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自己下贱。

    ６、结婚后姐夫找过我一次。

    姐夫掀起我的衣袖，看见我的累累伤痕，竭力劝我离婚，不要再这样痛苦生活。我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每天被打，我很快乐。

    姐夫说他准备答应姐离婚的要求，然后等我。我告诉姐夫他和姐离婚的那一天，就是我去自杀的日子。

    姐夫难过得哭起来，问我他该怎么做。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才知道自己害了两个曾经最爱的人。

    其实，即使是被强迫那一次，我也没有恨姐夫。

    那天与姐夫做最后一次爱，比以往所有的爱都要做得惨烈。我求姐夫打我，姐夫一直不肯，我跪在床上，哭着对他说，如果他不肯边打边和我做，我一点快感都不再有。

    “姐夫，求你打我啊，我想和你再一次。”

    最后我们两个人都在哭，姐夫一边打一边哭，我一边哭一边叫，那是我最畅快的一次做，水和眼泪齐飞，时魂游天外。

    那以后我再也不肯见姐夫一面。

    ７、因为怀了芸芸。

    小心翼翼地祈求石秋生，以后不要那么用力打我，我怀孕了，怕被打出什么意外，等孩子生下来，再让他痛快地打个够，他要打一辈子我都愿意。

    石秋生变得收敛，人都有良心吧，那一段时间他也知道关心我，曾经温柔地为我煲汤。

    没有好妻子的男人都会堕落，芸芸出生后不久，我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毒瘾。要我找机会帮他从医院里千方百计弄杜冷丁。

    我觉得，其实我也害了石秋生，本来他也有稳定的职业，因为吸毒，很快就被开除。

    又要养孩子，又要养瘾君子，我才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多么艰难。下定决心要和石秋生离婚，石秋生说只要我离开，他第一个就弄死孩子，然后和我同归于尽。

    我知道自己如果离开，他必定无路可走，因为他所有的亲人，已经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他说要和我们母女同归于尽，也许不是一句妄语。

    芸芸的出生是个错误。但孩子已经生下来，任何一个母亲都无法舍弃。我常常抱着芸芸哭，觉得现在最对不起的人是她。

    芸芸八岁那年，姐夫遭遇了海难，我得知这个消息，难过得几天神情恍惚。

    芸芸那时候已经很懂事，偎在我怀里，想用她瘦小的身体给我温暖。

    结果却让我变得更冷，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

    但我知道，真相对芸芸来说，也不比现在的情况好多少。

    ８、一直在用身体为石秋生换取更多的毒品，只想让他早一天吸死。

    我早已经麻木，那些有处方权的医生，那些石秋生借了人家钱的朋友，都可以找我做。有人说生活就是强J，如果抗拒不了，不如当成享受。有时候我也会做得很舒服，当那些男人无意间变得粗暴的时候。

    却不敢再求人打我，芸芸大了，看见我受伤她会害怕。

    芸芸十一岁那年，石秋生对毒品的需求到了极限，我知道他离吸死那一天已经很接近，却好像无力再供得上他，医院的医生们没人敢接近我，找人借钱也越来越难。

    那天石秋生毒瘾发作，临近疯狂，告诉我如果我再弄不到钱或者毒品回家，他就要芸芸也去陪男人睡觉。

    我想，也许不等我们母女坚持到他死，他就要把我们完全毁掉了。

    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最少芸芸可以平安长大。那夜和石秋生拼打，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是那样微薄，呼喊芸芸快跑，去找大姨。

    心想最好被石秋生打死，那么姐收留下芸芸，有空仔细端详她，一定能看出芸芸长得多像她的姐姐。

    姐是那样慈蔼的一个人，她一定会像疼爱红红那样疼爱芸芸。以往我每次无路可走找姐去借钱的时候，她都不忘记多给我一些钱，对我说多给的那些，一定要留给芸芸去买营养品。

    姐每次那样说，我都很想抱着她哭一场，我心里祈求了那么多年，最想得到的惩罚，就是跪在姐姐脚下，让她狠狠地打我一顿，就像小的时候，我惹她生气时那样。

    那天晚上芸芸却叫了红红和刘洋过来。

    被刘洋抱着下楼往医院去，心里很长时间觉得不安。身上的衣衫单薄，清晰地感到刘洋胸膛的温度，我忽然想起了姐夫那些抱着我的日子。真是那样下贱的一个女人啊，当一个怀抱可以温暖，就连羞耻都忘记了。

    一路哭泣到医院，别人都以为我是在哭泣满身的伤痕。

    ９很多时候一眼看见红红和刘洋，都觉得生活变得很踏实。

    由刘洋出面帮我去办离婚，竟然水到渠成般容易。石秋生穷凶极恶的嘴脸，在他面前居然一点都不敢显露。那些日子红红总是轻轻微笑，安慰我和芸芸说：“有刘洋在你们就放心好了，对付坏人，他会是更坏的人。”

    红红嫁了个好丈夫，姐一定也会得到很大的安慰吧，于是替姐高兴起来。

    对红红充满了感激，她的笑容带给我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安慰。结婚后的红红像变了一个人，每次她出现在眼前，我都有些恍惚，越来越觉得她不是自己的晚辈，而是一个来拯救我和芸芸的天使。

    不知道怎么才能谢她，和她说起这些，红红总是怪我：“你是我亲小姨，芸芸是我亲妹妹，我们是一家人，为什么要说得像外人一样。”

    我就会更加惭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芸芸是她的亲妹妹，红红嘴甜才这么说，我相信是这样。

    芸芸不懂事，喜欢围在刘洋身边，一口一声哥叫着；刘洋也喜欢芸芸，经常抱起芸芸，把她举过头顶旋转。看见那个画面我会深深恐惧，好多次想开口阻止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

    一次次安慰自己，芸芸还小，等她再长大一点，一定要和她讲清楚……

    有一天芸芸问我：“妈，哥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我望着芸芸透明一样的瞳仁，终于难过得哭了起来。

    暗暗祈求上天，让今天这般平静的日子，永远平静下去好吗？

    １０、坏人总是很命长，石秋生再次出现，把我们平静的生活打乱。

    两年时间过去，他好像变得沉稳，先告诉我他已经把毒戒掉了，又谈起自己最近的生活。我平静面对他，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他怎么样，现在已经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法院已经判决了芸芸给我，并鉴于石秋生以往的劣迹，我随时有拒绝他探视芸芸的权利。

    我当然不再怕他。其实一个人沦落到一无所有，并不像他自己吹嘘得那样可怕，我知道现在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他从自己眼前驱走。

    他说这次找我，是为了芸芸。然后他拿出一些照片给我看。

    从那些照片中，我惊恐地发现，两年时间，刘洋和芸芸已经走出了超过我们想象中那么远，在某个时刻，他们俩无比亲近，如同恋人般缠绵。而芸芸还不满十四周岁啊。

    心口狠狠痛了一下，却更担心着石秋生的意图，只能先问他究竟想怎么样。

    他说要钱，两万元，拿去交一个报刊电话亭租金，他虽然戒了毒，但是还要吃饭。如果两万元拿到，他一句闲话不说就走，并保证这辈子都不再打扰我和芸芸的生活。

    两万元不多，可是我没有能力拿出来。我不知所措，刘洋再神通广大，这种事情也能让他身败名裂，还有我的女儿。

    只有和先红红商量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脸面丢在红红面前，总比丢在街头巷尾那些恶俗不堪的地方强。这件事情不尽快解决，只会越闹越不可收拾。

    而且刘洋和芸芸之间的事情，必须让红红早一点知道。芸芸年龄还小，越早告诉红红，越能求得她的谅解吧。

    给红红打完电话，浑身一阵阵发冷，不知道是不是世界末日来到。

    石秋生沉默了很久，低着头对我说：“若兰，我只是无路可走，芸芸也是我的女儿，其实我很感谢你，也感谢红红，不是你们，女儿早被我毁了。”

    想大声对他呼喊芸芸不是他的女儿，让他永远不要再提起芸芸，却担心给他知道真相，会更加肆无忌惮地伤害我们。只能无声地流泪，把所有的委屈吞进肚子里。

    缘分天定，在不适当的两个人之间发生，就是罪孽。

    １１、石秋生走后，我又一次泪如雨下。红红搂着我的肩头，呼吸也变得艰难。

    留下来的那些照片，像一页页锋利的刀片，割在我心口最怕碰触到的地方。

    我不敢去看红红的表情，只能尽情流出眼泪，让眼前变成一片滂沱。

    红红问：“小姨，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刘洋那个混蛋？要不要我叫他过来，你先狠狠打他一顿再说。”

    我摇着头：“我只恨芸芸怎么那么糊涂，更恨自己生个女儿也像我一样不争气。红红，我只求你一件事，千万别和刘洋生气，我会带着芸芸走，以后永远从你们生活中消失。”

    红红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就像姐当年那样悉心照顾着今天的我们母女，再上演一幕这样的荒唐闹剧之后，我真是感觉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红红却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小姨，以前你和我爸是不是也这样相爱？”

    把红红当成大人那样讲述起过去的事情。自己当时的迷恋，事后的忏悔，那些在大姐面前从未袒露的心迹，倾泻般地对红红全部倒了出来。已经什么都不再想，如果可以阻止悲剧重演，我所有的脸面都可以抛弃。

    红红认真地听我述说，她的表情很平静，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平静了很久，红红问我：“如果我说，芸芸和刘洋之间的种种我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我还认为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小姨，你会不会认为我很无耻？”

    我惊讶地望着红红，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红红说：“芸芸那么可爱，刘洋喜欢她天经地义；我觉得刘洋也很好，芸芸喜欢刘洋更加无可厚非。你能不能宽容一点，对他们两个人都不横加指责？因为无论你骂芸芸，或者是刘洋，我心里都会很难受。”

    “但是，他们这样是不对的，刘洋是你的老公……”

    红红微笑起来：“所以我怕失去他。小姨，你别怪我自私，在他做出这样不如的事情之后，还请求你原谅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小姨可以原谅的话，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以后我会对芸芸更好，更加疼爱她。”

    我有些不知所措，事情可以这样解决吗？只要……原谅？

    “我没有资格责怪刘洋，可是红红，你可以做到原谅他们吗，不感到伤心生气，和刘洋大吵大闹？”

    “我一直觉得妈处理你和爸爸那件事的态度是错误的。很早我就在想，如果当初妈换一种态度，一种肯对自己的亲人包容和原谅的态度，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可能都会改变，最少大家会比现幸福很多。”

    我呆呆地望着她，红红嘴角有平静的笑容，脸上带着一种超越出尘俗之外的超脱，就像一只不属于凡间的精灵。

    红红说：“今天，在芸芸和刘洋的事情上，换了我可以作主表态，我想说那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吗小姨？”

    红红和我谈了很久，那些尘封的过去，留到今天的伤痕……和一些我从未了解过的真相内幕，她更像一个长者，缓缓坦述她自己对人生的理解。

    “一件事情发生，应该尽量让它往最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更坏。我会提醒刘洋今后注意和芸芸相处的场合和方式，而你也不要指责芸芸什么，那样根本于事无补。”

    本是个无用的女子，常常别人做出决定，自己又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就会听从。

    不知道最后是不是被红红说服，或者说不知道是否真的相信，她能够做到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超脱。

    如果红红可以做到，我心中除了感激，只剩下深深的祝福。

    １２、但刘洋和红红之间，战争还是爆发了。看过他们两人那么多恩爱的画面后，得知刘洋从家里搬出去住的消息，芸芸整天憔悴不安，我变得心灰意冷。

    没有想过怪红红说一套做一套，那样的一种大度，从来都只是传说。

    芸芸的遗书让我崩溃，女儿留下那些似曾相识的忏悔与祈求，也是自己多年来一直想说给大姐听的话。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奴隶。

    眼前晃动芸芸瘦弱的身影，那么美丽，那样孤独，这一生脚步才刚刚迈开。

    恍惚中拨通红红的电话，告诉她芸芸留了遗书给她。

    红红在电话里大叫：“为什么不去追？你还在家里干什么！”

    哭着问红红：“就算追回来有什么用，我又能给她什么安慰？”

    红红说：“让芸芸去死，然后你自己随后找她，对吧！可是小姨，如果你最后都放弃她，她这一生就太可怜了。你在路口等我开车去接你，我们一起追她回来，追不到，大家一起死，拉上刘洋那个混蛋。”

    崩溃之后，红红是最后一根稻草，一步一步，我已经迷失方向。

    １３、追回芸芸之后，红红和刘洋送我们回家，一再强调不关芸芸的事情。他们走的时候红红挽住刘洋的胳膊，回头冲我和芸芸笑了又笑。

    我整晚搂着芸芸劝她，芸芸最后好像是相信了，我却不敢完全相信。

    第二天红红一早又过来，犹豫了很久，对我和芸芸说：“我和刘洋吵架，真不是因为芸芸，而是他连我妈都敢去睡。”

    听见这样一句话，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红红拉我去房间里，对我讲了刘洋和大姐的种种。我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觉在听人讲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如果不是连累到你和芸芸，我绝对不会和刘洋妥协。那是个多么坏的家伙啊，人家男人花心，出去沾花惹草，他却尽爱吃窝边草。小姨，我该怎么办？原谅他，还是和他继续斗下去拼个鱼死网破？”

    我小心翼翼地劝红红：“还是不要斗了，那样最后伤害到的都是自己最亲的人。”

    红红问：“小姨也赞成我装聋作哑，不会太便宜那混蛋了吧？不过小姨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我还以为没有人肯同意我这样纵容他胡闹呢。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好吗？”

    我是认看小说^.V.^请到为这种事情，实在太荒唐了。

    红红说一件事情发生，应该尽量让它往最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更坏。如果纵容是更好，红红又肯答应，我有什么资格反对？

    中午去吃饭，红红让我穿她新买来送我的旗袍，她说漂亮就一家人漂亮，馋死刘洋那个小王八蛋。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红红的任何要求。今天一家人所有的幸福，都系在她的一念之间了呢。

    很久没认真过打扮自己，那天我还是很精心照了镜子，然后给红红看。

    看见她开心，我才觉得放心，竟然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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