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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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一章 无处可去

    原本反锁住的门已经被服务员轻声敲开,带着程式化的迎客笑容的小姑娘,送上来的是餐后果盘。

    用十分程度的绅士微笑送走了服务员后,贝少不是很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动容?别说的这么假惺惺的了,你哪儿会有什么‘动容’的反应?”

    “真的是动容。”柯尘笑得越发假惺惺起来,“要知道,我从正主儿那儿得到的信息是……唔,什么‘和爷爷吵架被赶了出门,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哀求暂住’之类的委婉说辞。”

    贝少愣了一下,“……很好。我想,大家下次要猜测的问题就会是:裴晟为什么会被赶出家门……这类的问题了。”

    端起桌子上的饮品一饮而尽,柯尘放松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这个,就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一边说还一边竖起了右手食指,加以语气上的肯定。

    “这种妄下断语的话,你还是向家里的那位核实了以后,再说出来比较好……”说到这里,贝少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来,“等等,他在你家?现在是中午,你在这里,那……”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外卖。”柯尘明显地因为贝少的上句话而愈发地心不在焉起来,“我还没有残忍到要活活饿死他那一步,虽然一想到他那种乱七八糟的个性就很有这种冲动。”

    “我这次急着来找你,”贝少慢慢地说,斟酌着将要出口的话语,“是想提醒你一下:看裴老的意思,他这下子是在玩儿真的。估计明天的报纸,尤其是本市的商业版报纸,都会头条或者重点报道这条消息了。毕竟,把继承人逐出家门,还对这种事儿大肆宣扬……实在很是少见。如果不是裴氏在背后的暗手操作,裴氏的股票因为这个消息,在今天下午跌停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我想说的是,如果这件事跟你有关系,连自己的亲孙子他都敢如此地对待;那么,你呢?”

    ——不是有关系,是必然有关系吧……

    只是,这句话,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人说出口来-

    推开自家家门的第一瞬间,柯尘就察觉到了家中与往日的有异——

    地板被扫过、拖过,窗帘都齐整地系在了帘侧,空气里有轻淡的雅香……连洗衣篮里的脏衣物都已经被洗净后晾晒出去……

    停立了片刻,反手关上了门,柯尘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凭借着自己对他的了解:如果做了这么多事儿,那人都没守在门口等着“邀功讨赏”,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来解释这个现象。

    他睡了。

    事实上,裴晟是在昨天傍晚的时候,知道柯尘的消息的。

    随后,是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和难以入眠,再加上今日上午行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

    的确是,累了。

    柯尘站在卧室门口向床上看去:床上男人睡觉的样子是侧身半蜷着身子——这样子睡姿的人,都是潜意识里会有不安全要素而倾向于自我保护的人。

    而记忆中,半年之前刚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这人总是呈现出“大”字型的睡相,十分不良。

    半年前、半年前……难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了吗?

    从一开始的相识,就以一种最亲密的姿势纠缠到了一起;到了现在,即便再次一遍遍地否认,至少从身体上来说,其实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吧?

    ……人,总是会被惯性和习惯所……打败。

    穿在男人身上的睡衣明显的小了一圈,不管是袖口处还是脚踝处都孤零零地暴露在空气里……硬是被黑色的丝质长袍衬出了几分脆弱的薄白色。

    慢慢地走过去,在床头坐下,柯尘看着散落了一枕头上的黑色发丝,下意识地绕了一绺在指尖环绕。

    ——果然,还是像记忆里那样的硬扎和不顺,即便绕成了一个环状,一松手也会迅速地恢复到原样。

    这是个,从各个方面的细节来说,都和自己有着太大不同的男人。

    因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本来就是在浅眠状态的裴晟很快地醒了过来。

    他顺手拉过柯尘放在他头顶处的手,在自己脸侧蹭了蹭,带着几分含糊地说,“亲爱的,你回来了。”

    柯尘冷笑了一声,顺势掐住了他的脸颊,小小的指甲痕迹顿时浮现在指尖下方,“……被赶出家门的裴少爷,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道你被赶出家门的原因?”

    “啊,”裴晟伸手覆上掐住自己脸不撒手的手,“亲爱的你轻点儿,我脸皮比较厚所以怕硌疼了你的手指……那个那个,我们不是已经说过这个话题了吗?”

    柯尘松开了手,甩开裴晟附过来要和自己十指交缠的手,“是啊,可是你只说了自己被赶出来无处可去求我收留……并没有说自己被赶出来的原因吧?”

    慢慢地床上爬起来,靠住床头,裴晟试图再次转移话题,“你有没有吃饭……那个,一定要说吗?”

    “或者你搬出去?”瞄了一眼卧室的门,柯尘笑得十分可亲。

    但是,他的笑容却在看到男人脸上明显的一亮后沉了下去……这么高兴,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好!”裴晟单手成拳,重重地击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处,“我说了你就不准赶我走了!”

    “等等……”柯尘下意识地喊了声停——“不说就搬出去”和“说了就不搬出去”之间,好像并不是什么对等关系吧?

    但是,这声“等等”出口的还是稍显晚了。

    几乎是紧压着他开口的那秒钟,裴晟已经开口说出了三个字,“因为你。”

    注意力被完全转移到那三个字上,柯尘放弃了跟他在语意上的争执,“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晟耸了下肩膀,“我爷爷问:他和你之间选一个的话,选谁?我当然要选你了……都跟了他快20年了,总要换换口味吧?”

    ——裴晟同学,即便再用“快20年”这种说法来模糊自己的年龄界限,你仍然未满19周岁。

    “是裴氏吧?”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概念混淆,柯尘站起身来,“闹完了脾气就赶快回家去,我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后腰处的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力道虽然很轻,但是却让柯尘再也难说出下面的话语。

    裴晟单手拉紧了柯尘的衣角,手臂上的睡衣袖子滑落在臂弯处,给半跪着的他平添了三分无力,“……我,我……”

    一瞬间,即便是再擅长巧舌如簧和甜言蜜语,也像是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

    胆子大、手段狠、脸皮厚、缠功死……并不代表着不会受伤。

    这与年龄无关,也与性别无关……有关的是付出的感情真挚与否,分量有多少。

    柯尘站在那里,一下都没有回头,声线仍然硬得难以撼动,“我不想自找麻烦,去做什么选项之一,我这里……”

    话说到这儿,又被人打断了。

    裴晟在他身后小声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什么‘我爱你’……我这次不说这个。我,我……我只是……想和你生活在一起……除此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放弃……裴氏什么的,对我来说,从来都是一种义务而不是一种渴望……和爷爷的关系以后可以再修复,不要裴氏的话钱也可以再挣;但是,我知道……我松手了你,你就不会像这样被我抓住第二次……”

    安静的卧室里,只有裴晟的声音在一字字地出口,带着声线的发紧,彰示的却是内心极大的不安。

    ——如果,这样子都不能换回他的一次回头,那么,究竟还要做到哪一步?

    柯尘闭上了眼睛,从裴晟拉住的那端衣角开始,好像是被人定塑在了原地。

    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说,“这不过是你一时的感受。暂时和永恒,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隔地欺人欺己。你在18岁时的念头,永远不能代表你在28岁的决定……我不像你,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和青春挥霍在恋爱游戏上去;甚至于,我自己都怀疑自己究竟还有没有资格去投身这样一场游戏中来。所以,我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我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这句话,最终还是被说出了口,像是字字成石,重重地砸在了俩人的方寸之距。

    裴晟极轻极淡地笑了一声,这声笑里甚至因为不含有任何笑意,而显得空飘飘得没有任何着落。

    他抓住柯尘衣角的手指收紧了又收紧,“可是你这么说的话……”,笑声里带上了自嘲之意,“我就无处可去了。”

    柯尘下意识地刚要启步走开,后腰处就被人用力地环抱着搂住了,暖暖的呼气隔着衣料吹进衣内,在皮肤上打出细小的漩涡气流。

    “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裴晟把脸紧紧地贴过去,力道之大甚至让他说出口的话语里都带上了闷声,但是声音却沿着腰际的肌肉、神经和骨头,打着滚地奔向倾听者的脑中,“不管手里有过的什么东西,都是别人拿给我的……甚至,包括裴氏。这些东西,我都是觉得看得过去就随手接了过来……但是,只有你,是我想要的……”

    “这么说太奇怪了!”柯尘挣了起来,急于从这种能让自己狼狈不堪的境地中脱身而去,“说什么‘只有’的话……”

    可惜,身后的男人在力气上明显要胜上一筹,挣扎到一个不稳竟然被拖着腰硬甩到了床上去。

    “你……”柯尘在接触到床垫的瞬间就把脸迅速地扭到一边,“不要总是这么胡来!”

    “胡来了吗?”裴晟从背后狠狠地压住他,伸出手去碰触他的下巴——下巴尖的那一点点弧度简直有把手指硌疼的错觉——让人不禁去怀疑着:这个人在平时,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手下的逼迫却一点儿都未曾放松。

    “为什么不转过头来看着我?”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身下人的一丝难得的松动,“不是曾经说过,从眼睛里可以看出一个人说话的真假吗?……你在害怕从我眼睛里看出真实来?”

    柯尘猛地扭过脸去,直视着裴晟的眼睛里盈满的全是尖锐,“你已经扰乱了我的生活,所以,现在离我……”

    ——“离我远点儿”这几个字,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去。

    因为裴晟一分不让地回视着他的眼睛,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大喊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我……”咬了咬牙,柯尘就想反驳过去。

    可是,他虽然一向都是拒人千里般地与人相隔,但是要出口说出违背自己心意的话来,却是从不愿意。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这是源于之前生活留下的深刻痕迹,才导致的一种极端自高自傲,和不屑。

    就像是从前他对彭兴安很难轻易地答应,现在他对裴晟也很难轻易地否定。

    裴晟心惊胆战地等了三秒钟,都没有等到原本意料之中“可是我不想”,或者“我讨厌这种生活”的决然拒绝。心里突然就像是潮水一样,涌满了大量的喜悦。

    他放柔了声音,大着胆子把脸贴到了柯尘胸前,“……你不讨厌我的对吧?我和别人不一样的对吧?和我在一起的感觉没那么差的对吧?……”一句反问连着一句,连分秒的时间都不给对方——也不给自己留下。

    被压住的心跳部位的跳动一下快似一下,柯尘咬紧了牙,逼着自己说出了一句话,“那又怎样?只是现在而已!……‘现在的’永远的都是暂时的!”

    裴晟把他抱得越来越紧,说出来的话中已经因为把握的加大而隐隐地带上了撒娇的意味儿,“可是,有了现在,才会有以后吧……而且,就算是你对我一丁点儿信心都没有,好歹也对自己有点儿信心好不好?……只要你愿意,哪怕是一只狗也会对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吧?”

    柯尘被他用话和行动堵得心中憋气不已,听了这句更是怒道几乎要喝骂他“这算是你的亲身感受吗?!”

    但是,抬起头对上对方讨好意味浓厚的眸子,还是恨声改口道,“……你可以松开我一点儿了!……如果不想把我勒死在我自己床上的话……”

    三二章 瞬时激情

    大概是光着脚的原因,裴晟走进书房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伏案工作的同居人的注意。

    把一杯热牛奶放在他的右手侧,还体贴地把杯子把手转过来,裴晟单只手臂绕过柯尘的肩膀支在桌面上,“在写什么?”

    “批改学生作业。”柯尘把手中改好的作业册放在一旁,转手又拿来另一本,“你该不会以为做老师的,只需要在课堂上的那45分钟中里,耍耍嘴皮子,就可以在月初领钱了吧?”

    裴晟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没这么想,但是跟这个也差不多了。”

    新翻开的作业本里夹带了一张粉色纸条,上面用笔触略显生涩的手写体写着“Can I have a honor to date h you?”

    叹了口气,柯尘拿红笔划去了“a”改成“the”,再划去“h”后,直接在后面批改了一个符号和一个数字:“-5”。

    “喂喂!”裴晟不满起来,“你这也显得太温柔了吧!”

    然后一边嘟囔着什么“对我都没有如此温柔过”之类的说辞,一边夺过柯尘手里的笔,在那张疑似喷洒了香水的便签纸下方用力地加上了三个字母和三个标点符号:“can never be!!!”

    满意地放下笔,在看到身边那人冷冷扫过来的目光后,裴大少立刻失去了刚刚下笔添改的气势,“……亲爱的……”

    “你英语很好?”柯尘瞄了一眼被写的很大的鲜红的三个字母。

    “一般吧……说的肯定比写的好。”裴晟老老实实地坦白,“我外语里最好的其实是德语。”

    “那么,”柯尘慢慢抽出裴晟手里的笔,“帮不上忙还在一边添乱的人,是不是多少应该有点儿吃白食的自觉?”

    “我……”裴晟理屈,但是又舍不得就此丢下人离开,磨磨蹭蹭地在人身边就是不肯撒手。

    叹了口气,柯尘指了指客厅的方向,“桌子上有蛋糕,如果大少爷你没事儿的话,不如帮我吃掉,怎么样?”

    是从贝少那里拿来的蛋糕,他回到家后拆开后只是随意地瞄了一眼——是恶俗的粉红色,想来也会是什么草莓或者樱桃口味的甜腻。

    可惜的是,“喂食活动”带来的安静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堪堪好地卡在柯尘一目十行地批改好了本来早该完成的作业之时。

    男人像是一阵风一样地再次卷进书房中,“……亲爱的,你今天的生日?”

    “……按照人类对生日的定义的话,好像是的。”柯尘把手中的笔掷回笔筒,转头对裴晟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蛋糕上有‘HB’的字样。”裴晟慢慢走了过来,然后在柯尘面前就地坐下,把脸贴到了他的膝盖上,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低声诉说着,“……真是糟糕,今天大概是我最狼狈的一天了,偏偏是你的生日……没有生日酒会,没有庆生宾客,没有香槟塔也没有玫瑰花海……”

    轻声低笑了一下,柯尘伸出手去慢慢理顺男人的头发,“还不算太糟……在我已有的生日体验中来说……或者说,最好的?”

    裴晟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的情绪丝丝缕缕的看不分明。

    “这没什么奇怪的,”柯尘理顺他头发的手指慢慢滑到他的脸旁,“如果只有一次经历的话,仅有的一次也会是唯一的最佳吧?”

    “……不可能……”裴晟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从来都没有……”

    伸出食指按住了他的唇,柯尘笑得轻松无比,“很遗憾的是……这的确是事实。‘过生日’这种行为,32年来,今年好像是第一次。”

    看了男人一眼,他伸出手来重重地弹在了裴晟的脑门上,“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来吧?……你不觉得,过生日是一件很费时而且没什么作用的事情?”

    “是纪念啊……一年一年的。”裴晟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收拢在掌心里,“呐,以后你的生日我都来陪你过好不好?而且,会一年比一年更好。”

    “哦~”柯尘并没有太放在心上,“那就麻烦你了。”

    ——十八岁的热情,来的快想必去的也会很快……那么,在谢幕前燃放出一场喧天的烟火来看看,那又怎样?

    “与其说到以后,”柯尘慢慢地俯下身子,唇角处的笑容刻意得明艳,“不如今天送给我一个birthday kiss,比较应景?”

    裴晟没有立刻接话,直接伸手拉了人往自己怀里拽过来,唇凑到了对方唇角后,才轻吁出了一口气来,“……一个kiss的话,怎么能够呢?”

    他的吻来得又快又急,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极了害怕转瞬后的失去……齿尖咬在唇瓣上是力道拿捏得极其到位,既有稍微的刺痛又不会弄伤到含在口中的柔软。

    “你喜欢我这样子吻你吧?”裴晟一边吻着一边含糊地说,“稍微挑逗着的,服侍着的……”舌尖绕来绕去的浅吻着,在感受到对方依然平静之下切实隐藏起来的焦灼难耐后,才猛地深吻进去,死死地缠着同样柔滑的舌尖,掠夺走全部一样的缠吻到底。

    舌尖被含吻得像是要融化到同样炽热的口腔中,和他的舌头一起,融化成什么可以塑形的东西——随便什么东西,重要的是交融在一起……柯尘半眯起了眼睛,从喉间溢出的代表着愉悦的轻喘被完全堵在口中。

    然后,在被人故意突然松口的瞬间,脱口而出一声情色意味深重的混着鼻音的喘息。

    “做得不错,”维持着半坐在男人身上的动作,柯尘伸手抚过自己的下唇,“你可以试着来……拿自己的奖励……”

    环住柯尘的肩膀往下按压着,裴晟躺平在地板上后,把他按压在自己的胸前,用舌头湿润过的唇瓣狎昵地贴上他的耳后,低低的声音贴着耳际传过来,“还有这里……用舌尖舔一下的话……”收紧了手臂感受着怀里人的轻颤,“……会敏感得发抖……”

    低低的笑声从肩窝处闷声发出,柯尘伸手按住男人的脑后,把他的唇贴紧到自己的脖颈后方。

    ——滚烫的、柔软的……清晰到可以感受出唇印的大小和移动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如果要继续的话,”细长的手指从后领处探手进去,系带松垮的睡衣被轻易地挑开,指下的皮肤充满了年轻的活力,按压过去的凹陷和随即的弹起会让人难以遏制的心情大好“……不如把精力从说话上,放到我身上来,如何?”

    眼界突然变得翻天覆地起来,身上随即的重压让人明白只是位置的颠换……一条腿被压到跟肩膀齐平处,贴上来的身体下蕴含着将要爆炸的一触即发……

    柯尘闭上了原本一直是半眯起来的眼睛,唇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分不清楚真实的笑意蕴含了多少。

    ——来吧,在这里,因为我的缘故,爆炸的话……也没有关系。

    ——也许,这种强烈到灵魂都可以战栗的冲击力,再来一步的话,说不定可以填满一直以来始终空虚着的黑洞……-

    浴室的水响停了以后,出来的男人脸上仍然带着一层淡淡的yīn霾。

    柯尘没理他那一脸的难看,自顾自地翻着手里的一本电影杂志,略显苍白的手指在暗色调的电影海报映衬下,显得比其中的男主角更加具有“vampire”的气质。

    摆了半天的脸色没人理,裴晟一把抽走了柯尘手中的杂志,“看我!”

    淡淡地扫过去一眼,柯尘拿回被夺走的杂志,“跟半个小时前相比,并没有胖多少……去去去,一边儿哀怨去,别妨碍我看书。”

    “……咱不带这么始乱终弃,用完就扔的……”裴晟拽住他的手腕,把自己拖过去,然后伸手就去解柯尘已经穿戴整齐的上装,“来给我看看……”

    他说的是胸前的伤痕,蜿蜒着占据了大片肌肤的淡色疤迹。

    伤痕笔直,刻下的角度像是向着扭曲靠拢的别样美,暗含着惊心动魄的残酷,但是……却意外地有一种挑逗的意味在其中。

    心疼着,被挑逗着……甚至会嫉妒着留下痕迹的那个人,危险到臆想自己也能在这样的完整上重重地划伤一笔重记。

    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柯尘拉拢好了自己被扯开的衣襟,“在内疚,还是在妄想?……别试图逃避,裴晟,这是你欠我的。只是我不屑于向你讨要罢了。”

    ——即便不是经过你的手而亲为的,也是有你不可推卸的责任。

    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裴晟对之前自己心中危险的黑暗念头自责不已——明明是发了誓想要去保护的,怎么会……

    “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和打算?”合拢上书页,把杂志放在床侧,柯尘侧过身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伸手搂人入怀,裴晟想了一下说,“慢慢从头做起吧……老头子做事儿太绝了……公司里的所有职权抽调一空不说,还把我名下所有的卡都冻结了。”

    轻笑了一声,柯尘起身从床上离开,“记得是谁说过要把自己的堂哥赶出裴家的?结果,被赶出来的是他自己吧?”

    “我迟早会带你回去的,”裴晟伸展了一下四肢,“从老子会数数开始,就开始给家里的公司做事儿了……一下子想把我彻底拔离出去,即便老头子能做到也下不了这个狠心……那可是会伤筋动骨,而不止是我一个人。”

    随意地挥了挥手,柯尘向门外走去,“那就同样地预祝成功吧……”

    “你去哪儿?”伸展成了“大”字型的男人想要起身跟附过去。

    “课前计划。”简单地说出四个字,柯尘轻轻地拉开了卧室的门。

    “啊~啊~”裴晟不满地说,“不要去做什么工作了。”

    “那你先摆脱了现在被我养的身份再说吧。”-

    第二天的课堂和之前的一样乏善可陈。不管是之前曾经做过大学讲师的经验和长久以来惯于掌握人的心灵的浸染,对于仅仅做高中生的授课教师,都显得轻松非常。

    家里暂居的男人一大早就斗志昂扬的出门寻职。相信凭借他的实力,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忽视他那种恶劣的个性的话。

    刚刚走过楼梯的拐角处,就被人喊住了。

    转过身去,是之前承了情介绍自己来这所中学就职的师兄。

    “……师弟,”男人看起来相当的苦恼,吞吞吐吐、面有难色,“……请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

    单人间办公室里的布局充满了随心所欲的杂乱,年过中年的男人看起来踌躇着像是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话。

    随意单手支在桌面上,柯尘假笑着说着客气话,“师兄,有什么……为难到你的事情是我可以帮你解决的吗?”

    “啊……不……”一向言多嘴碎的男人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笨拙不已,“那个……那个,小尘,来这一个月……还适应吗?”

    柯尘挑起了一侧的眉,外露的气势死死地压住了对方一头,平静出口的话里偏偏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师兄,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其实很不擅长说谎和顾左右言他?……有什么话,一下子说出来就是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简直羞愧得快要把脑袋埋到自己的胸前了,“……我……实在是抱歉……校董会……校董会要求你立即辞职,否则……我……”

    沉默了一会儿,柯尘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原本话语里尖锐感渐渐散去了,随之而起的语气中有着安抚人心的叹息,“倒是……辛苦你了。”

    ——看他这幅窘迫到极点的样子,想必是经过了据理力争后的惨败和奚落吧?如今还要揽下向自己亲口说明的难处。

    “没有没有……”咬住唇的男人看起来沮丧非常,“要不要我介绍几所关系不错的……”

    “这所学校的投资方,有裴氏?”柯尘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男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最大的投资方,一直是和裴氏有着合作关系的……师弟,既然你这么问,那么……想必是知道这是裴氏施加过来的压力了——这也是我打听了很费力才得到的消息,正想着怎么向你明说比较好。”

    站起身来,柯尘看起来毫不在意,“那么,我下午会来办理离职手续的……包括,房子也会退回去的。”

    不知何时起已经出了一头薄汗的男人更是歉意非常,“……要不然,先住到我哪里去?”

    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心,柯尘转身走出了教务主任办公室。

    ——这么快的行动力,看来是一直关注这里……那么……

    那么,一开始裴晟寻人时的费时颇久,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三三章 等待

    “我在正儿八经地怀疑着……”裴晟把手里的烟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我是我们家的私生子。”

    柏烽炀瞄了一眼在他面前的烟灰缸,“你是不是正儿八经和你是不是私生子,我都持否定态度……我唯一肯定的是,如果你小子再敢抽一支烟,就可以从我办公室里滚出去了。”

    伸手把盛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推离开了了自己面前,裴晟扯着喉咙冲门外隔间大喊:“小曾,过来把烟灰缸收拾了!”

    一向极有眼色的小曾立刻应声推门而入,一边收拾着只是稍显凌乱的桌面,一边冲裴晟点头哈腰地讨好不已,“裴少,没注意您来……”

    裴晟假笑了一声,“还叫我裴少?A市里,还有哪个不知道我裴晟被赶出家门的事儿吗?”

    “心里不自在也别随便找人撒气。”挥了挥手,柏烽炀示意小曾能走多快就走多快,“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爷爷什么脾气,你知道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能让裴晟大为光火的事情,在目前来说只有一件——来自裴家的“封杀令”。

    “手段真狠,”裴晟看着再次被关上的办公室大门,连连摇头,“别说跟裴氏合作关系不错的企业,就连生意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的那些公司,只要见了我的面,也必然会说什么‘连裴氏都容不下裴少爷,我这种小公司实在是……烦请您另谋高就吧’……操!我怀疑我就是去建筑工地扛沙袋,都不会有人收的。”

    “从理论上来讲,这个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毕竟在建筑业里,裴氏也有一定的份额。”良好的空气过滤装置很快地驱散了满室的烟味儿,柏烽炀轻咳了一声,“需要我为你转述一下裴董的最新精神吗?”

    “不用了……”裴晟无力地摆了摆手,“一定是非常地不合我的心意……那帮子人精,平时一个个跟我称兄道弟的,到了真正要他们帮忙的时候就全……”

    “他们称兄道弟的是裴氏,可不是你裴晟。”柏烽炀的唇角危险地翘了起来,“即便没有你爷爷撂下的狠话,你也不想想有几家企业敢雇用你——半个月内让你搞明白自家公司的底细,然后等你回裴氏了后下狠手诛杀吞并?……来猜猜看,多少人相信你是被真的赶出了家门,有多少人怀疑你和裴董在玩儿苦肉计?”

    “可是你称兄道弟的那个……总归是我裴晟吧?”裴晟转头真诚地看着柏烽炀,以一种十分甜腻和十分乖巧的口吻,软软地喊了一声“表哥”。

    “撒娇没用。”柏烽炀的脸上的神色变都没变,“我可不想为了帮你追男人而直面顶撞上你爷爷……多少双眼睛等着看裴氏和柏氏早日起冲突?而且,你现在手里没一点儿实权,收留你有什么好处?……倒是,借给你钱这件事儿,还能商量一下。”

    “拉倒吧,去你的‘抽二还十二’。”裴晟老实不客气地挥了挥手,“做人别那么‘柏少御’,老是趁人走霉运的时候抽冷子给人下套子。”

    “我倒是很喜欢少御……”柏烽炀突然送给了裴晟一个微笑,弄得对方狐疑不止地瞪视着自己的时候,才缓缓开口说,“不如这样……我给你7%的股份?”

    “你会有这么好心?”裴晟立刻作如临大敌状,“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可是坚忍不拔、誓死不屈的……”

    “没什么,”柏烽炀把右手边的钢笔拿起来,支在自己的下巴处说,“只是说服你改个姓而已……不如跟着我姓‘柏’怎么样?”

    裴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要的是这个?”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裴氏感兴趣的。”

    柏烽炀坦诚地点了点头,“你从16岁开始插手家族企业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还在G国……这么多年来,想必……对裴氏最知根知底的人,除了裴董,就是你了吧?如果裴董真的要把你排除在继承人之外,那么,我帮你夺回来裴氏的话,有什么不好?”

    “还是算了吧……”裴晟整个人都软在了沙发上,明显地对这个提议丝毫不感兴趣,“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