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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些更底层的小护士们就更加不明所以了,屁民表示什麽也不知道,他们只看见以前冷豔高贵的领导们在那个温婉柔顺的小孕妇面前卑躬屈膝嘘寒问暖,卑微得能让人眼珠子都掉出来。

    一架架高端仪器流水线似地搬进医院,全往她身上招呼不都不带心疼钱的……因此整个医院很快掀起了一股长达半年之久的热烈的八卦讨论,诸如──

    “诶诶,你们说她勾搭的到底是谁啊?上次搬进咱医院给她做b超的那架仪器,我记得好像是外国最新研究出来的接近零辐射的顶级货诶……我靠,既然这麽牛逼,干嘛还窝在咱们这种小地方怀孕生孩子啊?”

    “嘘──这你就不懂了吧,肯定是上面的人故意把她安排到咱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的,估计是不能让家里人发现呗。”

    “啊!你的意思是说……”

    “小三去死啦!”

    “唔,也不一定是小三,说不定是什麽豪门世家高干子弟,家里传宗接代的压力太大,可惜他却爱上了一个同性,他们爱得死去活来山崩地裂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惨绝人寰,宁愿死也不能分离,所以不得不找代孕妈妈……噢!真是太虐了有木有!”

    “可我听说代孕妈妈的话,男方为了保证下一代的质量,是要看基因优劣的诶,我觉得我比她长得好看多了……”

    “基因不止看脸也要看脑ok?你中学数学考上五十分再说吧。”

    “……闭嘴了啦!”

    ──生性严谨刻板的院长大人对此情况表示鸭梨很大,真的很大……

    沈慕情就这麽靠著照片和脑补挠心挠肺地煎熬了七个月。本来他打算在霏霏预产期前一周再去见她的,然而当霏霏的孕期稳步迈入第八个月,每当沈慕情从屏幕上看到霏霏笨拙又又艰难地挺著那让他既感动欣喜又心惊胆战的大肚子,一个人散步,一个人逛街,一个人产检,一个人……

    全部都是她一个人的画面时,无数匹草泥马在他心里狂奔而过奔腾叫嚣,到底是一秒锺都忍不下去了。

    在沈慕情所有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让自己老婆揣著球跑的打算!这特麽的叫怎麽回事儿!这完全是对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前所未有的重大挑衅!

    沈慕情出离愤怒了!

    终於在某个深夜,沈慕情趴在电脑前贪婪地接收了那边传过来的关於他家亲亲小媳妇儿的最新情况,痴痴看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变幻莫测难以形容,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纠结得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人格精分了……

    忽然沈慕情脸色一变低低咒骂一声,然後就见他猛地弹起身体摔开电脑开始往外狂奔,那爆发力几乎可以媲美伺机而动的野兽。

    沈慕情就这麽慌慌张张连夜飞来省会城市,又不辞辛苦地坐了长达八个小时的汽车,披星戴月风尘仆仆,总算到了霏霏家楼下。

    因为来的不巧,到达时间恰好是是凌晨,於是我们的沈大公子就这麽任劳任怨地在南方无孔不入的湿冷寒风中苦苦等了将近五个小时,才终於等到丈母娘出门买菜的机会。

    眼睛噌的一亮,向来是傲娇喵星人的沈大公子立刻变身忠犬汪星人,强力压下疲劳的,一脸堆笑地上前套近乎,结果一自报完家门,差点儿没被未来丈母娘用扫帚给抽成傻逼……

    追老婆的过程一言以蔽之:痛并快乐著。能见到实打实的霏霏而不是屏幕上一个虚幻的影子,这令沈慕情快乐得全身发抖,可是……

    特麽的看得到摸不到是要闹哪样!!!

    沈慕情算到了一切可能阻隔他和霏霏的东西:距离,身份,他做过的蠢事,还有霏霏那想不开的死脑筋……

    他一直以为最後一项才是高能虐梗,没想到!他漏算了战斗力逆天的丈母娘!!!

    …………

    沈大少苦逼的追妻生活从此开始。

    一开始丈母娘连屋子都不让沈慕情进,把沈慕情给急得,团团转跟没头苍蝇似地在楼下围追堵截了好几天。

    奈何丈母娘似乎铁了心不让沈慕情接近她闺女儿,明明以前也没见她跟那麽紧,但自打沈慕情来了之後,每一次霏霏出门,霏霏妈就跟护雏的母**一样把自己闺女儿和小外孙护在身後,别说碰了,就连个正脸都不让沈慕情看清楚。

    其实薛霏霏倒是不介意和沈慕情碰个面说点话(虽然带球跑让双方都好好想想冷静冷静这种蠢事是她自己做出来的……= =||| 但这麽久没见到孩子他爸,霏霏说不想……肚子里的宝宝也恨恨地忍不住想要踢两脚她这个口是心非的傻妈妈啊!她也好想爸比~~~~(>_<)~~~~ )

    不过看著母亲那副横眉冷对咬牙切齿的样子,霏霏绝不怀疑,如果沈慕情胆敢冲上来霸王硬抢,她家彪悍的老太太一定会一脚废了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这情景看在不知道的人眼里,估计会以为沈慕情跟她们家有啥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似的。

    算了,为了这个家和他们三个……哦不,霏霏摸摸肚子,是他们四个的人身安全和幸福未来,在宝宝出生以前,一切都暂时作罢吧。

    殊不知她偶尔避开薛妈妈小心翼翼传给沈慕情的一个眼神,又软又萌,乌黑的眸子里溢著淡淡的恳求和深深的思念,仿佛又变回初遇时那个凄冷寒风中认真而倔强的小笨蛋,反而把沈慕情给撩拨得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揪住了狠狠亲一口一解相思才好。

    可怜沈慕情只能远远跟在後边儿,眼巴巴瞅著前方那个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背影,饥渴得那叫一个百爪挠心肺叶里都快冒烟儿了,却在丈母娘恶狠狠的警告目光下,半步都不敢逾越。

    不过沈大少不愧真土豪,这麽耗了几天,意识到这麽下去终究不成事儿,於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直接大笔一挥盘下了霏霏家对门的屋子,硬是以高出市价三倍的价格,半是胁迫半是利诱说服人家搬走,然後迅速鸠占鹊巢占山为王。

    那效率,啧啧,连天朝拆迁队都自愧不如。

    沈慕情这回是铁了心要把老婆孩子追回去的,怎麽能败在这种地方止步不前!?不让他接近?

    哼哼,从小和腹黑表弟要麽斗智斗勇要麽联手坑人的沈大少也多的是阴招献殷勤。

    各种孕妇补品,营养品,孕妇装,生活用品,源源不断地送到薛霏霏家里去。

    薛妈妈当然知道是谁搞的鬼,原本打定主意不收,可是每当送货上门的快递小哥儿一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恳求:“您不收,那我的业务就完不成,完不成,就会被上司骂,一被骂,我的精神损失和心理创伤……唉这些我都不说了,重点是要扣好多工资的,可怜我一个未及弱冠手无缚**之力的学生,就靠著这点儿微薄的外快养家糊口上大学,您不能这麽狠心……人干事!嘤嘤嘤嘤嘤……”

    薛妈妈:“……”咬牙,沈慕情,算你狠!

    而这时候,沈慕情就躲在对面的门後,透过猫眼,一边喜滋滋地看著薛妈妈不情不愿地将东西收下,一边满意地点头。恩恩,这小少年不错,有演技,有实力,有水平!回头再给他多提点成。

    转机是发生在第二年一月的某一天,在这个冬天常年见不到太阳的小地方,竟难得放出了灿烂的阳光。

    因著天气晴朗,薛妈妈再怎麽小心提防,却也不想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於是做了全副武装,领著霏霏出门散步去。至於那个从她们一出门起就鬼鬼祟祟跟在她们身後偷窥跟踪的猥琐男……薛妈妈扬起下巴心里冷哼,就当是一条流浪狗好了!

    小地方宜室宜家宜居,可惜有一点不好:熟人太多。

    无论是薛妈妈过去的单位同事还是陈年邻居,抑或是薛霏霏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朋友,每个人见了薛霏霏,都对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大为震惊,然後不约而同地问道:“咦,你肚子都这麽大了,怎麽不见你老公呢?”

    当然问出这句话的口气,那可就颇值得玩味了。

    有的是单纯疑惑,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也是,薛霏霏长得乖学习好性格温柔,从小到大,一直是宅男心中的梦中情人,男生眼中的大众女神,老师口中的模范学生,以及每位家长在教训自己孩子时总要提到的……“别人家孩子”。

    ……这仇恨值拉得确实有点大 = =|||

    这不,这次就遇上了好几个曾经对薛霏霏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炮灰女,逮著机会不遗余力地明讽暗嘲,说话有些难听。

    薛妈妈气得柳眉倒竖怒目圆睁,那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看起来简直是要撸袖子打人了,薛霏霏忙拽住自家老太太的胳膊示意她别乱来。薛霏霏生性温婉柔和,向来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她确实不觉得这点事儿算什麽,不过口头占占便宜而已,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的东西,又不会造成实质伤害,她其实真的不怎麽介意。

    然而她忘了自个儿身後跟了个心胸狭窄的护短霸王。

    沈慕情一路跟在後面,一次次目睹自己老婆被各路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死人(在沈慕情眼中他们已经是了!)旁敲侧击找麻烦的情景,心里老早就憋出了一股邪火,蹭蹭蹭地往上窜,终於在听见对方一句“哼,长著一副清纯玉女的模样,小时候不知道迷晕了多少男生,现在还不是变黑木耳,不然干嘛偷偷摸摸躲回咱们这种小地方生孩子?指不定是巴结上了哪个大款做小三生野种呢”──

    干!他!祖!宗!的!一黑黑三人,连他未出生的孩子都黑了!

    沈慕情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卷成滔天烈焰熊熊燃烧,忍忍忍忍忍……卧槽忍不了了!再忍他就不是个男人!

    一个箭步冲上去,沈慕情一手从後面温柔地环住薛霏霏的腰,表示亲密的同时也不著痕迹地揽去了大部分肚子的重量,一边冷冷望著对面几个不怕死的炮灰,嘴角轻扬,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猛地迸射出几乎凝成实质的浓烈杀气,淡色的薄唇云淡风轻地一掀,毫无温度地吐出一句:

    “大款就是老子。滚。”

    一群炮灰目瞪口呆:“……”

    被吓傻了……

    薛霏霏彻底傻眼,薛妈妈愣了几秒回过神,轻轻咳嗽一声,却没有扫女婿的面子。

    很显然,在让外人不爽和让自己人不爽之间,她坚定地选择了後者……

    沈慕情最初还有点惶恐,担心丈母娘会不会当众拂他面子给他难堪,然而看到薛妈妈那副“哼哼,算了,这次就饶过你”的傲娇样子,他脑袋里灯泡啪嗒一亮:啊!果然中年妇女都有这个通病──比孩子,要面子~

    恩……他找到徐徐图之的好方法了。

    从此沈慕情的待遇得到了质的飞跃,虽然暂时还进不了屋子,但至少每次霏霏出门,薛妈妈不会像防狼一样防著他了。

    偶尔薛妈妈还会大发慈悲撵霏霏一个人出门,意思很明显:看在你上次表现不错,赏你小子一点甜头!

    然而这已经足够令沈慕情欣喜若狂了。

    从此沈慕情从跟踪怪蜀黍狂变成了忠犬好男人,对著薛霏霏各种鞍前马後忙个不停。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少爷如今舔著脸去伺候别人,却一点不嫌丢人,反而时常露出一脸幸福的傻笑,恨不得连上厕所都代替她去。

    薛霏霏以前见多了孕妇,孕後期的痛苦她见识过太多,现在她自己也成了这样。

    浮肿,尿频,抽筋,激素紊乱,内分泌失调……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把她折腾得不行,沈慕情看在眼里心都要碎了,经常大半夜的偷偷溜进对门霏霏的房间,给她按摩腰腹和腿脚(至於钥匙神马的,你觉得真能难倒誓要追妻的沈大公子?)

    沈慕情检查过成千上万的孕妇,看过了成千上万个大肚子,然而当他颤抖著双手小心翼翼地贴上自己老婆肚子的那一刻,他忽然像触电一样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体内部疯狂涌起一股几乎要夺体而出的热流,大脑白光一闪仿佛一瞬间穿越了千秋万载,前世今生。

    昏沈中,沈慕情只觉自己之前碰过的肚子,里边装的都是个屁。

    只有这一个,只有这一个……才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天下无双的奇迹。

    是他倾尽一生,也要追寻和守护的一个梦。

    多少年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大男人,那令女人也黯然失色的浓密长睫轻轻往下一垂,乌黑的纤毫很快就染上了一尾绚丽晶莹的水色。

    沈慕情低著头,咬牙憋回眼眶里愈演愈烈的湿热,微微收拢双臂往霏霏两边腰侧环去──全世界他最爱的两个人,便安安静静落进在他的怀里。

    然後那种从头到脚由内而外,从身体到灵魂都被占据填充的满足感,舒服得差点儿令沈慕情忘乎所以呻吟出声,即便千言万语,也道不出千万分之一。

    而也是直到那一刻沈慕情才真正明白,为什麽秦深宁愿对抗整个家庭甚至不惜自残,也一定要和程诺在一起。

    有的东西,一旦得到,就再也不能放手。有的人,一旦错过,不是失去一段感情,而是会葬送一生。

    他们是这麽骄傲和自私的人,怎麽能容忍痛失所爱的失败和折磨。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可是对有的人来说,奢侈品就是必需品。

    虽然有了近距离接触,但霏霏基本上没和沈慕情说过话。沈慕情倒也不在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他突然改了性,而正是骨子里的霸气让他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反正霏霏肚子里揣著著他的种,还能到哪儿去?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於是屋子里常常响起沈慕情一个人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

    “宝宝宝宝,看这里看这里,这里是爸爸哦~”

    “宝宝宝宝,这麽久没见到爸爸,想不想爸爸呀?唔……哈哈,动了动了!果然是爸爸的乖宝宝,muamua~~爸爸也想死你了!”

    “诶诶!好了好了,爸爸知道你想爸爸,爸爸会惩罚妈妈的,你乖乖的别乱动咯,不准踢痛你妈妈,不然爸爸可是会生气的哦。”

    “哎呀!小混蛋,别踹爸爸的脸啊!”

    …………

    而薛霏霏在沈慕情看不到的地方,听著他傻里傻气的自言自语,眼中缓缓流淌出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幸福。

    事实上她对沈慕情这些行为的默认,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她从来没想过真的要离开他。

    从来没有。

    生产那天比预产期提前了将近一个月。沈慕情和薛妈妈沟通过,原本打算第二天就带霏霏医院办理住院手续,还被薛妈妈嫌弃大惊小怪小题大做,没想到宝宝竟比他还要任性,毫无预兆地提前这麽多就发动了。

    更糟糕的是,深夜暴雪,交通瘫痪,他们去不了医院,救护车也到不了家里。

    沈慕情从医以来接生过无数个孕妇,见识过无数次被阵痛折腾得鬼哭狼嚎死去活来的场景,刚开始还会心有不忍怜香惜玉一下,後来看得多了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然而当这一切发生在薛霏霏身上时,沈慕情绝望地发现自己比起曾经他要麽严厉呵斥要麽轻言鄙夷过的新生菜鸟还要丢脸,还要不如。

    在意识到霏霏开始出现规律的阵痛,产程渐入正轨迫在眉睫之後,沈慕情就像一个被一棒子打懵了的二愣子,傻乎乎地愣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耳边蓦然炸开丈母娘近乎咆哮的怒吼:“你特麽的不是霏霏的老师妇产科的医生麽!愣在那儿干屁啊还不快滚过来帮忙!是你老婆生孩子不是我老婆生孩子!”──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急吼吼地凑上去。

    薛霏霏扶著肚子,一张小脸儿卡白卡白的,疼得五官全皱在一起急促地喘息,出了满头发的汗。

    其实薛霏霏细皮嫩肉娇娇弱弱,一看就不是个能忍痛的,加之身材娇小盆骨狭窄,也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

    沈慕情眼睁睁看著一直被自己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疼著宠著的心肝宝贝儿疼成这个样子,痛苦得心都要碎了,恍恍惚惚地,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薛霏霏时,他半调戏半认真地对她说:“看你这身材,以後多半要难产呢。”

    如今想来,宛如当头一棒,震得沈慕情眼前一黑摇摇欲坠,几乎就快站不稳了。

    他心慌得不行,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叫你***乌鸦嘴!!!

    一个箭步猛扑上去,沈慕情噗通一声跪在床边,一把抓起霏霏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温柔地摩挲,低头在她眉间脸颊嘴唇连连亲吻,语无伦次地低声急语:

    “霏霏,没事儿的没事儿的,乖啊,不怕不怕,有我在呢,你最清楚我的实力啦,你和宝宝都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还记得以前我们上课讲过的吗?深呼吸,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恩恩,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恩──mua!老婆你太棒了!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厉害死了!老公爱死你了!”

    “宝贝儿,再用点力,再坚持一下……一点点就好,马上……马上宝宝就能出来了……你摸摸摸摸,摸到硬硬的没?没错哦,这就是宝宝的小脑袋哦~胜利就在前方了,为了宝宝……为了我,为了我们,再坚持一下下,努力一下下,好不好?”

    “恩,真乖!就知道我的霏霏最听话,最坚强了。”

    ──与其说是在安慰霏霏,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终於明白,过去他的冷静和理智,不过是因为那都事不关己。

    一旦涉及到他挚爱的爱人,他所有的自以为是的强悍,全部不攻自破,溃不成军。

    沈慕情这双手接生过的女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也不是没遇到过个别困难危急的情况,但此时此刻的眼前的这个,绝对是最惊心动魄的一个。

    整个过程中,他惨白如纸,下汗如雨,抖如筛糠,魂胆俱裂,看起来比床上经历阵痛苦苦分娩的小女人还要狼狈。

    半生所学的专业知识在这一次的接生里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半个字都记不起来,从头到尾,沈慕情不过全凭著一股条件反射的本能在坚持。

    爱情是最不公平的东西。这一刻他面对的不是那些无关痛痒的陌生女人,而是他自己的身家性命。

    沈慕情从未像这一刻这样铭心刻骨地感觉到,床上的这个女人,是他沈慕情的命。

    “霏霏……”

    “霏霏……”

    “霏霏……”

    混乱中沈慕情一直低声唤她的名字,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不求回答,不知疲倦,也不见停歇。仿佛只是念出这个名字,就足以给他无穷无尽的支撑。

    之前几个月的分别忽然在沈慕情的脑子里浮光掠影地闪过,他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记不起来他究竟是怎麽熬过来的──他不相信他竟然真的熬过来了。可现在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忍受对方离开自己的身边,一分一秒。

    从黑夜到白日,从暴雪到天晴,经历了整整十五个小时的兵荒马乱,当小宝宝羞羞答答从薛霏霏体内滑出临世的那一刻,沈慕情激动得当场飙泪,直接哭出了声。

    是个闺女儿。

    曾经抱无数个新生儿的沈慕情,此刻却像从未抱过小孩子那样,双臂得紧绷都有些僵硬,以至於他抱著宝宝的动作也略显滑稽。

    这个高大强健的大男人,飞扬跋扈地霸道了三十年,天不怕地不怕,却对婴儿这种柔弱娇弱的小生物心怀敬畏,倍感恐惧。

    不能怪他。怀中的宝宝实在太娇小,太柔弱了,那软绵绵的小身体让沈慕情不自觉地绷紧,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一只还没沈慕情一个手掌长的小胳膊无力地蜷缩在沈慕情壮硕的臂弯里,就像一个精致却脆弱的玩具,沈慕情毫不怀疑他只要轻轻一捏,就会听到一声恐怖的卡擦声.

    沈慕情清楚地记得自己小时候可没少报废过玩具。

    所以可怜这个臂长腿长,宽肩威猛的大男人,此刻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宝贝闺女儿给碰坏了。

    於是他就傻乎乎地这麽站在原地,呆呆望著怀中也正同样好奇望著自己的小宝贝,脸上湿湿,表情痴痴,眼睛也蓦地发直,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陷入了魔怔。

    “……我的,小公主……”

    良久,沈慕情才对著怀里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婴儿,这麽轻轻呢喃了一声。

    他感到自己内心某个地方一下子,并且永远地陷了下去。

    这是他的女儿,他和霏霏的孩子,他沈家的心肝宝贝儿,掌上明珠。

    他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部送到她的面前,他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部放在她的手心。

    她要往东沈慕情让全世界的人都不敢往西,她要星星沈慕情把月亮也摘下来打包在一起!

    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沈慕情立在那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对著一个啥都还不知道的小婴儿,几乎脑补出了自家闺女儿的未来一生。

    沈慕情设想过无数次和薛霏霏求婚的场景,就他那个好大喜功又爱炫耀的性子,无论细节怎样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盛大的,辉煌的,举世瞩目的,天下无双的。

    一句话,不烧钱不痛快,不得瑟不幸福。

    然而现实比他节约得多:薛霏霏变成沈太太的那一天,沈慕情连个戒指都没用到。

    花了一下午时间安顿他的宝贝女儿,入夜,沈慕情在薛妈妈的默许下,小心翼翼捧著一碗熬得浓浓的乌**汤,推门而入,便看到一生完孩子就直接昏睡过去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瞟一眼的自家媳妇儿,已经睁开了眼睛,乌黑漂亮的眸子正滴溜溜地四周转著,似乎在寻找著什麽。

    沈慕情带上门快步走过去,柔声道:“女儿在小房间呢,我给她洗了身子喂了奶,哄了一下午,刚刚才睡著了。”他一边说一边傻笑,甜蜜宠溺的口气溢於言表。

    薛霏霏怔了一下,沈默了会儿,才声音沙哑地反问了句:“女……儿?”

    她在产检时一直没有刻意询问孩子的性别,怀孕时宝宝的反应也中规中矩,既不像男孩那麽捣蛋皮实,也不像女儿那麽羞涩安静,所以一直猜不出性别。现在得知是个女儿,情理之中却也意料之外,薛霏霏难免有些愣怔。

    她生了宝宝……她当妈妈了。

    在现在这个晚婚晚育形成风气的社会,二十四岁就升级当妈妈,的确让心理年龄还是个小女生的薛霏霏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恍惚和……惶恐。

    她生下了她和沈慕情的孩子,他们成了父母──

    却还不是夫妻。

    想到这里,薛霏霏心头一黯,不禁抬头瞥了沈慕情一眼。

    不过无心之举,但那双眼里溢出的情绪,却如碧波幽潭,哀怨缠绵,一言难尽。

    沈慕情受这一瞥浑身一颤,猛然想到自己是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情结的,以为霏霏大概是误会了自己嫌弃她生了个闺女儿而不是儿子,急急忙道:“女儿好可爱,我爱死了,待会儿抱过来给你看。”

    这是真心的,比起儿子他确实更喜欢女儿──开玩笑,沈慕情才不想生个臭小子出来和他抢老婆呢。

    不过一想到二十年後会有个臭小子出来和他抢女儿……啧,也真是够不爽的。

    恩,决定了,女儿的安全问题在此刻提上议程!

    沈慕情琢磨著,以後不仅要注重女儿脑力的开发,武力上也不能懈怠!武术太极空少道跆拳道……最好每种防身防狼术都各学习一点儿。哼哼,他沈慕情和霏霏的女儿日後定然是绝色大美人, 拜倒裙下的男人必须多不能少!如果以後有不长眼睛的混蛋敢觊觎他家闺女儿……什麽!千刀万剐?那都太轻了!

    ……刚刚升级傻爸爸的沈大少,被害妄想症和臆想脑补症又犯了。

    薛霏霏一看沈慕情那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麽,心头蓦地涌起一股无可奈何,而又略带酸涩的甘甜。

    爱情从来没有在他们身上消失过,她知道,可她仍然窒息般地感觉到,有什麽东西,像看不见的蛀虫那样,蛮横而顽固地横亘在他们之间。隐隐作痛,却无处下手。

    难以自拔,即便拔掉,也是一道历久弥新的伤疤。

    她终於明白,爱情是一门感性的艺术,但婚姻却是一门理性的科学──不是光有爱就可以的。

    人们总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其实不是因为爱得不够,而是只有爱,还不够。

    当两个人的事变成两家人的事,很多时候,这不亚於一场惨烈的战争。

    薛霏霏沈默著低头,就著沈慕情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汤,沈慕情便一分一秒也不浪费,神色贪婪地凝望著自家老婆。

    低低垂下的脖颈白皙而纤细,宛如一件精心打造的艺术品,将女性的温婉和柔美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微微张开的双唇紧紧贴在洁白的瓷碗边沿,淡粉色的唇肉花瓣般一张一合轻轻摇曳,美得惊心动魄,还有那随著节奏一下一下缓慢滚动的喉咙……

    自打老婆踹球逃跑已经快一年没的沈大少,毫无预兆,猝不及防,被这“限制级”的画面刺激得心猿意马口干舌燥,下腹陡然一热,胸腔里也蓦地涨起无限热意,似乎有什麽东西马上就要撕裂胸膛呼之欲出。

    沈慕情下意识地张开口想要说点什麽,但差点儿憋红了脸,也迟迟吐不出话。

    爱到至深,语言已无能为力。

    炫目的晕眩中,沈慕情恍惚地地想,薛霏霏是他的命,但他却不愿自己是霏霏的命。

    他不是她的命,他不能当她的命。她这麽弱,这麽笨,这麽傻傻呆呆又心软得要死的小女人……她的命要是他,自己一定早早就没了,还怎麽去保护她呢。

    她不是他的命。他要留著自己的命,用一生爱她护她,疼她,宠她。

    “……霏霏。”

    沈慕情忽然轻轻叫了一声。

    顿了顿,又补了两个字:“老婆。”

    更轻得犹如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薛霏霏耳尖一颤,动作稍顿,从碗里抬起头,却没有张口否认,只是淡淡地移开眼眸,别过优美如绸的脖颈。

    沈慕情怔了一下,旋即一阵狂喜从头到脚席卷了他,心脏鼓噪得像快要爆炸那样猛然狂跳起来,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老婆……”

    没回应。

    “心肝儿……”

    没回应。

    “宝贝儿……”

    没回应。

    “媳、媳妇儿……”

    没回应。

    沈慕情一开始还只是小心翼翼轻言轻语地试探,後来看霏霏铁了心不回话,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换了好几个称呼过足了瘾(他才不会承认这些昵称他早就脑补好久了!)

    “……”

    薛霏霏很好地诠释了沈默是金这个成语。

    沈慕情唤了半天没得到一个回应,却还笑得傻啦吧唧跟个土鳖愣头青似的,哪里还看得出半分过去那个风采卓然意气风发的沈大少的影子。

    可这样难得的蠢萌表情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沈慕情往上翘著的好看嘴角不著痕迹地往下一撇,似乎也没怎麽改变弧度,可整张脸却一下子就从阳光灿烂变成了几乎要哭。

    “……我爱你。”

    他双唇微抖,终於颤声著吐出了这三个字。

    再一次,并且永远地给出承诺。

    “我爱你,霏霏。”

    “永远。”

    永远。

    薛霏霏忽然仰起头直直望进沈慕情的眼睛。头顶上摇摇晃晃的昏黄灯光愈发衬得她瓷肌雪肤,眉目如画。

    她凝望他的神情是那样的认真而专注,虔诚到近乎信仰,还依稀闪耀著几分初见时的傻气和恍惚,乌黑的眸子里光华熠熠,仿佛盛满了一夜揉碎的星光。

    她全部的付出,深情,爱意,自尊,勇气,对未来的期盼,和对过去的怀疑,都无声地浓缩在这长久的一望里。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但其实内心深处,早已是咬著牙克制,和著血忍耐的艰辛。

    她是在赌,用她一生的幸福作赌注,下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

    一赢双赢,一输皆输。

    承载了如此多情绪的的目光不亚於一枚原子弹爆破的威力,重创之下,沈慕情只觉一阵目眩神迷,胸闷气短,几乎休克。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这样看他,但没有哪一次会像这一次这样,令他血脉喷张,几欲疯狂。强烈的晕眩中沈慕情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暴躁地叫嚣,声嘶力竭地释放著呼之欲出的渴望。

    想要拥抱她,想要亲吻她,想要抚摸她,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骨血交融,永不分离……

    食色性也,身强体壮如狼似虎的沈大少,第一次对曾经无时无刻不让他胯下发热精虫上脑的小女人,生出这样无关肉欲的渴望。

    四目相对的刹那,恍如银河铺展,璀璨辉煌。

    湿漉漉的水光在星辰的深处碧波泛滥,温柔翻涌,薛霏霏一眨不眨就这麽怔怔望著头顶上离她的脸只有几寸之遥的沈慕情,轻盈的呼吸落在彼此的脸颊,转眼就化成暖洋洋的水汽,熟悉的味道是曾在梦里无数次百转千回的气息,让人舒服又安心。那几秒的光阴宛如时间停止,世界安静。

    这个男人,这个英俊的,强大的,金光闪闪的男人──

    竟然……说爱她。

    即使是在最爱胡思乱想的少女时代,薛霏霏也从没好意思过幻想出这麽完美无瑕的另一半。

    生活既然已经制造出这麽多意想不到的惊喜,那麽……

    眼睛一眨,薛霏霏扬唇莞尔,展眉一笑。

    她向来不是一眼惊豔型的美女,但此时此刻这一笑的风情,却有如旭日东升,光华夺目,明豔绝伦,不可方物。

    上扬的唇角忽地溢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娇俏中更添迷人。薛霏霏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极轻,却又似乎蕴含了沈甸甸的分量,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沈慕情绷得紧紧的心尖上。

    “别说,别给我承诺。”

    “沈慕情,如果你能做到,不用告诉我,直接做一辈子,给我看吧。”

    不必承诺永远,只要爱我一天又一天。

    沈慕情,如果你能做到──如果你能做到。

    薛霏霏忽然释然。哪怕天堑鸿沟,她也愿朝他迈开脚步,甘之如饴地奔来。

    千山万水,她为她跋山涉水,披荆斩棘,踏雪而来。

    天地不仁,岁月无情,唯有爱能睥睨。薛霏霏喜欢了二十年的童话故事,才养出了这麽一个

    温顺婉约的性子,而这一次她同样天真地选择相信,再远的距离,也一定会有相逢的奇迹。

    当两个人都全心全意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一件事情,那麽,为什麽不可以。

    她、不、信。

    现在,赌博开始了。

    薛霏霏忽然用力咬了咬唇,精致的小脸刷地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挣扎,还没等沈慕情反应过来,她就一个起身凑上前,在沈慕情优美的双唇上羞涩地印下一枚蜻蜓点水的亲吻。

    对从小被教育女孩子要矜持的薛霏霏来说,这麽主动的行为无异於石破天惊,因而脖颈连著耳根的肌肤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沈慕情,我把我的下半生押在这里了,你……下注吗?”薛霏霏侧头离开的瞬间,气流带起的微风和这一句轻若叹息的呢喃,同时飘进了沈慕情的耳朵。

    “……”

    不过电光石火的光景,沈慕情却蓦地瞪大眼睛,瞳孔骤然一缩,久久不语,看起来好像是被震傻了。

    薛霏霏早料到会是这样,也不催他,只安静等待著他的回答。

    很久很久,久到薛霏霏都开始感到不安了,沈慕情才猛地一动,突然伸出长臂单手捞住了面前这具温香软玉的身体,大脑袋无力地垂下深深埋进薛霏霏柔软滑腻的颈窝,一边撒娇似地慢慢蹭著,一边贪婪地吮吸著那让他神魂颠倒无可救药的香气。

    高大的身子仿佛整个儿挂在了薛霏霏的身上,壮硕的双肩一抖一抖无力地打著颤,像极了被主人丢弃的小动物。

    片刻,薛霏霏就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正顺著她半裸的胛骨一点点滑进衣衫。

    她蓦地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然而湿润的眼底却不由泛起淡淡的宠溺。

    薛霏霏扬手轻轻摸了摸沈慕情的脑袋。

    “喂,你已经是爸爸了哦。”

    沈慕情,拿出你当时对我不顾一切的勇气和势在必得的霸气,别再这麽孩子气。

    你已经……是爸爸了啊。

    可是请原谅他,请原谅他,原谅他这一秒不由自主,无法忍耐的哭泣。

    他刚刚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最宝贵的东西。

    她成了他的妻子,他成了他的丈夫。他们终於结为夫妻,成为一生一世的伴侣。

    他得到的不止是一句承诺,一个女人,一段感情。他得到的是救赎,是信仰,是一生。

    没有戒指,没有婚礼,没有他心心念念的热闹,也没有他自以为是的炫耀,只有一盏摇曳的灯火和两颗厚重的真心。但唯其简单,才更显得动人肺腑,刻骨铭心。

    原来情到深处,那些浮夸花哨的东西,是累赘,而不是点缀。

    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的 眩晕中,沈慕情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父亲对他说过的那一句话:若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带著各自的使命──

    他曾经嗤之以鼻,曾经无动於衷,曾经一度怀疑,然而此时此刻他终於明白,终於承认,终於确信,他这一团伤人又伤己的掠夺的火焰,自燃烧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遇见这一场天下无双的,霏霏细雨。

    然後心甘情愿,被她熄灭。

    “我赌。”

    软弱的时间到此为止,鼻尖下充盈著小女人清清淡淡的气味,沈慕情挣扎良久到底没抗住诱惑,张开嘴过家家似地在那暖暖香香的肌肤上亲昵地吮了一口。

    “你用你的一生下注,我怎麽能让你输。”

    沈慕情微笑起来。

    “沈太太。”

    第八十章

    “诺诺诺诺,宝宝!宝宝又哭了!”

    “诺诺诺诺,宝宝!宝宝又饿了了!”

    “诺诺诺诺,宝宝!宝宝又吐奶了!”

    “诺诺诺诺!宝宝!宝宝又尿……呃,不,是拉粑粑了……唔……咳咳!他光喝奶怎麽都能那麽臭……”

    …………

    以上就是新晋奶爸秦秦深的日常。

    照顾刚出生的小婴儿是件技术活儿,饶是程诺之前在苏予危的帮助下恶补过专业知识,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等到真正面临这状况,他才知道之前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安安小朋友的闹腾,那杀伤力绝对是杠杠儿的。

    婴儿这种生物绝对不能用常理来考量,有时候你刚睡下他就醒了,大哭大闹吵个不停,无论你怎麽哄都没有用,但更多的时候是你醒着,睁大眼睛如临大敌地呆在他身旁等了老半天,却也不见他有半点反应……

    然後你累了,困了,觉得宝宝今天大概会乖乖的不再闹了,於是放心地去睡觉了了。结果等你刚刚睡着,他、醒、了……

    ──真是演绎了一场完美的错过(┬_┬)

    从安安出生到现在,半个多月的时间,程诺和秦深这两位新晋奶爸无一例外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每次安安那标志性的“哇”一声大哭一响起来,他们就条件反射地虎躯一震,菊花一紧。

    又、来、了……(>_<)

    程诺毫不怀疑再多来这麽几次,自己就快被自家儿子给搞到神经衰弱精神崩溃了。

    秦深倒是真想替自个儿媳妇儿分忧解难的,可是他有心无力,一窍不通啊!每次安安一哭,秦深的确是第一个跑过去的,然而对着儿子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一折就断的小胳膊,一捏就软的小脚丫……

    秦深表示自己实在是下不了那个手,也不知从哪儿下手……

    第一次听见秦深那杀猪一样的惨叫,程诺还以为宝宝怎麽不好了,吓得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这麽飞奔过来。後来这样的次数多了,程诺也就渐渐地麻木了……

    “谁让你把苏予危给赶走的?”他小心接过宝宝,没好气地白秦深一眼。

    宝宝出生後不久,阿莫尔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离开,临走时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拉住程诺的手,那个依依不舍泫然欲泣啊。

    阿莫尔瘪着嘴巴:“诺诺,呜呜,人家不想离开你。”

    秦深心中怒吼:滚你丫的死洋鬼子!别想用这一套勾引老子的媳妇儿!我家诺诺不吃这一套!

    唔……偷瞄一眼,哈,看,果然,诺诺皱眉了皱眉了皱眉了!还不快放开你的咸猪蹄!

    阿莫尔挤弄眼眼睛:“诺诺,别太想我哦,哥哥我很快就回来陪你哟~?”

    秦深嘴角一抽:……死了最好。

    阿莫尔深情款款:“诺诺,放心,我每天都会跟你联系的。”

    秦深冷冷一笑:很好,诺诺的电子产品从此他全权接管了。

    阿莫尔低头逗怀里的小婴儿:“小安安,别忘了我是你的干爹哦~~”

    秦深青筋直冒:干爹你个头!老子这个正牌爹没同意你算哪门子的干爹!

    东拉西扯了一大堆,最後,阿莫尔神情一变严肃道:“诺诺,如果秦深敢家暴你……”

    “……”听到这里,脑子里最後一根强撑的神经也终於啪一声绷断了了,秦深把手指板得卡擦作响,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一股森然冷气扑面而来,“是吗?我先把你暴力解决了,怎样?”

    说完闪电般一伸手将宝宝从阿莫尔怀里捞出来往还一脸状况外的程诺手上轻柔一放,然後长腿一抬,一记凌厉的脚踢就朝阿莫尔的下半身毫不客气地招呼过去了。

    “……oh shit!诺诺快看!哥哥帮你试出来了!秦深果然有暴力倾向!不行不行,这种男人太危险了!我太不放心了!诺诺你还是赶紧带着孩子改嫁吧!我不介干爹变亲爹,我真的很想喜当爹的……oh god!我靠啊秦深!上次就跟你说了打哪儿别打脸!我真的生气了!”

    程诺:“……”

    他很忧郁,低头看看怀里的宝宝,呃……程诺被惊到了。

    这一眨不眨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是肿麽回事?这攥得紧紧高高挥舞的小拳头是肿麽回事?这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笑声是肿麽回事?这激动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是肿麽回事?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究竟是肿麽回事!

    程诺顿时觉得压力更大了。

    一个干爹,一个亲爹,都这麽不靠谱,哎,宝宝的未来,真的没问题吗……他不要养一个小暴力帝啊!年轻爸爸苦着脸陷入了惆怅。

    阿莫尔走後接着没过几天,秦深又不知道跟偷偷苏予危说了什麽,苏予危听完就跟中了彩票似的,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儿,傻啦吧唧愣在原地足足发了有三分锺的呆,突然仰天狂叫三声,飞一般冲到程诺面前打了声招呼,就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程诺:“……”

    发、发生了什麽……?

    秦深耸耸肩,表情有些高深莫测,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苏予危也老大不小了,我们都有宝宝了,他怎麽不可以搞大别人的肚子。”

    看出程诺明显不信的不屑,秦深心中不爽,酸溜溜地咕哝着补充了句:“苏予危也不是什麽好人,诺诺你不要太相信他。”

    程诺:“……”

    这种鬼话程诺当然是不信的,只当是秦深耍了手段,反正秦深最会这个。

    後来很久他才知道,这一次秦深没有说谎,孩子的事居然是真的。呃……虽然起因很乌龙,过程很纠结,不过结局很圆满。

    然而这时少了苏予危这麽一个专业的得力助手,以至於两人被安安小朋友搞得如此焦头烂额手忙脚乱,也难怪程诺埋怨秦深,给他白眼。

    没想到秦深眸子啪得一亮,两泪眼汪汪:“啊!诺诺,你终於肯翻我白眼了,我好开心……”

    程诺:“……”

    默默扭脸:这货不是秦深这货不是秦深这货绝不是秦深……

    四月的意大利温度一路回升,天空蔚蓝,阳光灿烂,空气中已经溢出了夏天的气息。

    生孩子前後将近半年的时间,程诺都一直呆在屋子里没出过门,之前是为了安全,後来宝宝出生,光照顾这熊孩子就够让程诺闹心的,哪儿还顾得上出门。物资补给的事,一直是阿莫尔和苏予危轮流抢着做,现在他俩都走了,总不能坐吃山空,但程诺又做不到支使秦深。

    当然他也早看出来秦深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反正程诺之前从没见过秦深一顿饭要吃那麽多……

    真、是、难、为、他、了!= =|||

    这一天天气极好,吃过简单的早饭,程诺站在整整有五层高的双柜大冰箱前,表情十分的无语。明明昨天还堆满了两层的……就算屋子里再多三张嘴也达不到这速度啊!现在里边空无一物,俨然一副鬼子进村的光景。

    程诺被这明目张胆的犯罪行为给深深囧到了,余光一斜瞥到厨房里某个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说着“我是凶手我自豪,诺诺快点进圈套”的男性背影……嘴角抽搐了一下,终於决定出门。

    把长到遮眼的刘海剪短,穿上白t恤,牛仔裤,外面再套了件黑色的棉外套,很简单的搭配,将程诺本身清新干净的气质衬托得愈发脱俗出尘。他五官又秀气,性格也温和,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腼腆的大学新生。

    穿裤子的时候,程诺特意捏了捏腰和肚皮,小肚子上残留着一小圈赘肉,微微凸出,腰间也不再是之前那麽骨感的精瘦,而变得软绵绵的,手感不错,他自己都捏得有点爱不释手。

    虽然怀孕和生产都是不堪回首的折磨,不过他还是胖了一点的。

    随意收拾好自己,程诺对宝宝却不敢掉以轻心。站在阿莫尔专门定制填得满满的特大号衣柜前为难地选了老半天,觉得每一套都挺不错,唔,准确来说,是每一套穿在自己儿子身上,应该都很不错……

    哎,天性难违哟,程诺这麽低调谦虚的人也不可避免地变成了“我家宝贝最可爱”的傻爸爸了。┐( ̄▽ ̄”)┌

    最终程诺挑中了一套印着黄色鸭子的小衣服,花纹可爱,厚度也适中,还给他戴了一顶同色系的小圆帽子。

    然後,程诺成功被自个儿子给萌到了。

    什麽叫肤如凝脂!什麽叫明眸皓齿!什麽叫秒杀!什麽叫绝杀!

    这、就、是、了!

    简直可爱到不能忍!!!

    程诺傻笑着盯着自家儿子,眼睛都眯成了两颗粉红桃心。哎哟,这麽乖的小朋友是谁家宝贝呀,带出去是不是太高调了?真害羞~~~

    想当初阿莫尔烧钱一样疯狂往家里购置婴儿用品,程诺还语重心长地劝他没必要,东西够用就好了,然而现在,他自己也恨不得能把市面上所有见到的好东西都扫荡一空给自个儿子搬回来,一天一套……不,半天一套!一小时一套!每套买两件,一件用来糟蹋,一件用来照相。

    小孩子长得太快,几乎几天就变另一个样,不抓紧时间留下影像纪念,实在是暴殄天物对不起这麽漂亮一张脸啊!

    程诺也终於体会到之前阿莫尔和苏予危都争相给宝宝拍照发到社交网络上去的狂热了,别说他们,他现在都有点想去多搞几个账号,晒晒他家宝贝的萌照呢。

    哎,当爹的心思你别猜,儿控的心情你不懂~~

    欣赏够了,程诺心满意足地将儿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婴儿车里躺下。宝宝现在还没学会独坐,程诺不敢让他坐着,据说会对脊椎不好,只能让他平躺。

    第一次进婴儿车的小家夥兴奋得不行,小胖身子左动动又扭扭,粉色的小嘴巴一张一合一鼓一鼓,发出咿呀咿呀的奶叫声,居然还吐了个泡泡。

    程诺看得微笑,心里被撩得软软痒痒的,整个人仿佛都快融化了,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这种诱惑,忍不住低头在宝宝脸蛋儿啵地香了一个。

    宝宝的眼睛蹭一下亮了,伸出胖乎乎的手指,颤巍巍抓住他亲亲爸爸的头发,嘟起嘴十分响亮地往程诺的侧脸回chu了一个。

    湿哒哒的口水黏在脸上的感觉绝对算不上好,然而程诺受此一吻,却感到一股暖融融的快乐从被亲吻的地方一点点往身体内部辐射开去,渐渐地五脏六腑都开始升温发热,直至滚烫如沸,全身都快融化。

    为人父母的心情,他如今方才不过懂了十之一二。有时候程诺趴在婴儿床边,对着闭着眼睛呼呼熟睡的小宝宝,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期间他一动不动什麽事都不做,就这麽干巴巴地光看着,都觉得自己幸福得可以死掉了。

    他知道自己可以就这麽看到天荒地老,岁月枯荣。

    想要把生命都给他。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通通都送给他。

    这是他的孩子,在他体内孕育,从他体内诞生的生命。十个月的光阴,这个小家夥只能靠自己活着,他们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命运同体,生死与共。在这个不承认永远也不善待真心的冷酷的世界里,如果有什麽东西是完完全全只属於自己过的──

    只有这个孩子。

    这辈子程诺没能体会过被父母呵护的的滋味。现在他设身处地反过来想,才惊觉竟是如此的幸福。所以他才想将这一份爱,加倍赠与他的宝贝。

    他已不幸,但他至少他要让他的孩子,这一生,在亲情上,不留遗憾,没有悲伤。无论未来他已经长得多大,走了多远,经历多少坎坷,变得有多复杂,只要回忆起生命最初的那些时光,仍然能露出最纯粹的笑容,感到被治愈的温暖。

    就像这四月的罗马,天空蔚蓝,阳光灿烂。

    尽管程诺爱宅,却也从没有过长达几个月没出门的记录。太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现在看什麽都是新鲜。

    繁华复古的街道,充满中世纪风情的建筑物,阳光下飞扬的细小尘埃,空气里溢满了夏天的味道,路边时有情侣激情相吻亲密拥抱,意大利式的狂野气息扑面而来……程诺仰着脸眯起眼睛,深深呼吸,用心感受这个古老城市的脉搏和韵律,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如果,忽略身後某个鬼鬼祟祟的跟踪狂的话。

    秦深一路尾随跟在老婆儿子身後,和程诺的放松惬意相比,他却如临大敌胆战心惊,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整个人进入高度警戒状态,连第一次跟老爸去看杀人都没现在这麽紧张,半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小笨蛋……看别人看得入迷,到底意没意识到他自己已经成了多少人眼中秀色可餐的风景!

    秦深向来对意大利这个一无节操二无下限没啥好感,能养出阿莫尔那种趁人之危的货色的能是什麽好地方!现在就更没有了!

    喂!这位黄毛小朋友,你眼睛往哪儿看呢!青少年的任务是读书不是整天在街上闲逛偷窥别人的老婆!

    喂!这位黑皮大姐!你想生孩子自己生啊!看别人家孩子看到流口水是要闹哪样!

    喂!这位抽烟大哥,看你那满脸的毛……就别意淫了好麽!?

    还有这边这个泡妞的小夥子,你手里圈着的d罩杯美女还不够性感吗!卫衣都要撑破了!你不看她的胸看我老婆的脸干屁啊!

    ……等等!为什麽你女朋友也在看我老婆!?

    一路上,秦深将所有觊觎他家大小宝贝的人尽收眼底,心里恨得那个咬牙切齿,半是骄傲半是苦恼地想,哎,媳妇儿太好真要命~~~只能不断用眼神释放寒气大杀四方:敢上来搭讪试试!那是我老婆儿子!识相的滚远点!

    …………

    於是一个秀美如画的东方少年推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宝宝,後面却跟着一个脸黑如锅底的俊美男人,成了这一日的罗马街头一道独特的风景。

    程诺丝毫不知道他身後早已沦为了腥风血雨不见硝烟的战场,心情愉悦面带微笑地走过几条街,然後自顾自地拐进超市。

    考虑到推着宝宝,程诺选的东西不多,两天食材的量,他自己应付绰绰有余。

    然而一付完帐,就有一道影子从後面疯了一样猛冲上来,飞快地从程诺手中夺走购物袋,然後一溜烟跑出了购物通道。

    程诺:“……”

    收银员:“……”

    秦深抱着购物袋眼巴巴地等在出口,那模样……见鬼的像极了一只摇着尾巴等主人的哈士奇。

    过了几秒,收银员大姐才从梦游一样的表情中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呃,先、先生,这……”一边说一边在两人身上来回地瞟,两个风格迥异但同样出众的东方男人,一个强势凌厉,一个温柔乖巧,再加上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小宝贝……

    擅长八卦的天性已经让这位生活乏味的中年妇女脑补出了一个类似《这个杀手不太冷》的故事来。

    程诺嘴角抽了一下,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回答:“不用担心,他是……”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继续,“恩,我一个远房亲戚,脑子不太好,有时候会发病。”

    秦深:“……”

    虽然他的意大利语没有程诺那麽精通,但这句话他真的能听懂……诺诺……不带你这麽贬损自己老公的……

    我要是脑子有病,你让宝宝肿麽办!

    对不对,宝宝?你麻麻这麽说,是把咱爷俩儿两个一起黑了哦~~~

    秦深不遗余力地想把宝宝拉到己方阵营,没想到程安小朋友对他最爱的“麻麻”坚贞得很,对上亲爹冲自己挤眉弄眼的目光,程安小朋友皱皱可爱的小鼻子,然後慢吞吞地转过身子,给秦深露出来一个印着小鸭子图案的圆圆的小屁屁。

    秦深:“……”

    靠!他刚刚绝对从自己儿子那肉呼呼的包子脸上看到了鄙夷!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出了超市,程诺去附近的广场坐下,给宝宝喂了奶(当然是奶瓶……),逗逗宝宝讲讲故事,甜蜜地小耍了一会儿,眼看太阳就快落山,便也准备回去了。

    起身的时候程诺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後低头看着婴儿车里闹了一天已经累得呼呼大睡的宝宝,神情若有所思。

    是他疏忽了呢。广场上有很多人在拍照,有的是拿着单反疯狂按快门的异国游客,有的是和闺蜜或情人大玩自拍的本地年轻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试图将这一次旅行和这一段时光永恒地铭刻。

    这让程诺猛然意识到,宝宝出生这麽久,他居然忘了给宝宝拍照录影,留下纪念。

    程诺知道现在很多年轻的父母都很热衷给自家宝贝做什麽成长日志,成长特辑之类的,每个月,每一周,每一天,甚至每一小时每一分锺都会记录下来,等很多年後再翻看,一定会是特别美妙的享受。

    结果他居然忘记了。

    唔……都是因为秦深。如果不是秦深突然出现扰乱了他的心神,他怎麽会忘记这麽重要的事情?

    现在程诺只要一想到自己已经永远地错过了宝宝那麽多天的成长经历,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遗憾得不行,却也明白这是再没机会挽回的了,只能没好气地往某人狠狠瞪了一眼。

    正站在不远处某雕像旁cos雕像的秦深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老婆的一举一动,收到程诺目光的一瞬间就立刻就站直了身子,眨巴着眼睛望眼欲穿地看过来。

    程诺:“……”

    ……算了,当他没做。

    推着宝宝慢慢往广场外走,突然有两个打扮很潮的外国女孩子你推你我推,别别扭扭地迎上来,站在程诺面前。

    其中一个留着褐色大波浪长发的,手里握着手机,指手画脚地比划着,嘴里断断续地吐出很别扭的英文,什麽baby,cute,photo,之类。

    程诺看看对方手里不断晃悠的手机,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车里睡得正香的儿子,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来意。略想了想,觉得应该也没什麽,便很温柔地用意大利语说:“可以的。”

    两个女生惊喜地对视了一眼,不仅对对方表示同意感到开心,程诺标准纯熟的意大利语也让她们非常惊讶。

    另一个金发短发的女生兴致勃勃地问:“请问你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还是……”

    程诺微笑道:“中国人。”

    他一说完,金发女孩就哈地笑了,竖起大麽指连声赞叹:“果然!你们中国人真的好棒!我家男神也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哦~”

    说完还特别自来熟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滑开屏幕献宝似地递给程诺看,壁纸人物赫然是风华绝代的季晚潇。

    这一张估计是某本杂志的封面硬照,季晚潇穿着京剧戏服,脸上略施粉黛,眉目含怨,顾盼生情,活脱脱扮出了一个烽火乱世的优伶戏子,的确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事实上程诺在听完她说“四分之一中国血统”的时候就猜到了。

    季晚潇在欧洲的确红得一塌糊涂如日中天,尤其意大利又是他的老巢大本营,他几乎算是全意大利人的梦中男神,无论男女。

    “他的确非常英俊,我也很喜欢他。”嘴上虽这麽客气地说着,程诺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上一次和季晚潇的见面,尽管那时的自己状态糟糕,然而对方可也不怎麽好。

    如果被这些战斗力强悍的雌性粉丝们知道了她们奉若神明崇拜的男神竟然被一个中国男人虐得这麽惨,这麽多年,不知道是不是会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趁着两人闲聊的功夫,褐色头发的女生已经蹲下身给宝宝连拍了好几照张相,这时候站起身,冲程诺开怀一笑:“你真是个有趣的中国人,干脆让你丈夫也过来,我们给你们一家人照张相吧。”

    程诺一愕:“什……什麽?”

    两女生相视一笑。

    “果然呐,後面那个一直跟着你的东方帅哥,是你丈夫吧?哈哈,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啦。你是没看到刚刚我们俩拦在你面前的时候,他的脸都黑成什麽样了,我估计啊,如果不是看我们是女生,他早就冲上来打人啦。”

    “你们是吵架了麽?哎呀,你也晾了他那麽久啦,就原谅他吧。你走在前面,不知道他好可怜的,一直跟在你和宝宝後头,想上前又不敢,就那麽眼巴巴地望着,我们都看不下去了!来吧来吧,有什麽事是不能原谅的,我们给你们拍个照,就当和好了。”

    “啊,别是这宝宝是你跟女人做爱生出来的吧?必须的是代理孕母啊!”

    程诺:“……”

    程诺敛了微笑,回头。不远处的男人的确和她们形容的一样,那麽高大精壮的身子,却只能憋屈地跟在他这个小男人後面,在这成双成对的广场上形单影只,可怜兮兮。

    但程诺却突然感到不悦。因为他太知道,对於早已封神的秦深来说,这点雕虫小技的演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东西。

    或许这一次他没有在演,可是下一次呢?再下次呢?难道每一次,他都要费尽心思去猜,去怀疑,去胆战心惊,去跟自己和未来,尊严和真心,不知疲倦地打赌麽?

    一个人想当好人,要一直做好事才能被承认是好人,可只要做了一件坏事,那他就是坏人了。可见人类是多麽苛刻又敏感的动物,只要有过一次前科,他就丧失了被信任的资格。

    於是程诺只扫了一眼就毫无留恋地转过头,对着面前两位兴奋期待的女生,他已经没有再聊下去的欲望,淡淡一笑,客气却疏离地道:“谢谢你们提醒,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再见。”

    说完就推着车,快步绕过她们离开了。

    “……”

    两女孩被这毫无预兆的突变给惊呆了。怎、怎麽回事?

    秦深看到诺诺突然走了,加快脚步迅速上前,在她们面前停住,皱着眉冷声问:“你们刚刚说了什麽?”

    被扑头盖脸罩下的强大气场猛然震住,她们全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哆嗦着唇,机械地回答问题。

    秦深略听了两句,大概清楚了前因後果,也不管她们还在巴拉巴拉地说,就又撒开腿去追老婆了。

    剩下她俩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男人,气势真惊人……

    上帝啊,中国人好可怕!还是回家看男神抚慰受伤的小心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