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二章 12月12日(2/2)

,安分守己,不敢逾越。

    这种视线就好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已停留在这个男人身上。

    温柔、沉默,不曾离开。

    贤,你这个对于食物只要外观不好看就拒绝触碰,只要吃素就胃疼,只要别人说你做的菜不好吃就能跟人家冷战三天三夜的究极甜食主义者,说什么守丧三十年,明明三天都坚持不了吧?

    十年前的12月12日,裴邵贤至今能回忆起当时所有事的细节。

    好比他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午餐和晚餐吃了什么,下班离开公司的时候是几点,回家前去逛过哪些商店……

    他的记性本来就很好,几乎过目不忘,即使他不愿记住的事,过了许久之后仍能详细复述出来。

    但在那件事发生以后,他不再将这视作优点。对他来说,那些往事就仿佛慢性肿瘤一样长久地留在身体里,病痛难以消除。

    永久寄宿在他的意识里,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浮现出来折磨他。

    那天早上出门就不太顺,一直去的甜品店竟没有派发他每天必吃的焦糖水果派,因为挑食的关系找不到替代品,空腹了一上午的后果是,中午吃下一大碗海鲜味增拉面,结果上吐下泻。

    年轻的他会每天西装笔挺地出现在公司下属面前,身上一尘不染,无时不刻不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可是那天开会时,被女同事指出袖口的一粒纽扣脱线了,慌忙遮掩时还把茶泼翻在人家身上。

    当天的业务繁忙到让他呕血,下班逛街又碰上货物清仓,差点挤成肉饼。

    开车回家的路上,就是那条半夜会有暴走族飙车,上下班高峰却永远堵得水泄不通,每天必经的大马路上,他在车内听到了段砚行和云觞出车祸的消息,然后当机立断,弃车奔向医院。

    十几公里的路,铁打的筋骨。

    围堵在医院前门和后门的记者队伍庞大到盛况空前,好像连一只老鼠也不会轻易放过去,裴邵贤打了十几个电话才找到人偷偷把他送进去。

    苍白的走廊上,那个男人坐在颜色醒目的塑料长凳边,他的脚下是一地烟头,手中夹了半截,长发散乱。

    日光灯从顶部打下来,他的脸上仿佛染上了浓重的黑影,阴森可怖。

    那模样好像随时会疯癫狂躁,干出把人活生生撕碎的可怕事情来。

    男人身上的D&G风衣血迹斑斑,血块已经在衣服上凝结,残留的血腥味却与医院的药水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鼻腔泪腺,隐隐酸痛。

    然而,却静静地节奏缓慢地抽着烟,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若无其事。

    周围围着很多人,许多还是娱乐圈的名流,裴邵贤只不过是个人事部经理,却目中无人地推开那些挡路的人群,冲到男人面前。

    “段砚行呢?!”

    明知故问,就在旁边扎眼的“手术中”灯亮形同无物,他紧紧瞪着男人,压抑着想把他拎起来丢出窗户的冲动。

    男人头也不抬地说:“在抢救呢,你眼睛瞎了自己看不见么?”

    浮躁、焦虑,夹住烟蒂的手指出现细微的颤抖,但这些反应在裴邵贤眼中依然显得冷漠无情。

    男人那时候是娱乐圈捧在青天云端上的大牌,对他这个娱乐公司的小小经理完全可以视而不见,或者喊保镖把他轰走。而他意气用事地冲着男人大骂起来,在别人的眼里,显得愚蠢可笑,简直是以卵击石。

    他稀里糊涂发泄一通之后,男人冷冷淡淡地抬起眼皮来,没有感情的视线充满了不屑的意味:“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男人的脑袋和大腿上都缠裹了绷带,沾染着淡红色的血迹,精神也不太稳定的样子。

    可是这些在他冷淡的言语下却成了一种可笑的存在。

    裴邵贤紧紧盯着他石雕般的冰冷脸庞,一股血气冲上了大脑,不能克制地把男人从椅子上拽起来,往他漂亮的脸上狠狠挥出一拳。

    “云觞,你还是不是人!你有没有感情!你今天的一切,是谁给你的,那蠢货天天抱着你在床上睡,你***那颗心就能比冰块还冷吗!”

    他不顾一切地在大庭广众下说出忌讳的话言辞。

    冰块都有溶化的时候,可他看到的云觞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比冰块还寒冷刺骨。

    段砚行为了保他的名誉,小心地隐蔽经营他们的感情。

    不让云觞遭受绯闻的压力,不让舆论影响他的事业,即使在遭到他的背叛之后,也还是默默忍耐。

    在人前不露声色,却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哭……

    结果,柔肠却化不开千尺玄冰,纵是深情也不过是付诸东流的潮水,一去不回。

    段砚行愚蠢!而忍受着一切选择离开的裴邵贤自己,也同样愚蠢!

    男人受到一下重击,跌滚在地上,爬起来时只是面无表情地用指节擦去口角的血丝,目光冷澈。

    既而出乎众人意料的,一巴掌甩在裴邵贤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裴邵贤扭过脸来狠狠瞪出去:“云觞,段砚行的保险金和遗产受益人写的都是你!”

    “那又怎样,”云觞淡淡道,“难不成你想凭这个,告我蓄意谋杀?”

    “我……我……我想掐死你!!!”

    他扑上去把铁石心肠的家伙摁倒在医院冰冷的地砖上,双手狠狠掐着云觞的脖子。

    男人扒住他的手指猛烈挣扎,喉管遭受到压迫,喘不过气来而脸色涨得通红,皮肤下淡青色的筋线都凸现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丑陋而狡猾的鼬鼠。

    裴邵贤感觉到自己手掌里传来男人跳动的脉搏,死命地压下去,想着这样就能把这个无情无义的妖孽送进地狱!

    周围的人蜂拥而上,扭缠许久才把他们分开。

    裴邵贤被几个保镖架住膀子不能动弹,云觞瘫倒在椅子上。

    轻蔑的视线向被反绑成粽子似的男人扫过去,忽然清脆地笑出声来:“呵呵,裴邵贤,你是黑道太子,想整垮我还不容易,何必在这里动手。”

    他眯起的眼睛里漏出一丝尖刻的指责意味:“而且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也不过是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撇下他不管的人之一,他来找你喝酒解闷,你却因为一点小事和他翻脸,他躲在家里哭,想找个朋友诉苦,你却不接电话。跟我比,谁更无情无义?”

    走廊里含杂着医院特有的药水味的清冷空气,慢慢地冷却了裴邵贤的血气。

    他抬头盯着云觞的双眼,如孤狼般凶残:“你知道他在哭,为什么不去他家找他,你就算编个谎言,他听了也会很高兴,为什么你连一个谎言都不肯对他说!”

    云觞别过脸去,脸色阴冷,沉默不语。

    裴邵贤冷笑:“云觞,你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久。”

    这句狠毒的话,足以激怒云觞往他脸上再甩一巴掌。

    然而,云觞慢慢转向他的脸,浮现出苍白的笑容:“我等着,我等着你们把我从云端上拽下来。”

    五年之后,裴邵贤坐上了K.S.A会所首席执行总监的位子,云觞以导演的身份继续活跃于娱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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