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6-20(2/2)

月之内萧然挨着发了两次高烧,下巴都明显变尖了。三位专业人士整日围着萧然转,效果看上去还不错,病容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就退下去,虽然还没胖起来,但脸色已经趋近健康。

    然后,这段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当日子终于过去了。

    萧然也说不清林晰到底是什么回事。

    林晰此人,□掳掠、杀人放火,眼都不带眨的,黑社会带头大哥的身份铁板钉钉——他在他家杀人,强迫萧然在床上接受他,然后强抢了萧然的全部家产,直到现在还鸠占鹊巢。但同时,林晰对萧然的生活照顾堪称面面俱到,对生活的细节不说有求必应,但无微不至总还担得起。

    或者单单看林晰此人,性格稳重,处事成熟,有一种个人魅力,瞧他那些死心塌地的手下就知道了。萧然不止一次撞见那些人跟林晰汇报什么,然后讨论什么,气氛很活跃,关系很平等,林晰表现得更像一个建议、倾听者,而不是独裁家。

    面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局面,萧然浑身就有一种无处着力的空虚感,被夺家产之恨和无力挣扎之惧在一场大病之后就像发生了断层,那些发生过的既成事实迅速消散、成过眼云烟,再没人提起。萧然毫不怀疑那些法律文件的效用,他被净身出户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当下,他的生活与他曾经的二十年并无不同,除了身边多了一个林晰,除了厨师、佣人、保镖、司机、园丁……为他马首是瞻。满屋子黑社会从上到下,对萧然都是恭敬有加、一口一个少爷的叫着,甚至萧然感觉不到他们的敷衍和假意,就像他们真的把他当自家少爷供着一样。

    萧然很茫然,有种……他想反抗,却根本找到不目标的迷失。

    萧然低头看着这学期的几门课程的教学大纲——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他爸爸说的——他手里现在这些,才是他的未来。

    “我也会白手起家的……”

    看着萧然的底线经过这阵子的剧烈震荡之后,终于后退,退缩到自己期望的那小小一角天空,并慢慢安守,稳定,不敢再波动逆袭……林晰放下心的同时,也终于有空还是琢磨另一件事了。

    萧然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不是说过把梧桐路这处的宅子归还给萧然名下么?把梧桐路上的房子还给萧然也没什么大碍,无论怎样,萧然也不会舍得把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卖了换钱跑路,茴香里那处的旧公寓也一样,林晰很明白,萧然现在就像一根绷得快要断掉弦,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了,他必须做些什么去缓和这根弦,他要的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快乐王子,不是一个饱受惊吓、心理不健康的囚徒。

    林晰转这个念头的时候,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兔子,已经不再时时刻刻想咬破牢笼了,只是安分于自己怀里那根胡萝卜,抱着唯一的小胡萝卜啃得认真,专注,投入十二分热情……

    “别说他还没上课,就算上课了,现在也是刚刚开学吧……”

    “你当人家是你啊?”老黑是太子的大内侍卫总管,当然也一起回到林宅,住在客房。“人家好学生从来都课前预习的。”

    “可是……”正被太子带在身边亲自调教的情报组接班人,没有半点音乐细胞的龙虾同学,痛苦的拿起靠垫盖在耳朵上,“这简直是魔音穿耳。”

    这学期萧然有门课叫‘世界民族音乐’,这体系太庞大了,哪是区区二十六课时能学完的,不花点时间好好预习一下怎么行?所以萧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上网到处搜资料,光在苹果网站上下载各种音乐就花了几千块(当然,现在是林晰买单),然后萧然又跑到林莫间的私人收藏里面找资料,找唱片……

    像龙虾之流,根本不懂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几天萧然放的音乐都很诡异,从苏格兰风笛到非洲打击乐,甚至现在的某土著部落吹空树管的音乐——这也叫音乐?反正龙虾没听出好听,只觉得扑棱扑棱的连个调都没有……

    要说研究生的课程跟大学课程真是完全不同的理念,如果单算上课时间的话,那可真是轻松的要死!一学期三门课,每个星期每门课只上一个半小时,而且这一个半小时没准儿还上不满!教授可能什么都不讲,直接布置研究题目就拍拍屁股走人,二十分钟都用不了。至于上课的学生,管你是去图书馆,还是去街头卖唱,还是每晚都去音乐厅看演出,反正不用你死窝在学校里啃书本。也许到月底,教授们偶尔能腾出一个、半个钟头给你解解惑,稍微点播一下,至于到底能悟到什么,专业水平能不能过了答辩考试,全在你自己了!

    这就是研究生学业的现实情况。

    基于这种现状,林晰看萧然的精气神也确实都回来了,这天晚上临睡前,林晰要跟萧然谈谈,“下个星期就开始恢复上课了,我们谈谈上学的安排。”他说,“我看了你的课表,周二下午是‘和声’,周三上午是‘世界民族音乐’和‘音乐作品分析’两节课挨着,下午就没事了……”

    萧然绷紧了神经小心的听着,他有经验,林晰从来不会没有目的跟他讨论学业。

    “也就是说,一个星期你只需要上两个半天的课,那也没必要每天都住在这里。每周二晚上在这里住一宿就可以了。”

    萧然脸色大变,言外之意林晰要带他回那个城堡?

    “怎么?”林晰知道他不愿意。

    “我不想离开这儿。”萧然声音不大,但很执拗。

    “为什么?”

    “……这里离学校近。”

    “有车接送,住的远也没关系。你一周才上两天课。”

    “不。”他要住在这里,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林爸把它放在萧然的名下,林夫人亲手布置了每一处……感情这东西没有理由。

    “为什么不喜欢依山公馆,那里比这里大,比这里安静,还有湖……”

    “像石头地窖。”冰冷、压抑、黑暗、且牢不可破——住在里面萧然有一种被吞噬的无力感觉,具体说不上来,但那个地方和林晰给他的感觉很像,同样深邃、凝重、有一种无形的禁锢压力。萧然直观感觉。

    林晰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然后一把把他的小王子拉近怀里亲昵。

    萧然虽然有时候会怕他,但在林晰故意纵容下,慢慢已经学会‘说实话’了,这很好。他就是要萧然明白,无论说了什么,自己都不会迁怒。同样,林晰也以实际行动给萧然心底打了烙印:自己一旦真的做了什么决定,萧然只有接受,说再多也是徒劳。

    “我知道,你对这里有感情,如果我同意你住在这里,你拿什么来交换?”

    萧然的心有点紧,他现在对这种话题有着无法控制的恐惧,上一次林晰跟他这样说完之后,他拿走了他所有的所有。但这一次,林晰只是勾住他的下巴,看着他,眼睛里的欲望很深,很深。萧然在他的目光下坚持了一会儿,脸上的血色渐渐淡去,颤抖着手解开睡衣的扣子……□,闭着眼躺在床上,纤细的骨架,细白的身子在林晰的凝神注目下,像风中的蒲公英在轻颤。

    林晰并没有翻身压上去,而是起身从床头柜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萧然,“先打开看看。”

    萧然疑惑的张开眼,却看到胸前大大的文件袋,他如今对类似的文件袋有一种莫名的心里排斥,但是他不敢不接,手几乎在颤抖的解开文件,然后,萧然盯着文件上那几行字,几乎不能相信……

    “你……”

    “喜欢么?”

    “可是……”他抢了他所有的家产,现在怎么会愿意把他爸妈的房子都还给他?

    “想要回它们么?”

    萧然没说话,但握住文件的手抓的死死的。

    “我可以答应把它们给你。”

    “萧然,你要上学,我答应了。你想长久的住在家里,也没问题,你喜欢这里,我可以把房子过户给你……萧然,对你的要求,我一向很少拒绝,你承认么?”

    萧然沉默以对。

    “那你对我呢?”林晰挑起他的下巴。

    萧然看起来有点迷茫,或者说是惊惶,他什么时候拒绝过他,他敢么?

    林晰低头轻吻,“我要你的时候,你的每一根汗毛都是僵硬的……”

    19、太子的身价...

    萧然在床上一向很紧张。也许因为从最开始就是被迫的,而林晰一贯强势,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再久了,就成了定式,可能萧然自己都无意识自己的僵硬。林晰翻身,半压住他的小王子,舔舔他的耳垂儿,“作为交换,从今天起,不要再拒绝……好么?”

    萧然咬着下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嚅嗫了半晌,最后只发出了一点模糊的呓语……

    奇异的,林晰知道他的意思——萧然在害怕,他在他身边的时候,一直不自觉地像绷紧的发条。

    “乖……别怕,不食言……我不会伤到你。从现在开始,试着接受我,萧然……”林晰的声音沉稳的像催眠,手很轻,吻也很温柔。

    然后,林晰慢慢感觉到身下的身体从一贯的紧绷开始僵硬地尝试放松,不管萧然是被林晰催眠了,还是为了拿回房子而逼他自己放松,这是萧然第一次这样做,林晰的动作无比珍惜小心,同时又为了这样的契机而内心发狂,引导萧然一步步打开身体主动接纳他,整个过程好像花苞绽放的瞬间,颤抖、吐蕊、舒展、然后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从刚刚认识第三天就把人吃到的最初到现在,做了这么多次,萧然一直处于‘因为你对我用强,所以我不得不接受’的拒绝状态,这还是第一次萧然没有拒绝,林晰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柔顺,险些溺毙其中。如此甘美,让林晰最终没有把持住自己,要了萧然一次又一次……

    除了最初那次,萧然哪里受过如此频繁而猛烈的索取?后来趴在林晰怀里哭着一遍遍求他,身体再想拒绝,可有些事情就像堤坝,一旦被撬开了一角,滔天洪水倾泻下来,那就不是你说堵就的能再被堵上的。

    …………

    六点半钟,该起床了,严格的说林晰没休息多久,不过并不觉得疲累。林晰抱着怀里的萧然,萧然裹着被子埋在他胸口,贴的紧紧的。这是林晰最爱的时刻。只有这个时候,萧然才会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孤单的恐惧和对自己的依赖。慢慢把人安抚重归平静,林晰抽身去浴室冲去一身纵欲的味道,然后神清气爽、满面红光的下楼了。

    从饭厅出去到后院中间的过渡带,被林晰的手下开拓出来一小块地方安置健身器,黑社会也是要敬业的。龙虾吭哧吭哧做引体向上,眼睛就没离开过正在拉力器上挥汗如雨的林晰。

    龙虾琢磨呢。

    那事儿吧,其实是耗费精神和体力的高强度运动,从医学的角度讲,事后需要大量时间休息,那小王子就属于正常反应,可林哥明显不正常,你见谁跑完一马拉松还能上蹿下跳精神得跟没事人似地?别怪龙虾八卦,这是当医生的职业病,这类非正常现象值得琢磨……

    “有事儿就说话。”林晰从器材上下来擦擦汗,龙虾那眼神就差给他解剖了,当他死人没感觉哪?

    龙虾继续神游中……

    “龙虾!”老黑喝他。

    “啊!”龙虾激灵回神,看到林哥正神色不善的看自己,脑子脱线的随口抻出一句马屁,“林哥您文成武德、生龙活虎,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林晰一脚踹过去,没给好脸子转身离开。

    “合着你刚才琢磨半天,就是要琢磨扣个东方不败的口号在太子爷身上……你太有才了,兄弟。”老黑拍拍龙虾的肩,幸灾乐祸地一路叹息进屋了。

    龙虾:“……”

    神龙岛上的那口号是啥来着?

    可惜,没等龙虾拍到“太子(与夫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呢,就被林晰给外派了,顶着九月的秋老虎,去码头当监工。

    走了一个八卦聒噪的龙虾,林晰没想到来了一个更爱说的。

    该客人是个身高一米八的光头,被保镖一号带进来,立刻客厅就显得亮了。来人按门铃的时候就说的清楚:是来拜访林萧然少爷的。别说萧然此刻还在睡,就是什么事也没有,保镖也得把人带给太子先行过目。就这样,来人与林晰打一照面,俩人都有点意外。

    此光头江湖人称‘百搭’。别误会,只是单纯的外号,此人不是混道上的,林夫人在世时不是有个御用设计师么,就是他,几乎萧然的所有衣服都出自百搭的工作室。

    “啊!太子爷!真没想到在这儿碰到您,真是个意外的惊喜。”百搭笑着伸手过去寒暄,态度热情。自然,没有人不对林晰畏惧三分,但就像那个笑话里讲的:哪怕是国王,我让他抬头他就得抬头,我让他低头他就得低头,因为,我是理发师。

    百搭的情况跟这个笑话有点像——在滨市方圆百公里的范围内,找一个有名气、有品味、有手艺的裁缝不容易,百搭的条件在华国时尚界都属于顶级的那种,所以一点也不叫‘巧’,林晰也穿过他做出来的衣服。

    “刚刚在门口看到保镖,我就觉得有点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真是想不到,这房子的正主儿我都找了快一个月,到现在也没联系到人影,倒是在这里见到太子爷……”

    林晰没什么情绪起伏,这个百搭……他还待观察。

    不知道是谁说的,说时尚界的设计师百分之九十都是同的,也不知道这个数据准不准,反正百搭确实是个Gay,在上流Gay圈里还是个很有名的人物,很难形容出他到底有什么魅力,反正上至纯攻猛男,下至纯零C受,全都爱死他了。

    百搭长得不差,身材颀长有形,光头形象很爷们,吸引了一票哭着喊着求他上的纯零,但他本人又长了一对桃花眼,你说他一点不娘吧,一笑起来眼神却特别柔美,弄得一群纯攻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像发了情的公狗。百搭给人的感觉很矛盾,就好像现在,紧腿裤配休闲衫,你说他痞呢,却戴了副文质彬彬的黑框厚边眼镜,立刻从混混级转向了雅痞;然后脖子上系了条棕黑暗纹的小方巾,雅痞气质里分明的又添了秀气的中性色彩。这种人在Gay圈混得实在太风生水起了,林晰不喜欢他靠近萧然。

    林萧然是被林晰的一连串强硬上位给被迫拉进圈子里来的,虽然目前身体已经接受林晰,但心态还差得远呢。林晰正缜密计划一步一步把萧然掰弯,水到渠成的让他信任自己,且眼里最终只有自己。到目前为止,一切还刚刚起步。

    身体适应良好的下一步,就是漫长的攻心进程。林晰当然不喜欢在这个当口,在萧然对同性之恋才刚刚开窍、正处于懵懵懂懂的阶段,就遇到一个风尘味这么浓的Gay出现在他世界里。尤其,林晰自己在Gay圈当纯攻多年,如水晶般清澈的萧然到底魅力有多大,看看自己现在在萧然身上花的心思就明白了。

    这些取舍得失,是林晰在百搭跟自己寒暄的时候,瞬间理清的思路,如今理完了,太子端着和颜悦色招呼百搭,“你也算是个大忙人,怎么今儿来就没事先打个电话?”

    “太子爷,这您可冤枉我了!我之前打座机没人接,打手机连不通,我还道林少失踪了,今早上我从‘丁香’回来,正好路过这里,想着顺道看看是不是林少出国了?”

    “不急说这些,如果今天你不忙,十一点半到两点之间我有时间。”林晰忽然想订几套衣服。

    “太子爷您发话,就是天下下刀子我也不能耽误了您的时间。”

    “那好。先请自便,我少陪了。”

    “您客气。”百搭起身。

    林晰冲百搭点点头,根本一个字儿没提萧然就转身去了主书房。至于百搭,屋子里那么保镖,佣人难道还能照顾不周?

    百搭身为林夫人多年御用的设计师,给萧然做了这么多年的衣裳,尤其衣服这东西是要配气质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萧然是怎一副模样?只不过,百搭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华国的保守风气近百年闭塞得近乎残酷。同性恋备受有色眼光,近几年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真正有点良心的Gay都不去想掰弯的问题,自己走上这条路就算了,刻意给人家拐到这条艰难的路上,不是害人么?尤其,以百搭的条件,他不缺优秀的男朋友。

    百搭很明事理,尤其林夫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俩人名为同事实为师徒,所以从一开始见到萧然,百搭就把自己定位在家人、师兄的级别,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百搭已经习惯站在这个位置看林萧然,从来没有设想过换成另一种可能。

    直到有一天,百搭忽然发现他那个宝贝小师弟长大了,从内到外都散发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不,指的不是外貌,是那种有心而生的气质:坚强又有点脆弱,纯真又很魅惑,眉宇间仿佛还带着青涩,但细细一品,却觉得萧然从骨子里都透着股醉人的香甜。比玉更内敛,比水晶更璀璨,很耀眼,但又不像钻石那样过分张扬、咄咄逼人……总之,很难形容,人间极品。

    而这一切让人心动的变化,都来自一个人的影响。

    是的,百搭看到萧然被太子爷身边的保镖簇拥着下楼的时候,就明白了为什么门口有太子爷的保镖,明白为什么太子爷会在林宅里。百搭也是情场老手,而且做过下面的,从萧然走路的样子就知道太子爷肯定已经出手了,而且下得是狠手,萧然如今一切的变化都源于太子的亲身调教。

    “百搭师兄……”萧然看到百搭有点意外,但真的开心。

    “啊,萧然师弟你终于起床了,这都几点了,暑假过得太逍遥了吧你!”百搭小心的隐藏了惊艳迷茫又转瞬失落的心思,换上绝对安全无害的大师兄嘴脸——开玩笑,这是太子爷看中的人,多瞄一眼都是活腻了。

    林晰微笑的站在楼梯口,伸手。萧然走下来,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林晰握住,很满意,不仅满意百搭的聪明与识时务,还有萧然这个被他养出来的习惯小动作。手腕微微用一力,把人拉入怀里,低头在嘴角轻吻了一下,“身子还难受么?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让百搭给你量身。”

    林晰放开萧然后,萧然看了一眼百搭,百搭只是对他促狭的抬抬眉毛,尽管他没表现出看到两个男人亲吻而大惊小怪,以师兄的身份喋喋不休的教训,萧然还是尴尬异常,有点落荒而逃的去了饭厅。同时百搭这边保持眼观鼻、鼻观心。

    林晰看了一眼,“先来给我量身吧。”

    “好的。”百搭嗖地站起来。

    俩人去了三楼露台旁的太阳房,这里阳光好,而且不知道当初林夫人怎么想的,太阳房里装了好大一面镜子,正合适。

    纸、笔、皮尺,百搭工作的时候很严肃。

    “我听说张副市长家的衙内最近找你麻烦?”林晰在百搭的要求下转身,状不经意的提起。

    “嗯……是有点小麻烦。”百搭手一抖,这是最新的八卦了,昨夜在丁香,百搭就是陪那个市长公子,官字下面两张口,百搭就是在时尚圈名气再牛也不敢轻易得罪这种人。此刻冒汗,既是为那个惹不起的官二代,也为太子爷竟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摸清了这么近发生的事而吃惊。

    林晰抬胳膊,“听说……他有变态嗜好?”

    “嗯……是有些传闻。”听说玩死过人,花了百万私了的。

    “他看上你了?”

    百搭干笑一下,昨天为了脱身,有点把人得罪了。

    “那种下三滥……”林晰明显不以为然,“你以后不用在意他。”轻飘的语气就好像在随口宽慰。

    但百搭却身体一震,然后语气颇为郑重的表示感谢,“谢太子爷!”不用问为什么,如果太子说不用在意,那就是真的不用在意了。

    难道这也算……官匪一家?百搭如释重负之后,脑子开始天马行空,不过,随即回过味的百搭瞬间冒了一身的冷汗——看似风平浪静的几句对话,百搭现在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显然因为萧然的原因,太子爷一见到他开始就用审视的眼光看他了。在客厅寒暄了几句,顺理成章的把自己留住,然后太子离开。百搭敢用头担保,这段期间太子在派人查自己,结果,被太子查到了最近自己正被张副市长的公子纠缠的事,并且那个官二代有些见不得人的嗜好。

    然后便是萧然下楼,幸好自己从来没对萧然起过那种心思,幸好惊艳过后自己清醒的很快,及时表明立场、应对流畅,所以太子现在顺手帮自己一把,这应该是……对自己识时务的奖励。如果刚刚自己看到萧然……百搭没法不冷汗……但凡他有一点点不识时务的迹象,那他敢肯定,太子会放手任那个衙内玩死自己。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裁缝还不是到处都有?

    至于太子这个匪类竟敢如此嚣张的跟官家打擂,并且明显还处于上风的位置,百搭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

    很多年以后,当林晰教导小儿子的时候,他是这么解释的,“你可以把每个人都看成棋盘里的棋子,无论黑白,最终能留在棋盘上稳定江山的,都是因为它们拥有不可取代的位置。想要生存,无关身份,你只需要让自己成为不可取代的存在。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一个像滨市这样的国际都市,有一个市长,就有四十八个副市长,少了谁,下面都有一群人争着上位。在那个张衙内的眼里,百搭是小人物。在真正的上位者眼里,张副市长也是个小人物。但林晰不同,林晰作为一个匪,能有这么大的势力,有这么嚣张的活法,如果他真的仅仅是碧海青天的丁哥或者战天盟的古大的‘扩大版’,早被打黑打得不知道在哪当肥料呢。太子爷,既然被奉为‘传说中的太子爷’,手中当然会扣一张不可被取代的底牌。

    20、上学...

    百搭的出现像一段激不起波澜的小插曲,萧然每个季度都会做一次衣服,所以这一次根本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如果硬要说特别,只能说百搭听了更多来自林晰的意见,而不是自己的。然后,萧然穿着百搭赶工送过来的秋装,正式恢复上学了。

    林萧然的休学,复又入学,中间这几周的生活对当事人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对于旁人来说,一切正常如昔,除了一干同学愤愤不平研究生班的开课怎么可以那么晚,平白让萧然多了好几周暑假,好不公平,不公平……

    走在校园里,萧然觉得连空气仿佛都是甜的。

    林萧然喜欢在图书馆三楼的E区看书,因为从这里的窗口望出去,正好是图书馆门前的一片花坛广场,然后走出自习室的大门,左转就是一道空中走廊,直通隔壁楼的视听专区。学校里的视听设备可能不如家里的好,但有一点萧然得承认,学校里的唱片收藏量绝对国内居首,找个资料什么的,特别方便。

    于是,借着这个幌子,尽管他现在每周只用上两天课,萧然依然保持七点半起床,九点之前到校,风雨无阻。林晰对此没有表示出高兴或不高兴,非常大度的给萧然最大的私人活动空间——只不过,因为前车之鉴,林晰送给萧然一块手表。

    “这里面有个定位装置。”林晰对此直言不讳,同时幽黑幽黑的眼睛盯着萧然,气势堵得萧然连回嘴的意思都歇了。手表本身是个名品,简洁大方,防水防震,萧然没看清环扣是怎么搭的,反正林晰给他戴上之后,手表就摘不下来了。或者,萧然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变相安慰自己,戴上这只手表之后,原本贴身紧逼的保镖从学校教学楼门口撤离了,他们现在只负责在学校大门口接送。

    至于萧然的手机和银行卡,被林晰换了一拨新的,银行卡的信用额度上限提升了,手机里的功能也更多了。林晰不确定萧然会不会意识上次就是这两样东西出卖了他的行踪,但总归有备无患。至于从百搭那里送来的衣服有没有额外被做手脚……太子一向喜欢手中留牌,所以这事儿谁也说不准。

    林萧然一般到了学校之后,会先去视听实验室找老师预定试听间,这属于学校的有限资源,限时、限量、需要排号。萧然属于第二拨早到的那群人(第一拨人都住校),跟老师登记,然后差不多上午十点或者十点半的时候就能排到,订好时间之后,萧然就转身去图书馆E区。

    占座,此时还比较容易,一般萧然都能坐在自己比较喜欢的老位置上去。如果等到十点半第一堂课下课之后,你再想到图书馆找位置,那就太难了。占好座位之后,这一整天你就可以放心了。中途因为吃饭、喝水、出去谈个小情,打个电话,或者像萧然这种一去试听间就待一个、半个钟头不回来,典型属于占着茅房不便便的……本院校园文化就这么损人利己,人人都在骂,搁着自己身上就不叫缺德!

    从试听间出来后如果幸运的话,萧然还能再订到一次,不过这就说不准了。因为林晰规定的门禁时间是晚上六点,午饭在学校凑合也就凑合了,晚饭太子爷规定必须在家吃,你当厨神和营养师是摆设啊?

    总体来说,这就是萧然开学后的正常作息时间。

    不过,如果这就是正常作息的话,不到一个月时间,林晰开始有意见了!

    林晰摸摸萧然脸上的淡淡黑眼圈,有些不悦,“现在课业很紧么,不就是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你也不用每天都那么早起。”

    真实的原因是萧然不想在家呆着。萧然避重就轻,“学校的人很多……”

    “哦?忽然多了很多人?”

    “不,正常开学都这样……”

    因为学校年年扩招,所以入学的新生在数量上永远都超出毕业老生一大截。也许因为萧然经历了暑期课程的冷清之感,以至于现在他对新学期的状况有点不适应,他觉得学校里哪哪都是人,吃食堂他一向去单炒窗口,还能好一点,但图书馆占座简直就是一场战争,“……所以,去晚了根本没用。”萧然把学校占座的经历耸动的形容了一下,主要他觉得像林晰这种土匪不详细解释估计根本不能理解!

    “那你每天去那么早就为了能占个座位,占个你中意的座位?”林晰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现在的学生有这么勤奋努力么,这不是刚开学没多久?”林晰一直觉得音乐学院里的学生都属夜猫子的,别忘了太子爷手下有一大批高级俱乐部,有很多优秀的音乐学院学生在里面打工,唱歌、伴奏、舞台秀,更有出来卖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娱乐场所都是晚上营业。

    那是远离萧然的世界,正常的污糟的世界,林晰一直认为林萧然是音乐学院里的异类,没想到听萧然今天的意思,他这类型的还不是少数。

    不料萧然却回答,“大部分女生都爱学习。”

    林晰瞳孔一缩,他可没有萧然那么迟钝。

    “哦?”林晰给萧然夹了一块烧海参,轻描淡写的套话,“按你说的,男生都不学习,那他们做什么?”

    萧然想想,他还真不知道。

    “怎么?你平常不跟男生一起玩么?打球,网游,斗地主,”台球厅,泡酒吧,找女朋友……后几种林晰没问。

    这个问题让萧然有点失神,好像从小到大,他都不太合群。

    “为什么这么说?”

    饭后俩人在三楼楼台上喝茶,林晰问。他不觉得萧然会被同学孤立,萧然性格温柔而且乐于助人,也因为林莫间的关系,如果班里同学组织出去玩,林爸还能给他们挑到一些干净的、安全的、高级的娱乐场所,且价格优惠。事实上从他的调查来看,所有跟萧然做过同学的人,都很喜欢他,嫉妒的也有,但在萧然的课堂笔记被奉为全班同学的考试宝典之后,那些真正嫉妒的人只能自己偷偷摸摸在心里嫉妒了。基于这种情况,萧然竟然认为自己不受同学待见……是他反应太迟钝,还是萧然的人生观真的很有问题?

    林萧然自己也说不清,他不会受同学冷眼,同学跟他打招呼时的微笑也都很真心,出去玩什么的也愿意叫他一起,但是,他就是觉得跟人家有隔阂。

    “我觉得,他们总在若有若无的跟我保持距离……”学音乐的,这种感觉会很敏锐,“男生一起走会搭肩很正常,或者没事儿的时候你踢我一下,我踹你一脚。他们从来不会对我这样。”萧然这样说。

    课间的时候他们会一起打球,也会浑身臭汗的跑到水房冲凉,但是萧然也知道他们会经常背着自己约到谁谁家私下聚会,那种时候萧然是被排斥在外的,他不知道他们都偷偷摸摸的干什么,也不明白他们笑容背后的心照不宣。还有中学时,男生之间开黄腔,青春期的躁动让一群半大小子围在一起背后评论女生,谁看上谁,谁亲了谁,YY跟校花、班花约会什么的,这个时候,假设中的那个人选永远不会是林萧然,而且他们还警告萧然要努力离谈论中的女生远一点……

    林晰有点明白了。

    林萧然,有才华有相貌,家世好学习好,从小学到中学从来都是校园王子,再配上那对儿把萧然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父母,林萧然真的很有王子气场,是容易叫人自惭形秽的那种。如果林晰是他同学,别说看黄片、聊女生的时候得隔离这么一个强劲对手,没准儿逼急了,在哪个小胡同给萧然套麻袋凑一顿。至于萧然那些同学,最后只是口头上玩笑般的警告而没有真给萧然盖麻袋,林晰觉得更重要的是萧然确实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关于校园王子中学六年意外没受到女生垂青这种诡异事实,涉及到另一个典故。

    现在萧然还在纠结自己在大学里的人脉单薄的问题。

    林萧然刚进大学的时候,人气很旺,满学校都是学音乐的,除了个别优秀、有人脉的能最终走上正统音乐殿堂之路,更多的最后全混到家教界和娱乐场所了,能混到娱乐圈都算好出路,这就是现实的生活。

    可随着林萧然入学之后就不太一样了。

    林萧然是谁?他爸又是谁?别管有事没事,万一有朝一日教父帮你说句话,你能少奋斗十年。

    这样残酷虚伪的人际关系情况早被音乐教父料到了,他宝贝儿子可不是被你们踩来当上位台阶的。于是教父大人大手一挥,给萧然办了走读。车接车送,除了踩点上课,尽量不让萧然呆在学校。反正大一的课程离真正专业深度还远着呢。儿子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底子本来就好。林莫间手下能指导萧然课程的专业人士随便划拉划拉就能拽出三五个。

    于是乎,一个学期过去了,绝大数人连林萧然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提音乐教父了。

    然后一个学年过去了,随着四分之一的人毕业离校,很多人都慢慢歇了心思。

    然后第二学年过去了,萧然习惯了走读,习惯了偶尔在校园里穿梭时的独来独往,习惯了自己认识的人还仅限于上小课的同班同学。

    再然后,三年级一开学,林莫间夫妇飞机失事了。彻底没人因为音乐教父的问题,怀着目的接近萧然了。

    三年级这整个一学年,前半学年林萧然忙着处理后事,忙着整理父母留下的东西,忙着看心理医生,除了考试前的几周和考试,他就没踏过校园大门。后半学年,萧然慢慢恢复过来了,恢复正常上课,偶尔也会在图书馆看书(心理医生建议他多接触人群),但是比起在家呆的时间还是少很多。

    然后是暑期课程,那个时候校园里人少,课程又紧,同时萧然发现在学校食堂吃东西很方便,这才慢慢延长在学校的时间,也开始试着在图书馆自习,一直到现在。

    其实,当前这学期才是萧然第一次开始长时间泡学校,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因为林晰也住在梧桐路上,萧然不会跟上班族一样每天朝九晚五往学校跑,图书馆的位置再舒服也比不上家里的沙发。图书馆的唱片收藏再多,又不是不可以翻录,他干嘛舍弃家里这么好的试听设备,偏偏窝在学校?当然,这些话不能说,萧然认为林晰如果知道这个,自己绝对会被禁足在家。

    林萧然也是刚刚接触图书馆的自习生涯,所以真实、正常的图书馆自习情况他不了解,每天上午进出图书馆他都是从视听楼那边过空中走廊抄近路,所以也没机会发现其他楼层的自习室其实没有那么多人。男女比例也没那么失调。萧然觉得自己在陈述很平凡的校园生活,至于林晰得了这些资料之后,脑子里怎么运作,那就是天不知,地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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