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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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我有双隐形的翅膀(三)

    两人分开之后,龙泉并没有回位于武侯祠横街的父母家,而是去了永陵附近哥哥的住所,那里是一楼,理论上父母应该是在这处相对安全的宅院里和长子夫妻在一起,并且,门前的宽敞私家花园也更方便他处理从灾区带回的杂物。

    在回家的路上他下意识的盘算着该怎样向父母兄长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犹豫着究竟应该老实交待自己最近几日的行程还是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敷衍一下。

    没想到的是,他们什么都没问,只纷纷感慨地说回来就好,安全就好。

    面对着无条件信任他、支持他的亲人,龙泉说不出空泛的“谢”字,他觉得那个字似乎过于轻巧,并不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动,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他最终却只是简单交待了自己未来几日的行程:“我,休假。不出意外的话,还会在家住十来天。”

    多说无益,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那太好了!看你又瘦了……”龙妈妈拍了拍儿子的胳膊,然后突然快步走向厨房,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切给你做几个好菜补补哈!”

    “嗯。”龙泉灿烂一笑,他虽然没觉得自己有“又瘦了”,但还是很享受这种来自血亲的暖暖爱意。

    处理好所有物品后,龙泉又去冲了个澡,然后抓了一套哥哥刘田的休闲服套身上,一看时间,已经是晚间六点五十,他顺手就给林珑发了一条短信:“吃饭了吗?现在在哪?”

    紧接着,几乎没有延迟的就接到了她的回拨电话,软糯的中带着一丝抱怨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吃过啦,在华西住院部,护士不让我进去呢。说只有亲友、志愿者和部分媒体才能去探望伤员,无关的社会闲杂人员不经允许不得入内。我拿了报纸给护士看,说是陈希小朋友希望我去看她,可惜没用,她说自己做不了主,要我明天再来问问。”

    “那你现在是准备回家?”龙泉立在书房里轻声询问。不知为何,虽然林珑只是平铺直叙了简单经历,甚至是不太愉快的事情,可听在他耳中却莫名带着隐约的柔情蜜意。

    “嗯呐。又不能硬闯,只能回去了,或许,我明天把心理咨询师证书带上,申请当志愿者去,应该能行。”林珑在楼梯旁的休息椅中坐下,把手里拎的礼物和肩头挎的琵琶往旁边一放,准备讲讲电话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她之前一直忙碌的东奔西跑没觉得身体不适,闲下来才发现双腿、胳膊和后腰都酸痛得厉害,几欲罢工。

    “志愿者?”龙泉挑了挑眉,然后笑道,“志愿者应该不可能你想给谁做志愿就自由地去找对方吧?万一给你安排的工作也不能接触陈希……”

    “我晕!你别乌鸦嘴啊!”突然醒悟的林珑打断了龙泉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随口埋怨几句之后又突然很是喜悦的快速说道,“我见着熟人了,看来有戏!晚点再和你联系啊,拜拜!”

    在电话挂断的瞬间,龙泉依稀听到林珑在称呼对方“嫣然姐”,与之同时响起的则是一道稍远的清爽干脆女声:“林妹妹!”

    林妹妹……龙泉失神了片刻,他印象中的林珑是健康而鲜活的模样,似乎和那位天上掉下来的病秧子“林妹妹”没多少相似之处,没想到她还会有这样的绰号,难道是因为偶尔如昙花绽放般闪现的出尘气质?

    大多数练古典乐器的人,因为时常需要考级或参加比赛表演的缘故,都挺注意自己的体态仪表,例如挺胸收腹、坐直立稳等等,在外人面前林珑也算是个优雅淑女,可真正熟识之后,龙泉才发现所谓超凡脱俗的气质,只有刚认识时去琴行听她弹《十面埋伏》和《沧海一声笑》时才有过一次切身体会,那境界,恐怕只在她弹琴时才会“偶尔”闪现,林珑实质上的常态就是个蹦蹦跳跳活泼爱笑的小丫头。

    “一个人躲这儿傻笑啊?!”突然的,刘田推开了书房门,一面招呼龙泉去餐厅吃饭,一面坏笑道,“快点老实交待,笑什么?是不是终于开始思春啦?”

    “思什么?别瞎说!”龙泉欲盖弥彰的瞪了大哥一眼,然后径直走向餐厅。

    刘田则跟在他身后很是牟定的说:“恋爱了,绝对是恋爱了!别吝啬,给大家详细描述一下嘛!多好的下饭菜……”

    当龙泉被家人拷问的同时,林珑也在向那位医院走廊里遇到的熟人交待自己最近几日的行程。那位姐姐叫郑嫣然,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擅长儿童心理咨询领域,两人结识于华西某期心理咨询培训班的同一个督导小组,因为经常同路回家所以关系较好。林珑是去学着玩,而原本就是业内人士的郑嫣然则是去进修,之后留院做了咨询医生,今晚是由她负责在住院部本楼层值班。

    “这一层基本都是**小学的幸存者?”林珑在办公室里填着志愿者登记表,一面感慨,“那肯定有不少孩子都跟我交谈过。”

    郑嫣然给她倒了一杯水搁在桌上,同样用感慨的语气说道:“你胆子太大了,我都没敢跟着心理救助小组直接去灾区,抽调的都是最有经验的老师!你居然还待了那么久!今晚上能睡着觉吗?”

    “我又不是特意去的,旅游碰巧赶上了嘛。我也怀疑自己晚上会入睡困难,所以才需要督导啊,帮我联系一下插个队呗,明早上肯定挂不了号,好点的老师都得提前排着。”林珑停下了笔,抱着水杯冲郑嫣然讨好似的一笑。

    “你想找哪个老师嘛?我帮你看看值班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姐姐抓起鼠标开始点医院网页。

    “我没啥偏好,就希望是温柔漂亮的美女。”林珑一脸渴求模样,直接得了一个白眼。

    “小色鬼!给你上过课的慕老师明天在,她行吧?算是符合你要求的大美女!”郑嫣然戳了一下林珑脑门,随后却依然迅速联系了同事,约定明天大清早加一个咨询号。原则上,心理咨询需要回避熟人亲友,所以,她不能自己给林珑做督导,只是竭尽所能帮点小忙。

    “谢谢!送佛送到西,嫣然姐,再给我开点帮助睡眠的药吧。”林珑意识到自己最近几日一直忙碌着,还没真正的躺床上休息过,很有可能会受灾难场景的闪回影响而难以入睡。

    “我没精神类药物的处方权,你自己凑合一晚上吧,或者待会儿去急诊室问问,”郑嫣然遗憾的摇摇头,然后填写了一个志愿者挂牌递给林珑,“搞定了,林夕在32床,你去吧。8.50查房熄灯,抓紧时间啊。”

    林珑背起自己的琵琶,临出门时又回头问道:“你在给她们做心理干预吧?把陈希的情况给我简单讲讲行吗?”

    郑嫣然听罢直接吐血道:“林妹妹,你职业道德白学啦?保密原则!”

    “说能说的呗,提点一下,免得我说话不小心踩雷嘛。”林珑扭着嫣然姐的衣袖,眨巴眨巴眼,最终得到了诸如“陈希到目前为止一直没得到亲友探望”之类的简短提示。

    林姑娘满意的挥挥手,将面部表情调整为最轻松、亲切的模样,然后径直走向病房。

    入夜,九点四十。龙家五口人正围坐在客厅,一面吃水果一面看晚间新闻,各个频道几乎都是铺天盖地的地震新闻,充斥着哀伤、悲情、震憾、坚韧等各种情绪。龙泉间或给林珑发了几条短信,得知她已经安全到家正在清洗浴缸,准备泡澡解乏。

    “你,开电视了吗?”龙泉犹豫了一下,最终忍不住劝道,“最好不要看电视,放点电影碟片或轻音乐之类的东西吧,新闻里有些镜头可能会看着不舒服。”

    “怕产生负面影响?没关系,我应该能受得住^_^,”林珑回复了他一个笑脸,又解释说,“在医院时刚好遇到电视台采访,据说马上会播出,我看看自己那段就关掉。”

    上电视了?龙泉正编辑短信想问问是哪个台,却突然听见电视里传来了悦耳的,由琵琶伴奏的歌声:“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在屏幕中,可看到一位女青年正侧坐于病床前,一面弹琴,一面带着病房中的四个小朋友齐声歌唱。

    她坐姿端庄,穿着浅粉色长袖布裙,头上盘着圆形的蓬松发髻,没戴任何首饰却依旧流露出仙女似的典雅气质,只显现了三分之一的面容,却能从那微翘的嘴角与轻柔歌声猜测她此刻一定是笑容甜美,神情温润。

    “古典美女诶!”刘田望着电视啧啧感叹,然后胳膊上立刻得了老婆一记九yīn白骨爪。

    龙泉指着林珑那基本背对镜头的身影笑道:“这样也能看出是美女?”

    “猜的!”刘田直言道,“光看那气质和玩乐器的架势就不像一般人,音乐学院招生都得考察外貌,人那歪瓜裂枣的压根儿就不收!免得演出影响市容市貌,比赛影响评审食欲。”

    “喔……”龙泉含蓄一笑,心里暗暗得意却没直接交待这是他女友。

    刘田悄悄瞥了老婆一眼,轻声说:“别不信啊,这可是经验之谈。你老哥我曾经也算是阅人无数……”

    龙泉果断点头道:“我信。”

    哥俩正说着话,龙妈妈不满的插嘴道:“嘘,不要吵!人家正接受采访,听一下嘛!”

    此刻,电视中的林珑戴着口罩坐在病房之外的走廊里,正面对镜头侃侃而谈。

    她说:“我到医院来是为了一个承诺,我在都江堰时答应陈希要为她弹琴,唱歌。”

    记者问:“哪怕你的手指在参与救援时已经受伤?”

    “这伤不严重——与真正参与救援的许多军人相比。他们的手,很多都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听说你是第一时间赶到**小学参与救援的?是什么原因使你有这样的举动?”

    “不,我男友是第一批去的,他用半小时跑了8公里赶去救援。我起初只是为了去学校找人,可后来看到男友在实施援救,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应该追随他的脚步做些什么。也没什么崇高觉悟,只是希望能够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竭尽所能帮助那些孩子们。或许有些事情对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却有可能给别人带来‘生’的希望。”

    “我男友是军人,一个值得我珍惜并付出的好人。”

    “我想对大家说:我们要用坚强代替眼泪,用乐观代替抱怨,精彩的活下去。每个人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只要能发现它善用它,它就可以带你飞翔。”

    ……

    直至这段新闻结束,龙妈妈才抽空开口感叹道:“这女孩真不错,她男友挺有福的!”

    龙爸爸赞同点头:“是不错——心肠好,也很会说话。”

    刘田同样点头:“气质、皮肤、身材都不错!可惜不给看脸。”

    刘太太再次赏了丈夫一爪,然后赞许道:“唱歌挺好听,一把好嗓子;还会弹琴,才女呢!”

    龙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的问道:“大家都觉得不错?那,我隔两天带她回家好不好?”

    62.我有双隐形的翅膀(四)

    隔两天带她回家?听到这样的询问,家人集体愣神,花不少时间消化了一下才意识到龙泉是在说电视里那女孩是他女友!

    “你说啥?!”刘田首先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圆睁着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龙泉淡定回答:“我说,我近期想带女朋友回家给你们看看。”

    龙妈妈惊讶道:“你啥子时候交的这个女友喔?之前咋没听说过呢?”

    “昨天,”龙泉简短的说了两个字,然后又补充道,“刚确认关系。”

    一家之主龙正华清了清嗓子,然后试探性的问:“可以说说这些天的经历吗?你和她。”

    龙爸爸知道儿子出于职业需求习惯于不报行踪、不交待工作内容,因此他从前也压根不过问这些事,可如今,作为至亲家人的他,居然是从电视上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孩口中得知儿子之前一直在参与救灾,得知她居然是自己的未来儿媳妇,这种感觉,仅用“震惊”二字完全无法形容。

    在惊讶之余,他更多感到的是遗憾和无奈。遗憾于自己不能参与儿子的重大人生决策,无奈于这臭小子就喜欢什么都闷在自己心里,认识了这么优秀的女孩居然都不跟家里说!

    望着家人渴望倾听八卦的热情视线,龙泉只得大致介绍了他和林珑旅游、救灾的经过,并且特别补充说明道:“先前之所以没说这件事,是因为我没把握能顺利追求到她,我想着追不到就不用说了,免得你们空欢喜。”

    “你们在灾区待了近五天?!”刘田惊讶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龙泉会留在都江堰参与救援没啥稀奇,他有这能耐也有为人民服务的责任感,可没想到这位搞艺术的美女也能陪着他献身!那得是很熟的朋友,有不错的感情才成吧?

    正想着,龙妈妈直言问出了众人的疑惑:“你啥时候认识的这个女娃儿?咋一点儿都没透风喃?”

    龙泉端坐着,平铺直叙的解释说:“姑姑介绍的,就是去年第一个相亲的那位古筝老师。我本来以为跟她没可能,可今年初在外地又遇上了,相处几日觉得还不错,值得交往,就试着追求了一下。”

    “哦……是她?!”龙妈妈呆了一下,顿时想起了自己当时作出的“娇滴滴无业游民”评价,心想,绕了一大圈,原来还是她。

    其实,龙妈妈对林珑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总觉得她学历、职业什么的都不怎么配得上宝贝儿子,可看先前的新闻采访,却又觉得这女孩挺优秀。琵琶弹得好不好听不出来,可至少她能顺畅优雅的自弹自唱,对着记者镜头说的话不仅条理清晰还挺得体,最难得是她居然能让自己这长期找不到女友或者说回避找女友的死小子开始主动谈恋爱!

    “是她,”龙泉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询问,“我想正式介绍她给大家认识,行吗?”

    “行!当然行啊!”龙正华赶紧回应道,“我们盼这一天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尽快带回来、趁早定下来,可别磨蹭。”

    回过神的龙妈妈插话道:“对,对!快点带回来!你看是邀请她到家里吃饭,还是去酒楼?”

    嫂嫂则笑眯眯的补充道:“她喜欢吃什么?有没什么忌讳的东西?”

    在打探了林珑的家境和喜好之后,一家人开始热情而激动的讨论会面事宜,从餐馆讨论到菜系甚至是该穿哪套衣服,渐渐的,龙泉居然都没法插上话,只得无语着翻了翻眼皮,然后悄无声息的从客厅撤离,顺利躲进客房。

    反锁房门之后,龙泉往床头四平八稳的一坐,然后翻出手机飞速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他没敢打电话,怕吵着林珑休息。

    片刻后,她回复道:“米有,睡不着。刚才又晃了,你感觉到了吗?”

    看到这条短信,龙泉心里顿时“咯噔”一响,几分钟前确实是有余震,他在一楼感觉不明显,也并不为安全担忧,可林珑却是一个人独住5搂,应该会害怕吧?

    想到这里,中校同志直接给她拨去了问候电话。

    林珑却笑嘻嘻的回答他:“也没有太害怕啦,我都在厕所放上矿泉水和干粮了,不怕被埋。”

    “哦,放心吧,要真被埋了,我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龙泉也是浅浅一笑,说了句不算浪漫的情话,又问道,“既然不怕余震,为什么会睡不着?”

    “就是躺床上了却没有睡意,”林珑简单回答之后,迟疑了片刻,她想向龙泉倾诉心底最真实的感受,可又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负担或困扰,不过,鉴于自己男友是一位优秀的特战军人,理论上心理素质应该超强,林珑最终还是老实交待道,“我一闭上眼就看到乐天,看到他笑着说未来的理想是当老师,看到他答应我要好好学习,还有,他最后的那张灰白的脸……我,觉得有点难受,多好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听到林珑那略带压抑的声调,龙泉面色一凝倏地站起身,眼中一片担忧,却又刻意放缓了语气轻声劝慰道:“他,已经走了,这是没办法的事,看开些吧,为他祝福就好。需要我陪你吗?我可以马上过来。”

    “不用,孤男寡女怎么可以共处一室呢?”林珑笑了笑,然后尽量用较为轻松的语气说,“我没事儿,胆小的人看个恐怖片都还得做两天噩梦呢,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的死亡,肯定会受影响,难得稍微脆弱一下,大概过两天就好吧。”

    向对方倾诉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林珑突然觉得像是吐出了一口浊气,浑身清爽了许多。

    “嗯,我第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时也做过噩梦,一段时间之后慢慢就好了。只要找到更重要的事情去忙着,就没功夫再去纠结之前受的刺激。”龙泉用自己举例进行实践说明,含糊的措辞中却掩饰了他当初不是简单的直面别人死亡,而是亲手直接结果了他人的性命。

    “我会忙起来的,”林珑开始掰起指头给龙泉细数自己未来的计划,“明天一早去华西心理中心找老师咨询,然后去荷花池买写画笔、画纸、胶泥、益智游戏之类的东西送给医院里的小朋友们,我打算做志愿者,教他们唱歌、画画、弹琴什么的,帮他们找到自己擅长的兴趣特长,用学东西的方式建立生活中新的支撑点,从情绪问题中走出来,明确生活的目标和方向;嗯,我还得回家安慰一下父母……”

    “嗯,这计划不错,很充实,很有意义。明天我陪你吧。”龙泉轻轻笑了,他真是没看错人,这女孩不需要他过份担忧,她自己就能克服挫折走出yīn霾。

    听龙泉说想陪自己回家,林珑立刻竖毛了:“咦,什么?你陪我回家?!不要吧,哪能这么快就见父母——我们才交往了一天!”

    “是两天。”龙泉更正道。虽然只交往了两天不到,但他却早就对林珑非常上心,再加之假期只剩十二天而已,自然想要尽快见双方家长,把这女人大致定下来。可没想到还没等邀请林珑去自己家,她就已经出言反对,那么,今晚还是不要说后一条了,免得刺激她更没法睡觉。

    兵法有云:逼则反兵,走则势减。紧则勿迫,散而后擒。也就是说,不过份紧逼,善于等待,欲擒故纵才能降伏敌人。反正还有十二天,循序渐进吧,如此一想,龙泉果断的妥协道:“那我就给你打杂当司机,陪你买东西,送你回家,但只到家门口不进去,行吗?”

    “嗯,好吧。我明天看医生大概是九点样子结束,可以到民大侧门西藏医院那找我。”林珑犹豫着应了,却突然觉得对于龙泉这样的委曲求全,自己好像有点于心不忍呐?

    “夜深了,休息了吧,”龙泉看着手表,然后建议道,“放点轻音乐,想想你以前游览过的秀丽风景,这样大概能帮助入睡。”

    “嗯,我刚才吃了四分之一颗安定,隐约有一点睡意了,再陪我聊一小会儿吧……”林珑轻言细语的说着。

    龙泉欣然同意,然后听得林珑窸窸窣窣的打开了枕边的MP3,手机那端传来一曲反复播放的莫扎特《C大调长笛竖琴协奏曲》。然后,在轻柔而梦幻的乐曲声中,龙泉将声音刻意处理得舒缓而绵长,悠然描述着山林中的绿树、溪水、清风、细雨与暖阳,帮助失眠中的爱人浅浅进入梦乡。

    5月17日清晨,当林珑匆匆走出院门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短促的口哨声,她下意识的抬眼望去,却发现龙泉正斜靠在一辆黑色轿车前,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林珑圆睁着眼,惊讶不已。

    “来当司机。”龙泉望着林珑打开副驾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她入座之后,又笑道,“你,今天穿得很朴素。”

    “要去荷花池嘛,朴素一点不容易被偷抢。不好看吗?”林珑疑惑的望了望自己的牛仔裤和白底粉花T恤,似乎是很朴素。难道,他是在嫌弃我没有“女为悦己者容”?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龙泉很喜欢她这种洋溢着青春朝气的感觉,”脸上笑容不减的说道,“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抢得到你。

    “这样啊,那待会儿就验证一下你这护花使者是否合格。”林珑顺口一答,却又突然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一个双关语句——抢不了钱或是抢不走人。她脸上顿时一热,微有些窘迫的说,“你,你什么意思啊?”

    龙泉一甩盘子,将车驶上了大马路,同时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自己理解啊。”

    “贫嘴!”林珑撅起嘴念叨了两句,然后刻意换话题问龙泉他车是哪儿来的。

    “我哥的,借来用用。”龙泉用他哥的东西没丝毫芥蒂,刘田早就默认了除老婆之外,他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是弟弟的。

    “能问问你哥做什么的吗?”林珑想起相亲时龙泉那一身据说是嫂嫂买的昂贵的大牌衣服,这会儿又是随随便便就开出来一辆宝马,似乎家境很好样子。

    “他啊……”龙泉犹豫了一下,原本不想老实交待,可林珑却是他认定的未来家人,最终还是照实透底道,“他是从我爸手下金融系毕业的,以前在银行工作,97年开始炒房,现在除了炒房也炒点别的东西,还参股了一个投资公司,大致,就这样。”

    林珑望天汗了一下,然后吐出六个字:“懂了,投机倒把。”

    龙泉一本正经的辩解道:“比较客气的说法是——投资家。”

    “你们兄弟俩真是绝了!一个是吸血炒家,一个热血为民……”林珑默默无语。

    “人各有志,”龙泉则干笑两声,又为哥哥正名道,“他对公益事业很热心,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他说着又把话题转到了双方家人会面上。

    林珑却丝毫没察觉的随口答应下来,只突然醒神似的疑惑道:“你驾照是军用的吧?驾驶地方车属于无证驾驶呀!”

    63.同样的渴望与梦想(一)

    龙泉只是轻描淡写的笑答,他有地方车的驾照并且驾驶技术过硬,让林珑放心乘坐,又好奇的问:“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怕你无证驾驶又违法交通规则,然后被交警逮了耽搁我时间!”林珑浅浅一笑,补充说明道,“这城里一会儿禁左一会儿又禁右的,有的地方又是单行道,指示牌还经常被树枝遮挡,很容易搞错。我表弟就本地人,他上个月还把一段骑自行车只需半小时的路用汽车给绕了足足35分钟!”

    “你表弟不是当兵去了吗?”龙泉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林珑说的那位眼睛不太好的义务兵表弟。

    “另外一个表弟。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他特崇拜军人。”

    “哦,好。放心吧,我认路能力挺好的,开慢点多注意就是。”龙泉颇有些自得的笑了,又问林珑怎么会知道军照不能开地方车这种规定。

    “我是军迷啊!经常混铁血网之类的论坛,有意无意的收集八卦信息。”林珑笑着说她还不算铁杆军迷,她表弟的同学甚至连军装帽徽、军衔什么的都收集了几套,没事儿就在家拍照玩cosplay,她看过照片,海陆空的常服、礼服全齐了,海军军装最好看,陆军也不错,都挺帅。

    中校同志无语的皱起了眉头,语气渐冷:“这是违法的,卖军装给他的人也违法了,喜欢军装就应该自己当兵去,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诶,小孩子自己在家玩一玩而已嘛,别那么严肃,”林珑瞟了龙泉一眼,看他脸色还好没有面带黑气,就笑着解释说,“他们喜欢的只是笔挺的军官制服,要让那几个公子哥去摸爬滚打的当基层小兵,绝对抱着妈妈哭死!也不可能只为穿军装就去考军校——他们吃不了这苦。”

    “所以就买假的穿着过瘾,最多再去郊外玩玩真人CS?”龙泉悟了,原来就只是喜欢衣服,不喜欢衣服代表的艰辛和责任。

    “对滴!这就是俗称的‘制服控’——喜欢甚至迷恋制服的人,初级是看看制服就好,中级的会自己搞来穿,更入迷一点会上升到欲望的境界。”

    对制服有强烈的感情,但并不是对穿着的人感兴趣吗?龙泉隐约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和社会脱节,或者说70后的他和80后的小女友有代沟?他完全不能理解林珑所说的这种“正常喜好”,分明觉得这挺不正常。

    突然的,龙泉又想起了初识林珑时她帮自己挑选的那件带肩袢的制服式衬衣,冷不丁的询问道:“你,该不会也是‘制服控’?”

    正在喝牛奶的林珑顿时呛咳出声,半晌之后才眼神飘忽的看着窗外轻声道:“我,这个,我是挺喜欢收集各种制服图片的,以前是学服装设计的嘛!对有特色的漂亮衣服感兴趣很正常啦……”其实,她最喜欢收集的是穿军装的帅哥图片,只不过这话在现任男友面前可不能坦白。

    望着林珑脸上陡然浮现的红霞,龙泉自然不需要她正面回答就什么都懂了,他只轻轻叹了一口气,略有些气短的说:“那你考虑清楚了吗?究竟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军装?”

    林珑扭过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怒道:“我都26岁的人了,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清吧?!真要只喜欢军装我还不如去找个家门口成都军区的军官,谁稀罕你这种大山坳里出来的坏家伙!”

    见到林珑的怒容龙泉反倒松了口气,他之前从来没问过林珑是不是喜欢他或究竟喜欢他哪一点,仿佛水到渠成就做了男女朋友,又仿佛不清不楚的让他觉得有点七上八下,于是他故意问了那样的话,被骂之后,心里也就踏实了,于是很皮厚的正色道:“其实吧,我也是成都军区的。”

    “……我说的是成都市的军区大院吧?”林珑忍不住望着车顶翻了个白眼,看龙泉在云南怒江做任务也能猜得到他属于成都这个大军区,早些年云南军区就被合并进去了,可怎么总觉得他很严肃的解释中却有一点嬉皮笑脸的意味呢?活生生的在曲解自己的意思嘛!

    “哦,那里。其实,我有同学和师兄就是在本市工作,最开始时我也能选择和他们走同样的路,按部就班的只把参军当作一个普通职业,大部分时间坐在室内干技术类的工作,然后在年近四十时转业到地方某部做小领导,每天喝茶看报无所事事或者碌碌无为虚度一生。这样的生活更稳定、安逸,只是,我不甘心。我希望自己能做到更多,竭尽所能的……”龙泉一面开车,一面剖析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到最后却有点卡壳,竭尽所能的如何?他不知道该在后面添加怎样的词语更合适。

    “奉献?”林珑帮他补充了两个字。

    龙泉轻轻笑了,这年头,即便是资深党员说自己要绝对的无私奉献都没人会信,他解释说:“不,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奉献,我又不是圣人,就是力所能及的报效祖国吧,同时,勋章和更高的职位就是我希望得到的回报。”

    林珑望向他眯眼笑道:“嗯啊,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