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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4完结(2/2)

老虎啊,是会抢了你媳妇儿还是吃了你媳妇儿?瞧你那紧张的样子!真是,都说女生外向,我看这娶了媳妇儿的男人啊,才是泼出去的水哦。”

    秦深冲沈若水狡黠地眨眼:“男生外向,秦家男人的传统嘛。另外妈你又乱说话了,注意用字啊,不然某只真正的大老虎就又该吃醋了。”

    是、是的!程诺在心里拼命点头!没人比他更切肤地感受到,那只真正的大老虎,那妥妥儿的绝对是是吃醋了的节奏啊!

    当“吃了你媳妇儿”这几个字从沈若水嘴里蹦出来的时候,秦长那冷得跟冰一样的眼神儿啊,就跟实体化了的刀片儿似的,狠狠剜在了自己的脸上!

    ……程诺无语了。所谓躺着也中枪,说的妥妥儿的就是他啊有木有。低头瞅瞅扣在自己腰间的某只毫不松懈的蛮横大手,程诺嘴角抽搐:这两父子到底要他怎麽样……他都已经这样了……从他身体里蹦出来的孩子还在酒店里香香睡着呢,他还能怎样!

    秦长和沈如风从头到尾都很默契地没有插入对话,就硬邦邦地站在各自老婆的後面半步,跟两尊黑面的门神一样惜字如金地守着。

    当然程诺猜,那是因为他们只用气场和眼神就可以杀人於无形了,根本用不着说话这麽低级的方法……

    一走神,程诺突然想到,秦长和沈如风来参加这场婚礼,会不会全程都在心里疯狂吐槽,“这群愚蠢的凡人啊”──

    呃,这还真是,毫不违和的脑补呢= =|||

    程诺快被一边“如春风般温暖”和一边“如严冬般冷酷”的两极分化给折磨得精分了,这时薛霏霏的到来无疑是救他於水火,然而──

    阮眉见沈慕情搂着薛霏霏过来,眼睛一亮,笑着跟沈若水打看了声招呼:“你和小诺说话吧,我也带我儿媳妇儿去旁边说点儿悄悄话。”

    刚走过来的薛霏霏:“……”

    沈慕情这次破天荒不打算同霏霏一起,先和几位长辈略一颔首算是打鬼片招呼,就大手往下一滑往媳妇儿圆润不少的翘翘小屁屁上轻轻一拍,漫不经心地哼哼:“乖,去吧。”

    ……跟赶小狗儿似的。霏霏抬起头,幽怨又委屈地瞥了某个大男子主义男人一眼。哼哼,到手了就这态度了?之前追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明明连现在居然……居然……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婆婆!……男人果然是侵略性动物,得不到和需要抢的才是最好的。

    那一眼似嗔含怨,千娇百媚,水光流转,我见犹怜。操!沈慕情只接触了半秒就狼狈地别过头,瞬间在心里飙出一句国骂。

    不然要他怎麽办!小小情都可耻地硬了!

    个小妖精!早知道她这麽欲求不满,昨晚他还能再来几次的!结果被她又哭又闹的“不要……不要了!明天还要结婚呢……“给忽悠了!今晚的洞房看他还饶不饶她!

    阮眉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见儿子儿媳如此恩爱,更是开心,欢欢喜喜地拉过薛霏霏的手,便往僻静处去了。

    沈如风跟秦长一样是是个片刻离不开老婆的妻奴,老婆牵着儿媳离开,他自然也身子一转,迈开长脚跟在後面,毫不犹豫地走了。

    呃,好、好幸福……

    程诺眼巴巴望着阮眉就这麽干脆利落地带走霏霏,心里羡慕的啊,简直恨不得自己是阮眉的儿媳妇儿……= =|||

    於是沈若水一回头,就瞧见程诺脸上那不加掩饰的渴望,眼睛圆圆小嘴微张,模样呆萌呆萌的,可爱死了,不由更为喜欢,伸手拉过程诺的手放进掌心温柔地摩挲,冲他挤挤眼,柔声道:“好孩子,不用怕那臭老头子,我们家没那麽多要求,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微笑着拍了拍程诺的手背:“只要我儿子喜欢你,你就是最好的。”

    这才是我们家的规矩。

    “喂,变哑巴啦?”沈若水抬高手肘戳戳秦长,回头不满地瞪他一眼,“我说你倒是表示几句呀!一句话不说光杵在这儿,要你来干嘛?耍帅给人看谁呢这是。我跟你说秦长,老娘我早就看不惯你那傻了吧唧的装逼样了,这麽多年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你你那不是酷,是有病!有嘴不说话你cos自闭症啊你!在外人面前也就算了,诺诺现在可是自己人了,还摆什麽臭架子哟,诶我说,赶紧地!”

    沈若水脾气火爆伶牙利嘴,这一段连钢珠似的嘴炮,还真是不带标点儿地就这麽直接甩过去了。

    程诺猛地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相信,明显是被眼前上演的一幕给惊呆了,看得一愣一愣的。而秦深却俨然已经习惯了父母的这种相处模式。并且他有预感,他未来的发展方向,也就是父亲这个怂样……咳,秦家男人的命运啊。

    果然,老婆金口一开,秦长不得不从,转动眼珠落到程诺身上,那漆黑幽深的眼神像两柄又尖又刺的刀子,还染着血杀过人,可把程诺看得浑身发毛。好半天,他才板着脸硬邦邦地吐了两个字:“欢迎。”

    程诺:“……”

    秦深:“……”

    沈若水:“……”

    过了几秒,秦长回过味儿来,似乎也觉得光这两个字诚意不够,於是──

    “恩,孩子,可以多生。”

    程诺:“……”

    他跪了。秦、秦长叔叔,谁拿枪逼着你说这些话了……好、好可怕……

    沈若水嘴角一抽,显然也是对自己老公的情商彻底绝望了,赶紧安抚某只囧掉的小白兔:“啊,诺诺乖,你秦叔叔……呃不对,这你爸啊,他就是……恩,有时候吧,脑子不大好使,没事儿没事儿,习惯就好,你看你妈妈我,这几十年不都这麽过来了麽,还活得好好的,诺诺你要坚强。”

    程诺:“……”

    秦长:“……”宝宝,别这样,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程诺干笑着,支支吾吾:“恩……唔……恩……”心中早已掀起滔天巨浪,爸爸?妈妈?这……这!怎、怎麽就爸爸妈妈了!啊……晕了晕了晕了……这是不是太快了!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沈若水放开俨然傻掉风中凌乱的程诺,转手挽住秦深,笑得甜甜:“来深深,过来,妈妈也跟你说几句悄悄话,教教你怎麽疼老婆。别被你爸爸带坏了,他其他地方可以学学,就是这情商啊……啧啧,这基因咱不要也罢。”

    秦长:“……”宝宝你……呜呜呜,对手指,我情商要是低是怎麽追到你的!宝宝你这是在侮辱你自己!损敌八百自损一千……也不知道是谁智商低……哼……还有我的基因很好!怒!

    於是程诺就傻眼了,什、什麽!?不、不要啊!别……别留我一个人面对公公……呃不对!呸呸呸……老板啊!

    接收到程诺惊恐的目光,秦长特傲娇地斜睨他一眼儿:想什麽呢混小子!我干嘛要留下来对付你,我儿子不是已经把你拿下了吗!(啧,谁拿下谁还不一定哦秦大叔~~),我当然是要时刻跟着我老婆走的,谁有空留下来看你!

    程诺:“……”

    好吧,虽然沈慕情也不是什麽善茬,不过若论单独相处,还是要比秦长好多了……

    沈慕情的目光一路追随被阮眉拉走的薛霏霏,眸中缠绵刻骨,浓郁的柔情几乎要满溢出来,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湮没在起起伏伏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他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看向面前的程诺。

    程诺仰起头怔怔望着这个漂亮妖艳的男人。敬过一轮酒後沈慕情已经脱掉西装,往上挽起了一小寸衬衫衣袖,只轻轻一晃杯子,就随之露出来一小截玉一般白皙劲瘦的手腕,视线往下,是两根夹住杯脚的修长手指,从苍劲有力的骨节到微微透粉的指尖,无一不是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加之他容貌绝丽,姿态自然,神色高傲,气质优雅,隐隐流露出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贵族气息,光是站在那里,就美得有如一幅浓墨重彩千锤百炼的油画。

    都说结婚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看来这句话放在男人身上也不错。程诺在心里默默评判,一走神,就不禁想到如果是秦深结婚,那个在平日已经如此出众的男人,又该会是怎样的风采……

    呃,打住!

    感到脸颊有些发烫,程诺用力摇了摇头,想把某个不受控制立刻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男性影像给甩出去,又生怕被对面精明的男人看出来自己这不可告人的小小心思,垂下头手足无措地僵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竟然放霏霏一个人,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哦?沈慕情闻言,挑挑眉,神情有些惊讶。

    “哟,好久不见,你情商变高了不少嘛。”他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程诺,尤其肆无忌惮地往他的腰腹胯骨上瞟,嘴角一咧,毫不客气地调笑,“原来妊娠还有这种功能?看来我下次的期刊论文有题目了。”

    程诺:“……”

    ……好吧,什麽气质什麽高雅什麽贵族= =||| 当他刚刚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这麽想……!

    “好了,不跟你废话绕圈子,我直说。”沈慕情一仰头,一饮而尽干掉杯中还剩下小半杯的红酒,盯着程诺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双目如炬犹如张开一张天罗地网,将程诺死死箍在其中,动弹不得。

    即使不抬头,程诺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头皮仿佛正被两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

    良久,沈慕情低沈着嗓子,慢慢开口:“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麽身份,做过什麽,但既然秦深认定了你,那以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只跟你说一句,别特麽矫情,如果你爱秦深,那就大大方方在一起,别管什麽过去未来,有仇没仇,死人活人的,没那麽多屁话。”

    他双眼一眯冷冷一笑:“本来就只有短短几十年好活,你还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已经改变不不了又没意义的破事儿上?这麽损人不利己的亏本儿买卖也敢做,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那两百的智商害臊。”

    程诺一怔。虽然口气不怎麽好,但是……沈慕情这是在……支持他和秦深在一起?

    他有些吃惊,有些感动,有些酸涩,还有些迷茫,心情很乱很复杂,不知该讲点什麽,只能仍旧低着头死死盯着双脚,局促着不说话。

    “……”沈慕情看他那副没出息的鸵鸟样,无语,想起自家媳妇儿也是个不争气的,不由一阵气恼,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定是这小子带坏了霏霏!

    屈起食指不耐烦地敲击桌面,沈慕情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忽然神色一凛,似是终於下定决心,咬了咬牙,沈声道:“好吧,看来是要使出杀手!了,本来我不想说的。”

    什、什麽……?程诺终於疑惑地抬头。

    沈慕情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完全状况外的某人,深深替自己的表弟不值。

    “你以为秦深为什麽隔了这麽久才来找你?恩?呵,你也是真够厉害的了,程诺。我一直以为我那表弟是没有心的,没想到认识你算是真栽了。”

    沈慕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听好了程诺,他居然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不惜自残,当着全家人的面拿枪对准自己的小腿,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打出一个血窟窿,差点儿把姑妈的心脏病都吓出来。”

    “不过也是他聪明,知道擒贼先擒王。果然他出这一招,直击软肋,立马见效。姑母溺爱孩子,这一下哭天抢地和姑父闹起来,姑父又是个疼老婆到没原则的,从此吓得再也不敢管了,关他在家养好了伤,便随他去了。”

    “哦对了,他还因此和真真彻底闹翻了。真真放话说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原本感情好得都让我以为他们会乱伦的一对双胞胎兄弟,就这麽被你给毁了。啧,算我之前小看了你,程诺,瞧瞧你在我们家挑起的这些事儿,和红颜祸水也差不多了。”

    程诺完全没听到沈慕情後来的絮叨,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一句“血窟窿”上,脑子轰一下炸开,浑浑噩噩,手脚冰凉,牙齿打颤哆嗦着唇,语无伦次地问:“你……你说什麽?什、什麽叫……往自己腿上……打出一个血窟窿!?”

    “啧,装模作样,”沈慕情不屑地撇了撇嘴,“什麽意思,当然字面上的意思,智商两百的人难道连母语都听不懂?”

    程诺彻底傻了,木着脸眼神涣散,难以置信。

    怎麽会……怎麽会!那人竟然……那人竟然……!

    程诺是知道秦深的。那人笑里藏刀,心比海深,平生最擅长的就是设计圈套,步步为营,将人玩弄於鼓掌之间,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拥有最温文尔雅的皮囊,底下却藏着深不可忘的欲望。

    他是那种,即便想要置谁於死地,也不会选择一颗一击必杀的子弹,而是会一边和对方谈笑风生,一边在交谈中慢慢将对方剥皮抽筋,伤筋动骨,最终拆骨入腹,杀人不见血的,最好的坏人,最坏的好人。

    是的,比起结局,他更喜欢过程。比起杀戮,他更享受折磨。比起暴力,他更推崇美学。比起战争,他更热爱阴谋。比起一具了无生息的尸体,他更欣赏一颗绝望挣扎的灵魂。

    他是优雅的猎人,不是野蛮的屠夫。

    然而自己刚刚听到了什麽?

    他开枪,朝着自己的身体,开枪。这一次,秦深选择了他曾经最不屑,最鄙夷,最看不起,也是最粗暴的那一种方式,来达到他的目的。

    程诺震惊了。他曾经以为那人会是永远优雅而理智,从容而冷静的,这才方知,原来他被逼急了,也是会做傻事的。

    他被逼急了……为了自己。

    程诺目瞪口呆,脑子一片混乱,胸口又疼又涨。

    一颗子弹,那是一颗子弹。他竟然为了自己,将一颗子弹灌进身体。那该有多疼,多疼。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决心,毅力,决断,和……爱。

    程诺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的双腿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这一刻,程诺想哭又想笑,像是终於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却发现得来的代价,实在太高太高。

    而他一贫如洗,又该如何安放。他习惯了感情上的一无所有,贫穷了太久太久,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宝藏,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怀疑和慌张。

    多麽可怜可悲,又可笑的人生。

    沈慕情对程诺此刻的表情终於稍感满意,语气也不免缓和了些:“当时他惊天动地朝自己崩了一枪,还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嘁,原本我也不打算告诉你,免得你太自恋,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自恋也总比你在这儿傻逼地纠结要好。”

    沈慕情一字一句,缓缓地道:

    “他说,你欠这世界的,他来还,这世界欠你的,他会给。”

    程诺猛地瞪大眼睛。

    一瞬间,耳鸣轰响,心脏狂跳,全身血液於瞬间静止,又在下一秒有如千军万马,决堤而下,呼啸奔涌,浩浩荡荡。

    身体突然变得一团糟。像沸腾的火焰,像崩塌的积雪,像咆哮的海洋。痛苦又狂喜,呻吟着战栗。

    仿佛又一块宝石从天而降,程诺被砸得眼前发黑,晕头转向。它前所未有的庞大,前所未有的珍贵,还带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一改过去和风细雨似的温润柔情,再也不再掩饰它所蕴藏的巨大能量,暴发户一般将全部积蓄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

    程诺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在那看似温柔的外表下所隐忍未发的力量,竟是那样的强势而盛大,炫目又辉煌。

    它照耀着他,照亮了无边黑暗和无尽岁月,照亮了永恒孤独和漫漫长夜。

    而程诺就沐浴在这几乎将人烧伤的灼热里,却宁愿就这样呆在这火辣辣的刺痛中,呆到的时间尽头,呆到地老天荒,呆到死──也不想,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虚假的温暖里去。

    唯有那切肤的疼痛,才能让这一束摸不着的光,变得真实。

    他的债和孽,全被接收。他的痛和苦,都被偿还。他曾经没有的好,都将被赠与。他曾经有过的坏,都将被抚平。

    这一刻的程诺像一个没见识的小乞丐一样无所适从,快要撑死。这是他所有收到过的,最财大气粗的礼物,这是他所有听到过的,最霸气侧漏的情话。哪怕只是转述,也足以令人发狂。

    他屈服,他终於屈服。他投降,他终於投降。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温暖是瘾,他无力抵抗。

    沈慕情不爽地一昂头,嘴硬地懊恼道,“切,这次就算我输给他了。不过你别得意,我以後一定能说出比这一句更震撼的情话的。当然,是对着我老婆。”

    然而对面的人微张着嘴表情呆滞,目无焦距,明显还没从那句话的震撼里回过神来,根本毫无反应。

    沈慕情皱眉,抬手在程诺眼前一挥:“喂,回神,”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所以程诺,你还在犹豫什麽?现在你和这世界,已经两不相欠。他送给你一个全新的世界,你可以尽情书写,是爱是恨,是孤独终老然後悔恨一生,毁了两个人,还是放聪明点和他好好过日子,成全两个人,都悉听尊便。”

    沈慕情扬起下巴,神情倨傲,一脸的“想清楚再回话!别侮辱了你那两百的智商!”

    “不用我教你选哪一个吧?”

    “……”程诺身子一晃,摇摇欲坠,眨眨眼,终於一点点恢复清明。

    沈慕情看他那副俨然被震撼到魂飞天外的傻样,知道效果已经达到,呼口气大力松了松衣领。该死的,为什麽他一个新郎官要在新婚这一天做这种事!月老媒婆牵红线和事老什麽的……实在不符合他的气质!

    “行了,话我就说到这儿,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沈慕情撂下话,端起杯子晃了一晃算是作别,转身走了几步又猛地想起什麽,回头死死盯着程诺的腹部,眼睛放光,半晌,极力压抑着嗓音里的兴奋,装模作样慢条斯理地叮嘱了句,“哦对了,你赶紧地再怀一个孩子,这一次我要全程参与研究。”

    程诺:“……”

    等沈慕情走远,程诺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经过方才那一番交谈,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远很远,模糊如天边。

    他有点恍惚,而在这出神的恍惚中,他发觉有一份感受变得十分的迫切──

    他突然非常,非常,非常地,想念秦深。

    有如巨浪滔天,潮水席卷,将他淹没。那一刻的想起,就敌过了经年累月的思念。

    而他也立刻将这份想念付诸行动了。转头搜寻,很快就发现那一道熟悉到刻骨的身影。

    即便在如此众多的人群中,他也依然能一眼就看到那一个人。

    与生俱来的本能,无可救药的天赋。好像他身体里长了一个专门用来搜寻秦深的雷达。

    不远处,沈若水正拉着秦深说话,时不时侧头给身旁的秦长摆个脸色。而那轻轻一跺脚就能让整个黑道抖三抖的大男人,就那麽好脾气地受着,一脸的珍爱宠溺,似水柔情。

    程诺看得痴了。

    有那麽一刻,他仿佛以为自己是看到了未来的他们。

    忽然他耳边再次浮出这句话,宛如秦深就在他耳边喃喃。

    嘹亮的窃窃私语,温柔的掷地有声。惊天动地,又无处可寻。

    然後他微笑起来,缓缓地闭上眼睛,感觉到眸子里飘下了一场温情脉脉的好雨。

    我欠世界的,我会还。而这世界欠我的──

    不,这世界不欠我什麽,我唯一想要的──

    秦深,秦深。

    如果我给你我的名字,你是否能赠与我,你的姓名。

    秦深忽然从沈若水脸上移开眼神,往程诺这边直直看了过来,英俊的脸上闪耀着温暖而狡黠的笑意。

    偷看我,被我发现了哦,小坏蛋。

    你身上有能发现我的雷达, 我当然也有找出你的办法。

    程诺愣了,随即脸色爆红如血,仓皇低头闪躲视线。

    沈若水回头一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在秦深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半开玩笑地嗔怨:“这麽一会儿分开都舍不得?真是,白养你这麽多年了。”

    秦深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程诺身上移开,那舍不得的样子活像守财奴被刮了一大笔钱。

    他朝身旁的秦长努努嘴,耸耸肩摊着双手,无辜道:“我有什麽办法,还不是因为某人的基因太强大嘛。”

    秦长早就对亲亲老婆忽视自己这麽久而严重不爽了,这时一把搂过沈若水的肩,面无表情地自恋:“恩,基因太好,没办法。”

    沈若水:“……”这两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气人!果然是混蛋的基因!

    秦长顺势歪楼,抓住机会赶紧将老婆拐走,秦深默默给老爸投去一个“不客气”的眼神,理了理西装,神清气爽地往正试图往人群中躲的程诺大步走去。

    他可爱的小媳妇儿……

    “喂。”

    没走几步,旁边突地传来一个声音,有点熟,不过刻意压得很低,还有点局促。

    秦深皱眉,转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不由露出几分吃惊。

    “你?”他问,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一年多不见,陆宝贝变瘦了不少,个头似乎也挣扎着抓住最後的机会努力往上窜了一两厘米,一身西装革履的装扮和过去痞里痞气的街头混混样判若两人,曾经幼稚轻浮的眉眼如今添了几分认真沈稳的味道,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看来陆阳的死让他一夜长大,听说现在他已经开始慢慢上手家里的公司,目前正在哈佛商学院念书。

    秦深不着痕迹地往前瞥了一眼,发现诺诺已经不在视线里了,反倒放心。

    於是他放松下来,淡淡看着这位挡住爱他去路不速之客,漫不经心地问:“你来找我?”

    陆宝贝憋了一会儿,挠着头闷闷开口:“霏霏我已经找过了,礼也送了。那丫头说结婚就结婚,居然连孩子都生了!也不通知一声,一点儿都不够朋友!”

    他越说越气,脸颊气鼓鼓的,活像一只小咀嚼中的仓鼠。尽管和过去相比他的确成熟了不少,然而有些地方还是孩子气。

    “所以是沈慕情没给你好脸色看吧?”秦深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不爽的真相,兴致缺缺地听完他的抱怨,不耐烦地打断,“所以你特意来拦住我是干什麽。”

    “……”

    丢了面子又被问住的陆宝贝一下子呛住,半晌说不出话,吞吞吐吐了半天,终於在秦深忍无可忍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涨红着脸憋出一句:“我来……我来是叫你管管你弟弟!”

    万事开头难,讲了第一句话,後面的就轻松多了。放在後脑勺的手掌改挠为抓,陆宝贝烦躁地低吼:“你……你管管他!让他别天天来学校里烦我!我、我是要认真念书的!没空再陪他玩那些真心假意的游戏!”

    秦深神情一动。

    真真去美国他是知道的,不过……天天去哈佛找陆宝贝?

    秦深不由多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心中逐渐浮起一个念头:难道,真真对这个傻里傻气的富“二”代,是认真的?

    真真和他一样,打小没认真喜欢过什麽人,戏弄过的倒是不少。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恶魔,有时候,就连秦深这种老狐狸也会被秦真那些层出不穷而又花样百出的整人招数而弄得哭笑不得,为他天马行空又胆大包天的想象力所折服。

    如果说自己是成人式的冷酷,那麽真真那就是属於小孩子的残忍。

    秦深不确定这一次真真是认真的,还是……和过去无数次一样,只是很认真地在玩而已。

    毕竟陆宝贝无论从长相还是个性,都算不上顶好。曾经遇到过那麽多比他好得多的,秦真也不过是玩玩而已。

    尽管真真扬言要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不过秦深怎麽可能让这种事真的发生,到底还是关心的,只是他毕竟要先把和诺诺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於是秦深敷衍地一笑,随口道:“你要是能无视得彻底,又怎麽会被影响。”

    “……”陆宝贝又一次被呛得哑口无言,他突然觉得自己来找秦深这种大狐狸求救,实在是蠢毙了。

    “没别的事儿我要走了。哦对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去看看诺诺吗?”离开前秦深顺口问了一句。

    陆宝贝怔了一下,慢慢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扭捏了半天,最後支支吾吾地回答:“唔,这个……我、我就不去了吧……”

    毕竟是喜欢过的人,曾经陆宝贝傻乎乎地跑去和程诺坦白新感情,结果转眼就被秦真玩儿得差点儿丢掉了半条命,他实在觉得很是没面子。

    所以在他的想象里,只有等他日後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神马的,才能堂堂正正和旧情人见面。

    典型的要强又别扭的熊孩子。

    秦深点点头:“恩,算你识相,我刚也就是随便客气一下。”

    陆宝贝:“……”

    你妹啊!

    他绝对,绝对,绝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来找秦深帮忙啊!!!

    然而秦深没能在婚礼上找到程诺。

    那时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匆匆忙忙赶回酒店,果然,宝宝和程诺一起消失了。

    布置得温馨可爱的小摇篮里,宝宝睡出的褶子还留在粉黄色的小被单上,秦深死死盯着那一团小小的褶皱,神色晦暗不明。

    手机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来,虽然猜到不会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但看见来电显示上出现的名字,秦深还是难免感到一阵失落。

    接通後,那头传来沈若水兴奋又欢快的声音:“喂,深深啊,听说你回酒店了?哎呀,离开这麽一会儿都不放心,妻管严还不够,你这是要当儿控的节奏啊。宝宝醒了没?妈妈马上就过来!哟呵!马上就要见到孙子了,好、开、心!唔……你说宝宝会不会喜欢我?哦对了,还有能别让他叫我奶奶吗,显得我好老哦……”

    “……”秦深闭着眼揉揉眉心,并不想吐槽老妈“宝宝现在还不会说话”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声音沙哑地开口:“妈妈,你不用过来了,诺诺……带着宝宝走了。”

    “啊!?什……”

    沈若水的尖叫在那头戛然而止,秦深挂断电话。

    他在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後弯下腰,大掌覆上床单温柔地摩挲,细细地感受那儿仿佛还残留的温度。

    “诺诺……”他闭上眼,笑得宠溺又纵容,声音轻如叹息,“等我。”

    我总是让你等。

    而我会让你知道,我总是值得的。

    作家的话:

    好长的一章!下章完结了……

    第八十四章(终)

    九月,S市。

    “好啦,好啦,马上就能回家家咯,再坚持一下下,这时候哭,可不是乖宝宝哦,安安最乖了对不对?给爸爸一点面子好不好?不要让小姐姐看笑话。”

    超市里,程诺一边等待收银员结账,一边哄着怀里瘪着嘴一脸要哭不哭的安安小朋友。

    收银员是个看起来不满二十的圆脸小姑娘,眼前这一大一小,大的漂亮俊俏,小的白白嫩嫩可爱如天使,组合在一起,杀伤力实在太大,萌得她心肝儿乱颤,忍不住搭讪:“这您孩子?好可爱。”

    程诺羞涩一笑:“谢谢,其实可会闹腾了。”说着低头在宝宝鼻尖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逗他,“听到没?小姐姐夸你可爱哦,所以不准再绷着脸了,要懂礼貌。”

    “哈哈!好有爱!”小姑娘再次被这充满温情的父子互动萌得热血沸腾,激动得简直要在地上打滚儿。

    当然正经工作也不能耽误。小姑娘年纪虽小不过动作倒很麻利,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很快──

    “好的,一共是一百四十三元零七毛,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刷卡。”

    程诺递过卡。

    小姑娘双手接过,随口问了句:“您看起来很年轻啊,这年纪就生孩子的真不多见了,对了,宝宝妈妈呢?”

    程诺用一种神一般的手速飞快输完密码,听到小姑娘这麽问,脸上笑容僵了一秒,神情飘得很远:“他妈妈啊……”垂下眼低声重复了一遍,程诺淡淡一笑,“谁知道呢。”

    小姑娘:“……”

    直到程诺接过购物袋早已走远了,小姑娘还沈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接下来的工作一直处於走神状态。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东西?

    啊,是不是……大学情侣偷尝禁果,女方怀孕,产子後却为了前途和事业抛夫弃子,远赴大洋彼岸,孩子爸爸的家庭深以为耻和他断绝关系,可怜的年轻爸爸只好辍学打工辛辛苦苦养育孩子!?

    哦!!!一定是这样!一定就是这样的没错!这真的是……太虐了!呜呜呜!

    小姑娘被自己异想天开的脑补虐得泪眼汪汪,还趁着休息时间在空间,微博,朋友圈各发了条状态──

    因为每次出来都要带着安安小朋友,所以程诺也不能买太多东西,就当散步多出来几次好了。自从有了这个小家夥,程诺成功从宅男变奶爸。

    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抱着宝宝,程诺慢吞吞往家里走。

    一路上回头率颇高。毕竟程诺在A大附近当了那麽久的房东,造福了来来去去多少届祖国未来的栋梁,名声还是很大的。前段日子他突然消失,如今回来竟然多了个孩子,很多学生都在背後默默议论。

    最被人认可的说法是,他搞大了某个女学生的肚子。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程诺笑得直戳安安的脸蛋儿:“听到没安安,别人说你爸爸我搞大了秦深的肚子~~”

    ……原谅这个反攻无望只能意淫的小弱受吧。

    儿子安安对此的回应是,斜着眼一脸鄙夷地盯着自家亲爸看了一会儿,然後瘪着嘴吐了个泡泡,笨拙地转过他的小胖身子,给程诺露出了他刚刚换上尿不湿的小屁屁。

    程诺:“……”

    为什麽!谁来告诉他为什麽这麽一张肉呼呼的包子脸也能做出“愚蠢的凡人啊”这种欠揍的表情!?还跟那男人一模一样!这……这不科学!!!

    好了,连孩子都懒得吐槽了,诺诺你就不要再做无望的挣扎了……

    走进的楼道的一瞬间,程诺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怀里的安安更是莫名地激动起来,伸出肉爪子在半空中胡乱地抓,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奶叫,兴奋得不行。

    心里咯!一下,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晃而过,程诺若有所悟。

    他慢慢地往上,往上,每走一步,仿佛是踩着棉花,踏在云端。软绵绵,轻飘飘,像走在梦里,走在一个春暖花开,金光普照的幻觉里。

    果然,一转过二楼拐角,那一个人便直直撞进他的眼眸深处。

    暗色中,那人一身白色衬衫,修长挺拔,玉树临风,风采卓然,温润清雅,俊美如一幅行云流水的丹青墨画,和两人第一次相见时,一模一样。

    程诺突然觉得晕眩。他开始不确定,他究竟是回到了过去,还是等待着新生。

    从天窗斜进来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秦深俊美斯文的五官上,於是在这色调灰暗的老旧阁楼里,他就变成了唯一的色彩,刺痛了眼眶。

    而此刻,他们一上一下,中间隔着短短数阶的楼梯,仿佛隔着风起云涌的时光,那麽近,又那麽远地凝望。

    他们深深地,长久地,忍耐着,而又狂热地凝望。

    程诺就沈浸在对方这无边无际的凝望里,像飞蛾扑进烈火,蝴蝶撞进蛛网。

    他没有告诉过秦深,他曾经从他那一双仿佛藏纳了一整片海洋的深邃眼眸中,看到过全部的时空。

    他看到过去,看到未来,看到前世,也看到来生。他看到他的今生,也看到他的轮回。他看到宇宙中亘古如斯的星辰,也看到阳光下飘浮飞扬的浮尘。他看到那双眼睛除了自己什麽都没有,他看到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自己,并且好像就会这样永远地凝望下去,无论贫穷富贵,荣辱衰微,生老病死,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岁月枯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能看出那麽多。那麽多。

    程诺傻傻地看痴了。这才明白,尽管他一直说服自己,我可以就这麽一个人过下去,或许艰苦,或许心酸,或许孤独,或许後悔,但是他可以,一定可以。

    然而直到此刻,直到那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终於意识到,他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在等他。

    他原来是在等他。

    是因为在潜意识中,他始终坚定地以为那个人一定会来,所以他才能一个人欢欢喜喜,把看似孤单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多麽可笑。他所有自以为是的坚强,不过是因为一个盲目相信的依靠。

    认清现实的这一刻,程诺恍惚听见他的体内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原来他一直顽固坚持的东西,不过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假相。

    沈慕情不仅嘴巴毒,眼光更毒。

    秦深一直垂着视线凝神望着程诺,许久,他温柔地,低声地,轻轻地开口:“你好啊诺诺,我来租房。”

    一时间光阴倒流,声音重合,画面重叠,程诺分不清过去现实,恍恍惚惚宛如魔怔。

    还是那有如大提亲般低沈缠绵的嗓音,还是那灿烂如骄阳的温暖笑容,还是那情深似海,情重如山的温柔目光──

    原来一切都没有忘。原来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模样。

    程诺低头苦笑,如同一只被戳破的皮球一样噗地泄了气。他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结果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仍在原地。

    他抬起脚往上走。怀中的安安动得越来越厉害,老是想往上扑,他就快抱不住了。

    这个没心没肺见了亲爹就忘娘的小狼崽子。

    程诺来到门边,秦深早就憋坏了,眼巴巴地凑上去,往前伸出一只手指头,宝宝立刻挥舞着肉爪子牢牢抓住不放。

    “咿、咿呀……呀啊~”他开心地大叫,肉嘟嘟的小脸顿时咧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小包子。

    秦深也跟着笑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少看了一眼,贪婪地注视着儿子,浓浓的父爱在他胸中激荡,热烈而熨贴。

    良久,他嗓音沙哑,柔柔地唤:“你好啊,安安。”

    你好吗。我的,小宝贝。

    安安咯咯咯地笑,把秦深的手指放进嘴里,还没长牙的牙床软乎乎的,带着暖洋洋的温度,一口咬下去,还糊了秦深一指头黏腻腻的口水。

    秦深却丝毫不介意,看向儿子的眼神写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满足。

    他没有把手指抽出来,任由自个儿儿子随意玩耍,抬头看向程诺,温言软语,耐心而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程诺抿着唇,半晌:“……为什麽?”

    秦深似笑非笑:“我休学一年,博士还没毕业。”

    程诺:“……”

    看着诺诺那一脸“我是疯了才会问你为什麽!”懊恼又臭臭的表情,秦深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轻咳一声,才板起脸严肃地说:“恩,金钱方面不用担心,我可以先付定金的。”

    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银白色小盒,两指一扣,啪地打开。

    里边安静地躺着一枚铂金色戒指。圆润流畅的弧线,勾勒出高雅华丽的贵族气韵,中间镶嵌烘托着一颗浑圆饱满的水滴状钻石,切割精细,质地纯粹,晶莹剔透,闪耀着海洋般深蓝色的光芒,低调且深邃,尊贵典雅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击视觉。

    程诺瞳孔一缩,呼吸陡然凝重起来。

    秦深轻声道:“本来我想下跪来着,不过……”无奈又为难地瞥了眼正不亦乐乎玩弄自己手指的儿子,顿了顿,秦深小心翼翼,又满含希望地问,“诺诺,这个定金,可以吗?”

    他眨眨眼,英俊的脸庞写满诚恳和期待。

    程诺却只管死死盯着那枚戒指,眼睛都发直了。

    当然不是因为爱财。他只是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他在萧岚家中做的那一个梦。

    梦里,是在一个和此刻的简陋小楼完全不一样的上流宴会上,那里金碧辉煌,衣香鬓影,有自己,有秦深,也有……这样一枚光彩夺目,美丽非凡的戒指。

    然而梦里的结局,可不是很好。

    程诺紧紧地咬住下唇,全身突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仰起头怔怔望着秦深,眸中清波微晃,晕出湿漉漉的迷茫。

    好怕,好怕……

    好怕这一个人,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像梦里那样,他伸手一碰,就忽地碎了。

    碎成夜空中数不清的闪闪发亮的星星,碎成千万颗五光十色熠熠生辉的钻石颗粒,碎成灼灼日光下随风飞舞的细小尘埃,碎成繁茂叶缝间一片片斑驳细密的流动的光晕。

    碎成他摸不着,抓不住的一切。

    秦深设想了无数种程诺的反应,接受或者不接受,给他吃闭门羹或者直接狠狠打他一顿……怎麽也没想到,他的诺诺怎麽就……要哭了!?

    他吓坏了,手足无措地攥着戒指,眉宇间局促又焦急,慌慌张道:“诺诺你怎麽了?怎麽了?我、我没逼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呃,暂时就算了,反正我总是……我总是……”

    他叹口气,好看的唇角扬起无奈却纵容的浅笑,哑着嗓子柔柔地道:“我总是值得你等,也永远陪着你的。”

    程诺眼波一晃,蓦地回过神来,这才用力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失态了,长呼一口气,二话不说干脆地转身拿出钥匙开门。

    秦深猛然皱眉,眸内惊惶一闪而过,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挡,幸好在出手的刹那恢复神智,堪堪忍住了。

    只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垂头丧气的沮丧里还掺杂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委屈。

    连安安都感觉出爹地的情绪正在光速变down。

    小安安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张大嘴松开秦深的手指,转而鼓起腮帮用力地呼呼起来。

    是因为爹爹的手指是被自己被弄痛了所以不开心吗?呜呜……对不起爹地,不痛不痛哦,安安给你呼一下,就不痛了!粑粑就是这麽给安安弄的!呼呼,呼呼,可舒服了~~~

    秦深苦笑着看了正卖力给自己呼呼的儿子一眼,颇为郁闷,不过还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哎,傻宝贝,爹地不是指头痛,是闹心……你说,爹地到底怎麽做才能让你爸爸重新跟爹爹恩恩爱爱呢?唔……难道真要施行plan B?

    比如霸王硬上弓,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什麽的……

    秦深在那头天人交战,程诺这边却早还已经推开门,一只脚踏了进去。

    他保持这个姿势站定,却没有立刻关门进屋,就这麽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身一扬手,将屋子的钥匙直直砸进了秦深的怀里。

    !!!

    什……什麽!?

    秦深那边正苦思冥想着,完全是靠身体本能条件反射地扬手接住,等反应过来拿到手的是什麽时,他浑身一僵,瞬间一阵狂喜铺天盖地爬满心脏。

    “诺……诺诺?这个……你这是……”天知道他多麽拼尽全力,才勉强压抑住了全身上下那正疯狂涌动着的就快决堤的喜悦,耳边充斥着澎湃轰鸣的心跳,喉间翻滚着恣意弥漫的甘甜,不敢太抱希望,却又分明倍感希望地试探问道。

    这时的他口干舌燥,一身发抖,觉得自己仿佛是走到了一个万丈悬崖边,要麽粉身碎骨,要麽涅盘重生。

    程诺咬着唇沈默,许久,他才微微张开嘴,有点闷闷地小声说道:“你又骗人,上次你明明说,这枚戒指,是你欠我的……”顿了顿,声音愈发小了下去,讷讷地说,“怎麽……怎麽……能当租金呢。”

    然後就跟逃也似地飞快走进屋子,砰一下关了门,也不管秦深在後面已经傻了什麽呆样。

    两秒锺後。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伴随着这一声声堪比打雷般巨大的敲门声的,是秦深第一次毫无形象扯开嗓门儿的激动的大吼:“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诺!你刚刚……你刚刚说什麽?你说了什麽?你把门开开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呀!刚刚风太大我没听清!”

    程诺:“……”

    这个白痴……

    程诺抱着安安靠在门上,将烧得脸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儿子滑滑嫩嫩的小脖子里。虽然知道对方压根儿就瞧不见,但他还是……还是……

    话说,刚刚那段没廉耻的话真的是他说的?真是……真是……羞死了!

    程诺脸烫欲死,浑身发烧,怎麽觉得这比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对秦深表白,还要窘迫,还更要命。

    明明没哪个字赤裸裸地说什麽情啊爱的,明明……他们连孩子都生了。

    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或者,果然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也玩儿不起小年轻们的激情了。

    用力爱过一个人,好像耗尽了全部的青春。

    安安在程诺怀里不舒服地扭了扭,撅起小嘴巴:粑粑,你脸脸好烫,弄得安安好热哦……

    而门外,短暂的狂喜过後,秦深恢复理智,知道他这鸵鸟属性的小媳妇儿短时间内是不会开门的了,便不再暴力敲门,静静站了片刻,然後慢慢将额头抵在了冰冷的铁门上。

    仿佛一刹那同时穿透了厚厚的钢铁,他们肌肤相碰,气息纠缠,温度交融,柔肠百转。

    感觉对方就在身边,就在这里,就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他们将永不分离,已不能分离──任何意义上的。

    秦深深深,深深地呼吸,空气中漂浮着清冽而甜美的香气,是诺诺留下的味道。

    他永不会忘,刻进骨血的味道。

    然後他笑了,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此刻,阳光灿烂,岁月静好。他说,他听见自己说──

    诺诺,你是我的解药。

    孤独是病。他曾经无药可医,如今终於找到这一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解药。

    程诺在里边仿佛也感受到门外的人,缓缓地闭上眼睛,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

    “宝宝,那是你另一个爸爸哦,我们就暂且叫他爹地吧。”仍旧埋首在安安的脖子里,程诺轻声问他的宝贝,“你也很喜欢他,对不对?”

    安安听不明白粑粑在说什麽,只觉得粑粑呼出的热气一点点喷在他脖子里,唔……弄得他好痒好痒哦,不禁费劲地扭动起来。

    感觉到儿子的反应,程诺宠爱地摇了摇头,然後用力托住他乱动的小屁屁,紧闭的眸中依稀有零星的湿意。

    “好吧,那我们就让他住进来,好不好?”他的声音忽然也变得哑了。

    “咿……咿呀!”虽然听不懂粑粑在说什麽,但直觉是一件很好,很好,很好的事情呢!那就……先答应再说啦!

    安安拍着手开心地叫,小**啄米似地使劲儿点头。

    程诺微微一笑,睁开眼,抬头亲吻了下儿子圆圆的小鼻子。

    “好的,宝贝,爸爸听你的。”

    於是他转身,抬手放在门锁上。

    你好,新房客。

    他知道一旦开门,那意味着什麽。他不知道一旦开门,最终会得到什麽。

    门外是一场不能回头的豪赌,是一段崭新开始的人生,是或许触手可及的幸福,也可能是再无天日的深渊。

    门外是他的新房客。

    他的,危险房客。

    ──终──

    作家的话:

    哦也!我爱你们!明天就开始真真和宝宝的同人!真的写的很好!我都看哭了!看我真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