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到第一别回来见我啊。”萧寒懒懒地靠到看台上。

    说得像人家的老婆一样。尹心慧刚把座位换到8班休息区的边缘，正在一边做准备活动，听了他的话不由偷笑。

    孙泽祈拿拳头向萧寒挥过去：“有你小子这样说话的吗？”可惜被萧寒轻巧地躲了过去。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嘛。”萧寒大笑开来。

    心慧听了差点扑倒。亏他说得出，还这么大声，也不怕被领导听到。主席台就在8班的休息区旁边，他声音这么大，心慧真担心他的话直接被主席台上的麦克风广播开来。

    高中三个年级的比赛是轮流举行的。不过学校很照顾高三的学生，高三的项目都尽量安排在前面，这样会结束得比较快。高三年级的比赛一结束高三的学生就可以离开，不必像高一高二的学生一样要等运动会闭幕式完了才能走。

    “请高三参加女子4×100的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偌大的操场响起了广播。

    几个女生走到检录处，邹继铭跟了过来：“加油啊！”想了一下改口道：“尽力就行。”还是不要给她们太大压力。

    邱懿琼上身穿了一件紫色长袖T恤，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她刚才去了一趟洗手间脱下长裤，露出她穿在里面的adidas运动短裤，这样跑步的阻力就少很多。此时她坐在足球场的一把椅子上，将外套盖在自己雪白的大腿上，风吹得她的腿有点冷，但是又不能穿上长裤。

    罗菊娟有点紧张，张婕便让她坐在邱懿琼旁边的椅子上拉了她的手帮她做按摩缓和情绪。她今天负责后勤。

    王薇站在一边跟邹继铭观看跑道上正在进行的高三男子100米比赛。

    尹心慧依旧穿着运动长裤，上身套着秋衣外套，外套的袖子被卷到手肘处，露出纤细的小臂，拉链没拉上，里面穿着白底蓝边的短袖运动T恤。她站在足球场上，举起左手瞄了一眼手表。

    “呀！孙泽祈跑了第二名！太了不起了。”张婕一边给罗菊娟按摩一边注意着跑道上的比赛，此时突然尖叫出声。

    不用她说，王薇和邹继铭都看到了，两人俱是喜上眉梢。

    尹心慧扭头一看，班上那个叫“孙泽祈”的男生和萧寒一起从百米赛跑的终点走了过来。

    邹继铭朝孙泽祈伸出大拇指，“不错，不愧是我们班的跑步健将。”孙泽祈谦了几句。

    萧寒走过尹心慧身边时停下：“你要跑接力赛？”

    这人怎么像首长南巡一样，不好好在观众台上待着反而到处乱晃。

    “是啊。不够人。”意思是我是凑数的，别指望最后有好成绩。尹心慧耸耸肩膀，蹲下身系鞋带。

    “喂。”

    “干嘛？”她没抬头。这个鞋带要系多紧还真是一门学问。虽然她也就跑个100米，她可不想一会儿跑着跑着鞋带松了被绊倒，段誉施展起“凌波微步”虽然东倒西歪怎么说也是姿态翩翩，到了她这个临时凑数的短跑门外汉这里就要成旷古笑闻了。

    “加油。”很平淡的两个字。

    他也会跟自己说这种话？大概是平时被他欺负惯了，心慧有点适应不过来。

    打结的手微微一顿，心慧抬起头，他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语气平平地问道：“有没有实质一点的奖励？”奖励奖励。她不是一个物质主义者，邹继铭说要请她吃雪糕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此时对着萧寒却很自然地问出口。

    “让邹继铭请吃雪糕？”萧寒不忘拉邹继铭下水。

    切，竟然还欺负班长。心慧扁扁嘴，决定鄙视他。她本来就没打算要什么奖励。

    低下头继续系鞋带。应该是要系紧一些比较好吧？她使劲拉了拉鞋带，打了个结。她不信绑这么紧还会松掉。然后开始系另一只脚的鞋带。

    “别拿个倒数第一回来啊。”上空传来他悠悠的声音。

    这人。

    怎么还杵在这里不走？袁莉不是坐在看台上吗？

    尹心慧开始有点郁闷自己不是短跑能手。起码如果她是短跑能手的话随便参加个女子100米、200米什么的拿个第一名应该就不成问题，然后拿几个金光闪闪的金牌砸死他，砸不死他也晃死他的眼睛。

    一站一蹲，心慧觉得自己气势上就弱了，三两下打好结，她站起来：“又不光是我一个人跑。”赢是一起赢，输是一起输，集体活动就是这样。

    “所以叫你别拖累我们班啊。”他理所当然地接话。

    什么？这么欠扁的话也说得出？

    心慧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之前还跟自己说“加油”，马上就翻脸不认账？

    她踱到他跟前，扬起下巴：“你今天有参加什么比赛吗？”最好别告诉她他也有参加什么项目。不为班级出力的人还敢来找她的茬？

    好像没听说他有参加什么项目。不过可能昨天中午吃饭班长跟张婕聊天的时候说了自己没有听到。早知道当时就不听新闻听张婕和班长聊天了。尹心慧上高三以来第一次后悔没有全神贯注听张婕说话。

    老天竟然不帮她。

    就听见萧寒懒懒地回道：“我十点半有跳高的比赛。”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她，笑意一直延伸到眼眸的深处。

    还真是意外。

    心慧看看手表：10点07分。原来他进操场是为了参加跳高的比赛。不过他的身躯本就颀长，参加跳高好像也说得过去。

    “你到时不要破了我们学校跳高的纪录——最低纪录。”心慧抬起头笑了一笑，将他一军。

    “你觉得有可能吗？”他反问，眼中的笑意微微带着慵懒，声调依旧漫不经心。

    确实也不知道到底他的跳高水平如何。尹心慧只听说过萧寒篮球打得相当不错。高三每次上体育课她都是跑到体育馆跟人打羽毛球。有几次贾培霖叫她一起去打篮球她也懒得理会，对于理科重点班的男生的篮球水平她从来不抱什么期望，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甚至于干脆让她绝望。

    第　12　章

    比赛结束之后邱懿琼稍稍有点郁闷。8班落后了一截，最后还是没能后来居上，得了小组第三名。

    其实尹心慧跑第三棒的时候已经一路狂追过了一个人，将劣势减少，而邱懿琼接到棒后更是奋力追赶，不仅过了一个人还不断拉进跟前两名的距离。由于对手强大，第一、第二棒落后太多，而且100米的路程本身就短，她已经没有什么空间去减少差距。

    令尹心慧感到比较欣慰的是她发现原来自己的100米也不算很丢人，甚至可以抬头挺胸见人。

    她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盖子之后把盖子又旋上才递给邱懿琼。

    张婕眼见她这么细心，不由佩服。

    邱懿琼跑完第四棒，还在喘气，脸蛋红扑扑的。

    邹继铭走到几个女生跟前，“不错，这样已经很好了。非常好了。”

    本来凑不够人都想弃权的，没想到不仅不是垫底的，而且还拿了个第三名，这个名次是班主任、邹继铭和体育委员都始料未及的。而且这个名次是有积分的：第一名有7分，第二名有5分，第三名有3分。

    邹继铭觉得好像发了一笔横财，满脸喜滋滋的。

    “你意思是说我们本来要倒数第一是不是？”邱懿琼捏紧了纯净水的瓶子。她觉得输了还被人夸奖简直是奇耻大辱，在她眼里，一个小组也就六个队伍，说得动听一点是第三名，说道难听一点就是倒数第四名。而她本来想努力跑进前两名的。

    其实以重点班的身份拿到这个名次算是很不错的了，毕竟8班的学生每天埋头学习根本就没有花多少时间进行锻炼，每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教室都会残留十来个人，其中又以女生居多。反观今天1班、2班、12班和15班的女生都像萎蔫的气球一样，没有什么贡献。

    邹继铭知道邱懿琼虽然长得很漂亮却是火爆性格，忙摇手：“不似不似，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紧张得翘舌音都说错了。这次的接力赛能拿到这个名次跟邱懿琼最后100米的贡献有着绝对的联系。

    萧寒笑道：“有道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他本来在检录处和孙泽祈一起看接力赛，由于后半段8班奋起直追，邱懿琼的表现又实在出色，孙泽祈便干脆把他拉到了终点处。此时他闲闲地站在一边，手上拿着一瓶柠檬味的佳得乐。

    尹心慧的声音凉飕飕地：“你不是说比赛第一，友谊第二？”这人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说了什么。

    看他还怎么说。

    萧寒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恢复过来。

    “那是对男生而言，这个世界男女不平等，你不知道？”他笑笑。

    又被他晃过去。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邱懿琼挥挥手，“第三名……”微微一顿，“勉强可以接受。”她看到众人都对这次的成绩满意，便也看开了。

    “完全可以接受。”邹继铭马上补上一句。

    邱懿琼噗嗤一笑，一张精致的脸上绽放出炫目的笑容。她这才拧开纯净水的盖子缓缓地喝了一口。

    体育委员迈步走过来，跟萧寒说了一下跳高比赛的事，萧寒向众人说了一声“我先过去了”便走向跳高场地，孙泽祈尾随其后。

    张婕昨天就从邹继铭那里知道萧寒今天有跳高的比赛。她实在很想看萧寒的比赛，便拉了尹心慧的手：“我们去看萧寒的比赛，给他加加油。”把外套递给邱懿，后者谢了一声接过。

    到了跳高场地，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其中又以女生居多。

    “怎么这么多人？”尹心慧有点奇怪。毕竟这只是高三年级的比赛。

    “有些观众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今天跳高的人里面有两个是校队的主力，其中一个去年拿了第一名，是跳高纪录的保持者。”张婕估计不少围观的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是来看那两个校队主力的。至于高三的学生来看萧寒的应该也不少，毕竟萧寒的名气在年级里相当高。

    “校队？篮球队吗？”尹心慧觉得在中学里校队就是校篮球队的专有名词。版权所有，翻印必究。

    果然张婕点点头：“是。”

    Z中的校队在学校里很受欢迎，校队不少人物都极富知名度，其中有几届队长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8班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学生，加入了观众群。

    萧寒今天没有穿学校的制服，而是穿了一条浅灰色的NIKE功能面料网衬运动长裤，上身是一件配套的NIKE外套，白底灰边，脚下蹬着一双NIKE黑色篮球鞋。

    体育委员一边指指场上另外几个选手一边不时跟萧寒说几句话，应该是给萧寒透露对手的情报。

    张婕扯了扯尹心慧的手：“对面那个穿着黑色NIKE运动短裤的男生就是去年校队的主力。也是高三的。”

    尹心慧凝神看去，那男生身高跟萧寒不相上下，一米八以上，皮肤比萧寒的黝黑。随即心里有点好笑：自己平时跟男生接触少，怎么现在都拿萧寒来当参照物了？

    她觉得似乎见过这个黑面男生，以前校队跟外校的比赛她跟人一起看了几场。

    两人旁边站了不少学生。

    “那个穿黑色短裤的男生就是曾耀杰啊？”一个细细的女生的声音在两人后面响起来。

    “对，他是校队的主力，不仅是卫冕冠军，还是跳高纪录的保持者。”这回响起的是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张婕和尹心慧对看一眼：原来他就是那个纪录保持者。

    张婕仔细地打量了那个曾耀杰一番，批评道：“那个男生还没有萧寒长得帅。”接着预言：“如果一会儿比赛的时候萧寒发挥不错的话说不定那些高一高二的学生就倒戈了。”帅哥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尹心慧不解：“为什么啊？”不是说那人是纪录保持者？

    张婕瞪了她一眼：“你真没有幽默感，萧寒长得比那人好看啊！”那个校队主力的长相跟萧寒比起来差了岂止十万八千里，估计另外一个长得再怎么好看也会被萧寒比下去。

    尹心慧听了不由莞尔，忽然想到一件事：“不是说有两个校队的吗？”

    张婕办事效率极高，留神听旁边的女生的讲话然后找到目标人物，“穿蓝色裤子的那个。”她当即佩服自己能未卜先知：果然长得没有萧寒好看。

    尹心慧看着坐在地上换鞋子的萧寒，微微出神。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他的长相，每次跟他接触的时候都忙着跟他口舌之争。现在凝神一看，他确实长得不赖：轮廓分明，两道俊逸的眉毛高高耸起，眼睛狭长而有神，嘴唇很薄。

    就是嘴巴说话不留情了一点。

    今天高三的跳高场算得上是高手云集。张婕觉得自己好像在观看武林大会。

    心慧看着跳高杆在想事情，突然听得张婕低低的声音：“你看谁来了。”

    回过神，袁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孙泽祈旁边，而萧寒正蹲在孙泽祈旁边换鞋子。

    她笑笑：“这下我们班的胜算是不是比之前大了？”美女来观战，应该能提高英雄的士气吧？

    张婕看了萧寒一眼，却在想别的事情。

    萧寒平时玩世不恭，喜欢跟熟悉的人开玩笑。张婕想起自己开学的时候跟萧寒还不熟，也没说过几句话，之后晚自习坐到后面跟萧寒的交流多了，萧寒偶尔也开她的玩笑。萧寒跟尹心慧认识之后，张婕就觉得他对尹心慧跟对其她女生稍微有点不一样。虽然萧寒也开其她女生的玩笑，但是基本上都是点到为止，唯独开起尹心慧的玩笑时穷追猛打。不过尹心慧好像一点知觉也没有。

    张婕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下，暗暗摇了摇头。

    第　13　章

    萧寒换好鞋子便站起来活动手脚，将视线转向跳高杆。9个选手开始试跳。

    此时比赛还没有开始，跳高杆约莫离地一米多。所有比赛选手都是用跨越式跳高。

    萧寒的腿很长，助跑几步奋力一跃，便过了杆子，动作潇洒之极。

    尹心慧看着他踩着垫子下了地，他穿着白色短袖T恤。这人也太嚣张了吧：别人都穿着短裤来跳高，他却穿着长裤，也不怕绊倒杆子。

    “你帮我拿着，我要拍照。”张婕将萧寒的外套和饮料递给尹心慧，一边掏出数码相机，相机就装在她的背包里。萧寒跳高的英姿，不拍下来的话实在太可惜了。刚才两个女生过来的时候，萧寒顺手把外套脱了和手中那瓶佳得乐一并交给了她看管。

    她今天带了相机就是想拍照的，之前因为忙着当后勤也没拍到几张照片，现在才算闲下来了。

    拿出相机后，她为萧寒打抱不平：“想想都不公平，他们校队两个人夹击萧寒一个人。”

    “他们是同一个班的吗？”尹心慧问道。

    “他们不是同一个班的，曾耀杰读3班，另外那个读14班。”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两人后面响起来。

    两人回头一看，贾培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手上拿着一部灰色机壳的手机。

    “你认识他们？”尹心慧问。虽然不是同一个班，但是毕竟都是校队的应该感情颇深的吧？

    贾培霖点点头，一边将手机放到兜里：“以前我和萧寒跟他们一起打过几次球。”

    这么看来萧寒也认识他们。今天的跳高比赛怎么成了老朋友的聚会？

    张婕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刚才去哪了？”

    贾培霖瞪了她一眼：“我一直在看台上，你少冤枉我！”他今天一直像乖宝宝一样坐在看台上——只不过是坐在看台上玩手机游戏。

    比赛终于开始。

    张婕拍了几张照片，转头问贾培霖：“萧寒行不行啊？”

    这正是尹心慧想问的。

    现在的高度太低，看不出什么水平，每个选手都轻松跳过杆子。

    “他初中的时候参加过跳高比赛，练过一阵子，没问题啦。”贾培霖满不在乎地。

    原来他不仅不是门外汉，而且可能是武侠小说里说的那种“练家子”，对跳高颇为在行。只不过久不练功，突然运功会不会走火入魔？

    尹心慧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那他高一高二有参加跳高比赛吗？”

    “高一有参加过，高二那时候忙着准备化学竞赛，哪有时间参加什么运动会啊，而且最重要的是老师也不让他参加。”

    敢情这些搞竞赛的人每天都对着试管和酒精灯？

    风渐渐冷了。

    心慧抖开自己的外套穿上，手上依旧拿着萧寒的外套和饮料，聚精会神地观看跳高杆前上演的“群雄争霸赛”。在她看来，跳高是一项极有欣赏价值的比赛，比跳远好看多了。

    当杆子升到一米三的高度时，绝大部分选手都已经用背越式跳高了。而萧寒依旧用跨越式跳法。跳过一米四的高度以后，萧寒才走到三人旁边的椅子坐下，开始脱鞋子。之前尹心慧跟张婕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张椅子方便靠着便驻扎在旁边了。

    尹心慧毕竟小学和初中的时候经常看跳高比赛，明白萧寒此举的目的。原来他也是有备而来的。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萧寒，加油啊！”张婕摇摇手中的相机，不过她不明白萧寒为什么要脱鞋子。

    萧寒轻轻一笑，“尽力而为。”站起来脱下长裤，他里面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尹心慧在一边温吞吞地开口。

    那个纪录保持者确实名不虚传，从起跑到过杆动作一气呵成。以尹心慧过去看跳高的经验她也知道这场跳高比赛其实已经成为两个校队主力和萧寒的争夺战。

    萧寒听了极为认真地点点头：“说得好！”又穿上鞋子，然后站起来跳了几跳，几簇短发在半空中抖啊抖的。

    尹心慧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有活力的样子。平时他除了嘴巴毒了一点好像也没有怎么动。

    萧寒回到跳高场继续比赛。叫到他的名字时，他走到起跑点，转了转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