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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1/2)

    “出发!”我翻身跨上马背,抬头看看天空稀疏的星星,轻声发令。

    沿着崎岖的小路秘密而急速的前行,一个时辰后,我望见了前方北隆大营的篝火,熊熊的火光,给眼睛带来耀眼的刺痛。

    “郭义,你随我前往主帐,吸引敌人注意,张莽,你火速前往粮仓,放火烧营,得手后立即撤退,不可恋战!”

    “是!”

    火箭如雨般落进北隆大营,我放佛又回到了阳臻受伤的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与拓跋璟之间便也隔了一团熊熊的烈火,无法熄灭。

    北隆的军营开始混乱起来,郭义趁机夺了寨门,直杀营中。

    我看见了火光中的拓跋璟,依然高高地挺坐在战马上,俊美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中显得愈发明亮,我的心又是莫名地一痛。

    他缓缓回头,看见了站在高处的我,隔了很远,我依然看得到他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晶莹。周围是震耳的哭喊声与嘶吼声,我的世界却突然变得安静,只有一种声音如水般从心底划过,人们把它叫做悲伤。

    郭义带来的士兵已经冲到拓跋璟身边,刀剑闪着寒光,拓跋璟脸上涌起一丝怒气,挥剑斩落几名骑兵。

    粮仓的方向突然燃起冲天的大火,炙烤着整个夜空,我目光微动,立即提气向传令的士兵高喊:“传令!撤!”

    士兵们且战且退,我拨马欲走,猛地回头,见拓跋璟与郭义正缠斗在一起,心下不免焦急,劈手夺下旁边士兵手中的弓箭,瞄准拓跋璟,左手满弦收紧,“啪”地一声,长箭应声而动,破空刺出!

    55、破军

    长箭飞出的刹那,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恐慌,我依然保持着刚才拉弓的姿势,愣愣地看着冰冷的羽箭划破空气,直直地射向拓跋璟。

    正在马上与郭义交战的拓跋璟察觉有异,连忙侧头躲闪,箭身擦着他的脸飞过去,左颊上立时出现一条血痕。他脸上卷过一阵暴怒,招式更加凌厉,竟逼得郭义连连后退。郭义见抵挡不过,不敢恋战,回马疾走。

    拓跋璟也不追赶,收缰勒马,伸手摸摸脸上的伤口,抬头望向依然有些怔忡的我,脸上分明闪过一丝忧伤。一面燃着的大旗突然倒地,呼呼的火苗扑簌簌地从我眼前掉下来,我忙收回握着弓箭的手,牵着马后退几步,在抬头看时,已经不见拓跋璟的身影,仿佛凭空消失了般。我望着愈燃愈烈的大火,心里腾起一种莫名的失落。

    张莽与郭义集结了剩余的士兵,我扫了一眼,大概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为防止敌人反扑,大家迅速撤离,往合州的方向退去。

    行至合州城外不远,迎面正碰上前来接应的阮天恒,见我率兵回来,眉头顿舒,眼角透出喜悦的神色。我微笑着迎上去,与他策马并行,方才空落的心顿时踏实了许多。

    进了闸楼,听见身后的栅门“嘎吱嘎吱”地吊起,我的心才算彻底地落了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阮天恒转头看着我,语气中的担忧稍稍减弱:“夫人不放心,让我前去接应,总算平安回来了!”

    我身下的雪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似有些疲累,我心疼地拍拍它的脑袋,轻声说:“雪儿年纪大了,今晚可是累坏了?”

    眼前突然伸出一只坚实有力的手,我抬起头,见阮天恒正殷切地看着我,目光明亮清澈。我想了想,抓住他的手,被他轻轻一带,便直接离开雪儿跨坐在他前面的马背上。

    宽厚的胸膛,传来阵阵温暖,我小心地挺直身体,以免碰到他胸前的伤口。

    “洛儿,以后不要再冒险了,所有的重担,让我替你承担吧!”他俯下身,在我耳边低低地说。

    我低头不语,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愿意去承受这份超负荷的重担呢?

    “夫人,是小姐,小姐回来了!”于府众人随夏氏一齐守在敞开的大门前,见我们回来,远远地便发出惊喜的喊叫。

    我翻身下马,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门前。两只巨大的白灯笼下,夏氏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眼睛里包含了太多难以名状的内容,原本惨白的脸因为激动泛出一丝淡淡的红晕。

    “娘,我回来了!”我一头扑进她的怀里。

    “回来就还,回来就好!”她紧紧搂住我,一滴冰凉的泪水落在我的脸颊上,酸涩之意立刻透过皮肤、渗透至全身。

    一夜辗转反侧,每闭上眼睛,便会看见冲天的火光和拓跋璟神情复杂的脸。

    于是干脆起身,披了衣服坐在窗前,思绪从越来越陌生的现代记忆一直延续到如今的生活,我惊异地发现,曾经的那个于洛,仿佛成了一个已经结束的故事里的人物,我开始有些迷茫,我到底是谁呢?

    醒来时是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看看窗外的天色,似乎已接近中午。我扭扭有些酸痛的脖子,皱着眉头回想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感觉似乎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缥缈得近乎不真实。

    “小姐,您醒了!”小多推门进来,身上的孝衣已经除去,但仍穿了素色的衣衫,双髻上两簇刺目的白花。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问。

    “已经过了午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我心下一惊,忙穿衣下床。

    “小姐莫急,夫人和天恒公子都来过了,见您睡得还好,吩咐了不让吵醒您。”小多一边准备梳洗的用具一边说。

    “我记得。”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我好像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是呢。”小多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抿嘴一笑,“天恒公子怕您受凉,把您抱回床上的。”

    “哦。”我低声说,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躲过小多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依然是着了戎装,束起头发,来不及用餐,便匆匆赶往军营。

    “小姐,北隆昨夜退兵了!”这是我一踏进军营便听到的消息。

    56、过渡

    被愁云覆盖了一个多月的合州,终于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和空气的清爽。

    有人欢呼,有人哭泣,有人茫然,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心中黯然划过一丝惆怅。一场战争,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啊!

    “拓跋璟果真退兵了吗?”我看着远方,轻轻地问站在身边的阮天恒。

    他沉吟了一下,皱起眉头,深深地看我了一眼,带着一丝疑虑说道:“拓跋璟征战多年,很少吃过败仗,现在主动撤兵,似乎有些奇怪,况且,他并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我扯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他还会回来的。”

    是的,他还会回来,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就像曾经预感他会暂时退兵一样。

    “不管怎样,合州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我会抓紧时间训练队伍,巩固城防的。”

    “嗯。”我点点头,“我已经传令下去,合州军营的事物,由你全权代理。”

    “洛儿……”阮天恒脸上出现一丝讶异,眼底飞速闪过一道光芒,“这样……可以吗?”

    我慢慢靠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我累了,接受合州印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你放心吧,一切有我。”他坚实的臂膀紧紧环住我,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天恒,跟我去看看我爹吧。”我喃喃地说。

    我们一起骑了马前往于呈的墓地。远远地,便望见一座新坟,坟头上插着树枝,枝头上白幡翻飞。

    “爹……”这是发自内心的深切呼唤,尽管我并非真正的于心洛,而此时,我却无比怀念这位慈祥而果敢的父亲。

    “洛儿不孝,没能来送您最后一程,洛儿对不起您。”我颤抖着伸出手,抚过冰冷的石碑,泪水划过脸庞,嘴里一丝腥咸。

    “洛儿别太伤心了。”阮天恒在身后安慰我,“大人在天有灵,知道你是为了合州,他不会怪你的。”

    “爹,如果您真的在天有灵,请一定保佑合州平安,保佑合州百姓平安哪!”我深深地磕了个头,随即站起来转身便走,不再回头。

    回到于府,看到的仍然是凄凄惨惨的一片,仆人们像是怕惊动什么一样,不敢高声说话。我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进了书房。

    夏氏正坐在书桌旁,神色黯然,见我进来,轻轻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摸着桌上的文房四宝:“这是你爹经常坐着的地方。”

    “娘……”

    “洛儿,你过来。”她向我挥挥手。

    我走过去,蹲下来把头枕在她的腿上。

    夏氏抱住我的头,轻声说:“洛儿,你还记得娘跟你说起的太极鱼吗?”

    “嗯。”我点点头。

    “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东西在合州,现在你爹又不在了,娘担心会有人趁虚而入,娘什么也不怕,但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双手捧起我的脸,认真的看着我说,“洛儿,如果有一天因为这件事给于府带来灾祸,娘要你永远地离开合州,不再回来。”

    “娘!”我惊讶地抬头看着她,“可是,夏家的使命……”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让你随了夏家的姓的原因。”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你可以是夏家的人,也可以是于家的人。”

    “啊……”我有些愣怔地望着她。

    “洛儿,你是娘唯一的珍爱,夏家已经为恪守那份承诺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娘不希望看到你也因此遭遇不幸,想得到太极鱼的人,都在觊觎着整个大景、整个天下。”夏氏的脸上流露出深切的哀伤,“其实,大景本身已经摇摇欲坠、不堪一击,这样昏暗没落的朝廷,哪是一两块石头就守得住的,所以,娘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白白牺牲!”

    夏氏的话在我心底激起了阵阵涟漪,我不禁对这个憔悴而端庄的女人产生了由衷的敬佩,原来远离朝堂的她,心底竟是如此清明!

    57、风波起

    合州暂时恢复安宁。

    失去了男主人的于府,显得愈发安静冷清,夏氏和兰莹很少出门,连窈娘柔媚入骨的娇笑也成了过日的风景。

    我把合州的大小事务都交给阮天恒去处理,自己躲了清闲,除了每天出府上街溜达一会儿,整日窝在府里。战争两个字,已令我无限厌烦,我很少再去校场,但是对于书房里新近发现的大量关于兵法策略的书倒是很感兴趣,偶尔也会跟阮天恒一起讨论研究一下某种阵法。

    我得承认自己对于向日葵这种植物有着特殊的情结,于府花园里满眼都是向日葵的新苗,我喜欢站在温暖的日光里,出神地看着成片成片的嫩绿,也只有这个时候,心里才是最宁静的。

    于呈的书房,除了我和夏氏,禁止其他人进入,阳臻伤好以后,便成了我的侍卫,我在书房里一个人看书的时候,他就立在外面等。偶尔我也会想起关于太极鱼的故事,心中不免好奇,但绕着书房走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不觉有些怀疑,或许所谓的太极鱼只是一个幌子,是统治者的借口与手段而已。

    拓跋璟退兵已一月有余,没有什么动静。那只向日葵形状的金簪,一直被收在首饰盒里,我刻意不去想它,却又总是不经意地想起,于是干脆不再佩戴任何多余的发饰,只是用丝带系了头发,扎成马尾,日子久了,大家也渐渐习惯了我这种简单而奇怪的装扮。

    很快,这种平静被京城的一道圣旨打破,一个暖暖的午后,一位身着暗红宫装的太监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宣读了大致以下内容:合州节度使已故,需要尽快任命新人,但夏家并无男嗣,女子也尚未婚配,如无适当人选,朝廷将另派他人赴任。

    我和夏氏一起在前厅接了那卷刺目的明黄。夏氏陪着笑打发了那位传令的太监,脸上浮起一层深深的忧虑,她挺直腰身,静静地看着我说:“镇平王终于有所动作了。”

    “娘,我们该怎么办?”

    她低下头,慢慢踱着脚步,陷入沉思。

    “你随我来。”她抬头对我说。

    我跟在她身后,方向渐渐明了,向着祠堂。

    “吱呀——”,夏氏推开有些沉重的木门,明媚的阳光迅速穿透尘埃,照进有些阴暗的祠堂。最里侧靠墙的地方,供着夏家已故亲人的牌位,于呈的也在其中,新漆的灵牌,在阴暗中闪着光亮。

    我点了香烛,双手合十,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看着前面夏氏伏在地上的背影像一个巨大的问号。

    “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我夏家和于家血脉永续、渡过难关!”她突然出声,话语诚挚而恳切。

    我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

    夏氏缓缓回过头,却依然跪着:“洛儿,你可愿意继续留在合州?”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娘心里是不愿意你留在这里的。”她眼神清亮,声音坦然,“现在的合州已不同往昔,那么多人盯着这里,各怀鬼胎,经过了这场战争,娘特别希望你能远离是非,但是——”

    她的目光转向供奉着的牌位:“如果将合州交给韩登,实在是愧对夏家祖先啊!”

    “娘?”我深深地看着他。

    夏氏从蒲团上起身,同时也一把将我拉起,握住我的手,神情坚定:“所以,娘希望你和天恒一起离开,我留守合州!”

    “什么?怎么可以?”我吃了一惊。

    “洛儿,娘说过,你是夏家的人,也是于家的人,娘不想让于家和夏家断后,也不想让你再牵扯进来。先前让你暂时接受合州印,确实是想着你和天恒能继守合州,但这段时间,娘考虑再三,还是希望你离开这里。”

    “不,我不走,我不会离开娘,离开合州的!”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急急地说。

    夏氏将我搂在怀里,继续说:“好孩子,听娘说,现在韩登已经插手合州,北隆人也随时会卷土重来,你……”

    “娘!”我趴在她的肩上,拼命摇头,“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丢下您、丢下合州!”

    “唉……”夏氏叹了口气,“洛儿,你是爹娘唯一的牵挂,只要你安好,你爹在九泉之下才会放心哪!娘的话,你好好想想……”

    我看看供桌上那处崭新的牌位,又看看夏氏:“娘,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58、风波起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夏氏的话,久久萦绕在我的心头。

    阮天恒进来的时候,我正愁眉不展,手里胡乱摆弄着抽屉里偶然发现的一只玲珑扣。

    “这么好看的扣子?”修长的手指伸过来,从我手中拿走那只玫红的玲珑扣。

    “哦。”我抬头看看他,漫不经心地应到。

    “怎么,有心事?因为朝廷的那道圣旨?”他在我身边坐下来,轻声问道。

    “你知道了?”我诧异的挑挑眉毛。

    阮天恒摇摇头:“朝廷突然来人,还带来了圣旨,估计是韩登想要趁合州空虚的时候作怪了!”

    我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圣旨上说,如果没有合适的后继人选,便会另派他人接管合州。”

    阮天恒没有说话,眼睛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随即被一道阴霾掩住。

    “夫人的意思呢?”许久,他缓缓问道。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娘想让你带着我离开,她独自留守合州!”

    “啊!”阮天恒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难道,要将合州拱手让给韩登那老贼吗?”

    我低下头,喃喃道:“合州本就是大景的领地,朝廷指派驻守官员,其实也无可厚非。”

    “洛儿!”阮天恒似乎有些诧异,“一个月前你还带兵冲锋陷阵、逼退敌军,怎么现在竟要退缩了呢?”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望着花坛中满目的葱茏,幽幽地说:“我讨厌战争,如果不是因为我爹的死,如果不是无法眼睁睁更多的家庭妻离子散,我不会冲上战场,直到现在,想起那些被我的马蹄踩踏过的尸体,心里都感到无限的悲凉与恐慌。”

    我走到花坛前,缓缓地低下身去,双手掩住脸,指尖有些冰凉:“我真的只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有一处安静的院子,种大片大片金黄的向日葵,远离权力与杀戮,没有阴谋或战争。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对不起夏家先祖,对不起合州百姓,更对不起我爹,可是……”

    我不想再说下去。阮天恒从后面将我紧紧搂住,轻轻吻着我的头发:“我知道,洛儿,我知道。”

    “我很矛盾,天恒,你明白吗?”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点点头,眼睛看向花坛,双唇紧抿,眉头微微皱起。

    “天恒,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娘一起离开合州。”

    “夫人……会愿意吗?”

    “我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声音相当缺乏自信。

    其实我心里明白,让我离开已经是夏氏冲破束缚的底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内心一定充满愧疚,在这样的负累之下,她不会抛弃合州,也不会放弃夏家担负的使命。

    “洛儿。”阮天恒突然抱紧我,声音恳切而急迫:“让我来帮你承担合州的重担,可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了,但我的心还是莫名地一颤,下意识地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被禁锢得动弹不得。

    “我……我不知道……”我的声音低低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嫁给我好吗?”他的嘴唇轻轻地碰着我的耳垂。

    “天恒!”我一个激灵,挣扎着躲开。

    阮天恒的脸色有些难看,轻轻张开的鼻翼带了一丝黯然与怒气。

    “我……不是……”我看着他渐变的脸色,慌忙解释道:“我的孝期还未满……我已经很对不起我爹了!”

    “等你的孝期满了,合州也已经成了韩登的囊中之物了……洛儿,保护合州是你爹的心愿,难道你不想替他完成么?”他的目光越过我,似乎落到了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