五岁,怎么样?”
滕洛寒发出一阵轻笑,终于将眼光移向他。
“二十五岁?很棒的年纪,我想你还没有尝过婚姻生活吧?”
唐文华平静地接受滕洛寒的挑衅。
“没有,怎么样?”
滕洛寒继续说道:“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认识雨枫三年了,当时也下定决心非她莫娶。经过十年的相处,我不以为你会比我更了解她的想法。”
“滕洛寒,你没有必要说这些。”闵雨枫不想让两人的事波及无辜的唐文华。
滕洛寒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也不想多说,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他以为只要他搬上山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得到改善;没想到她竟然背著他找起房子来了,而且是跟这个唐文华一块儿找,简直无视于他的存在!
“没什么好谈的!”闵雨枫说完,立即拉著唐文华的袖子越过滕洛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滕洛寒看著她怒气冲冲的背影,脸上不禁浮过懊恼的神情。
※※※
“你欠我一个解释。”
一回到留风,闵雨枫更故意躲回柜台后,就是因为不想面对滕洛寒,但他还是不识相地跟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安若云立即会意地说道:“哦,你们有事吗?那我离开好了。”
“不,安姊……”两人同声一气地反对道。
“我们没什么事——”
闵雨枫急忙撇清,却被滕洛寒给打断。
“有,有点事。我和雨枫出去一下,你不反对吧?”滕洛寒立刻捉住机会说道。
安若云看向不情愿的闵雨枫,然后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放心,我保证她不会有事。”滕洛寒陪笑道。
他直视著闵雨枫,直到她终于认命地走出柜台。
两人安静地走在通往橘园的小径上,闵雨枫是懒得理他,而滕洛寒则是想听她先开口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还固执地不肯开口,他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不理他了。
他叹了口气。
“不说话代表你默认了吗?”
闵雨枫猛然转身迎视他,一双美目闪著熊熊的怒火。
“我默认什么?”她诘问道。
“默认你不应该背著我找房子,尤其不该跟唐文华在一起。”
“请问你,滕先生——”她边说边用食指点著他的胸膛。“我们现在是分居状态,我找房子难道还要跟你报备吗?即使我们的关系不变,我总有交朋友的权利吧?你凭什么不准我和谁在一起!还有,在我不想和你谈话的时候,请你尊重我!”
他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在他胸前肆虐。
“你明明知道他对你有不良企图。”
闵雨枫抽开手,气愤地想离他远一点,却反而被他一把搂祝
“你干什么?”
他无视于她的挣扎,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克制自己了,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地一起看房子,你要这个男人怎么冷静得了?”
“是你自己心思不正!你还说相信我,听听你自己的口气,分明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地定我的罪了,你还要我说什么?要我解释?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他在她无畏的凝视下感到些微的心虚。
“我承认我反应过度,但这是因为我担心——”
“不止这样,唐文华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出口伤人?”闵雨枫还是不放过他。
“我只是想提醒他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什么事实?”
“你不适合他。”
闵雨枫正要反驳的时候,橘园里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滕洛寒放开她,上前查看。
一阵山风吹了过来,纵然时值六月,但是在高山之上,傍晚的温度还是令人觉得阴凉。
离开了滕洛寒的怀抱,闵雨枫开始觉得凉意袭人,于是手抱著胸,想让自己温暖些。她转头看向天际,果然发现乌云又开始聚拢。
滕洛寒注意到她单薄的衬衫,体贴地走向她。
“冷吗?我们先回去再说。”
她点点头。
这时,唐文华从橘园里走出来,他一看到滕洛寒和闵雨枫在一起,脸上便闪过惊讶的神情;接著,他担心地看向闵雨枫。
“这时候上山,应该加件外套的。”他指责地看了眼滕洛寒,然后脱下夹克,在没人来得及拒绝以前,迅速地披在她的肩上。“我去巡山了。”他对闵雨枫露出了个真诚关怀的笑容之后,便又消失在橘园里。
滕洛寒沉著脸看向唐文华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些不快,却不能否认自己过于粗心的事实,竟然没让她加件外套,就硬带著她上山。
闵雨枫拉紧了夹克,然后看向滕洛寒,轻声问道:“走吧,你在想什么?”
他看了眼披在她肩上的夹克,觉得非常碍眼,但也只是淡淡地说道:“他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你对他有偏见。”
滕洛寒斜睨了她一眼。
“我不该吗?他在打我老婆的主意,你要我笑著跟他说‘goahead’吗?”
闵雨枫叹了口气,无力地说道:“别又来了,我真的很厌倦跟你争执了。”
说罢,闵雨枫迳自往山下走去,不想理会他。
滕洛寒揉揉眉心,显得疲 惫万分,然后沙哑地大声说道:“又要逃避了吗?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正处心积虑地想介入我们之间?我一直忍耐,可是……你要我视若无睹,我做不到!”
他脱下西装外套,快步追上闵雨枫,专制地拿下披在她肩头上的夹克,然后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并且刻意地拢紧。
“你……”闵雨枫有点气他的霸道,但是,当他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传来他的暖意和气息时,说也奇怪,她顿时不想跟他争辩了。
“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他,可以吗?”他紧盯著她问道。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随你。”
若他真的要这么疑神疑鬼,她也无可奈何。事实上,这些天来,一个滕洛寒已经搞得她心慌意乱了,她根本懒得去想唐文华的事;更何况他对她一向没有恶意,面对他对她的关心,一味的拒绝似乎大不近人情了。
第七章
滕洛寒满意地看著她披著自己的外套,觉得顺眼多了,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探向外套的内缘。
“你干什么?”闵雨枫被他的动作吓到了。
滕洛寒挑著眉看向她,无赖地笑笑,从外套胸前的内袋中掏出一只绒布盒,打开递到她的眼前。
闵雨枫一看,发现是她退还给他的结婚戒指。
“这是你的,为什么不带走?”他拿出戒指,伸手握住她的左手,将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嗯,还是套在你的手指上适合。”
闵雨枫呆呆地看著戒指,她原以为这枚戒指也将属于回忆,但是……她的决心呢?难道她就这样屈服于他吗?
她开始慌乱地想拿下戒指,但滕洛寒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拿下。
“你放手……”她徒劳地挣扎著。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他的声音变得严厉,把闵雨枫吓住了。“既然我把它给你了,你就有权利处置它。我只是要你好好想想,这真的是你要的结果吗?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作好决定了,我绝不会阻拦你,我不希望你冲动的决定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你……以退为进?”闵雨枫怀疑地问道,她不相信他会变得这么民主。
滕洛寒赞赏地笑了,他就知道她是了解他的。
他当然不可能放弃闵雨枫——此生,绝不可能!他有决心让她回心转意,但前提是他要她心甘情愿。
“以退为进也好,欲擒放纵也好,总之,在这个游戏里,你是当然的主角。”
“我没有说不的机会?”
“你没有说不的机会!”说完,便揽上她的肩头,走向中心的方向。
不知何时,最后一抹晚霞淡掉,天际的乌云已然散去,只剩阵阵的晚风带来些许凉意。
滕洛寒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闵雨枫带著幸灾乐祸的笑意看了他一眼。
活该!谁要他那么霸道!
※※※
闵雨枫心不在焉地坐在服务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著小晨的问话。五岁的孩子就是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
小晨对母亲的不专心似乎没发觉,犹自喋喋不休。
滕洛寒怎么了?
晚上,从他们下山回到留风,她就感觉到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可是关怀的话溜到嘴边,却被自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能默默地看著他走上三楼。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再下楼,连晚餐都错过了。
这不是他的作风。
要不要帮他准备一点东西?她暗忖。
她定眼看著小晨,忽然说道:“小晨,你到爸爸的房间看看他在做什么,好不好?”
小晨乖乖地点了个头,正要爬下椅子,她又说了:“如果爸爸在忙,你就不要吵他了,知道吗?”
“知道!”
看著小晨兴奋的样子,闵雨枫不禁为自己利用了儿子的单纯而感到惭愧。
“爸爸……”
滕洛寒微张开眼睛,看到儿子站在他的身边,不禁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
“小晨乖,来,上来。”他拍拍床沿示意小晨。
小晨乐意地爬上床,静静地躺在父亲身边,大眼骨碌碌地转著。
过了一会儿——“爸爸没有吃饭。”小晨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了。
“爸爸不饿。”滕洛寒轻笑道。
“爸爸忙吗?”小晨又问。
这小鬼,哪儿学来这老气横秋的问话?滕洛寒好笑地想。
“如果爸爸忙呢?”
“妈咪说,如果爸爸忙,小晨就不可以吵爸爸。”稚嫩的嗓音中带著认真的口吻。
滕洛寒窝心地将小晨拉近些,又闭上了眼晴。
“爸爸现在不忙,爸爸想休息一会儿。”
“哦!我知道了,爸爸晚安。”
小晨仍是两眼晶亮地盯著父亲看——他可是第一次和父亲同床共枕呢!怎么能不兴奋?
左等右等,等不到小晨“回禀”的闵雨枫几乎快按捺不住了。她不知道儿子怎么就一去不回,也不知道滕洛寒到底是怎么回事,心急地屡次想冲到三楼亲自瞧瞧,却又都忍了下来。
其实,非假日的晚上到了这段时间,多半不会再有游客求宿了,她早就可以回房,而不用无所事事地待在这儿;可是……她担心住宿的房客会临时有所需要——目前,留风唯一的房客是滕洛寒。
终于,她叹了口气,对自己屈服了——她决定自己上楼看看。
到了滕洛寒门外,闵雨枫看见门内是暗的,不禁微皱著眉,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叩叩!”
她敲得很轻。
没有回答。
闵雨枫直接转开门把,推门而入。
她掩上房门,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心虚得心跳加快。窗外透进的星光让她能清楚地看清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她不禁莞尔,悄悄地走近床边。
霎时,床头灯一亮,她惊讶得不敢再前进。
“嗨!”滕洛寒没有起身,用嘴型无声地对她打个招呼。
闵雨枫无力地笑笑,等到自己的心跳较为平缓之后,才开口回答他。
“嗨,要不要我把小晨抱回他的房间?”
滕洛寒转头看看儿子熟睡的模样,不禁疼爱地笑了。
“不用了,是我叫他留下来的。”从小晨进房之后,他就只是闭上眼睛休息,没再睡了。
闵雨枫担心地看著他。
“你看起来很疲倦,连晚餐都没吃……”
滕洛寒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再睁眼看向闵雨枫时,眼神中竟带著请求。
“你……可不可以也陪我躺一会儿?”他的口气中有著深深的不确定感,好像知道她一定不会答应似的。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吓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楞楞地望著他;在眼神无言交会的时刻里,她清楚地看出他的脆弱,让她不忍心拒绝。
“嗯……”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但滕洛寒听见了。
他挪了挪身体,空出他右边的位置。
“一会儿就好,只要我睡著了,你随时可以离开。”他不忘承诺道。
闵雨枫咬著嘴唇,怀疑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可是,现在反悔似乎也太迟了……她认命地上了床,带著牺牲的心情闭上眼睛。
身边响起的轻笑声震得她不得不睁眼看向身旁的他。
“你看起来像是要上刑场,怎么?跟我睡是件这么恐怖的事吗?”他笑意不减地问道。
被他看穿心思的闵雨枫顿时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说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随时可以回我房间的。”
滕洛寒这才收住了笑意,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君子的。”
他分了一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看了眼小晨;他完全不受他们的对话所干扰,兀自睡得香沉。滕洛寒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细嫩的脸颊,只见小晨更偎紧了他,嘴里喃喃地喊著:“爸爸……”但眼睛还是紧闭著的。
闵雨枫微微探起上半身,越过滕洛寒帮小晨拢紧了被子,自然得像是他们一向如此——她、小晨和滕洛寒。
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待她满意地看著小晨稍微蠕动了一下,又继续他的好梦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几乎有一半贴在滕洛寒的身上;而此刻,他正用著灼热的眼神看她。
她被两人亲密的姿势吓著了,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他的铁臂不知何时已然拢住她的腰,让她更形亲匿地靠在他身上,丝毫动弹不得。她这才意识到——他的上半身是赤裸的。
结婚六年的她,竟然忘了他不穿上衣就寝的习惯。
她在心里把自己骂得半死,却没忘了要挣扎著离开他远一点。
“你放开我……你才说自己会很君子的……”
滕洛寒叹了口气,却没有松开手。
“别动,我只想这样抱著你就好。病人有权利要求一点福利的,是不是?”
经他提醒,闵雨枫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她不再挣扎,探手摸摸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闵雨枫不敢相信,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