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任潮声八十高龄,须发早已变得雪白,望着满堂宾客,虽然带着慈祥的笑容,心里却是凄凉起来。
任家家大业大,可真要论起嫡系血脉,也就是任蝉儿这一孤支,旁系野心家们的蠢蠢欲动他早有察觉,对于他们的嘘寒问暖,他也装作很享受的样子,心中却是对这一对孙子孙女感到担忧。
看到在大厅中央展开的那幅百寿图,他心中更是禁唏嘘起来,到了晚间的时候,自己耳边便经常被人提起一个名字,“宁先生”。
刚开始时,自己还不知道所谓的“宁先生”是何许人也,甚至他压根都没想到和那少年联系在一起,毕竟在他眼中,宁白衣只是一个很不错的少年罢了,哪里当得起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称呼为先生。
直到孙女把这幅百寿图剑帖送过来,才真相大白,原来当年那个困守清贫的故人之孙,如今已贵为涅圣殿的四星涅师,更是代表着大唐击溃吐谷浑的头号功臣,如此一来,先前所有的诡异之处都有了解释,多宝斋,涅圣殿,补天阁……这些不都是和那场交流会有着直接关系么。
他们对自己礼遇有加,也是看在了那孩子的面子上吧。原来想有那孩子帮衬,蝉儿这一脉总不至于没落,只是那件事后,这么好的孩子却也再无可能成为自己的孙女婿了……
想到这里,任潮声胸口隐隐作痛,前些日子就被任蝉儿退婚的事情气得吐血,大伤元气,此刻体内气血又反复起来。
就在这时,任扶桑捧着一幅画卷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爷爷手中。
一时间,满席宾客都好奇地望了过去,尤其是听到这幅画卷是那少年所作,更是期待起来,刚才那幅百寿图就足以令人大开眼界,一百个形状诡异的寿字,散发出不同的剑意,居然没有一样重复,甚至有人心中暗暗计算,若是把那每个寿字卖出去,恐怕都是一幅堪称四星级别的涅帖吧。啧啧,一百幅四星涅帖,这恐怕是今晚最为珍贵的礼物了吧。
“宁大哥说,这是给您治病用的。”任扶桑笑着说道。
任潮声微微诧异,接着颤颤巍巍地将画卷打了开来。
“居然是《乌雀反哺图》!”
众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前朝众多的皇帝中,孝帝并不算是最吸引人们眼球的,他没有太祖皇帝一统天下的赫赫战功,也没有叔叔武帝亲征漠北的彪炳功勋,甚至没有像他的孙子德帝那样,有些莫名奇妙的荒唐癖好来做野史家们无穷的谈资。四十五年的执政时间里,在史家的记载中,时间虽长却并不显赫,细墨长流而绝少浓重之笔。
不出色的皇帝,却并不一定糊涂,尤其是在孝道方面,更是可作为万世的楷模。
他是叔叔婶婶养大的,后来做了皇帝,大臣们一致上书,要求废除其婶婶太后之名,而扶持其生母上位,弄得当时的太后惶惶不可终日,甚至逼到了饮毒自尽的地步,后来孝帝画了一幅《乌雀反哺图》挂在了太后宫中门口,亲自捧着宝剑,一路连斩十二位一二品的大臣,才将事情平息下去。
剑帖打开,并没有狷狂凌人的剑势,甚至连剑的气息都极为稀薄,空气中却弥漫着浓烈的悲伤,众人只觉得眼睛一热,便不可抑制的难过起来。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皆避无可避地回想起自己幼时被父母抚养时的情景。
任潮声此时已是老泪纵横,口中不住地念叨着:
“这孩子……这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