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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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光腿又颤抖著羞羞答答往两边各挪了几寸,从秦深的角度望过去,几乎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平角。

    程诺将脑袋往旁一偏,视死如归道:“废话少说,来吧。”

    秦深:“……”

    他彻底风中凌乱了。

    秦深张大嘴巴,眼睛发直,就这麽呆呆望著那一片让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血脉喷张本能释放的绝美风光,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有一百万只蜜蜂在嗡嗡乱飞,鼻子也滚烫无比热流汹涌,简直要脑震荡和喷鼻血了。他站在那里,几乎能感觉出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体内铺天盖地,疯狂滋长。

    在和诺诺重逢前,秦深无数次地设想过他俩再见的场景,悲情苦逼的占了绝大多数,但那样的想太多了委实太过痛苦,於是承受不住的秦深也不乏异想天开地勾勒了些许浪漫温情的画面。

    他以为那是异想天开,是他怯懦惶恐的逃避。可事实证明现实真特麽比任何想象都更戏剧。在今天此刻之前,就算给秦深一个黑洞一样的脑子,他也绝想不到……绝想不到!这次见面竟带给他如此接二连三又劲爆香豔的福利啊!

    ……啪!

    突然,这位明显被接二连三的喜讯给冲昏了头的准爸爸赶紧一个仰头用力捂住鼻子,内心各种纠结:乖儿子,你还没出生呢,就帮了你老爸我这麽多忙……嗷嗷嗷!不愧是爸爸我的好儿子!等你出来爸爸一定好好疼你!恩……不过,你要是再不快点出来,还磨磨蹭蹭恋在你妈咪肚子里瞎折腾弄痛你妈咪的话,等你出来了,爸爸我也绝不会手软,要狠狠打你屁屁的哟!

    秦深吞吞口水。这不是趁人之危,不是假公济私!这是情势所逼,是大势所趋!是、是……是为了诺诺好!

    呼……做足了心理准备,秦深抬起双手放在腰间,正准备解裤子──

    砰!

    “喂!秦深你还磨磨蹭蹭干嘛!是男人就快上啊!别让我瞧不起你!”

    砰!

    “……”

    两道开关门声中间间隔不超过三秒锺,语速之快简直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苏予危来去如风快得像一道闪电,最後四个字“瞧不起你”甚至是在门关後从外面远远飘进来的。看来他很有自知之明嘛,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行为会让秦深恨得牙痒痒啊,逃得可真够快的。

    而秦深却十分无语地发现,自己在苏予危破门而入的刹那竟然给吓得赶紧把双手放了回去,全身僵硬得跟块石头一样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这辈子从来没这麽窝囊过!就连上小学时被老师发现在课堂上偷偷读课外书也最多只是抖了下手而已!……秦深脸黑了一层,一边磨牙一边火大地想,等诺诺平安生下宝宝这事儿完了,他绝对,绝对!要让苏予危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又咽了咽喉咙,秦深不想再耽误,三下五除二脱下裤子甩在地上,手脚并用爬上床跪坐在程诺两腿之间,腰背挺得直直,脸也绷得紧紧的,两手握拳硬邦邦落在身侧两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眼睛往下一瞟,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即便刚刚已经没忍住远看了很多眼,但此刻在如此近的距离,中间再也没有任何遮挡和阻拦,就这麽直直面对那久违的小,秦深突然连呼吸都不会了,就觉得心脏仿佛被什麽给重重一击,无法控制地感到一阵天摇地晃的头晕目眩。下一秒全身霍地一颤,下体那早已兴奋起来的玩意儿就又突突胀大了几分。

    这时才知道之前那两条敞开的大白腿算什麽,不过是一碟不值一提的开胃小菜而已,此刻眼前这这流著甜蜜汁水,一张一缩状若邀请的幽深花蕊,才是味鲜美的正牌大餐。

    深吸口气,秦深抬手扶住自己昂扬挺立的炽热欲望,缓缓送往口处,若即若离地抵著。

    他生平第一次在干这事儿时心有戚戚,战战兢兢,张著嘴巴结结巴巴地说:“诺、诺诺……我、我要进……”

    “……闭嘴!”

    程诺喘著气低声一喝,脖子不自然地往里扭得更甚。

    但秦深仍然眼尖地捕捉到了对方耳尖处那一抹悄然溢出的粉色,尤其是在耳後那段雪白脖颈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豔娇媚,万分迷人。

    於是秦深再次不受控制地吞了口口水。

    看不见下体情况的程诺就感觉秦深那玩意儿带著一股久违又熟悉的触感和热度,在他那难以启齿的秘地一会儿犹豫著蹭进来一点,一会儿又惊恐地往後退,磨磨蹭蹭来来回回搞了好久。那儿的皮肤本来就娇嫩无比,这会儿更是被刺激得不行,又酸又胀,又麻又痛,却又……带著一丝令人羞耻的快感。

    真是要疯了。

    几次之後程诺终於受不了了,猛地咬碎一口贝牙,豁出脸皮又催了一句:“你、在、干、嘛!?要进……进来……就……就快点……呃!”

    秦深猛地回神:”啊!?……哦!……哦……”眨巴眨巴眼,二愣二愣的。

    程诺:“……”捶地!要死了!不过几个月不见,这男人怎麽就变这样儿了!

    秦深一点点探进去,贴合的每一寸都摩擦出让人魂飞魄散的战栗花火。因为生孩子的关系,那儿和之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不如以往紧致弹,却更加柔软,喷涌的羊水将它浸透成一块巨大潮湿的海绵,每一个毛孔都泛著湿漉漉的热气,散发出馥郁甜美的浓香,将秦深的欲望温柔包藏。

    这里正要产出他们的宝宝。他们的宝宝就在这甬道的深处,也许再探进一点点,就能碰到他毛茸茸的胎发,和那小小的,脆弱的,皱巴巴而血淋淋的身体。

    他们一家人,在这里,生平第一次相聚。

    光这一点,就足以令秦深兴奋到高潮。硕大的猛地激抖,眼前白光一闪,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那一刻秦深觉得得自己简直下一秒就要了。

    早泄到这种程度,对男人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他真是太久没发泄了。

    突然脑子一热,秦深脱口道:“诺诺,那天以後,我一直都自己解决的。“

    ”……“程诺一愣,不是为秦深的话,而是为秦深说这话的口气。

    怎、怎麽回事……这、这种有一点委屈,有一点撒娇,有一点谄媚,还、还居然带了丝邀功般的炫耀,像狗狗一样又软又糯的可爱口气,真、真的会是秦深说出来的吗……

    肚子猛地一抽,程诺怀疑他已经疼得分了,视线模糊,摇摇欲坠,整个世界都玄幻得不真实起来。

    秦深的呼吸也明显重了不少,两手虚虚护在程诺两边腰侧, 往里顶送的速度忽然慢下。顿了顿,他神态虔诚地弯腰低头,一点点凑向程诺水渍淋漓的雪白的腹部,然後在那高高耸起的肚尖,颤抖著印下一枚炽热又冰冷,若即若离又缠绵交融,依稀比一枚雪花更轻,却又仿佛比一颗钻石更重的亲吻。

    那是他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爱意,那是他灵魂里如痴如醉的叹息,那是他曾经从诺诺的身上获得,而如今终於物归原主的东西。

    那就是他自己。全部的,所有的,完整的自己。

    冰凉的体温几乎烫伤秦深魂牵梦萦的嘴唇。日思夜想,一朝如愿。春风化雨,顷刻滂沱。

    於是两个人同时hold不住了。

    连刚刚秦深顶进去分别那麽久再次结合的刹那,都不如这一刻来得让他们惊心动魄。

    触电般的快感以被亲吻的那一点为中心,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向程诺身体的四面八方飞快流窜,点燃每一处路过的肌肤骨骼。

    就在这一刻,眼前白光忽闪,无数片段汹涌而至,犹如狂风拂页,令人眼花缭乱。整个人仿佛置身宇宙,四周是闪耀的星芒和璀璨的银河,恢弘壮丽,浩瀚辽阔,人类个体这般渺小而卑微的存在,就在这无边无际的星海里无依无靠地穿梭,触目所及光华流转,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夹带著猎猎风声呼啸著掠过身边,掀起狂风暴雨的气流,但伸出手,却全是捕风捉影,指间流沙,什麽都抓不住。时空的隧道漫长又孤独,却一眨眼就走到了尽头──

    一枚电光石火的亲吻,竟似已过完风起云涌的一生。

    难道瞬间真能凝固成永恒。

    “啊……”凌乱的思绪本已飘飞到万里之上的星球,但身体本能的反应却犹如沈重的镣铐,一个激抖就将程诺狠狠拉回地面,重重一摔,只见他湿唇轻启,难耐隐忍的神情在染上粉色的脸上一闪而过,终於无法克制地从喉咙深处发出来一丝戛然而止的叫声。

    那是从成熟饱满的果里一粒粒绞碎榨出的,最甜美的汁水。只一滴,都叫人神驰魄荡,欲罢不能。

    眼看著进去得差不多了,羞涩的膜如愿以偿地被撑开,秦深将欲求不满的前端堪堪停在他的”老地方“,悠悠长长吐了口气,分不清到底是在跟程诺说,还是在跟他自己说,低声著喃喃自语:“诺诺,我只要你……只有你……只有你……”

    带著喘息的低语续续断断,绵绵深情不绝如缕,牵扯出丝丝缕缕缠绕心脏的酥麻瘙痒,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半垂的眼眸隐藏在濡湿的碎发後,漆黑的眼珠深邃如宣纸上一点点晕开的水墨,亮得耀眼,又黑得惊人。

    那里,蕴含了一个男人无穷无尽的爱情,和不顾一切的决心。

    潮涌的快感如撒下天幕的岩浆,劈头而下将他们灭顶淹没。

    程诺水深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一只大手给重重摔进了炽热如烤的火海里和天寒地冻的冰原上,一会儿如烈火焚身,一会儿又如溺水般窒息,这种又痛又爽的感觉让他的脑子几乎爆炸,身体浮沈无力,灵魂冰火交融。

    胀痛的壁不自觉地收缩又被撑开,撑开复又收缩,而就在这一次次看不到尽头的反反复复中,这一条迎接新生的甬道,终於含羞露怯地敞开了它该有的宽度。

    感觉到程诺的身体反应,秦深眼一垂闷闷笑了,坏心地动了动那儿,又往更深处柔柔地撞了撞,哑著嗓子道:“诺诺,看来,你和宝宝都很想我。”

    “……”这下,程诺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薄唇紧抿拼命忍耐的侧脸秀色可餐,让秦深大灰狼的武器又立刻不客气地突突硬胀了几分,恨不得就这麽前驱直入一顶到底,痛痛快快大干一场才好。

    “诺……”眼看著气氛大好,秦深舔舔唇,决定把之前他准备了一路的那些话,趁此机会开个头说说──

    “喂秦深你到底上了没……呃……”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予危半个栗色脑袋飞快地探进来,然後突然像电视画面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僵硬地定住,停在了半途。

    秦深:“……”

    程诺:“……”

    苏予危:“……”

    开了一扇门,石化三个人= =|||

    空气像被施了魔法那样陡然凝固了,安静的房间只能听见程诺明显压抑的沈重的呼吸声,尴尬而痛苦,除了因为阵痛,也因为别的某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

    於是程诺的脸皮便在湿漉漉的琳琳水光中,从近乎透明的诱人粉嫩,一点点涨成了羞愤欲死的紫红色。

    擦!!!秦深忍不住在心里爆口了,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出来!!!铁青著脸,秦深磨著牙从喉咙里碾压般绞杀出一个杀气腾腾的字:“……滚!”

    ”……“砰!

    苏予危二话不说大力甩上门,捂著眼飞奔而逃。

    第七十四章

    碍眼的电灯泡终於消失,但被打扰的兴致却是很难再回来了,秦深认命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把苏予危那个没点眼色的二货凌迟了千万遍,再低头看向诺诺,脸上的表情既心疼又惶恐,想说话却又犹豫著不敢,两瓣漂亮的薄唇傻乎乎地张著,倒像他才是那个做错事的孩子,最後手足无措地结巴问道:“诺诺,那、那我就……继、继续……了?”

    不巧此刻正赶上一波阵痛,程诺处在肚子痛得要死但欲望濒临高潮却偏偏还差一点点才能达到的那个要命而关键的点上,只能用力咬碎一口雪牙拼命忍住,扭曲著眉眼艰难地点了点头。

    “……”看见自己的心肝宝贝儿这麽难受,秦深纵然有一万句话想说,这时也知道没时间说,当然更没心情说了,立刻埋下头去,卖力地开垦起来。

    苏予危讨了老大一个没趣出来,一拐过墙角就看到阿莫尔靠著墙站在走廊尽头抽烟,听闻动静,偏过头斜眼看向自己,夹出烟往外徐徐吐了个圈,撇嘴道:“切,你刚看到了?”语气有些不满,再明显不过的羡慕嫉妒恨。

    苏予危鼻子,一脸的惊魂未定又有点不敢置信,咂咂嘴晕乎乎道:“我靠,秦深那儿真大……”

    阿莫尔:“……”差点没被一口烟个呛著,阿莫尔干干咳了两声抖了抖烟灰,才朝前方努努下巴,满头黑线地提醒:“喂喂,小点儿声,别忘了你家男神还在。”

    听到季晚潇的存在,苏予危下意识地浑身一震,眼神蓦地就迸出光来,跟两只按下开关的强光手电筒一样。

    他本无需思考,完全用不著想,这简直已经成了一种身体本能的条件反,自动保留的讯号,只要是和季晚潇有关的一切,都能让苏予危瞬间高度集中注意力,肌紧绷,牙关紧咬,全神贯注。

    哪怕他只剩最後一口气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棺材里,这个名字,也都能让他回光返照,从阎王爷手里再夺回几秒。

    他患了一种名叫季晚潇综合症的病。重病。绝症。

    然而当他抬头往那人的方向望去,眸中的光亮却一点点黯淡下来,犹如漫天星辰寂灭,霓虹闪耀的城市,万家灯火一盏盏熄灭,最终只剩下一片凄凉沈浓的夜色。

    爱而不得,是最冷的寂寞。

    季晚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萧岚面对面,却破天荒地没有像过去无数次一样痴痴凝望对方,而是紧紧闭著眼睛,两手交叠虚虚搭在腹部,脸色很是苍白。

    阿莫尔担心道:“我看他身体好像不太舒服,你不过去看看?”

    苏予危一听,嘴唇一抖逸出一丝战栗的狂喜,眼底光斑浮动隐约有重聚的迹象,似乎是为个美妙的提议而动心了,然而半晌过去,他到底也只是动了动嘴唇,缓缓牵出一抹苦涩的浅笑,再无下一步动作了。

    低下头,毛茸茸的柔软栗色大脑袋有气无力地垂著,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这光景被阿莫尔看在眼里,阿莫尔既是哀其不幸更是怒其不争,忍不住默默嘀咕:男子汉气概,男子气概啊亲!虽说二货忠犬也很萌,可是我家少爷也不争气(……)明显就是个抖M啊,结果你比他更M……o(┘□└)o怪不得我家少爷看不上你啊……┐(┘_└)┌,他有一颗渴望被S的心啊!

    就在这时──

    产房里忽如平地惊雷般猛地爆出来一声几乎让整栋小楼都仿佛簌簌发抖的嘶吼:“苏予危!苏予危!快……快!”

    声音之高亢嘶哑,语气之仓皇凄厉,简直把屋子里四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大男人全都唬得心里突突一跳。

    而随之即来的,便是程诺一声比之前几个小时的叫声加起来的总和都还要大声的呻吟。虽然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但这种戛然而止的痛呼却让其中痛苦的意味显得更加惊心动魄,余韵悠长。

    季晚潇身子一颤脸色愈发白了,搭在腹部的双手狠狠揪紧,十修长的手指绷得血色全无,手背青筋浮凸,俊美的头颅微微垂下,额前凌乱的碎发挡住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瘦削的双肩有如枝头枯叶在晚秋寒风中细细抖动,远远望去颇有一分凄凉孤苦的无助,整个人似乎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极力忍耐著什麽。

    连一直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萧岚,都因为程诺这一声远非之前能比的惨厉呼痛而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而苏予危则是直接木了,瞪圆了眼眼中却失神得厉害没一点焦,就那麽傻乎乎地站著忘了动。

    直到身旁的阿莫尔双拳擂动狠狠往他肩上捶了一把,恨不得拿烟头杵上这二木头的脸烫他一个稀巴烂知道什麽叫痛!急得一边跺脚一边大力将他往产房那头推,在他耳边近乎抓狂地低吼:”我靠!还愣著干什麽!赶紧给老子进去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诺诺和我干儿子出了什麽事儿,别怪老子不顾兄弟情义啊!”──这才如梦初醒,眨眨眼,连滚带爬地跑进去了。

    ……结果因为跑得太急,路上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出噗通好大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苏予危龇著牙揉揉撞痛的屁股,然後继续往产房里死命死命地赶。

    站在後面看完全程的阿莫尔:“……”

    Oh shit……阿莫尔默默扶额:把诺诺和他干儿子的生死交到这种不靠谱的男人手上,真、真的……没问题麽……

    “来了来了……呼……来了!”

    苏予危!地一下推开门,气喘吁吁,惊魂未定,一抬眼,看到秦深已经胡乱套上裤子从程诺两腿之间退了出来,又急急忙坐回程诺身後,双臂敞开将程诺紧紧搂在怀里。

    程诺双腿大张整个人如犯了毒瘾的病人一般挣扎著倒在秦深怀中,如果不是被秦深给死死按著,那近乎狰狞的扭曲五官和紧绷如弦的四肢,看起来简直就要在不顾形象地在床上打滚了。纤细秀美的脖子高高往後仰著,用力抵在秦深宽阔壮的口,白皙的皮肤上挣出的筋脉怵目惊心。

    秦深一脸崩溃几乎要急疯了。刚刚他们正渐入佳境,秦深刚试探地又往里伸入了一点……他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就突然感觉自己的小兄弟似乎顶到了什麽硬硬湿湿又有点毛茸茸的东西……还在纳闷儿呢,身下的诺诺就猛然爆出了那声几乎吓得魂飞魄散的呻吟!

    ……”小秦深“一个激抖,本来酝酿得满满涨涨即将喷而出的浊流瞬间回涌,冲得秦深眼冒金星,一口老血。

    上帝啊……他差点被吓得ED!!!

    然後才疯了一样把苏予危叫进来。

    谢天谢地,幸好临到关头苏予危总算记起来自己是个医生,到了现场反而镇定下来,忙戴上消毒手套快步走到床尾,长呼口气,冷静地低下头,认真查看了好一会儿。

    慢慢地,苏予危的脸上一点点浮起激动紧张的神色,兴奋得脸都红了,眉飞色舞大声叫道:”啊!有、有效果了!就快了!我都看到宝宝的头发了!诺诺你使劲儿……使劲儿!”说完鼓励似地在程诺的大腿部轻轻拍了两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唔……啊……啊哈……呃──”程诺咬紧牙关卯足了劲儿往身下使。胎儿在他体内,没人能比他更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将出未出,壁摩擦的滋味,除了难以言说的痛苦,还有一丝无地自容的尴尬。他自己也知道这一定是到了最後的关键时刻,因此丝毫不敢怠慢,发了狠似地往下用力,明明手脚发软四肢无力,只有那个地方蓄满力气热血充盈,似乎把一辈子的力气都透支在那个地方和这一刻了。到後来,连神志都已经俨然不清楚了,脑子里光怪陆离交织一片,混混噩噩中,竟一把抓起秦深的手囫囵就往嘴里一送,然後,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那不要命下死劲的力道,苏予危光看著都觉得蛋疼。然而秦深居然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静静看著,看著,近乎痴绝的目光绵绵密密地洒落在怀中人痛不可当极力忍耐的侧脸上,目不转睛,寸步不移,温柔得像是下了一场化骨柔肠的雨水,浓黑如砚的眼眸深处墨迹晕染,徐徐晕出两朵宛然绽放的蔷薇,情浓至斯,百转千回。

    老实说,此刻程诺这样狰狞用力的样子著实算不上美,然而秦深眼底那两簇灼灼燃烧的微光却是那麽汹涌泛滥,那麽闪闪发亮,那麽留恋痴迷,仿佛看到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风花雪月,云舒云卷──那些全世界最美的风光。

    眉间的爱意越聚越浓,笔挺似剑的眉峰也承载不了这样浩瀚雄浑又无孔不入的深情。腔里饱涨的爱意犹如狂风暴雨下的海洋,咆哮怒吼,翻天涌浪,无数想要脱口而出的千言万语,临至喉头,终是凝成无甚可奇的一句:

    ”诺诺,我爱你。”

    若有若无,一声叹息。

    原谅他的俗气和不解风情。然而此时此刻,除了这三个字,他真的再也想不出别的话语。

    “……呃啊!”

    而回答他的,则是程诺不顾一切地挣扎著弹起上半身,用尽全力的一声低吼。

    苏予危也再顾不得别的,全心全意指挥起来。

    “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诺诺宝贝儿,你太厉害了!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啊……呼、呼……”

    “好,好,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注意呼吸,呼吸……“

    产房里一阵**飞狗跳兵荒马乱,客厅里,却涌动著一股诡异而不安的沈默。

    萧岚懒懒坐著,随手拿起桌上一本全意大利文,装帧得异常美古典的硬皮书闲闲翻著,气定神闲悠然自得,看起来很是从容。相反,坐在对面的季晚潇却是一脸的坐不住,面颊铁青,眉目隐忍,表情极度惊恐,从肩膀到手指都在细细发颤,连两排雪白的贝牙也不由自主地咯吱发抖,似乎随时都可能从沙发上跳起来转飞奔逃走。

    ”呃啊!啊!呃……呃恩!恩!啊哈……呃呼、呼……嗯──”

    就在产房里又传出一连串痛苦到极致的嘶哑惨叫时,季晚潇的脸刷一下褪尽青色惨白如雪,腾地站起来,眼疾手快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按住自己的,转身就往外跑。

    脚步踉跄背影仓皇,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虚浮的步伐甚至差点踢翻东西,简直就是亡命的节奏── 一向在萧岚面前最注重形象的季晚潇,连此刻萧岚就坐在自己对面的事实都顾不得了。

    而萧岚更是一向不拿正眼看季晚潇,大多时候都是懒得搭理他的,这时候却破天荒地出声叫住他:”怎麽样,看到从来在你面前当狗的苏予危,头一次把你晾在一边去管别的男人,你的心情如何?“

    低沈冷清的嗓音依旧,却居然透出几分不可捉的朗朗笑意,便很有一点摄人心魄的胆寒意味。

    那是沾了剧毒的钢鞭,每一个字,狠狠抽在季晚潇的背上,脸上,心上。

    “……”就只见季晚潇身子一晃,瘦削的背影如同一被掏空了的竹竿子,在猎猎狂风中筛糠般簌簌发抖,摇摇欲坠。

    灌铅的双膝脱力一软,眼看著就要跪下去,到底多亏及时扶住了身旁的门框。再不敢耽搁,季晚潇颤抖著发白的指尖,手忙脚乱匆匆竖起衣领,咬紧牙用力,艰难往前迈开沈重的脚步,如被追杀的囚犯那样狼狈逃亡。

    萧岚的目光在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里一点点冷下来,直到重新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凝成凉快千年不融的寒冰。

    他垂下眼,修长的五指温柔摩挲著泛黄书页上某句花体优美的意大利文,仿佛抚情人羊脂玉般温软滑腻的肌肤,优雅的双唇缓缓往两边上扬,勾起一抹似喜非喜,似伤非伤的微小弧度,致眉眼宛如秋风乍起的夏末,奏响一曲无限怀念的挽歌。

    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做梦般喃喃低语:“小回,你看,从来没有别人,只有你……是爱我的。”

    “哇──”

    在季晚潇前脚逃离这栋楼的那刻,产房里,终於传出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

    一瞬间风起云散,天光大亮。

    第七十五章

    刚刚离开地面的後脚蓦然顿住,季晚潇全身僵硬愣在当场,惨白的俊脸弥漫恍惚又拼命忍耐。

    忽然他猛地弯腰,五指大张,用力扣住大门的铁栏,一张口,就哇哇大吐起来。

    和萧岚从S市连夜飞来,十几个小时,胃里空空本没什麽食物,季晚潇只象征吐了点儿东西,接下来就是一口口泛著酸气的黄水,呕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柔美的眉目间霍地涌出大片令人怜惜的痛苦。

    等在走廊的阿莫尔刷地蹦了老高,摩拳擦掌眼睛放光的样子好像他才是孩子的亲爹。

    坐在房中的萧岚也不禁指尖一颤,被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便在那老旧泛黄的纸页上哗地勾出一抹浅浅的划痕,漂亮的花体意文枝节横生,正如此刻他原本冷若冰霜的眼底,突然出现的一丝消融的裂缝。

    季晚潇吐得差不多了,知道再呕也是白费力气实在呕不出什麽,才终於停下来,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方雪白丝绸手帕,胡乱在唇边一抹,而後忍著莫大的嫌恶随手扔在那堆臭气熏天恶心至极的黄色呕吐物边,转过身重重靠在铁栏上,垂著头发丝凌乱,双手背在身後死死攥住两铁杆,努力撑住身体不往下滑,连那一头能让太阳都自惭形秽的灿烂金发也似乎黯淡了不少,整个人如一头受了重伤命垂危的野兽,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现在的他近乎虚脱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把一身的力量都倚靠在身後那一排冷冰冰的钢铁上,感觉一股森潮湿的寒气正透过厚实的衣层,再透过细软的肌肤,最後透过交错缠绕的血管骨骼,顺著微拱的脊柱电流般往里穿梭,一点点渗入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他冷得手脚冻结,口鼻发青,连呼吸都结著一层薄薄的碎冰。美目湿气氤氲涌出水光,宛如空山雨後的碧湖潮涨,泛滥著一股让人心碎欲绝的憔悴空茫。

    孩子的啼哭持久嘹亮,久久不绝,该说是果然生命伊始力旺盛,还是他也知道人世可悲,生来不过受苦,所以才用这惊世骇俗的大哭来抗议控诉。

    季晚潇脑子发昏又重又沈,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下个念头又横空冒出,乱成一麻,但具体想了什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当狂风过境风卷残云,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森萧瑟的荒芜。

    触目望去皑皑白雪,飞鸟不过,人畜绝迹,然而在那看似没有任何生命存活的枯寂之下,却有一颗微弱但渴望的种子,不甘还未见过这大千世界一眼便就这麽无声无息地死去,仍然竭尽全力地展示著它蓬勃充沛的生命力,发出原始生命原始的呐喊,挣扎破土,蠢蠢欲动。

    鬼使神差间,季晚潇忽然颤巍巍地挪出右手,在半空中前进後退来回数次,挣扎了很久很久,才终於下定决心般,缓缓地,轻轻地,柔柔地,生怕打扰了什麽似地,一寸寸挨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掌心落下的那一刻,季晚潇身子一僵眼波轻晃,莹润的指尖细细颤抖,仿佛那里有著意想不到的热度,猝不及防,一下子灼痛了他的手掌。

    他站定,神恍恍惚惚,神情呆呆傻傻的,整个人像是懵了,有一点点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的慌乱无措。

    然而在那一点不知所措的紧张里,却又掺杂了些许凛然不可侵染的神圣和虔诚,像是触碰到尘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天下无双,独一无二──它属於他,他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伤弄了它,然而他不确信自己究竟是否想要,能要,抑或是,敢不敢要。

    那是甜蜜的至宝,却也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一辈子都丢不开甩不掉的麻烦东西。

    傻愣在原地僵了半晌,季晚潇垂下眼睑双肩微颤,蓦然从嗓子眼里沈沈长长地发出一声似是满而又状若不满的叹息,宛如秋叶离开枝头的不舍,却又有著终於回到大地怀抱的安心。碧眼深处泛起的感情复杂得难以捉。

    可惜这样听天由命的平静只持续了片刻,下一秒季晚潇眼睛一闭唇齿一咬,竟蓦地一发狠,绷紧五指用力往下一压──

    “呃……”没有血色的双唇间很快染上一抹鲜豔欲滴的嫣红,如冰天雪地里骤然开出的一朵血花,美丽得惊心怵目,咬得死紧的牙关深处呜得绞出一丝忍痛的呜咽。

    口腔里轰然炸开的血味像一颗躁动不安的火种,落在枯草遍野的荒原上,一下子点燃身体里压抑已久的伤口,火苗嗤嗤流窜千里绵延,在涌遍全身的那一刻,季晚潇终於忍无可忍,彻底崩溃了。

    他终於放弃坚持,放弃逞强,收起伪装,也收起那副在人前苦苦维持的冷豔高贵的皮囊,蹭著背後的铁门一点点蹲下身,抽回双臂紧紧环住肩膀,深埋头颅,全身乱颤,脆弱得像个走丢了的孩子。

    他那麽冷,那麽无助,那麽害怕,整个世界在眨眼间变成了他前所未见的可怕和陌生。而当一滴滚烫的体从眼角毫无预兆地滑落,他微微一怔,忽然就泪如雨下。

    一滴眼泪就是一场海啸,一次哭泣就是一波地动山摇,他连灵魂都被撼动淹没,摇摇欲坠。

    霏霏细雨逐成倾盆瓢泼。他开始像屋子里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一样,不顾一切地扯开喉咙,嘶哑嚎啕,放声痛哭。

    背後铁门森冷,寒气入骨,他靠在这一排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无情之物,感到自己的生命也似乎正被它源源不断地吸走,指间沙般抓不住地流失,手脚冰凉,骨头发软,一呼一吸喷出的都是他本已为数不多的生命力。一铁杆仿佛变了形,浓缩成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细丝,紧紧缠住他的身体,将他捆绑束缚,寸步难移,动弹不得,连一次小小的呼吸都会勒紧肺叶,满利箭的腔一个错位,就蓦地升起一股暴烈的刺痛。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像是走到一条山穷水尽的绝路,前方油尽,转头灯枯。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这世界上有一盏灯,是会一直亮著,等著,陪著他的。他可以走很远很远,很长很长,很久很久,但再远,再长,再久,他以为只要他一回头,就能──就一定能,看到那一盏细弱但永恒的灯火。

    那是长廊尽头一捧温暖摇曳的烛光,那是深深海底一抹幽蓝闪烁的微芒,那是浩淼天地间一只归雁惊鸿掠过时空气中温柔荡起的流波,那是茫茫宇宙里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散发出来的余韵绵绵的幽香。

    漫漫长路,无尽长夜,月亮可以不出,星星可以不亮,万家灯火都可以次第消失不再等待,但只有这一盏……只有这一盏,永远都在,永不退场。

    那是为他而生,为他而亮的灯。

    虽然日月星辰照耀著他,万家灯火追捧著他,可日升月降,斗转星移,更深露重,谁堪久等?天荒地可老,繁华终须尽,唯独这一盏灯,它的热烈却不伤人的浓情默默滋养著他,它的浩瀚而不窒息的深爱放肆骄纵了他,它的毫无条件的坚持付出给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决心,它的不求回报的包容宠溺给他绝不回头的傲慢和任。

    季晚潇可以不要日月的光辉,不要星辰的璀璨,他甚至压儿不在乎黑夜里那些窗口背後或真或假的留恋痴迷,因为他知道……因为他以为──

    这一盏灯,是会一直在的。

    可是现在,连它也疲惫了,黯淡了……熄灭了。

    连它也……不要他了。

    它的光不再只为他……不,或许是,再也不为他而亮。

    当这个念头触电般在贫瘠的荒地里植深种划出一道霹雳,然後抽芽破土拔地而起,声势迅猛,直入云霄,一瞬间就长成为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整个世界顿时黑暗笼罩,风森森,鬼哭狼嚎,无边绝望,沦为人间地狱。

    那一刻,像是有一万把刀子在季晚潇的心尖上绞,心口上磨,又放到盐水里腌,大火中烤,让他肝肠寸断,心撕肺裂,五脏六腑都烂成一堆泥。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一个被抢了宝贝的孩子,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哽咽不止,泣不成声。

    他以为全世界最爱他的那一个人,也终於放弃他了。

    他以为全世界眼睛里只看得到他的那一个人,那曾经满满全是他,只有他,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紫嫣红,天地万物都是他的深深目光里,微风一拂轻波一晃,也终於,浮出别人的影子了。

    他以为哪怕全世界都不要他,但也一定会陪在他身边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那一个人,那些曾被他冷言讥讽但却从未停止片刻的纵容宠爱,那些曾被他不屑嘲弄可仍然日夜不绝的呵护守候,那些曾被他厌倦不耐竟反而越挫越勇的默默关怀──他以为只是专属於他的朗月晨星和风细雨──也终於,落进了别人的生命里了。

    他终於意识到,天高海阔,这世间不只有他,柔情似水,苏予危不止为他。

    Will you still love me iful?

    Will you sitll love me  my aching soul?

    季晚潇曾自大地以为,答案会是永远不变的Yes,he will。

    然而此刻的现实狠狠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被扇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视线所及一片模糊,影影绰绰,全是支离破碎的过往,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在眼前电光石火一闪而过,画面中的每一个自己都像极了青面鬼脸的恶魔,正张开血淋淋的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面目狰狞地一张一合,滔滔不绝──

    他不要你了,他受够你了,你在骄傲什麽,你还任什麽,你看你多贱啊,人家苦苦追著你的时候你不在意,你不珍惜,你还不屑,你还厌烦,可一旦有人来抢,你就受不了了。

    你就受不了了。

    ……是啊,这可真贱啊。

    这一刻,季晚潇的心像是被尖刀磨绞之後又被重重丢进加了浓醋的盐水里,猩红的伤口在遇盐的瞬间剧痛钻心,冲天酸气又熏得他一度几欲作呕。他恨,他好恨,却说不清他到底是恨自己,还是苏予危更多。

    在过去苏予危全心全意只想著他,一双眼睛只看著他,一颗心里只装著他时,季晚潇不觉得怎样,甚至还嫌烦得不得了,可一旦这些温柔要雨露均分落在别人身上,哪怕只一滴,都让季晚潇觉得刺眼,觉得气闷,感到排山倒海的酸气瞬间就将他灭顶淹没。

    他终於懂了,原来没什麽是会永远不变的,以为紧紧攥在手心里的东西,也会有溜走的时候。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好好珍惜过。

    是的,他没有。如果他有……如果他有,他怎麽会一次次地回过头,却一次次地从不停留。

    他只是为了确认那人一直都在,那灯一直亮著,然後……然後,他就放心地,任地,骄傲地,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人本贱,而他还被宠坏了。

    “不……不……别抛下我……别不……别不要我……不要……不要我……”

    臂弯里传出的声音仿佛一只在狂风中苦苦挣扎就快散架的风筝,脆弱的骨架发出的咯吱撕扯的哽咽,在烈烈呼啸的空旷里沙哑回响,天高地远,嘶哑而凄凉,就像溺水之人颤巍巍地伸出来的那一只手,在冰冷的水面上无力地摇晃。

    明知没有希望,还是忍不住乞求。

    这头躲在山洞里独自疗伤的小怪兽,眼巴巴等著他自以为一定会来救他的同伴──对,他就是那麽自以为是,又那麽满心欢喜地相信著。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最後,却看见他那麽相信的同伴,竟然对著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白兔鞍前马後嘘寒问暖,用曾经只对自己做过的亲密姿势,和新朋友从洞门口结伴而过。

    看都没看他一眼。

    一眼都没有。

    小怪兽傻了,呆呆看著他们慢慢靠近,慢慢路过,最後慢慢远去──自己却忘了走出去。

    他忘了理直气壮地叫住他们,大吼一声:“喂!你怎麽能这样!”

    你怎麽能不管我?你怎麽能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怎麽能这麽没心没肺喜新厌旧!……

    你难道,你难道……

    你难道,不要我了吗。

    然而他没有。

    这些话太软弱,太软弱了。说他爱面子也好,说他是要强也罢,总之他不能,也不想。於是从头到尾,季晚潇只是安静地站在洞里,眼睁睁地目送他们离开。

    然後季晚潇转过身,一点点蹲下身缩在墙角,偷偷地哭了。哭得那麽绝望,那麽伤心,身体里暴雨如注,惊涛骇浪,风雪凄凄。

    当苏予危露出一点点离他而去的可能,季晚潇竟然觉得,是全世界,都不再要他了。

    他摊开掌心,看见断了线的眼泪从明明并得很紧的指缝间一颗颗流出去,无论怎样努力都没有用,他终於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

    背後的门,前所未有的冷。这门关上了他不堪回首的过去,也似乎,冰封了他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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