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均是利索的性格，道别过后心慧便走向楼梯，萧寒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走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

    放假回来上课后，高三的老师们便开始评讲模拟考的卷子。

    早上的英语课结束，尹心慧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个句子，翻到扉页上，视线在上面的那串手机号码上扫过，然后一顿，停在末尾几个数字上——6745，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4个数字有点熟悉，隐隐在她的记忆里跳动。

    6745。

    记忆像一串火苗越烧越旺，她随之想了起来——那是萧寒在贾培霖手机里帮她玩游戏的分数。

    不由转身，拿笔敲贾培霖的桌子：“贾培霖，打扰一下，麻烦给我看看你手机里那款游戏的最高分排行榜行不行？”

    贾培霖正十分悠闲地翻阅最新一期的篮球杂志，听到她的话以为她想研究那款游戏，调出界面给她看。

    她凝神看向第二行：6745　YXH

    果然。

    他帮她玩的游戏分数，就是她的手机尾号。

    “看完了，谢谢啊！”她收回心神，示意贾培霖可以收起手机了。

    贾培霖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微带震撼，说道：“是不是这些分数太高了？没关系，你慢慢玩，总有一天能玩出一个高分来的。”

    心慧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虽然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但是她有种感觉：这个分数并非巧合，而是他特意玩出来的。

    她知道那款游戏。第一关的分值比较低，分数是1分1分地累加的，后面随着关数的递增分值也随之变成5分，10分，15分，20分地累加。

    她更深深了解的是：玩出一个最高分并不难，最难的是游戏过程中一直控制得分玩出一个精确的数字。

    今天化学老师评讲完模拟考的试卷后给学生们发了一张练习卷，美其名曰锻炼学生的做题速度——试卷有80道选择题和30道填空题，题目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卷子上密密麻麻地全是字。

    晚自习，尹心慧坐在座位上全神贯注地做卷子。

    随着模拟考的过去，学生们也活跃了起来，今天的晚自习教室分外地热闹，不时响起几句低语。

    张婕将试卷毫不客气地往萧寒的桌子上一放，“给我讲讲这道题。”

    萧寒将体育杂志撂到一边，看到试卷上的填空题眼中闪过一道晶亮如钻石的光芒——那是上学期有个周末晚自习的时候尹心慧问他的那道填空题。

    张婕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分明带着笑意，却不明所以，只能惊诧他今天心情怎么如此好。

    这是一道关于无机化学的题，题目虽然出得有点偏，却是萧寒高一的时候就烂熟于胸的知识点，那天晚上他说要回宿舍翻一翻书才能告诉她答案，因为这样问到了她的手机号码，她却懵然不知。

    萧寒拿过张婕的笔，在草稿纸上仔细地分析：“这题嘛，这样的……”解释得很慢很详细，见张婕勉强地点了一下头，说道：“这题出偏了，要是觉得实在难懂就别管它了。”

    张婕一听，放下心头大石：“真的？那我就不管它了。”这道题真是有够偏的，再做下去她要走火入魔了。

    晚自习结束后，萧寒和贾培霖浸着夜色走回宿舍。

    “你说要是被班主任知道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竟然谈起恋爱的话她会不会跳楼或者撞墙？”贾培霖问走在身边的好友。

    他也是中午才知道萧寒跟尹心慧的事，整个下午和晚上他都在观察，两个人一如既往地学习和生活，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哪能让她知道啊？”萧寒微微蹙起浓眉。

    如果是在高一高二倒也罢了，放到高三这个敏感时期，老师知道这种事的第一反应普遍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当事人找来进行一番说教。

    贾培霖也赞同，邵嘉媚也是因为怕被老师发现死活都不肯跟他一起吃午饭，只答应偶尔跟他一起吃晚饭。

    他说道：“不过，你也真够磨人的，折腾了这么久才来了个实质性的进展……”

    萧寒抬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女生宿舍楼，缓缓开口：“我和她的事只能慢慢来。她很单纯，思想很简单，我太急的话会吓坏她的。”

    贾培霖笑得十分促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怜香惜玉了？”

    萧寒懒得理他，只是翻转着手中的黑色诺基亚手机。

    贾培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正：“不过袁莉的事你一定要跟她说清楚，虽然她很单纯也能为人着想，但是周围那么多人在她旁边说话，她再理智也会被误导的。”

    周围的空气一滞，萧寒没有回答，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不是觉得很棘手？”贾培霖有点幸灾乐祸。其实事情倒不复杂，而且他想起上学期期末四人一起吃饭时他就婉转地解释了圣诞节看电影的缘由。只是他很少看到这样子的萧寒，就不失时机娱乐一下。

    沉默半晌，萧寒似是想通了什么，缓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本来事情就很简单，我自然有办法。而且她是有主见的人，会自己判断的。”上学期末那段期间，她明显就躲过他一阵子，他也只能静静地等待，经过那个雨夜她似是想通了什么，起码后来再也没有躲他了。

    回到宿舍，几个女生讨论起化学老师布置的变态卷子。

    “题目又多，字又小，看得我眼睛都快花了。”罗菊娟首先抱怨。

    “唉，咱们班那些化学高手几乎一目十行，看一遍题目就直接勾答案。”王薇坐在教室后头，而8班搞化学竞赛的几个男生大部分都坐在教室后面，分布在她的周围，她的同桌凌舜就参加过化学竞赛，下午的自习课她又领教了一遍他们几个人的高速度。

    “贾培霖用了半个小时就把试卷做完了。”心慧想起下午的自习课，贾培霖将试卷一收就开始跟邹继铭聊NBA的一场比赛，当时两个人还就一个球星的问题问她的意见。放假回来后，8班的同学都知道班上有一个女篮神射手，邹继铭听了贾培霖等人的描述还直呼要尹心慧下次上体育课时打球给他看。

    “我听说最夸张的是萧寒，他20分钟就把试卷搞定了，简直不想让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活了。”张婕边说边摇头。

    心慧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一边将喝完的牛奶盒按扁。

    “一份耕耘，一分收获。他们搞竞赛搞了这么久，又那么辛苦，化学自然有优势。”罗菊娟坐在床上，突然觉得上面的床在微微震动，她叫道：“尹心慧，你的手机震了。”尹心慧的床就在她的上面。

    心慧摸出床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心中一跳。她迈步走出宿舍，随手带上门。3个女生都知道尹心慧偶尔会跟家人通电话，看她出去接电话都是习以为常。

    “是我。在干嘛？”清亮的男声传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说话语气却非常自然，随意得像是两人之前已经通过无数次电话一般。

    心慧被他自然的语气感染，开口也像是在跟家人说话一样自如：“刚才我们宿舍的人在讨论今天的化学卷子，还提到你了。”一边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Z中的宿舍楼都是一个设计：走廊的尽头向外扩出，形成一个半圆，因为凸了出来，所以这里的风比走廊别处大。

    “我有什么可说的？”萧寒听她接话如此轻松自然，终于松了口气，不由露出舒心的笑容。

    虽然他不在自己眼前，心慧却可以听出他心情极好，似乎闭上眼就能看到他明亮带笑的双眼。

    她心情舒畅，笑语盈盈：“说你们几个化学世外高人做化学卷子就像水果刀切西瓜一样，手起刀落，一个比一个干净利落。”清凉的晚风一阵阵吹来，拂过她的发梢，留下丝丝凉意。

    萧寒听她在电话那头说话，她的声音清凌凌地，像是山上淌下的一股清泉，清澈透明。

    他听出手机里有有风掠过的声音，问：“你在哪里？”高三男女住宿生所在的宿舍楼一前一后而立，他走到长廊尽头望向对面的宿舍楼，浓浓的暮色中隐约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风而立。

    “咦？我在走廊上啊。”心慧有点奇怪，这个时候所有教室都熄灯了。

    “你转身。”

    心慧闻言心中一亮，转过身，双眼透过黑夜望向前方。他站在六楼走廊的尽头，修长的身影在夜色中看来真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第　35　章

    贾培霖走出宿舍，见萧寒刚挂上电话，踱到他身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现在心情这么好，倒是可以套出些话来。

    “说吧。”萧寒懒懒地靠在栏杆上。

    “我刚才一直在好奇，你为什么要等打完球才向尹心慧表白？”

    萧寒玩弄着手机，声音透着一股冷静：“你没注意到吗？她打球的时候那么自信，整个人看起来跟平时都不一样了，当时杨羽他们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贾培霖想起篮球赛时尹心慧射球的画面，她接到球瞄准篮筐就跳起射球，节奏掌握得刚刚好，动作一气呵成，一举一动中充满了活力。而神情怡然自得，安然之中又带着一股沉静，光彩照人。

    他恍然大悟：“我就说没有那么简单，原来你是怕她被别人抢走。”

    “那倒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萧寒右手在手机键盘上摁着，调出寒假感冒时她给自己发的短信：感冒啊，要注意多休息，多喝白开水……一连串注意事项，内容详尽而细致。

    感冒期间收到她的短信时心情非常舒坦：她平时连手机都不带在身上，却一直关心着自己的病情。如同阳光穿过云层催开了阴霾一般，之前所有的不确定都被她这些关心的话语一扫而空。

    萧寒脸上的线条一缓，半晌才问道：“你记不记得看元旦演出那天高俊庭说的话？她进高中两年都不打球，可能潜意识里在躲什么。”

    “记得。你是指那个陆衍恒吗？”贾培霖微一思索，当即明白：“你是说，一旦她答应跟我们打球就代表她已经没事了。”

    他表达得十分简洁却足以让萧寒明白他在讲什么。

    萧寒颔首，赏他一个“聪明”的眼神。

    “送你八个字：老奸巨猾！甘拜下风！”贾培霖话题一变：“中午忘了问你，你摸到她的手没有？”

    萧寒依旧玩着手机，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在肯德基就握到她的手了——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

    正准备说话，手机就震了——有短信。他看了一下手机，浓眉微蹙，思索片刻开始斟酌用词回短信。

    贾培霖不用猜都知道那条短信绝对不是尹心慧发过来的，不由好奇地问道：“谁啊？”

    萧寒脸色一豫，说了一个名字。

    贾培霖奇道：“她这个时候给你发短信干嘛？”

    “问化学题。”萧寒言简意赅。

    接下来的几天模拟考的试卷陆陆续续发下来，办公室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成为了最受学生欢迎的地方，每天都有被错扣分的学生往办公室找老师改分。

    试卷发下来以后一个星期，成绩和排名也陆续公布。

    8班在这次考试不负众望，除了语文输给15班以外，其他各项成绩都跟1班不相上下，单科的排名8班的学生更是抢尽风头，张婕的英语名列第二，贾培霖、萧寒、凌舜包揽了化学的前三名，尹心慧的综合科跟1班的一个男生并列第一。班主任高兴之下，也称赞了爱徒们几句。

    中午，尹心慧被老师逮到了英语办公室。

    英语老师指着试卷说道：“尹心慧，其实你的听力也不算很低，不过基于你英语第二卷的分数是除了张婕以外全班最高的，所以你的听力考这个分数我觉得有点可惜……我觉得你的听力只要稍微再提高一点，英语就很有优势了，完全有能力冲击年级前三的。”

    尹心慧有点不好意思：“嗯，我觉得广播念得有点快，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过我下次会注意的了。”

    女老师颔首表示赞同：“这次模拟考的听力题是出得有点模棱两可，高考的听力题应该不会出得这么难。”仰起头看到爱徒空明澄澈的双眼，拉住她一只手轻拍了几下，笑了：“老师真的觉得你可以考得更好的。加油啊！”

    “我明白了，老师。”

    贾培霖和萧寒排在队伍中等着点菜。

    “你怎么一个人？”萧寒看到张婕一个人，眉头微微敛起。

    “尹心慧被罗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让我自己先来吃饭。”张婕解释道。

    罗老师就是英语老师。

    贾培霖忍不住发话：“罗老师叫她去办公室？她英语不是考得很好吗？”斜眼看萧寒，后者蹙着眉头没说话。

    “是啊。可能罗老师觉得她第二卷考那么高分，听力的分相对显得有点低，所以循例叫她过去问一下。”张婕知道同桌的英语听力一向是薄弱环节。“而且下午不是要开家长会吗？她家长没空来，曾老师说既然她爸妈不来开家长会还是去找一下罗老师的好。”

    萧寒舒展开眉头，两人通电话的时候她根本没提这件事，想来是她觉得这问题不大。

    张婕虽然心思敏锐，但是自从上学期末尹心慧特意跟萧寒疏远后她就不再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抱有希望，所以并没有察觉萧寒的反应有何不妥。

    模拟考成绩公布后高三年级召开家长会，时间是下午放学后，地点在各个班的教室。

    下午放学起，Z中的停车场和校门口外面的空地上就停满了车，由于车辆太多而地方不够，有不少车都直接停在了校园里——这是每逢Z中开家长会时都会发生的景观。

    尹心慧和张婕走向食堂的一路上就看到校道上停着各式各样的轿车，车子中不乏名贵的牌子。

    心慧的视线落到其中一款银白色的丰田轿车上，这车跟心雅的男朋友顾昔止那辆车的款式颇为相似，车头前都有一个皇冠的标志。她不由多看了几眼，一边向张婕道：“这车挺好看的。”

    张婕也看向那辆车，这车她不陌生。

    “哦，这是萧寒妈妈开过来的车。”张婕对萧寒的妈妈颇有印象，上学期高三开家长会时，她刚好跟贾培霖和萧寒一起吃饭，当时萧寒的妈妈也陪着儿子吃了一点菜。她和萧寒都是周一早上才回学校，后来她偶尔几次回校时也见过萧寒从这车上下来。

    她一边往前走，继续说道：“他爸妈都是律师，家里有钱得很，父母各有一辆车，他爸爸开奔驰，妈妈开丰田。”张婕的家境十分殷实，对名车有一定的了解。

    这座城市的人普遍生活质量比较高，Z中的学生里家中有名车的比比皆是。心慧倒不以为奇，她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好奇道：“他爸妈都是律师？”

    原来他父母都是律师，倒没有听他说过。难怪他嘴巴那么厉害。

    “对啊，贾培霖告诉我的，班上有不少人都知道。你什么都不问，肯定不知道。”张婕向来过耳不忘。

    两人走进食堂，发现8班好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萧寒、邱懿琼、王薇面向门口而坐，贾培霖、邹继铭、罗菊娟依次坐在三人对面。

    看来一个家长会倒是给了个机会大家聚到一起。

    贾培霖见她们买好饭菜，不怀好意地招呼两人过去：“尹心慧、张婕，这边！”他们一群人坐在桌子的中间，他和萧寒旁边都有两个空座位。

    尹心慧已经从贾培霖眼里捕捉到了一丝促狭，不由脸上一红。

    张婕不明就里，直接就走过去坐到萧寒旁边。尹心慧便坐到贾培霖旁边。

    贾培霖心里暗叫不好：张婕你太不识相了。

    萧寒脸上声色不动，桌子下右脚一抬，踹了好友一脚以示警告。

    贾培霖吃痛，右手不由一抖。

    邱懿琼坐在他斜对面，奇道：“贾培霖，你抽筋啊？”

    邹继铭替女朋友解疑：“他间歇性发作，你原谅他吧。”他平时都回家吃晚饭，今天因为家长会要等爸爸的缘故就叫了一个菜陪女朋友吃。

    尹心慧和张婕来得晚，其余六人吃完饭告辞时，她俩还在慢悠悠地吃着。

    两人吃完饭走出食堂时，便看到贾培霖和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美妇站在便利店门口说着话，贾培霖见到她们打了个招呼。

    家长会已经开完，陆陆续续有家长跟子女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教学楼走向食堂这边。

    “阿姨好！”两个女生同时站住，点点头鞠了个躬。

    这就是贾培霖的妈妈？非常年轻嘛。

    “呀，你们好！”中年美妇点头，成熟干练的脸上透出几分和善，笑得眯起了眼：“你们也是8班的学生？长得真是乖巧，叫什么名字？”

    一把熟悉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妈，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

    这个声音——

    心慧心里一惊，抬头一看，萧寒拿着一瓶还滴着水的脉动刚从便利店走出来。她身子一僵，敢情眼前这位雍容华贵的妇女是萧寒的妈妈，而不是贾培霖的妈妈。

    萧寒看到眼前的情景，俊颜浮现诧异。

    萧母笑得十分随和：“东西我放在车上，一会儿你跟我过去，我再拿给你。我跟你同学聊天呢……”

    萧寒很快反应过来，快速地介绍：“妈，这位是张婕——上次家长会你见过的，这位是尹心慧，都是我们班上的同学。”

    贾培霖已经看完热闹，见萧寒出来便告辞：“阿姨，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回宿舍了。”

    萧母笑着点点头：“好。”

    跟贾培霖道别之后，两个女生踏上宿舍楼的阶梯。

    心慧这才问张婕：“刚才那位是萧寒的妈妈？”长得还真是好看。

    张婕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萧寒的轮廓跟他妈妈有几分相似。

    她看了尹心慧一眼：“对啊！如假包换！萧寒跟她不是长得挺像吗？上学期开家长会时她就跟我们几个人吃过饭，不过当时你不在场。我们宿舍那天晚上还在讨论她保养得好。怎么样，她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