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一回 第一章(2/2)

崇祯本”。这是第二系统第一类型。

    第二系统第二类型是张评本,即《张竹坡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属崇祯本系统,又与崇祯本不同。一般称之为“第一奇书本”或者是“张评本”。

    到了1916年,存宝斋出版的《绘图真本金瓶梅》是将“张评本”的淫秽部分全部删除,而后上海卿云书局又删削了《绘图真本金瓶梅》的插图、诗词、评语等,以《古本金瓶梅》的脸孔面世,这两个版本被称为“洁本”。这个“洁本”出自“张评本”,“张评本”出自“崇祯本”,追本溯源,它们同属于一个祖宗,所以它算是第二系统第三类型。

    由此可见,崇祯本处于《金瓶梅》版本流变的中间环节。它是根据“词话本”改写而成,又是“张评本”据以改易、评点的祖本,承上启下,至关重要。现存的崇祯本都十分珍贵,一般不易见到。郑振铎在其《论》中认为:第一系统的“词话本”是原本的本来面目;如果能得到明末刊本的《金瓶梅》,其每页中缝不写“第一奇书”而写“《金瓶梅》”的,要算是“珍秘”之至,这个版本应该是第二系统第一类型的“崇祯本”;而“张评本”是根据“崇祯本”来的,有妄改之处,不是好的可据的版本;而第二系统第三类型的《真本金瓶梅》最为不堪,不但删,还有改,不但该,还要增,郑先生斥之为“佛头著粪”(这个成语表面意思指菩萨头上沾了粪便,引申为神圣的东西被脏东西玷污,就是被亵渎之意,也表自谦语)。

    可以说,基本能保持原貌的第一系统的《金瓶梅词话》,比较适合专业研究者。而删改本《金瓶梅》,是为了一般读者计。两个系统的差别很大,《金瓶梅词话》的目录保持浑朴的古风,而“崇祯本”系统的目录更加对仗工整一些。

    在语言上,“词话本”包含有许多北方土话,南方人读起来费力,而“崇祯本”都改成了较为浅显的国语,也就是普通话。可即使是这样,对当代人理解其内容也有诸多障碍。

    在内容上,双方的细小差异不胜枚举,可这不是笔者研究的重点,没有完整地比对。其中比较大的差异是第一回和第八十回。“词话本”的第一回回目是“景阳岗武松打虎潘金莲嫌夫卖风月”,而“崇祯本”的是“西门庆热结十兄弟武二郎冷遇亲哥嫂”,把武松打虎的过程由西门庆的狐朋狗友应伯爵转述,笔者认为如此安排更为合理,因为“武松打虎”妇孺皆知,不用赘述。第八十回中,“词话本”回目是“吴月娘大闹碧霞宫宋公明义释清风寨”,而“崇祯本”回目是“吴月娘大闹碧霞宫普静师化缘雪涧洞”,把西门庆正妻吴月娘清风寨被掠,矮脚虎强逼成婚,宋公明义释这一段牵强附会之文,整个删除,应该更好,也能进一步摆脱《水浒传》的影子。

    认清这些问题实属必要,可是不应该成为研究《金瓶梅》的主流,尤其是对于普通读者,我事先交待这些也是为了澄清一些必要的困惑,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们应该更加关注“《金瓶梅》之大义”和对我们生活及社会的思考。本文以“崇祯本”为底本,进行普通话改造,不是一字不拉地翻译,更多地是我的个性化解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肯定欠妥,但不是拾人牙慧。要么是正襟危坐、侃侃而谈,要么是嬉笑怒骂、毫无正经,总之,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争取写出真情实感。就像张竹坡在批评《金瓶梅》时说他点评《金瓶梅》就是“在创作自己的《金瓶梅》”一样,我也不会拘泥于清规戒律,我争取写出能够打出个性烙印的《金瓶梅》,毁之誉之,我无法左右,由读者说的算。

    因为是要写普通话版、普及版,就有必要把书中的北方方言进行普通话改造(如果要是想研究中国民间语言的发展,一定要看原著,那种语言太鲜活了。看原著是以研究为目的。),对于这种方言的处理,我只能尽量查证,但还是难保会有很多的误解,我们主要“关注大义”,不在无必要的细节上浪费时间,如果您不满意这种做法,那就只能请您费心自己研究原著了。这样做有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可是没有办法,会不会是画蛇添足,会不会是“佛头著粪”,还得看读者的反应。如果认为我如此改动,触犯天条,并且是对原作的大不敬,那么我就给您指出一条康庄大道:去读原著。我主要是针对普通读者,尤其是针对那些“一提《金瓶梅》就露出猥琐的笑”、“只是一知半解”、“对其有重大误解”、“连看都没看过,只是道听途说,犯了主观主义错误”的读者。

    希望每个读者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认识黑暗,反思国民性,是为了奔向光明。

    西门庆,这个人物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枝罂粟,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对这个人物大家都不陌生,因为有《水浒传》的普及作用。在《水浒传》中,是说西门庆被武松在狮子楼杀死,大快人心。《金瓶梅》作者借用了水浒故事,他要用宋朝社会影射明朝末期,他就进行了改动,没有让西门庆就此死去,而是让他又苟延残喘了几年。

    那如何安排武松的命运呢?他让武松还是打死了人,打死了衙门中一个与西门庆狼狈为奸的小官李外传。西门庆死里逃生,勾结官府,把武松刺配到河南的孟县,当时的孟州,而且潘金莲也早在武松返回之前就嫁给了西门庆。《金瓶梅》的主要故事就是发生在武松服刑期间。作者交替运用漫画式描写和写实笔法,把西门庆如何欺行霸市,如何买官贿赂,如何贪赃枉法,如何寻欢作乐,如何奸占妇女,最后如何纵欲身亡,进行了入木三分的剖析。并且以他为核心,描写了人世间一切丑陋的情感和社会的黑暗。西门庆最后是家破人亡、风流消散,其他人也都为自己的放纵和贪婪付清了账单。在这个色彩斑斓、变幻莫测而又无比真实的世界里,一切的丑恶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即使在几百年之后,我们重新审视,也有“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好像它从来没有被消灭,也根本不会消亡似的。

    在第七十九回时,西门庆纵欲而死。没过多久,潘金莲与西门庆女婿陈敬济(“词话本”上是陈经济)的奸情东窗事发,被大老婆吴月娘发卖,发卖的地点就在王婆家里,老婆子贪心不足,非要一百两的赎身钱。陈敬济色欲熏心,哪管什么人间伦常,为了凑够一百两买回小岳母,只好长途跋涉去东京,在此期间,太岁武松回来了,杀死潘金莲,让潘金莲、王婆、陈敬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又接回到《水浒传》故事,但也有不同之处。此时的武松可不是那个威风凛凛、不食人间烟火的武松了,而是一个必须讲究原则性和灵活性的人世间武松了,他为了骗取王婆信任,说要拿出一百两银子为嫂子赎身并且迎娶她。等把两个笨鳖骗到武大郎家中后,凶相毕露,杀死二人,这才上水泊梁山落草,此时是本书的八十七回。这样来写,肯定是有损于作为反抗英雄的光辉形象,所以我们要注意两书的区别。

    这样的女一号的命运至此结束,而女二号李瓶儿早在六十二回就已经归西了,女三号庞春梅的人生轨迹一直延伸到大结局第一百回,因为三个主角中各带一个“金”、“瓶”、“梅”字,此书遂称为《金瓶梅》。它与《红楼梦》一样都是以女人为主角的,但是她们的品性和思想境界天差地远,只是结局都相同——无不以悲惨而终。先做简要介绍,后文详述。

    最丑恶的东西——对那些云游过四方的人而言,他们未曾见过比“人”更丑恶的东西了。深入思考《金瓶梅》里所描写的社会与人,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尼采这句话。《金瓶梅》中刻画的人物会使我们认识到人的丑恶面和动物性,这是经济社会中现实的人,同时也是冷酷、残忍和阴暗的。这部伟大的现实主义巅峰之作中的人物没有真正的情感,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他们都是精通生意经的商人,他们不是经营有形商品的,那种商业没有技术含量,他们手腕灵活,把自己的肉体、尊严、人格和灵魂等一切能够拿来交换的都拿出来交换,彼此甘之如饴、心照不宣,他们都是物欲的奴隶。而西门庆是所有人中集邪恶品质之大成的人物,是中国文学史上独一无二的人物。

    笔者戏作一联,对西门庆做个概括:吃喝嫖赌,奸巧毒诈,他西门庆样样占尽,纯粹衣冠禽兽;礼义廉耻,温良恭俭,这大官人全然无缘,真个斯文扫地。

    我们就是要研究这样一个人物,一个不是单一的而是有着复杂脸孔的反面人物。曾经有个颇有些正义感的朋友不屑于研究此等人物,但是我们必须用理智战胜情感,必须抑制住恶心感,去细细研究他,因为他是一定程度的“客观存在”,在西门庆出现之前之后,曾经有一些西门庆的影子飘荡在世间,四处作恶。实在有认清其嘴脸的必要。

    明、清时期是中国封建社会回光返照之时,正是因为其极端反动和日趋没落,所以它更加丧心病狂和歇斯底里,无休止的文字狱和高度精神压制就是明证。人们生活在此种威权之下,要么通过父荫子袭,要么通过科举考试,要么通过投机钻营,才能上升为统治阶级,转过头来就残酷地镇压百姓。而胸怀大志且怀才不遇的人,要么就是揭竿起义,要么就是消极避世,要么就是秘密战斗,来对现实进行抗争。自古以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因为他们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信条,但是他们也有力量,就是手中的一支笔。用笔同样可以战斗。从《金瓶梅》整体的思想意识来看,作者对社会上的黑暗现实还是持严厉批判态度的,只不过他采用实事求是的笔法,而没有加入太多的道德批判来创作,所以造成了很大的误解,以为他这是对丑恶的纵容。朋友们,如果要是选择道德说教的内容,那么中国社会的道德教材比比皆是,正是因为这种道德说教有时显得苍白无力,才会催生出《金瓶梅》来。

    笔者以为,作者也是在战斗,不过我称之为秘密的隐蔽战线战斗,也就是“第二条战线”。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讲究斗争策略的,因为如果贸然行事,作品很容易被扼杀在摇篮之中,因此说古代的作者都善于为作品添加保护色,把变色龙的生存之道融入在文学创作中,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是一种创作上的悲哀,同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红楼梦》明明是写清代社会,偏偏要用女娲补天的神话传说开头,并且创造一个“无可稽考”的朝代;《聊斋志异》明明是写社会现实,偏偏要借助于神道狐魔,只是蒲松龄用了史学的春秋笔法,寓褒扬与痛斥于文字之中;同样道理,《金瓶梅》的作者明明是写明朝末期的社会,偏偏要借助《水浒传》的力量,来进行影射。这都是作者的明智和无奈之举。由此我们转入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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