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章 悄然的改变(2/2)

个女人的挚爱……

    全场静俏,仿佛云觞的那句台词还在片场内反复回荡延续。

    段砚行不知道别人感受怎样,他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情绪完全被云觞的表演带入到戏里,带进“月梢”的内心世界,和“月梢”的情感共鸣。

    云觞……他的演技进步了。

    “呼……还是云导厉害。”编导助理悠悠赞叹,“这种地方能一次就演绎出来的,大概就只有他了。”

    段砚行愣了半响,轻轻地问:“为什么他不演戏了?”

    一个演员,从动作和表情的细微之处,眼中流转的情感,可以看出他对角色有多投入。

    云觞刚才很投入,仿佛他已化身为“月梢”,忘了自己。

    他以前演戏从来不是这样的……沉醉……

    编导助理叹道:“舆论说他拿了一届‘影帝’后急流勇退,不过我觉得比起当导演,他还是喜欢演戏。这些年来,他有时候会一个人留在片场把一幕戏反反复复地练,平常就住在影棚里。他拍戏时总是阴沉着脸,可自己在那练习时……可惜,很多导演来找过他,他却不接戏……”

    影视灯营造出一个光芒万丈的世界,云觞身上仿佛罩了一层碎钻的晶光,脸上每一处神情都被扩大勾画出来,段砚行将之牢牢锁入眼中。

    片场的人走空了,段砚行轻轻叩响放片室的门,等了半天没动静,看门没锁,他就自作主张进去了。

    乾雍影视城里放映室、混音室、剪辑室一应俱全。

    云觞结束拍摄后,一头窝进剪辑室。剧组人员说这位云导喜欢一个人关起来对当日拍摄的内容马上进行检查,虽然后期会由专门的剪辑师剪片,不过他还是会自己初剪一下。

    段砚行想了想,这符合云觞自以为是的脾气。

    暗房里,原始录音断断续续传出,云觞屈身缩在一把折椅上,就像刚酗酒回来,一副醉醺醺的糜烂样。

    烟夹在两根清瘦的手指间,已然快燃尽了。

    屏幕的亮光照得他脸色鬼一样惨白。

    不过他使用的不是剪辑室里的电脑,而是他自带的笔记本,摆在面前的桌上,正在放视频。听到段砚行的脚步声后,他忽然做贼心虚地合上电脑。

    “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云觞转过来的脸阴沉冷酷,简直要吃人。

    段砚行愣了愣:“是云导你让我把拷贝带拿进来的。”

    他手里有两个大大的塑胶袋,沉得像千斤顶,走起路来一跌一拐格外笨拙。

    云觞坐在椅子上光看不动,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嘴里还故意道:“就这么两个袋子,你还拿得那么吃力?”

    段砚行负气道:“开玩笑,你来拿拿看?我年纪大了,被你一整天使唤来使唤去,现在腰酸背痛……”

    云觞声音往下一沉:“你比我年轻十三岁。”

    段砚行说不出话来,只好把一肚子憋屈发泄在塑胶袋上,放下它们时很是粗鲁。

    云觞又翻开电脑屏幕,敲了下键盘:“你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段砚行纳闷地凑过去,在屏幕前站了一会,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云觞给他看的,是当年他去《月觞》剧组试镜的现场实录视频,这种东西应该早不存在了,段砚行不知道为什么云觞手里会留存着一份,保留到十年后的现在。

    试镜的那一场,是月梢在酒店里向女主摊牌,表明自己博取她好感的真正目的,而其实,他是希望秦觞就此离开他。

    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秦觞。

    “秦觞”走了以后,“月梢”倒了一杯又一杯红酒,最后醉倒在沙发上,目光空洞涣散……

    以段砚行当时的年纪,饰演“月梢”显得有点老气了。

    不过视频中,段砚行扮演的“月梢”在精妙的化妆术下仍看起来十分年轻,干净的白衬衫衬着他白玉似的肌肤,眉目清雅。

    浓密的长睫下含了一眼的水色,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忍不住为之动容……

    段砚行看了之后苦笑,那时候他的处境和戏中的“月梢”有点相似。

    压抑、挫败、伤感、心力交瘁……

    试镜回去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同样一杯一杯灌下红酒。

    一边等经纪人的电话,一边等云觞的……

    后来,他主动打给了经纪人,说他放弃那个角色,他不想和云觞竞争。

    云觞最讨厌别人抢他的角色。

    经纪人在电话里骂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淡淡地说:“总会有别的机会,我有实力。等不到好角色,我未必要演主角,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小角色适合我……”

    说到后来,他自己的声音也沉默在嘶哑的啜泣里。

    段砚行有点失神,云觞冰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你认识这个演员吗?”

    “……知道,以前有一段时间很红,在娱乐圈登峰造极,而且——”

    “而且还是个同性恋。”云觞把烟拧灭在烟灰缸里,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这家伙运气好得让人妒忌,十八岁出道以后一炮而红,后来连拍几部大戏都火得要命,导演和制片人都想捧他,没几年就当了K.S.A会所的一哥,演艺圈里能有几个像他走得那么顺的。”

    段砚行默默听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堵在胸口。

    他十八岁出道以后确实一帆风顺,娱乐圈的黑暗几乎和他沾不到边。

    可是云觞却不知道他十八岁以前付出过多少努力?

    “不过这家伙的演技真的是很好。”云觞双眼紧盯屏幕,眼底一片冰芒,“就是傻了点,被人利用感情还执迷不悟,还想和那个人一起殉情……实在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要不是段砚行向来性子比较温和平淡,要不是他还念旧着和云觞的一点情分,要不是他及时忍住冲动。

    他就抡起拳头对准云觞的脸挥下去了。

    恨不得把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压倒在地上……

    为他做了那么多,最后却只是这个人口中的一个“傻瓜”。

    然而这些情绪最后只凝固成他嘴角上的一个冷冷微笑:“既然云导这么看不起这个人,为什么还看他演的东西?”

    云觞又点了根烟,手指略微掩着唇角,暗影里仿佛映出了晦涩的笑意来:“正好接下来要拍的那几幕中,有他当年试镜的那场,我心血来潮随便看看。”

    “原来这样……”段砚行黯然地挪开视线,“云导,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么?”

    云觞敷衍地挥了挥手,大有赶人的意思。段砚行也不想多呆,转身便朝门外去。

    “小寻,你喜不喜欢‘月梢’这个人?”云觞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段砚行已经到了门口,扶着把手听他说,“我是说,剧里的‘月梢’。”

    “挺喜欢的,机智、勇敢、长情……怎么?”段砚行冷着脸回头看去,“云导不会因为这样,就让我演吧?”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云觞保持着糜烂的坐姿,身体蜷缩起来,长发垂落肩头,遮掩了侧脸。

    只听他的声音低靡沙哑:“我心目中,这个角色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演。”

    低哑的尾音,就像他之前念起“月梢”的台词时一样,仿佛会一直延续到听者的情绪里,湿漉漉的……

    云觞,自负也该有个限度。

    “云导,你没有取出大马士革刀,是因为觉得当时的月梢不希望秦觞被刀误伤吧?可是,你忘了,恰好是那把大马士革刀,让秦觞对月梢动了情,就在‘月梢’拔出刀,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她时……”

    段砚行无声地笑了一下,走出剪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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