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很理智地想要放到高考结束，经过昨天晚上，他终于还是承认自己并不愿意就这么等下去。

    “我想知道尹心慧初中的事。”

    声音平淡，却有着千钧的力量。

    “尹心慧？”高俊庭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重复他口中那个人名。

    “对。”萧寒看着他，语调异常坚定：“我想知道她的事情，你以前跟她同一个班的吧？”

    高俊庭过了很久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他坚毅的脸，缓缓地点头：“我明白了。”

    高俊庭讲述得十分详细，最后颇有几分无可奈何地：“不过她真是相当迟钝……陆衍恒喜欢了她两年，她竟然无动于衷。陆衍恒在我们学校人气相当高，年级有很多女生都爱慕他，但是他一直跟别的女生保持距离，唯独对尹心慧例外。明眼的人都看得出陆衍恒喜欢尹心慧的，可是她本人好像一点知觉也没有。也许是因为她太热爱打篮球了，以为陆衍恒只是单纯地想教她打球而已，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后来陆衍恒大概也怕贸然行动会吓到她，就一直这么跟她模糊着。”

    萧寒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心中有一种叫思念的感觉无声地蔓延。

    如果可以告诉她自己在想她，多好？

    不管她的过去如何，至少他还拥有现在。

    感冒那天，她正好发短信过来，他顺理成章地告诉她生病的事。

    然后她发来一条短信：感冒啊，要注意多休息，多喝白开水……

    他读着那条短信，觉得感冒也值得了——因为她这么关心自己。

    同时他也敏锐地感觉到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同学而已，那么在寒假的这几天算是已经有了一个非同寻常的突破。

    在肯德基的时候，萧寒想了很久，要怎么跟她说才不会把她吓到。

    听到她那句话，他很自然地就接了上去：“如果你想吃，我以后都会陪你来。”这也是他心中的想法，以后一直陪着她。

    他向来只喜欢做有把握的事，但是她的反应让他一颗没底的心开始发凉。

    她在洗手台那里站了很久——萧寒觉得时间从来都没有这么漫长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当她从洗手台那边快步走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

    她的手还很冰凉，握着她的手，他知道，自己会一直珍视这个女子。因为，她是他的最爱。他不动声色地追求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能跟她携手走以后的人生。

    第　46　章

    第三节比赛尚在进行之中。Z中的10号前锋在罚球线上射罚球。

    杨羽的目光掠过萧寒和尹心慧两人，不停地点头：“这件事回去肯定是个大新闻。”

    他有几分好奇：“我在想要是曾老师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全班同学都知道虽然曾老师课下跟学生关系颇为不错，但是作为一个班主任，她对学生谈恋爱依旧无法完全赞同的——尤其现在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两周后高三马上要进行第二次模拟考试。

    曾老师。

    孙泽祈心想，以萧寒的身份，岂止是曾老师那么简单，只怕詹老师才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

    第三节球赛期间，他往萧寒和尹心慧那边瞄了几十次……已经从一开始的猜测变成后来的笃定无疑。

    但是毕竟现在都已经踏入四月了，两个月后高考便会来临，这个时期很关键，这种私事处理得不好绝对会影响高考，但是相反，处理得好的话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这就是孙泽祈看第三节比赛时所想的。

    贾培霖慢慢地开口：“萧寒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孙泽祈也点头：“其实只要他想通了就好。”他跟萧寒认识这么久，知道后者一向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

    杨羽一脸狐疑：“为什么我觉得你们话里有话？”

    孙泽祈目光又投向萧寒和尹心慧，一脸兴味盎然：“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他怎么把尹心慧这个冷面女孩追到手的。”

    尹心慧平时行事低调不张扬，清冷怡然，这是全班同学都知道的。班上的男生之中也只有邹继铭、贾培霖和萧寒跟她说话比较多。虽然孙泽祈跟她的接触不多，却能看得出她是一个挺好相处的人。

    “是啊是啊。”杨羽当即附和。

    ——萧寒，你手脚相当快嘛。

    是孙泽祈的短信。

    萧寒微微一笑，他这么说算是支持自己了。

    ——谢谢。

    收好手机，目光随意在前面一扫，袁莉坐在观众席第三排的座位上。

    萧寒收回目光，继续看球赛。

    两支球队实力不相伯仲，最终主场作战的Z中以4分的微弱优势取得胜利，本场热身赛也顺利落下帷幕。

    对篮球有一定了解的人都能看出Z中的后卫比起Ｗ中的7号还是略逊一筹。这个7号无疑给所有观众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论是出众的外表还是精湛的球技。

    观众陆陆续续退场。

    萧寒探过身子，看着女朋友：“饿不饿？”

    心慧点点头：“饿啊。”他们一放学就来看球赛，根本没时间吃晚饭。

    “那去吃饭吧。”

    心慧有点迟疑：“那贾培霖他们呢？”

    萧寒敛了敛眉峰，嘴唇却是翘着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就行了。”拜托，都是电灯泡。

    他往前面这么一坐，孙泽祈和杨羽他们自然是都看到了，至于在想什么萧寒也能大概推出来。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朋友在吃饭的时候被人当成重点观察对象研究。

    心慧不由嗤的一声笑出来，“我今天才发现你的成语学得很好！”

    “自生自灭”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是不奇怪，这是他说话的一贯风格，以前他跟自己说话也差不多这个样子。只是最近两人私下相处时他对自己极尽体贴，倒是少了机会听他这么说话。

    萧寒也笑了：“你才知道啊？”

    “只是觉得很久没听你这么说话了。”心慧侧头看着他。

    萧寒想起以前两人相处的一些片段，眼神也不由自主柔和了许多，伸手拉她站起来：“走吧。”

    “不用跟他们说一声吗？”心慧仍是问道。毕竟他本来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我跟贾培霖说过了。”萧寒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袁莉给退场的观众让路，一转身，依旧坐在座位上，手上拿着手机。退场的观众经过她旁边，她便站起来，这一站随着转头，却足以让脸上的表情冷下来。

    原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Z中和W中两个队伍的球员还在收拾行装。

    两人走到走道上，叶曜哲正在穿外套，抬起头看到两人，一双俊目在尹心慧身上滑过时倏然停下，掩不住的讶异：“是你？”声音又惊又奇。

    心慧不由驻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说话的同时用手在两人之间比了比。

    这个7号总是给她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而且他刚才开口那句“是你”，从某个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想。

    萧寒眼中也不乏讶异，眉毛几不可察地敛了敛，微眯起眼看着叶曜哲却不说话。

    叶曜哲笑起来，露出一口烤瓷般的牙齿：“我跟你住在同一个花园的——海蓝名苑。”

    他长相俊美，不笑的时候便像是海报上的平面模特一般，自然而然带给人一种疏离的气息，一笑起来五官的线条便飞扬起来，让人觉得亲切了许多。后面还未退场的观众都不禁产生一种看电影海报的感觉。

    心慧闻言也醒悟过来：“哦——”拉长了调子。

    海蓝名苑就是她现在住的住宅区。

    萧寒只是扬着眉毛听两人对话。

    叶曜哲笑着继续说道：“寒假有一天早上我看到你在我们花园的篮球场打篮球，你投篮很准啊！”那么冷的天，七点多的光景，他走到球场就看到一个女生在篮球场投篮，当时便站着看了一阵子。

    “哦，谢谢！”心慧点了点头。

    叶曜哲目光转向萧寒，语调认真：“萧寒，佩服啊！眼光很不错！”

    萧寒大大方方地收下赞美：“谢谢！”

    其实心慧不是一个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的人，但是这个7号主动叫住他们，又是认识自己的，便诚心说道：“球赛很精彩！”

    叶曜哲道谢：“哦，谢谢！”他本来并不在意别人的赞美，但是因为见识过她的投篮，知道她对篮球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她的称赞便显得愈发珍贵起来。

    萧寒亦是颔首，“你今天是一战成名了。”

    叶曜哲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瞳眸中的流光，“是吗？可惜是在你们学校。”说话声中隐隐流露出淡淡的萧索。

    也许是因为从小受到父母熏陶的原因，萧寒什么事情都看得比同龄人敏锐到位：“反正你才高二，有的是时间。”

    叶曜哲笑起来，“我也这么想。正式决赛的时候，我们学校还会再碰上你们学校，到时就不是这番情景了。”

    萧寒微一侧头便能看到袁莉刚才坐过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他是明眼人，虽然对叶曜哲和袁莉的事并不甚清楚，却能推测出一个大概。当下却只是温尔一笑：“一会儿你们还要回学校吧？”见他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加油！有前途！”

    转头看向女朋友：“去吃饭吧？”

    “好。”心慧向叶曜哲举起手：“我们先走了。”

    “再见！”

    叶曜哲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身影，那是何等赏心悦目的一对情侣组合，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出口的走去，虽然没有过分的亲密举止，却让明眼人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是一对情侣。

    另一个人的身影突然闯入脑海中，比赛时一双意气风发的眼睛暗淡下来。

    “阿哲，你行啊！来一次别人的学校比赛就一下子认识了两个美女。”有队友调侃他。

    叶曜哲笑着回道：“你嫉妒啊？”

    已经是傍晚，天色开始暗下来。校园里各个角落都有学生的身影。

    室外篮球场上，高一高二的学生正尽情体味篮球的魅力。而远处的绿茵场上空，不时有足球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

    两人从体育馆走出来。

    “你认识那个后卫？”心慧知道他初中在L中读书，照理说应该跟W中的7号没有什么交集。

    “你说叶曜哲？”

    心慧点点头。他连7号的名字都知道，看来是认识无疑了。

    萧寒跟她慢慢地沿着校道走：“算认识吧。一起表演过。”

    “表演？”心慧看着他，一张脸上写满了问号。

    见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自己，萧寒扬了扬眉毛，“想知道？”

    “想啊。”

    “去年我们学校的社团表演请了W中的社团来一起演出，叶曜哲是他们乐队的贝司手。”

    贝司手。

    心慧轻轻点头。

    “我被袁莉拉去作钢琴伴奏，那时叶曜哲刚好在后场排练，说了几句话就算认识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袁莉，轻描淡写就掠了过去，然而语气再也自然不过。

    “他也是高三的吗？”

    萧寒摇头：“不是，他读高二。”

    “高二？”心慧不由提高声音。

    还真是意外，她一直以为袁莉的心上人跟她是同一个年级的呢。

    萧寒见她一张小脸怔怔的，拉了她的手便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咦？那袁莉……”

    “想知道吗？”萧寒停下脚步，狭长的眼睛深邃而明亮。

    心慧使劲点了点头。

    几乎从她认识萧寒起便一直听张婕和王薇等人把他和袁莉的关系拿来八卦，她也迷惑了一段时间，曾经还因为怕被袁莉误会而特意跟萧寒疏远。那次他教自己玩游戏到底还是让她放开以前的偏见，加上第二天在食堂吃饭时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她彻底放下芥蒂。后来他也一直表现得非常光明磊落，即使张婕穷追不舍，心慧也没有想过要过问他。

    现在他问她，想知道吗？

    她当然想知道，因为那个人是他。

    第　47　章

    正是下午六点多的光景，奶茶店处于一日生意里的顶峰期，客人比较多，只剩下零星几张空桌子。

    萧寒一边在脑海里搜索回忆一边说道：“去年社团表演，袁莉是组织方的成员之一。那时我们班有几个学生报了一个节目，需要一个男生弹钢琴，袁莉就找了我去弹伴奏。她跟叶曜哲初中都在W中读书，之前可能都已经见过的了。社团表演那天，W中的乐团很受欢迎，因为是客场演出，袁莉特别照顾他们，可能是考虑到客场表演的关系想向我们学校表示点什么。袁莉在后场忙了很久，她又是叶曜哲的学姐，乐团表演结束袁莉代表社团出来谢幕的时候，叶曜哲就代表W中给她献了一束花。”

    张婕也说过袁莉的心上人给袁莉送过一束花。

    原来是这么一种情况。

    “那袁莉跟你……”心慧咬咬下唇，“你们是不是很好？”

    萧寒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很多时候萧寒都隐隐约约知道到别人是怎么想他跟袁莉的关系的。但是他也从来不解释。

    他不会忘记，上学期那节体育课，袁莉扔他的书那会儿，当时尹心慧和张婕都坐在教室里，在整个过程中一直都充当着观众。

    运动会那天她甚至因为袁莉的因素闷闷地走开，平安夜那晚他一听贾培霖的话就觉得有点不妥，果然在学期末那段期间，她便特意跟自己疏离。

    她从来不问自己，几乎就是一种无言的信赖，然而有一两次萧寒忍不住会想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她那么清冷的样子，仿佛连吃醋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她这么提起袁莉，几乎就是一种吃醋的表现了。

    心慧见他没说话，也不说话，低头用吸管轻轻地搅着红茶里的冰块。

    静看了她一会儿，他忽然凑过去：“你在吃醋吗？”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在笑容下显得愈发明亮。

    心慧装作很忙的样子只是用吸管搅饮料：“我不知道。”低头想了一下，“有时会有点迷惘。”

    萧寒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将她脸侧垂下的一缕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声音轻柔：“心慧，我跟袁莉，只是普通同学，别的什么都没有，从来都没有。”他第一次叫她“心慧”，却叫得非常自然，几乎就是无意识之下脱口而出的。

    只是这句话就足够了。

    心慧双手握着红茶，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就是之前听她们说你喜欢她……所以稍微有点迷惑……”

    “她们？哪个她们？”萧寒暗暗琢磨，“你们宿舍的人吗？”他总算见识到“以讹传讹”是怎么一回事了。

    见她点头，他耐心地问：“你相信她们说的话吗？”这才是他最在乎的。

    心慧皱了皱眉：“开头有点信，后来就不信了。”有些事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那天中午吃饭，贾培霖解释完他们去探望10班班主任的缘由，他便看了她一眼。在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心底有个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

    他一向那么光明磊落，除却第一个学期扔书那件事以外，跟袁莉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别的能让她误会他们两人关系的事。

    第二个学期就更少看到他跟袁莉接触了。所以即使那时张婕问起袁莉的事，她也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大问题。

    萧寒想起那天晚上他曾经跟贾培霖说过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现在一听，果然如此。他还是很了解她的。

    还是问她：“那你干嘛不问？”

    张婕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心慧抬起头，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说道：“我觉得你很光明磊落，好像又没有问的必要。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的。而且我们每天要忙学习，时间又不多，哪会一直记得这件事啊？”她一直都觉得，情人之间彼此信任是非常重要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萧寒想起刚才她用的那个词——光明磊落，嘴角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也想，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问我我自然就说。”她是这么地理解自己，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地满足与轻松。

    将她手中的红茶放到桌子上，拿了张餐巾纸给她擦手，一边擦一边说道：“袁莉跟我以前读同一个班的，高二的时候换座位坐到我附近，刚开始觉得她挺好相处的，说话自然而然比较多。”萧寒回忆着，见她专注地听着，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忙着化学竞赛，文化课就很少上了，我的座位换到了教室的后面，跟她的接触自然就少了，现在更加没什么了。但是毕竟是一个班出来的，有时难免要一起参加什么活动的。”

    她可以想象得出，他那么洒脱的人，必然不会花时间去解释这些，何况这可能会伤害到袁莉。

    “怎么样？在想什么？”他放下餐巾纸。

    “那他们怎么把你们两个人扯到一起了？”心慧好奇不已。

    “她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高二那时有一回艺术课我们一起表演，刚好演的是一对情侣，班上有几个人就喜欢拿我们剧中的关系来瞎起哄，不知道内情的人听了自然就想歪了。”萧寒三言两语就解释出来，语调突地一松，“而且你今天也看到了，人家是有心上人的。”

    心慧双手包住他的手，诚挚地道歉：“哎，对不起啊！我乱吃醋了。”

    “承认你是在吃醋了？”氤氲的灯光下他的脸上布着淡淡的笑，清清浅浅的煞是明亮。

    “已经吃完了。”心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吃完什么了？”萧寒含笑追问道。

    心慧抬起头，眼睫毛微微翘起，抿抿嘴唇：“吃完饭了，我们走吧。”放开他的手便站起来。

    萧寒拉住她，眼眸中笑意不绝：“急什么，还没结账呢。”果不其然看到她羞得满脸通红。

    他心中爱惜至极，揉揉她的头发，才举起手向远处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