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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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章英国客人

    第二日清晨,趁青青去洗澡,香港姨夫去楼下喝咖啡的时候,钟阳才悄悄从大衣柜里钻出来,跑回到自己屋子里。他进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张盘收好,夹在一本厚书的中间,然后又把这本厚书放在众多厚书的中间。他浑身的汗已经湿透了衣服。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面色铁青,样子很难看。他觉得青青小姨和香港姨夫之间的事情也许很复杂,也许很麻烦,便劝告自己不要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毕竟这和自己是没有关系的。这时小狗寿司又钻他的屋子里进来,用爪子去挠钟阳的裤腿,钟阳便用脚轻轻地踢了那狗一脚,说:“你实在太不够意思了,你昨天晚上差点儿没把我害死!”

    这时青青突然推门进来了,因为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潮湿,身上还带着的湿气。“一大清早就和它说话,嘀咕什么呢?”青青抚顺着自己的头发问钟阳。

    钟阳只是笑一笑,也不答话。

    青青看出来钟阳脸色并不太好,于是就问:“你怎么了?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吗?”

    钟阳赶忙答道:“哦,总是做梦。”

    青青冲钟阳温柔地笑了笑,说:“要是还想睡的话就继续睡吧,不要去上课了。”

    钟阳果真没有去上课,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了午后。睡眠期间总是做梦,而待他午后醒来之后却又不知道梦里都发生了什么。总之他觉得累并且肚子很饿,于是从自己的书包里拿了方便面出来,想泡一碗吃。这时老阿姨就敲着门问道:“钟阳醒了吗?”

    “醒了,请进。”钟阳答道。

    老阿姨推开门进来,笑着说:“你姨妈早给你准备了午餐,下去吃吧。”

    午餐是一盘子寿司,钟阳心里就乐了,心想我正爱吃这东西,你就给我做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于是趴在桌子上就狼吞虎咽起来。

    老阿姨看着钟阳吃东西,慈祥地笑道:“那香港人走了,总算不用伺候他了。”

    钟阳心里一惊,想那香港姨夫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怎么说走就走了?于是便问:“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你小姨去送他了。”

    “哦。”钟阳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吃,心想这个丑男人走了也好,至少生活会更清静一点。他在的这两天,总是觉得压抑,而且老是出一些吓人的事情。

    老阿姨接着说:“你吃饭的样子好像我儿子,真的是一模一样。”

    钟阳笑着说:“你儿子小的时候,也吃寿司吗?”

    “那倒没有,我们是湖南人,爱吃辣子。”

    “哦,辣东西我可吃不了,吃了会犯病的。”

    “要是我现在还能够看着我儿子吃饭该多好?”

    “儿子不在这里吗?”

    “在,只是不认我这个妈了。”

    原来老阿姨的儿子是技术移民过来的,带来了老婆和孩子,也把早就没有了丈夫的母亲带来了。可是在新西兰这个地方,你越是学历高,便越找不到工作。因为人家公司都喜欢聘请学历低的人,一来酬金可以给的低一些,二来这些人基本上都从技校毕业,实践能力的确比眼高手低的高学历人强地多。老阿姨的儿子便是属于高学历反而要去吃救济的这种人,再加上老阿姨的儿媳妇生性又暴躁,屡次和老人家吵嘴,最终竟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而她的儿子又除了读书便只会在老婆前窝窝囊囊地听话,经常被老婆打得鼻青脸肿屁股疼之后再去上课。老阿姨无奈,只好搬出来自己找营生过活,想挣够了钱再回国去找老朋友们过安心的日子。现在儿子连电话都不打来,孙子也不要看。老阿姨说到这里,不免有些伤心,泪水就掉下来。

    钟阳就安慰老阿姨说:“既然这样,也就安心挣钱好了,争取早日回国。”

    “在这里挣钱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你看你那个小姨,总是给我脸看,弄地我也很生气。可是人家是太太,有钱,雇佣我来干活,我又不敢顶撞人家,怕人家把我辞掉。毕竟你小姨给的周薪是最多的。”

    钟阳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点老妈子的事情他不愿意多想,于是就起身自己收了盘子去厨房。老阿姨连忙去抢,说道:“怎么可以要你去收拾?我来,我来……”

    钟阳也不给她,自己开了水龙头开始洗了,说:“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洗。”

    老阿姨就感动地说:“你这孩子真好,我来了这里后,就再也没有碰见你这样懂事的人了。”

    钟阳赶紧谦虚起来,说:“我哪里有那么好?”

    老阿姨就拍了拍钟阳的肩膀,说:“你真的好……你这孩子这样的好,我就跟你再唠叨两句吧……有一件关于你小姨的事情,你应该不知道吧?”

    钟阳觉得老阿姨的语气很神秘,于是来了兴趣,便问:“什么事情?”

    老阿姨刚要说,听见有人敲门。于是她便先去开门,开门后就吃了一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回来喊钟阳,说:“怎么他来了?”

    钟阳出门一看,一个老外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外,见钟阳出来,礼貌的一笑,说:“Hello。”

    钟阳细看那老外,发现他的脸长而瘦近似驴马,鼻子是典型的大鹰钩鼻子,眼睛深深地陷进眼眶里,眼神看上去神秘异常。头发是棕色的,有点蜷曲。钟阳赶忙回应了一个笑容,道:“Hello。”

    老阿姨捅了捅钟阳,说:“要他进来,你先和他说着,我去冲咖啡。”

    钟阳就笑着请那老外进来,老外也就笑着进来,坐到了沙发上,用英语说:“我的名字叫MARK,是这家女主人的朋友,你的名字呢?”

    钟阳用蹩脚的英语答道:“我的名字叫钟阳,女主人是我姨妈,她现在有事情请出去了。”

    MARK就说:“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等她?”

    钟阳赶紧点头,说:“当然,当然。”

    这时候老阿姨把咖啡端了上来,另拿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几个三文鱼的寿司,MARK看了,惊呼:“Nice!Verynice!Thankyoualot。(好啊!太好了!太感谢你了!)”

    老阿姨陪着笑,看了一眼钟阳,目光异样,就转身走掉了。钟阳觉得MARK好象已经来过这里多次,举动一点都不局促,于是就斗胆用自己不流利的英语问:“你常来这里坐吗?”

    因为钟阳的发音并不十分正确,MARK没有听得明白,只得再问:“Pardon?(什么?)”

    钟阳就尴尬地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MARK勉强听懂了,耸了耸肩,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头说:“当然,我们是老朋友。”

    “哦。”

    “你知道,你的姨妈是我的学生,而我是你姨妈的私人英语教师,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MARK这段话,钟阳也只是听懂了一个大概,知道他们俩是师生关系,于是便盲目地点头,说:“Yes。”

    MARK接着说:“她需要学习英语,你知道英语对她来讲很重要,她需要英语。而我,来自英国,所以,我知道我可以教她纯正的英语,而她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我们相处的不错。”

    这一大段话MARK说地较快,钟阳并未完全听懂,但又不好意思再问,便茫然地点头,说:“OK。”

    MARK对钟阳的OK不太理解,歪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我们总是定期见面,虽然我们之间的合同已经过期了。你知道,友谊这种东西是没有合同的,不是吗?”

    钟阳依旧着点头,虽然他没有听懂“合同”。

    MARK又低头看着那盘子里的寿司,说道:“她和我一样喜欢这东西,来自日本的鬼东西,我们爱它如命。”说罢,便用筷子夹起一个放进嘴里,他用筷子用得很熟练。他咀嚼着寿司,做出一个味道美极了的表情。不过钟阳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背上,竟有一大块疤痕,看上去好像是某种动物咬过似的。

    正当钟阳看着他的手发呆的时候,小狗寿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来到了两个人面前。MARK一愣,看着那狗。小狗寿司也看着MARK,彼此沉默了几秒钟,小狗寿司便又发狠似的叫了起来,那叫声令MARK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钟阳也被小狗寿司的叫声吓坏了,怕寿司又要发神经,于是赶紧站起来冲着它呵斥:“走开啊,不要在这里捣乱!”一面又使劲地对MARK说:“Sorry。”然后试图去抱那小狗,那小狗也不让抱,只是冲着钟阳身后的MARK狂叫着,这时候老阿姨也跑过来了,惊呼道:“哎呀,小祖宗啊,可不要惹事情出来了!”

    这时候MARK便已经走到门口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开门,一边说:“好吧,我看,或许我要先离开一下,是的,也许我应该这样做。”

    钟阳追出来对MARK说:“真对不起,它有时候很讨厌。”

    “That’sfine。(没关系)。”MARK看上去并没有生气。

    钟阳陪着笑把MARK送出了院子,连声说着对不起。MARK的车是一辆越野车,看上去很不错。MARK上了车,摇下玻璃,说:“很高兴见到你,中国男孩。不要忘记转告你的姨妈,我来过了,好了,就这样,再见。”

    二

    钟阳回到屋子里,已经不见了小狗寿司的身影,只看见老阿姨在默默地收拾着东西。钟阳忍不住问:“他是谁?”

    老阿姨答:“就是他,那个洋人,曾经被那小狗咬伤过,你看见他的左手背了吗?”

    钟阳点了点头,答:“看到了……原来是这样,怨不得他那样怕寿司,寿司见了他也这样激动,原来是仇人啊。”

    老阿姨就说:“要说这个洋人啊……”

    她话没说完,就看着窗外停住了。钟阳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青青小姨已经回来,刚刚走进院门。老阿姨说了一句,她回来的好快,就立刻又去收拾东西了。钟阳则过去给青青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到青青的笑脸,青青说:“你醒了,恩,脸色也好看多了。”

    钟阳笑道:“姨夫怎么来去这样匆忙?我都没有来得及与他告别呢。”

    青青进屋换鞋,说:“没有关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要去想他。”说罢,又转过头来问钟阳:“你觉得他是不是很丑?”

    钟阳就答:“不能那样说吧……”

    青青就笑嘻嘻地推了钟阳胸脯一把,说:“不要装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这样想的。他鼻子好大,眼睛又小,头发还少,个子又比我矮了一半,谁见了都说丑!”

    “但是,男人有才华才是重要的嘛。”

    “哦……”青青做了一个鬼脸嘘了起来,道:“他哪里有什么才华?就是会挣几个钱回来,别的什么都不会。”

    这时候寿司听见主人回来的动静,就下楼来扑到主人身上。青青把寿司抱起来,顶着它的鼻子说:“这几天委屈你了,都是那个臭男人是不是?他不让我们睡在房间里对不对?好可怜啊,不过现在好了,他这一走,便又是一年半载的,不用他回来烦我们了。”

    钟阳一见寿司,便又想起那个英国客人来,于是就说:“哦,对了,刚才有一个叫MARK的英国人来过,说他曾经是你的英语老师。”

    青青一惊,赶紧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的,是……是被寿司吓跑的。”

    青青又扭头看了看寿司,眼神便有些异样,接着说:“我们可能是走两条路,所以我没有碰到他,我认识他的车。”说罢,她就把小狗寿司放在了地上,轻声地说:“它伤过他……”

    “哦,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老阿姨告诉我的……”

    在厨房收拾东西的老阿姨赶忙回头惊恐地看着钟阳,喊道:“你看这孩子!我哪里对你说过?!”

    钟阳就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见青青怒气冲冲地上楼,接下来听见上面翻箱倒柜的声音,老阿姨急忙跑过来,冲着钟阳小声焦急地说:“你的嘴怎么这么不严实?这下我完了。”

    钟阳吃惊,还没待他再问。青青已经从楼上急速冲地下来,甩在地上一个信封,对老阿姨冰冷地说:“这是你以后三周的工资,你现在可以收拾你的东西走了。”

    老阿姨立刻泪水下落,赶忙跑过去扶青青的手,青青恶狠狠地把老阿姨的手甩开,老阿姨就哭着说:“太太,你现在要我走,我能去到哪里呢?”

    青青怒目道:“这个不用我管,我人情已尽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钟阳意识到事情严重了,于是赶忙上去帮老阿姨说情:“小姨,老阿姨没有随便说,只是我追问紧,她才说出来的。”

    青青看钟阳的目光倒还缓和,只是说:“钟阳,这里不关你的事情,你上楼回自己房间温习功课去吧。我现在辞退她,不是为了这个。”

    钟阳便不敢再多说话了,本来自己寄居在人家家里,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哪敢插嘴管事?回头再看看老阿姨,已经可怜地老泪横流,俯身去捡那信封了。

    二章寿司物语

    一

    辞退老阿姨的当晚青青就病了,晚饭也没有吃,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钟阳只好自己躲在房间里泡方便面吃,脑子里很乱。他想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总是遇上不顺心的事情,学习计划也乱了套,恐怕两个月后的IELTS考试是要砸锅的。想完了这个问题,又去猜想那洋人MRAK到底与青青小姨是什么关系,小狗寿司又为何咬伤MARK的手?而青青得知老阿姨把MARK的手被寿司咬伤之后又为何发脾气。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只怕青青小姨从此也对自己生出坏印象了。

    第二天一早,由于没有人准备早餐,青青又在卧室里躺着不出来,钟阳显得手忙脚乱。只好为了先去赶着上课而放弃吃早餐了。这课是不能再逃的,上一次逃课就已经接到人家爱尔兰老师的口头微笑警告,这一次再逃,恐怕要去见校长了。然而,事实上已经不用他再逃了,这一回他刚到学校,那爱尔兰老师就递给他一张校长签条,要他去和校长Discuss(讨论)。钟阳只好硬着头皮见了校长。校长是澳洲人,肚皮大的紧紧地顶住了桌子,也因此把他自己固定在了那里,他终日气喘呼呼,好象心脏承重不了这样大的体重与这样丰厚的脂肪。校长见钟阳进来了,先是用肥沃的笑容迎了,问道:“Hohem!(只拿一张就可以!)”

    钟阳甩开那老外,却差一点被路过的汽车撞到,那司机恶狠狠地甩下了一句:“***!”钟阳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回身恶狠狠地瞪了那蓬头垢面的老外一眼。

    钟阳推开“寿司物语”店门进去,店里空无一人。钟阳不禁诧异,低头一看手机,发现已经七点整了。于是自叹倒霉,又觉得事情倒也就这样简单了,于是回身要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是日语,他听不懂,但是他能够听出来,正是她的声音。

    “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回家帮你做两份寿司,因为这儿已经关门了。”她用英语说道。

    钟阳转过身,看见她站在yīn暗之处,只有两只眼睛晶莹闪亮,诱人心扉。

    她见他不答,于是走近他,用英语说:“中国男人是不是都很喜欢孤独?或者定式一样的生活?每天工作完后买两份寿司回家,千古不变的,是吗?”

    钟阳觉得这日本女孩的眼睛让自己浑身轻飘飘的,担心不小心一阵风吹来,自己会飘得无影无踪。他咳嗽了一声,颤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日本女孩用日语说给钟阳听,钟阳当然听不明白,于是就说:“请……请用英语吧”。

    那日本女孩笑了,用英语说道:“我写给你看好不好?”

    钟阳愣了一下。

    “我写出来的字,有很多中国人都可以看得懂呢!”

    钟阳明白了,也想起来,她写出她的名字来,他就必然可以看得懂了,因为很多日本人的名字就是汉字。于是就点头,意思要那女孩写。那女孩则说:“你有笔吗?”

    钟阳摇了摇头,说:“我没有……”

    女孩便笑着从胸口的内衣里面掏出一只口红,把盖子打开,又瞪着圆眼睛点着头问:“笔有了,那么纸在什么地方?”

    钟阳依旧摇头,表示没有纸。

    那女孩就上来,一手抓起钟阳的左手,翻转过去,手背冲上,然后抬头问钟阳:“写在这里好不好?男孩?”

    钟阳被那日本女孩拿着手,有些紧张,只是点头,点头,再点头。那女孩顽皮一笑,用艳红色唇膏在钟阳的手背出写下了“高桥美子”四个字。

    高桥美子,是的,左手手背上纹有一个逼真鲜活的三文鱼寿司的日本女孩的名字叫高桥美子,钟阳就这样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无法抵挡的欲望在心中燃起。

    二

    钟阳坐着高桥美子的红色本田跑车来到了奥克兰东区的她的寓所里。路上高桥美子问钟阳的名字,钟阳答了。又被人家问是否会开车,钟阳只好尴尬地答说不会,弄地日本女孩子大笑一通。笑罢又问钟阳年龄,钟阳答十九岁,那日本女孩吃惊地说:“你这么老了,竟然不会开车?”

    钟阳听女孩说自己老,觉得好笑,便问:“你多大?”

    日本女孩故做痛哭状,哀叫道:“打听人家女孩子的年龄,好狠毒啊!”

    钟阳听后只是笑,想在说点高深的话出来,可惜自己的英语水平又实在有限,于是便不再说。倒是那女孩子大方地告诉了她的实际年龄,差十天二十岁。

    高桥美子的私人公寓是一室一厅并带有厨房与卫生间的。钟阳一看这房子,知道这是富人才能住得起的公寓。日本的消费奇高,新西兰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便宜的百货小超市,他们可以在这里花很少的钱买到他们在日本要花重金才能买到的东西。不像中国人,要花相当于在中国五倍的钱生活。

    高桥美子回家便进厨房,说要为钟阳做两份三文鱼的寿司。钟阳去看,发现她的工具要比青青多了很多,竟然还有很多东西他从未见过,不禁觉得好奇。美子刚刚准备好工具,又突然想起咖啡还没有冲,于是赶紧道歉:“我这就给你去倒咖啡,你喜欢喝卡谱基诺,不是吗?”

    钟阳没有在意,不小心用中文答道:“咖啡那个东西,我都分不清楚味道的,什么种类都一样。”

    他话刚落,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中文,刚要纠正,却被美子又是一通大笑,说:“你总是这样顽皮,为什么老是对我讲中文呢?”

    钟阳连声解释道:“我刚来这里,英文讲地不好。”

    “你来这里多久了?”

    “六个月左右。”

    “哦,我来了大概有一年了吧。”

    说着,美子就把冲好的咖啡递到了钟阳的面前。她用的是左手,于是钟阳再一次看见了她手背上的巧夺天工的寿司,不禁发起呆来,也不去接那咖啡。美子就瞪圆了眼睛问:“怎么?要我这样端着吗?我好累的!”

    钟阳依旧不去接那咖啡,只是越发仔细地看着那寿司,脑海里想起高二暑假那一夜在麻西家看完这双手的主人所演绎的日本AV电影后自己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感到窒息。美子的手就那样举着,她的眼睛盯着钟阳的眼睛,她看见这个中国男人正在盯着她的手背看。良久,钟阳突然说:“我喜欢它。”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中那道被自己虚伪的信心所建筑的防线已经面临崩溃了。他在心里对兰贞说,对不起,我注定不能遵守我们曾经的诺言了。

    “什么?”美子依旧举着咖啡问。

    “寿司……三文鱼寿司。”

    “当然,你每天都买两份,一份给你自己,一份给你姨妈。”

    “不,是你手背上的。”

    “哦,是吗?可那是假的。”

    “它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

    钟阳把脸凑近举着咖啡的美子的左手手背,轻轻地嗅了嗅上面的味道,用中文说:“寿司……”

    “你说什么呢?中国男孩,你总是说中文。”

    钟阳也不去理美子,只是嗅着她的手背,他的鼻翼轻微颤动,气体轻浮地悬浮在美子手背的汗毛上,美子举着咖啡的手开始乱晃,嘴里也用日语乱说着钟阳听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日本话,他觉得自己的防线在一瞬间崩溃了,他在爆炸后的废墟中穿行,像一个流浪者,期盼着逃离苦难与孤独。

    钟阳伸出了舌头,用舌尖那一部分最潮湿最温暖最敏感的部分去舔那手背上的寿司,美子再也按耐不住了,手中的咖啡脱落,摔在了地上,粉碎。

    钟阳把颤抖中的美子抱在了沙发上,跪在旁边吻着她的手,用英文说:“它太可爱了,它使我高兴。”

    美子任他吻着,答道:“你爱它,对吗?”

    钟阳不语,又把小鸟依人的美子横着抱起来,走进美子的卧室,然后和美子一起摔倒在床上。那床颇富有弹力,两个人同时被弹起又落下,两颗心脏之间便已经被一种在震荡中所产生的无名兴奋与快感紧紧地联系到了一起。钟阳慌乱中褪着美子的衣服,但是他不如美子那样镇定自如,于是还未褪尽美子的衣服,自己的衣服反而先被褪尽。下身那个东西已经挺直,美子低头看着钟阳的那个东西柔声说:“那儿很好,真的很好。就像我的小宠物。”

    钟阳正要去解开美子的文胸,却发现美子双乳之间竟夹着一只唇膏,于是文胸揭开,唇膏不能在被乳房夹住,便滑落在一旁。钟阳伸手把那唇膏拿起来,闻它的味道。美子搂着钟阳的脖子,把钟阳脸埋进自己怀里,说:“你原来也是这样和女孩子在一起吗?”

    钟阳用中文答:“没有。”

    美子没有听清楚,待要再问,却被钟阳用嘴唇堵住了嘴。好一阵长吻之后,美子已经被吻得浑身酥软起来,觉得中国男人下身那东西已经硬硬地顶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她只是希望那东西在下滑一点儿,去填补她的空缺。但是钟阳却突然一手抓住美子的左手手背,一手用那红色唇膏在美子的乳房上临摹着她手背上的寿司。美子当然痒得乱叫,用日语叫,钟阳一句都无法听得明白。但是他觉得,那日本女人的叫声,使他身体里最不可能聚集快感的地方也有了快感,那就是耳朵。

    钟阳以美子两个粉色乳头为三文鱼肉,画一个红色的圈子围住乳头,红色就代表海带皮,红色与乳头间的肉色代表白米饭,于是便成了两只红色的寿司。两只乳房,两只寿司。美子早已经痒得浑身是汗,钟阳慌忙再加颜色,怕那汗水弄坏了作品,谁知再怎样加色,却也只是滑滑的,什么也画上不去了。

    美子用手抓住钟阳的头发,颤抖着用英语说:“你真的这么喜欢寿司吗?你真的这么喜欢寿司吗?为什么要在人家的身上画呢?”

    钟阳依旧不答,随手拿来枕巾,把美子小腹上的汗水擦了个干净,又开始用口红继续画着寿司。谁知他刚一着笔,便觉得那小腹冰凉的好象曾经……曾经兰贞的小腹一样。钟阳猛然觉得眩晕,他竟然在这个日本女人的身上回忆起兰贞的小腹冰凉,还有自己用双手为她温暖的情景,伤感已经无限,往事使他伤生。美子不知,只是用小小樱桃般的嘴唇吻着钟阳的头顶,说:“你的花招可真多。”

    钟阳咬了咬牙,翻转了美子的身体,自己爬在了她的背上,下身顶住了她的股间。他不忍心去看她的小腹,或者说不敢去看她的小腹。而美子却兴奋地叫了起来,那叫声使钟阳眼前一阵阵发黑。

    雪崩一样的高氵朝过后,美子翻过身来用两只大腿温柔的夹住钟阳一只大腿,并搂着钟阳的头用英语说:“我希望乳房上这两只寿司永远都在……”

    钟阳用中文答:“那是不可能的。”

    美子一撅嘴,说:“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总是那么神秘,我不懂你……”

    钟阳用手抚摩着美子胸前的寿司,无语。

    美子的乳头在钟阳的抚摩中坚挺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的动作很温柔,和我所接触过的日本男人不一样。你把我当成‘china’(瓷),怕把我弄碎了是不是?哈哈……而那些男人则尽最大的努力把我弄碎……只这一次,钟阳,你知道吗?只这一次,我想我就很难忘掉你了。事实上,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你看着我手背上的寿司发呆的时候,我就开始很难把你忘掉了。”

    钟阳听明白了,点着头,却依旧没有回答什么。

    美子扳过钟阳的头,与钟阳的眼睛对视,用英语一字一句的问:“假如我手背上没有寿司,你还会和我作爱吗?”

    钟阳淡淡一笑,用中文答道:“不会。”

    十四章幽幽旧事

    一

    当钟阳醒来的时候,高桥美子那东洋女人的胴体正像一条蜿蜒的小蛇一样依偎在他的身上。东洋女人特有的体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之中,静悄悄地钻入钟阳的鼻孔中。她睡着,鼻翼轻轻地扇动,看上去是那样的妖娆诒荡。

    这个东洋女人使钟阳想起了和兰贞在一起的日子,以及当时自己立下的誓言。他终于发现,爱一个女人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爱是做出来的而不是想出来的。就算一个男人头脑里有着一份“爱”,而当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份立即可以做的“爱”时,一般情况下他会毫不犹豫地忽略自己头脑中那份想着的“爱”而去做面前这份可以做的“爱”。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做爱”这个词使用频率远远大于“想爱”吧。

    钟阳轻轻地从高桥美子的身体中摆脱出来,下床轻声穿衣,还没穿完,就听见高桥美子用日语说:“讨厌……把人家身上画的乱七八糟……”

    钟阳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扭过头看着刚醒来的她笑了笑,用英语说:“我得去上课了,我不能再迟到了。”

    “我送你吧,你等我一下……”高桥美子把一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看着钟阳说。她的眼睛是那么的妩媚,一种来自异国的妩媚。

    钟阳翻出来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说:“不用了,公车五分钟之后就经过这里。”

    “哦……”高桥美子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用脊背对着钟阳,用英语说:“晚上放学后,去寿司物语找我……”

    钟阳也没回答,走到门口去穿鞋。

    “听见了吗?”她又问了一遍。

    钟阳却已经推门出去了。他心里正矛盾着,因为他不知道这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是否应该接受。他茫然地走进电梯,靠在电梯墙壁上发呆。电梯到一楼了,门开了,外面站着几个谈话的人,钟阳这才回过味来,出了电梯,一阵清寒的风从楼道口外吹进来,他觉得有些冷。

    公寓楼的门口就有一个公车站,他站在公车牌的底下等车。他多少次想转身抬头去看高桥美子家的窗户,但是都忍住了,因为他怕他这一看就走不了了。是的,她太富有诱惑了,尤其是她手背上的寿司。那寿司正是食欲和性欲的结合体,使钟阳根本无法招架。钟阳回忆起当初和麻西一起看日本AV光盘时的情景,那部AV片里的女主角手背上也有一个和高桥美子手背上一模一样的寿司,或许,或许她们俩本身就是一个人。钟阳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可能这么巧合,于是就想也许在日本有很多人都在身上纹寿司吧。

    公车远远地现了影子,显然它晚点了,晚了七八分钟。

    钟阳上车后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不禁朝高桥美子家的窗户方向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正看见高桥美子赤裸着身体站在窗口。

    她正向着边望着呢,还举着手,把纹有寿司的手背不停地晃来晃去。钟阳昨夜画在她身上的寿司,隐约若现。就这样,钟阳终于被这个浑身满是寿司的女人击溃了。

    他在下一站地就下了车,然后疾步向回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回跑,总之他的双腿已经不听他自己的控制了。

    他满脑子都是她,他得马上见到她。

    二

    朦胧的晨色中,钟阳和高桥美子再一次交融在了一起。这一次多少和昨天晚上有所不同,似乎配合的更加默契了。两个人同时来了高氵朝,在大呼小叫中逐渐平稳结束,四肢懒散地摆在床上,相互汗涔涔地对视。

    “我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我爸爸和一个演员去了欧洲,我和妈妈一起住在东京……”高桥美子看着钟阳,用日语说。她明白他听不懂,但是这时候她无法用英语表达明白她的意思。

    “除了我妈,我小的时候第一次和女人睡觉的时候才六岁……对方是一个会堆雪人的小丫头,天真可爱,那时候我和她一样天真可爱……还有青青小姨……在八十年代末哈尔滨的冬天,我和她一起蜷缩在被窝里,我把脑袋埋在她的怀里,鼻子挤在她的两只乳房之间……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冷,真的……”钟阳也用中文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他一般是不会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听的,但是他现在说了,因为他没有任何的顾虑,对方不可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两个人开始用各自的语言说话了。

    (日语)“我妈妈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亲自带我去纹下了我手背上的寿司,她告诉我,这个东西会让一个男人爱我一辈子的……可是,事实证明她在说谎……我十七岁的时候和小路君交往,小路君疯狂地爱上了我手背上的寿司,他几乎每天无论时间地点地吻上它几十遍。为了小路君,我辍学了,和小路君一起去东京找工作。我很容易地就在一家日本料理店找到了一份工作,可是小路君的运气却不太好,他不但没有找到工作还染上了毒瘾……我那份工作无法支持他的开销了,他变地凶恶起来,他再也不迷恋我手背上的寿司了,海洛因成了他头脑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他动不动就打我……”高桥美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她有些伤心。

    钟阳就趁着她这个停顿开始说:“我从小到大在别人眼里都是乖孩子,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学习努力。我从小就对女人有着一种yīn影,这种yīn影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我初二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叫袁媛的女孩子做同桌。那天是周五,放学后她塞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她想和我一起在周六早晨看电影。周星驰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我当时兴奋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