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6-20(1/2)

    第十六回

    说起睡觉,这是一个大问题了。他们这五男一女得共处一室,难哪!

    想当时,五个人盯着李惜缘好不自在。蛮体贴人的陈会宁不说话,却站出来把自己的床单儿往梁上挂去,这么着隔出一小间来。

    寒宁道长温温笑着说行。其他人也不说什么,杨战威抱着自己的铺盖卷儿去小屋离火堆最远的角落裹上就睡,留给大家一个背影儿。

    沈少游站出来,把烧火棍儿捡起来,捏在手里,十分正经的说道:“李姐姐,您长得漂亮咱们都能看见。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可我自己不能不知道,我这人觉悟不高,要是没能禁住诱惑做了什么事儿,您千万别手下留情。”说罢双手横举烧火棍儿递给李惜缘。

    惹得李惜缘笑得花枝乱颤,顺手把床单扯下来,笑道:“红灯记里李奶奶说的好,咱们拆了墙就是一家人,今儿咱们就拆了墙,是一家人。没事儿!”说罢把自己的铺拖到墙角又拍拍身边儿说:“会宁睡这儿吧!你们谁哪儿我管不着了。”

    “喔……”这玩意儿太直接了,尉迟山小和沈少游俩直接傻眼儿,“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寒宁道长拍拍他们俩人儿,问道:“谁先轮值守夜?”

    “陈会宁。”俩兔崽子齐声说道,这打击报复太明显。

    陈会宁才不管他们俩,裹着被子搂着枪,在门口靠坐上。这就成了习惯,每天轮值守夜都由陈会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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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山里雾气很重,没被山风带走不说,还淅沥着下雨,夜里更冷,那尉迟山小辗转反侧差不多一个钟头了,睡不着。始终都是迷迷糊糊的样子,这些都落尽陈会宁的眼里。

    陈会宁晓得他为什么睡不踏实,主要是这家伙怕冷。跟他过了一个冬天太知道他了,每天千方百计想要睡在一起就是因为怕冷。这时候虽然说是夏季,可山上不比山下,又是晚上,这薄薄的一床被子是顶不住的,何况尉迟山小这怕冷的人?

    陈会宁想着自己没领尉迟山小的情跟着来了,说不定会给他们添上什么麻烦,心底的愧疚突然就源源不断了。脱下自己裹着的被子,走到尉迟山小那里给他盖上,刚走就被他伸手拉住,这家伙一双眼睛贼亮,把食指竖在唇前,撑起身子来在他耳边说:“我跟你裹一处好了,不然你又冷。”说罢果然起身把两床被子抱在怀里,拖着陈会宁到守夜的地儿,再把陈会宁拖着坐下,把两床被子好好裹在两个人身上,裹好了四处都没有漏风的地方,这才颇有满意的靠着陈会宁睡去。

    “你撑不住了,就叫醒我啊!”说这话的人显然才是那个撑不住的。

    果然不多会儿,尉迟山小均匀的呼吸声就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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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轮值守夜,陈会宁就没有起好头。他根本就没有坚持住,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都不知道。等到天快亮有人摇醒他们,两个人正相互搂着睡的正甜。

    “亲密战友真不是一般的亲密。”沈少游一泡尿涨得慌偏偏这两个人压住门,只有把他们俩摇醒,憋着尿说了这么一句赶紧爬下去,找地儿解决三急之一的大问题。

    这两个抱着睡了一夜的被人家这么一说还就不好意思起来,烫着似地缩回手。各靠着一边不说话。

    尉迟山小不知道陈会宁怎么想的,他是突然一下子想起下大雨那天夜里了,晦气。再稍微侧过头去瞄陈会宁,仿佛见到脸蛋而发红啥的。伸了手搭在人家肩膀上,吊儿郎当的掩饰心慌:“会宁同志,咱么继续抱着睡,让沈少游那孙子在外面进不来。□的嘴里说话真不好听!你看成不?”

    “成个屁!”沈少游这厮拴着裤腰带爬进来,先是评点了尉迟山小的话,接着说:“快起来,人家那儿已经炊烟袅袅怕是吃完就的山上运动了,咱么跟不上不就丢了么?孙子,别内斗,快起来干革命事业啊!”

    这一句说完屋里所有的人儿都清醒了,个个得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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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沟过了才是那边的山。从这条沟穿过去少说要用一个小时。”寒宁道长背个小背筐,手里捏着一把小锹,走哪儿有要的草药就弄上几颗往背筐里扔去。

    “爹,您这是采草药来的?”尉迟山小嘴巴甜,虽然满是着急还有心调侃寒宁道长。

    “顺便,不耽搁时间。”寒宁道长笑笑,不温不火。

    这边上还没有什么主意呢?那边上杨战威和李惜缘已经一声不吭往山沟里下去。

    “喂……”沈少游赶紧拉住他们,“别介啊,等咱们走过去,人家火堆的灰都凉了。”

    “……”杨战威看向尉迟山小,“你说。”

    “嘿嘿……”对于大杨同志对自己的肯定尉迟山小还蛮在意的笑笑,“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在明,一路暗。明处儿的大呼小叫、开枪喊话,爹,有没有小分队儿离咱们很近的?”

    “有。”寒宁道长把一株药草上的泥巴给抖掉,手指着对面他们要去的山说道:“背后就有老林带的那个小分队。”

    “那就好,咱么弄出这么大的响动,不怕他们那队不知道。明着的追,一定要主动。暗的那路要淡定,不到关键时刻千万别出来,这是藏招。”尉迟山小望着这茫茫群山,突然觉得他们变得那么小,“这几个人不多,可是咱们么要弄出大阵仗来惊动他们全体出来才行。哥们儿们明白?”

    “太明白了。”沈少游一马当先,“我要热闹的明处儿去。”

    “我也去。”杨战威这三字儿说的那叫一个坚定。

    “我要跟他们一起。”李惜缘这姑娘拿主意也快,快得尉迟山小差点儿说嗨惜缘姑娘你家会宁大兄弟都没说要去那边儿呢!可看他们仨那激动的样子,尉迟山小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这阵营分的可真快。

    本来也就没有打算把陈会宁丢给别人。这小子着实是个累赘,还得辛苦他尉迟大爷,尉迟山小正想说那我们剩下的三人一组,哪晓得他亲爹寒宁道长却笑眯眯的说:“那边背yīn的地方长着一种我要的药草,我也跟他们一起去了啊!顺便给他们领路。”

    得,尉迟山小现在晓得什么叫有组织无纪律了。不说话,特自然的拉了陈会宁的手向着同一个方向稍微和他们拉开距离开始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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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打起来么?”陈会宁被尉迟山小拉着走在崎岖不平的树林间,眼睛看着枪口的地方,觉得这玩意儿真神,一颗小小的子弹就能要人命。

    “挺不想的。”尉迟山小把枪从肩膀上拿下来扔给陈会宁,“山小哥哥洗把脸,会宁同志给拿一下啊!”

    抱着枪,陈会宁觉得这玩意儿比看起来沉很多。上上下下仔细看看,又问正在溪水边洗脸的尉迟山小,“如果被击中会怎么样?”

    “呵呵……”面对好奇的陈会宁同志,尉迟山小同志没有能管住嘴巴,“着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让山小哥哥好好给你做做教育啊!首先首这子弹他会在正面射入点皮肤上留下一个直径不到1厘米的小口,而弹头在经过身体时形成的巨大力量会震伤脏器,然后以大约五百米每秒的速度穿出人体,震波形成的出弹伤口直径有可能达到十厘米以上!如果是打在头上,嘿嘿,它将掀飞你一小半儿的头盖骨……”

    看着陈会宁脸色有变,尉迟山小相当惬意,就他从他爸那儿听来的这些,足以让普通人的陈会宁对枪支产生恐惧了。

    “……”陈会宁死抿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还有,要是击中了动脉你想听么?”尉迟山小没心没肺继续折腾陈会宁,陈会宁把枪扔给他往前走。

    “会宁,丫儿被吓着了是不是?嘿嘿嘿……”赶上去尉迟山小捉陈会宁的袖口,捉住了人还没站稳,陈会宁突然转身定定的看着尉迟山小,慢慢的说出一句“最好不开枪”这样的话来。

    陈会宁说话那模样说不上害怕,也说不上什么良善。猛一看见,还真把尉迟山小给震了一下,嘴上却还是没心没肺,“山小哥哥要你说,咱都是知青兄弟,犯得着这样见血么?”

    这一会话完结了,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前面比他们两高出许多的地方传来喊声为止。

    侧耳细听,这说话的不是沈少游是谁?什么山上的兄弟,别再负隅顽抗了,咱们手里的枪是用来保卫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的,不是用来和同志们之间相互厮杀的,快放下武器咱们好好聊聊有什么委屈也不能搞游击啊,有委屈咱们上北京找□他老人家不就行了么云云……细细一分析全是***废话,不就是劝人家束手就擒么?

    尉迟山小可不这么想,一掌拍在陈会宁的肩膀上嘴里喊他:“快,往声音的地方去,我们要保证那拨人在我们的视线里。”

    陈会宁连忙跟上尉迟山小去,这家伙不管在哪儿好像都能健步如飞似地。也不晓得哪儿来的心思就不想落在他后面,陈会宁踉跄几次,似乎找到了在这山林奔跑的技巧,不但跟上了,还略有超过尉迟山小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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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山小四下里一瞄,瞅见一块青苔覆盖的满满的大石头,矮身蹲去,顺手拉回还要继续往前的陈会宁,被人突然一拉,陈会宁回过头瞪他,尉迟山小指指前面,不过十米远的地方有三个人端着枪同沈少游他们僵持着。

    而他们俩,正在这些人的后面。

    “……这就对了么?咱么有什么好好谈,政府永远是公正的,要相信政府相信党,党为了咱们小老百姓那么多苦都吃过来了还会坑咱们吗?走着走着,哥们儿见见你们头儿,好好跟他做做思想工作啊……走着!”沈少游说着说着还就笑了起来。

    听这口气,完事儿了?这三个人准备投诚,带着沈少游他们见领头上山的那人?

    陈会宁要起身,尉迟山小把他拖下来。

    “别轻举妄动。我们还是藏着……”尉迟山小的语气非常严肃。

    “他们已经……”陈会宁想尉迟山小是聋了还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他们能拿出上山打游击的决心,这决心这么快就没有了?我问你大胜之后会有灰心的人么?”尉迟山小眼见着那边要动身,也不想跟陈会宁多说,只问了这两句就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陈会宁着实被问住了。

    他打心眼儿里不想出什么事儿,可是眼见着事情一步一步发展下去,陈会宁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少游他们一行果然开始移动了,向着山上快速移动。

    第十七回

    半个小时之后,沈少游他们几个被突然来的游击队知青给包围了的时候,尉迟山小特别得瑟的回过头去问陈会宁:“想跟山小哥哥说什么?”

    满心等着表扬的尉迟山小等到了三个字“乌鸦嘴”。

    “陈会宁,茅坑里的石头就是说你。”嘴里虽然唧唧歪歪,尉迟山小却突兀的站起身来,双手高举,走出去对着人家游击队知青儿们笑得的是点头哈腰。

    陈会宁蹲在树丛后面,一时半会都没能反应过来尉迟山小要干嘛?

    “别别别……”尉迟山小站在一块半米高的大石头上,大举双手,“我可是投降的。”边说着边把这一圈落草的知青看了一眼,想从里面挑出领头的来。

    一圈人儿看下来,他看向左边上那个眼神锐利的家伙,对着人家笑。

    那小子也不遮掩,也对着尉迟山小笑,往前一步对他说:“我认识你,你是八一中学的尉迟山小,有一回你到我们学校收拾陈跃进,出手挺利索。”

    尉迟山小皱眉头,他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他那风光的顽主生涯里还有这档子事儿。

    “啊,你是师大附中的?”倒是沈少游先想起那马子事儿来了。那是他们俩在巷子里被陈跃进给飞了顶帽子,这他妈不是奇耻大辱么?拎着自行车锁链就找上门儿去了。

    经沈少游这么一提醒,尉迟山小一下子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李光武。”尉迟山小也不投降了,笑着跳下石头,一脸认亲的架势,“吴利华认识吧?那是我发小。”

    “是我过命的哥们儿。”李光武伸出手来,尉迟山小也不推迟俩就握在了一块儿。当年北京城里也这样,每每两拨人得打起来了,这几十号人的群殴,总有不少人是认识的,两边一说和这架就打不起来。没想到到了青龙这乡下地方这招还他妈管用。

    “华子没跟咱们一块儿,去陕北了,这小子走的时候还飙马尿舍不得呢!”尉迟山小接过李光武递给的香烟,抽上了才觉得不对头。

    “妈的,怎么能抽你的,你这儿物资多紧张啊?”回过头来就跟沈少游要烟。

    “丫什么破记性,哥们儿上主席台说话的时候就顺了一包还剩七根的烟,好像还是乡党委书记的呢!都糟蹋完了不是,这儿哪还有啊?”沈少游叫穷。

    “得,那就吃饭。眼瞅着不得中午不是,咱们有吃的对吧?”尉迟山小一想,也是,那烟和大杨、少游早就抽完了,“咱么哥们见面不容易,吃他一顿!”说罢就和李光武勾肩搭背了,顺便还说对于哥们落草这事儿是又羡慕又嫉妒等等。

    “吃的……”沈少游看了身边的自己人,一个个都茫然的摇头,“啊,陈会宁呢?”

    尉迟山小就喊:“会宁大兄弟,咱们吃的呢?”

    陈会宁还想着尉迟山小说的那事儿事儿的明暗两路,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喊,还真不知道该出来还是不出来了。可那尉迟山小那是等得住的人,一声赶着一声。

    陈会宁背着枪,慢吞吞地从矮树丛里站起身来,看了尉迟山小一眼,轻声说:“在营地。”

    听了这话,尉迟山小和沈少游大呼小叫着,可人家李光武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思忖道:要是尉迟山小这家伙背地里出黑手,这还不知道是谁上谁家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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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熊熊,烤肉飘香。吃得都是山上的野味,尉迟山小看得出他们这一拨人里能人不少。转回头就跟陈会宁说:“嘿,咱们今后可得吃香的喝辣的了。”会宁同志心里正骂这尉迟山小是个粗鄙小人,人家却马上就开始弄月吟风了,大肆鼓吹这野山上的生活如此美好。

    “咱们哥们儿商量的就是这么回事儿,山下呆着也就种种田,太闲。咱们定个密语什么,在这山上好好运动几年,互相演着玩儿呗!”沈少游这孩子一根筋通到底,只要是他自己想的事儿,怎么着也得把它办成了才是。

    “这法子不错!”李光武一口扯下兔子腿上的肉,表示赞同。

    沈少游一听这山大王都说是了,可见哥们儿多么的有水平,正想回头从尉迟山小那里找一点成就感,可着他们家山小大兄弟压根就没有看向他,原是正和陈会宁同志琢磨一个兔腿儿两人怎么个咬法才公平。

    “一人只能咬一口!”尉迟山小捏着兔腿和陈会宁的手,眼神气势摄人,“只一口。”

    “可是……兔腿儿是我先分到的。”陈会宁同志也是正经的眼神,丝毫不让,虽然手被尉迟山小捏着,可拽紧了兔腿儿的还是他。

    “我觉悟高,退一步,咱们数到三,一起咬,只一口啊!”尉迟山小装的可认真,陈会宁一看他那讨人厌的样子,直接撒手,牙缝里飘出一个“滚”字。

    尉迟山小凭借着登峰造极的厚脸皮夺来了整个兔子腿儿,美美的咬了一口,突然发觉沈少游和李光武看着他眼神怪怪的,“……”

    “无耻……太无耻了。”沈少游狠狠咬一口肉,痛心疾首。

    李光武笑而不语。

    “不就是唱双簧么?成成成。”尉迟山小这厮算是明白这俩看笑话了,挥舞着手里的兔腿儿相当干脆,“这事儿咱们说定了啊,谁不做那是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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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尉迟山小抢走了兔腿儿,陈会宁没有真生气,转身道另一堆篝火边去。这里坐着寒宁道长、李惜缘和其他的知青。

    李惜缘是这一大拨知青里唯一的女生,面容娇好不说,性子实在的爽朗,的确招人爱。身边的男孩儿一个个脸上都写着殷勤。陈会宁过来,李惜缘往寒宁道长身边挪去,给他挪出一个位子。陈会宁看了看这架势,惜缘姑娘是要借自己当人墙来的,这位子就是在地雷上也要坐下去才是。

    陈会宁坐下,扯出个笑向边上的家伙笑,人家当然是立刻绷紧了脸,恨不得把陈会宁一掌给拍飞出去,偏着头、扬着笑看向李惜缘,继续嘻哈大笑。

    李惜缘悄悄用手肘碰陈会宁的胳膊,陈会宁看向她,李惜缘不好意思的笑笑,飞快的说了一句:“辛苦啦!”

    陈会宁这厮就是那种,只要你对他有一丝信任,他就恨不得掏出心对你的人儿。听了这话还能心里不敞亮,转回头就跟那边的哥们儿说道:“我们听大家伙儿把事儿都传的悬乎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上山落草?”此话一出李惜缘也仰着小脸很是好奇的样子。连寒宁道长都看将过来。

    “好,惜缘同志要听,哥们儿就讲……”于是三五个小青年,一人一句,补充说明着,把他们上山落草这事儿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原是这么一回事儿。

    李光武他们十好几个师大附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全都到了朱曜,一丘之貉聚在一块这不是作孽么?不过,李光武这人有一点儿好,不像尉迟山小那么混,不惹事儿不招人。原先在北京城的时候,李光武也是有名儿的和事老,但凡整出个大动静儿,李光武都是最能够控制场面的人。朱曜有李光武镇着,知青们真没有出什么混事儿。

    双十的年纪除了瞎折腾就得情窦初开了,叫叶湘萍的女知青和李光武好上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这姑娘长得漂亮,人缘也是极好的,但凡有点姿色的红颜都得薄命不是。叶湘萍的父亲是大知识分子,建国那会儿洋房、洋车全都不要了,领着老婆巴巴的从美利坚赶回来,吃苦饭、住寒窑愣是加入了建设祖国的行列。这大革命一开始叶老就没有了消停日子,见天儿的弄出去斗。叶老是搞物理的,硬脾气,从不低头,斗就斗,死也不认罪。等到闺女要去下乡,叶老还带着个高帽子跟女儿唱《哥萨克之歌》,就这么一老头儿到底也没能抗住,年底时候电报来说是不行了,要见女儿最后一面儿。

    知青儿要走得经过插队所在的村支书儿和革委会主任签字盖章。叶湘萍一着急就没有跟李光武商量,也商量不着,李光武这时候正在山上林场伐树,还得等小半月才回来,就让人带口信儿去了林场说是回城送父亲最后一程。送口信儿的前脚到,隔一天和叶湘萍住一个知青点儿的姑娘就上山来报信儿说湘萍死了,留下一份绝命书要一定给李光武。

    那天叶湘萍从村支书那儿盖了章找革委会主任再盖章,这个委会主任本是个青皮无赖,□一开始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这小子摇身一变竟也革命起来,可骨子里的劣根性可不是革命能革掉的,早就对叶湘萍垂涎三尺,可碍着李光武跟人家明着的关系没处儿下手。这一时,李光武不在,叶湘萍又有求于他,明说要叶湘萍陪他睡才盖这个章。叶湘萍也不是好糊弄的姑娘冷言冷语给主任说上去,比给他打耳光还难受,这家伙一时恼怒起了歹心,一个姑娘家家嘴巴再厉害哪里是男人的对手,被糟蹋了。

    事后叶湘萍还体面的从革委会办公室回到知青点儿,没有一人知道这事儿。等到夜里革委会主任穿着个裤衩从着火了的自家房子里跑出来,就看着叶湘萍向着他凄厉的笑,吓得那畜生当场就尿了裤子,跪着磕头叫姑奶奶求饶。四乡八邻的人儿都来了救火不成,火势太猛。叶湘萍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从容的进了火场。

    李光武连夜赶回来,已经有军代表插手查处这事儿了。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开始,革委会主任见着人死硬说是叶湘萍受不住艰苦的生活,出卖色相要他签章让她好回城,他不受诱惑拒绝了,叶湘萍就纵火报复。军代表也无处查审这案子,最后只是将主任革职。李光武捏着手上只有一句话的绝命书,二话不说,当夜翻墙入院一刀了结了这人,要逃,所有弟兄都跟了上来,一个也没有劝回去,得,***一不做二不休就上山落草,扛起了游击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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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服。”

    尉迟山小他们听见这边讲,踅摸着就过来了。李光武却是一动没动,一个人在边上的篝火边,望着天上的星子,默无一言。尉迟山小沉了声音说这俩字,心服口服,拍李光武的肩膀,李光武笑笑还是看着天上的星子。

    “哥哥是条汉子,嫂子也是巾帼英雄。”尉迟山小坐在李光武身边。

    李光武这才动了动嘴,“她是个好女人,我值得。你知道她在信上写什么?”李光武顿了顿,也不等尉迟山小回应,径直开口,“你要好好活下去,到该死的时候再来寻我。”

    尉迟山小一时无语。这个女人到最后想的是要她所爱的人好好活下去,她就那么走了,轻飘飘的。她就像一位女神,不管自己遭受什么样的苦难,心底里始终是带着阳光想着她所爱的人。

    “……你不能死,你得听她的好好活。”蹦出这句话的人一点儿也不像尉迟山小,“光武,这山他忒小点儿了你觉不觉得?”这后一句又是正牌的尉迟山小了。

    李光武看向尉迟山小。这个尉迟山小他是挺熟悉的,从华子的口中听来得熟悉。这小子在北京城‘联动’那时候,屁大的年纪,鬼点子却惊人的多。兄弟们吃喝无望,领头带着往各级军属大院动手,撬门溜锁,偷**摸狗;打架斗殴什么的身手利落不说,还颇有骑士风度,绝不下黑手;另外这小子,据说小时候没妈被他爸动用私人关系常年给锁在总政图书馆里,看书极多,精通□著作和外国小说儿,听他海吹别提多带劲儿。一直想要深交,却赶上上山下乡,失之交臂后能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李光武也觉得这真是缘分。

    这会儿,尉迟山小说出这一句有深意的话来,李光武虽然不知道尉迟山小想的是什么,但心里有一种期望,这是那种企盼知音的强烈期望,李光武就是有一种预感,尉迟山小就是他想要的那种朋友。

    “咱不能在这儿打一辈子游击吧?”那尉迟山小嘴角挑起的笑又精又贼。

    第十八回

    “咱不能在这儿打一辈子游击吧?”那尉迟山小嘴角挑起的笑又精又贼。

    单这一句就问到了李光武的心坎上,李光武强忍住心中的喜悦,故作平静道,“那能怎么着?”

    尉迟山小顺手捻起一根草芯来,叼在嘴里,呵呵一笑,道:“哥们儿,咱真人面前不露相,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过烦了。眼见着你们这么欢欣,我不动心那是孙子,千方百计的来了,哥们儿还真没有想过要下山回去再种地。”

    “李光武,你丫儿就跟我装吧?没打算?真没打算。不说拉到。你不说我说,中国没意思咱不能换个地儿折腾么?眼前缅甸人民正热闹,咱们共产主义到缅甸去不错吧?咱们都***□、走资派、黑五类了,谁管得着?走不走,哥们儿一句话!”尉迟山小这一句着实大声起来,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间竟没有人接下茬。

    这地方是山上的一个天然崖壁,尚能遮风挡雨,内里的石壁又十分的坚硬,回音效果十分良好。这一声儿说出去,都是不说话了。李光武这边的人不说话,是因为这新来的哥们儿这么快就晓得咱么的打算了么?陈会宁、沈少游他们不说话是惊讶于尉迟山小到头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少游那个激动啊,一胳膊肘打在陈会宁的腰间,“□的两个老贼,原来打这样的主意呢!比少游哥哥有志气,好!少游哥哥跟你们干了!”

    不晓得说什么话的陈会宁没有搭理沈少游,抬眼看向对尉迟山小,可这贼厮说的那叫一个激昂,愣是没有朝这边看一眼。陈会宁张张嘴,想喊上他一句,到最后却没能喊出来。

    自己是吃惊的。对于尉迟山小的想法一无所知,一点儿苗头都没有看出来,甚至到现在陈会宁都想不起尉迟山小在做这个决定后有什么征兆。陈会宁怀疑这是尉迟山小一时激动顺口说出来的吧,反正他满嘴跑火车惯了,也不差这一次。可是,尉迟山小说话的语气,不像闹着玩儿。一时间都听尉迟山小说话去了,陈会宁却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看着尉迟山小说话那一惯的手舞足蹈的样子,心里满是莫名的情绪,唯一清楚的是陈会宁对于尉迟山小没有知会一句很不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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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光武是知道大家都听见了却不说一句的。他的内心是狂喜的,尉迟山小是他要找的人,此一时堪比得上伯牙遇子期,嘴上却是呵呵笑着道一句:“尉迟你揣着切格瓦拉的小册子来这边的?”这一句是泼冷水的话,谁他妈都知道老切出师未捷身先死的。

    李光武眼里的那种平静就是欲盖弥彰,尉迟山小绝对没有会错意。李光武这老小子能以一个平头老百姓家儿子的身份在顽主圈儿里混的有模有样且人人忌惮三分,是有他的本事的。不是尉迟山小太看得起他们这拨半大的主儿,解放全人类这玩意儿早晚的干,在哪儿干他娘的不是干?今次咱们先去解放了缅甸人民,再回来收拾自家河山,这不也挺仗义的么!

    本来,尉迟山小也是琢磨着山上好玩儿,找着了咱们玩他个《捉放曹》剧码也有意思。谁知道,这一会师,把李光武落草的事儿一听完,心里就空捞捞的了,他妈好端端一红色主义政权这会儿净出些什么屁事儿,尉迟山小心里一阵不耐烦,又兼上无能为力的感觉相当明显,不玩了,这地儿咱不玩了。蓦地,就萌生起投军缅共的想法了。

    这想法来的不是一天两天。

    当初和自己一个大院儿的哥们,在外面干了混账事儿,被老子轰出门去,一转眼人就不知道哪儿去了。过了三个月从云南来了封信,信里夹着军装照片,说是参加缅共人民军了,真刀真枪的干着。那是一九六七年,自己那会儿还小,虽然小,可整日里看着大人们忙来忙去批谁斗谁,贴大字报搞政治宣传,尉迟山小真觉得无聊。他长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无聊,看着什么都不顺眼。从那时候起,尉迟山小就想着,他这一辈子若是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怕是白投身做人了。心心念念,可老头子那一关是怎么都过不了的,这下好了,老头子被隔离审查,谁他妈也做不了尉迟山小的主,就剩他自己啦!这时候还不走干啥?等着祖国山河顿时清明么?

    “老切在哥们儿眼里,压根就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被放大的美梦,他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就已经没了,哥们儿能吃能喝着呢。一句话挑明了,去还是不去?”尉迟山小看着李光武,“你要是没这打算,哥们儿脑袋给你当夜壶。”

    李光武呵呵大笑起来,俩人狠狠地拥抱,几乎撞得胸膛嘭嘭响。

    放开了各回各位子,尉迟山小瞅见他们家陈会宁脸色不好,笑嘻嘻就扑过去,在耳边上说:“会宁啊,山小哥哥错啦,早该跟您商量一声儿不是?哎哟哟,让您吓着了,小的该死,罪该万死的死!”

    陈会宁听他这么磨嘴皮子,没能稳住,笑出了声儿,“尉迟山小,你说你说话怎么这么准呢?”说完这句陈会宁突然就反应过来,有多少次这个尉迟山小都把自己摸得透透的,有多少次自己的什么想法都逃不出这家伙的眼睛……

    “山小哥哥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最贴心的那条。”尉迟山小边说这话,边从沈少游手里拽来一块兔子背脊肉,谄媚的放到陈会宁嘴边,“会宁大兄弟,咱们一块儿去?”

    “我不去。”陈会宁目光没有闪躲,定定的看着尉迟山小,没有迟疑。

    “别介呀!为什么啊?”尉迟山小着了急,嘿这臭小子还真是不去的那个。

    “你不是我肚子里最贴心的那条蛔虫么?你一定知道。”咬着兔子肉,陈会宁也笑眯眯的回话,特招人恨的样子和尉迟山小如出一辙。

    “我……”尉迟山小望着前面已经拍拍屁股走人的陈会宁说出一个字儿来,转回头跟沈少游勾肩搭背道:“陈会宁这厮不仗义,少游,咱哥俩……”

    沈少游双眼脉脉含情状,“生不同衾死同穴……”

    听的尉迟山小一个寒战,起身叫道:“会宁大兄弟,你听山小哥哥说嘛……”说着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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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算不上皎皎,可山上虫鸣鸟叫的不少。

    陈会宁翻来覆去,睡不着。

    就在刚才,他们还那么愉快。他们唱《山楂树》、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在那遥远的地方》……要知道这些歌曲现在都不准唱了,是“黄歌”。可他们不管那些,现在是‘没人管’,短短几小时的时间,自由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尉迟山小那极尽煽动的话说得每一个人血脉愤张,似乎每一个人都是缅甸人民军里所不可或缺的一员,他们可以跨越两个省参与其中就是因为这个。

    陈会宁心里没有底,飘飘悠悠的。他的身后是尉迟山小,陈会宁极其缓慢的翻身过去,和正张着眼睛看星星的尉迟山小搞了个面面相觑。

    “呵呵,会宁兄弟睡不着?”尉迟山小凑上他的大头来,厚脸皮还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