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8-12(2/2)

    “你知道库车吗?就是天山下的那个小城。”维拉望着西边,以一种眺望与怀念的姿态。

    顾容与点点头。

    “来B市前,我就住在那。因为只有外婆一个人带我,她年纪大了,找不到什么活做。所以,我空余的时间,都在帮人放羊。”维拉描述着,怀念了,那些骑在马背上放羊的日子,历历在目。不苦,那是一生中那么好的时光。

    “因为我喜欢读书,那是我放羊时候的消遣。你知道的,读书的时候,总是会着迷,会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维拉比划着,“我经常弄丢羊,有几次甚至连马都丢了。可是没有办法,丢了得找回来,因为我们赔不起,我们要工作近半年,才能换回一头羊。我跑过很多个山头,去寻找那些羊。毕竟是人养的,只是淘气的羊会跑,还好它们不会跑到深山里,因为那里太高太险,它们也去不了。只是有时候走的地方隐蔽了,我也是要跑好久才能找到的。因为怕外婆担心,所以我得在天黑之前回到家,我只能加快脚上的步伐。”

    那些日子,那些被夕阳的瑰丽染得无比秀气的山峦,那些因为丢了羊而焦虑的日子,再也不能拥有。

    顾容与看着她的侧颜,看到她说起大山时那样专注而信仰的神情,心是柔软的。他也看着远方,仿佛,就能跟那个姑娘看到同一个世界。可能就是很近的一年前,这个小姑娘还穿着软软的鞋,或许穿的还是裙子,戴着一顶宽沿的帽,它不是丝绸的,甚至可能是草帽,她手里拿着一根鞭子,骑在马上,年纪虽小却又端庄,或许不该用端庄,可是,他想到的便是这个词。她的面前是大静大美的山峦,远望了,那些绵羊就像是在青草中飞舞的蒲公英,而那个女孩,穿着红裙子,像一朵不败的花。

    跟他从阿姨嘴里听到的女孩一点都不一样,她原本该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泰半参悟了世事。

    可或许正是这样的相似,她才成为经久以来,他身边中特别的那位。

    每两个月,顾容与便会到监狱走上一趟,虽然监狱里的人从未见过他一次,可他还是执着着过来,即便是见不着她,能找人传传话也是好的。

    这次,监狱长还是对他摇摇头。

    顾容与习以为常,把一幅画作递了过去,“这是塔塔画的,麻烦您交给她。”

    监狱长打开,例行检查,是一幅叫做《母亲》的油画,一瞬间,便被感动了。她把画作递还给顾容与,“我去找她,这幅画还是你亲手交给她的好。”

    顾容与接过画作,监狱长就扭头走了去。

    徐阿姨,即使你曾予我们那样的对待,可我仍旧恨不起你。祁叔叔说,徐泰叔叔是爸爸牺牲了性命都要保护的人,而你却是徐泰叔叔牺牲了也依旧牵挂的人。你说,我为了爸爸,怎么能对你板了面孔?

    一声暗哑地敲门声,顾容与抬头,便看见一个容易苍老神情悲伤的人跟着监狱长走了过来。

    监狱长对徐阿姨说,“这孩子等了你许久了,你好好同他说话。”

    徐阿姨抬头看了顾容与一眼,继而便低了头,“我没有颜面见这个孩子。”

    顾容与冷哼一声,把那幅名叫《母亲》的画作从小窗口给她递了进去,“塔塔画的。”

    徐阿姨颤抖着手接过,打开那幅画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监狱长也是为人母亲的,看见她这副模样心也柔软下来。

    “看,孩子画得真好,这背影像极了你。”

    徐阿姨隔了缝隙摸着画中的人,“不像了,老了,背都佝偻了。”

    顾容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吗?依你的表现,假释并不是不可以。”

    徐阿姨摇头,“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希望在她心里,她的妈妈还是那个优秀骄傲的服装设计师。”

    “你的确是,她以为你八年前就死了。”顾容与冷冷地说。

    徐阿姨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这几天我总梦见塔塔,梦见她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她连我胸口都没到,她唱‘小槐树,结樱桃,杨柳树上结辣椒,吹着鼓,打着号,抬着大车拉着轿。蚊子踢死驴,蚂蚁踩塌桥,木头沉了底,石头水上漂,小**叼个饿老雕,老鼠拉个大狸猫。你说好笑不好笑?’然后我就笑醒了。我这些年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说到此,徐阿姨便对着顾容与跪了下来,“容与,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过错,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这十年是我偷来的日子,过了几年,我就去跟之安哥和徐泰请罪了。我并不请求你原谅我,因为我知道自己的错误是多么的不可原谅。顾家对我们家恩重如山,我却对你们做出如此之事,所幸的是终究没有酿成大错。我在为自己的错误赎罪,不敢再要求你们什么,我只希望你们看在塔塔父亲的面子上,在她有了困难的时候帮上一把。这样的话,我愿每天三更眠五更起,每日为你们祈祷幸福平安。”

    顾容与听到这,手中随意握着的圆珠笔便被折成了两半,“你觉得,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说这句话?塔塔的母亲?徐泰叔叔的妻子?还是陷害过我家的路人?还是你觉得,这些年每次我来这里便是等你说这番话。徐阿姨,你未免太小瞧人。”

    顾容与甩了手中折断的笔,便向外走去。

    监狱长看着少年的背影叹气了,“你说的这番话虽说得情真意切,但也着实伤人,大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你以为,这些年都是谁在接济塔塔?若不是明白了你当年出卖他们的苦衷,谁愿意每年都来看你几次,为你打点好里面的一切?”

    徐阿姨瞬间泪如雨下,“我……我不知道……我这辈子糊涂的事情做了太多,就如同你说的,大抵是肚量小了。徐泰走后,塔塔生了一场大病,用光了徐泰给未免留下的所有抚恤金,我真的怕我们撑不过去。那时便有人来找我了,说我若把那些东西拿去给容与,那么我和塔塔便可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不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这些年我都在怪自己……”

    监狱长叹气了,“他们未必需要你每日给他们祈祷些什么,你若是真的诚心诚意,学着怎么识人知事便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了。”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11当一天的父母

    苏拓上幼儿园了,特积极,星期一早上天没亮就醒了,可边上的姐姐还睡着呢,看了看,捂着嘴乐。

    这些天维拉怕他半夜里起来哭着找妈妈,想着孩子还小,没什么不方便的,晚上尿尿的时候也有个人帮他扯裤子,孩子迷迷糊糊容易尿裤子上,也就顺着他让他过来跟自己睡。他半夜起来饿了,维拉总会起来帮他下面,看着孩子交叉着筷子,一根根吸着面条,维拉半夜起床的怨气都没有了。

    维拉梦到了自己在放羊,可是当她把书合上,再次抬头的时候,居然一只羊也不见了,她害怕极了,然后她跑啊跑啊,遇到了顾容与。她问少年,有没有看到她的羊,可是那个少年一直在看着她微笑。维拉看着他,退后了几步,心中绝望的感觉又汹涌而来,她往后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小牧童,三四岁的样子,骑着一匹小马,跟在旁边,手上拿着狗尾巴草,他不停地痒她脖子,笑呵呵的。维拉又气又难过又想笑,心想我都那么惨了你还来闹我,你讨厌。

    这方苏拓见姐姐那么久都没有起,有点急了,挠姐姐,还不起,就凑姐姐脸上吧唧吧唧亲,然后再蹭蹭。

    维拉睁开眼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眼前的小脸跟梦里的有些相似。维拉记仇,也没掌握力道,伸手扯孩子脸。

    苏拓嘴巴一扁,以为自己招姐姐讨厌了,几个带有哭音的哼哼调就蹦了出来。

    维拉刚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把小祖宗得罪了,赶紧起来又是抱又是哄的。

    在苏拓洒了无数泪后,新的一天开始了。

    下楼的时候,苏拓坚持要自己背小书包。里面就是一本三只小猪和小蝌蚪找妈妈,每天晚上睡觉前,无论之前讲过几次,还是要重复讲的,雷打不动。还有一些巧克力,虽然吃多了对孩子的牙不好,但是怕他饿着,还是让他带着,晚上回来再认真地监督他刷牙好了。

    “不能跟同学打架,不能欺负女同学,要听老师话,想尿尿的时候告诉老师,不能不吃青菜,知道吗?”维拉牵着苏拓下楼,细细嘱咐,一边说还一边还支着手回忆自己漏了啥。

    李妈听到扑哧一声就笑了,“你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那么啰嗦,这架势,倒是跟向彤像了十成十。”

    维拉脸红,放下手,辩解,“我就是怕他不听话……”

    苏老脸上也难得地挂了笑,温和地问孙子,“小拓,姐姐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啦。”苏拓笑开了,露出米粒般的牙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子慕小口嘬着粥,淡淡地看了他几眼。

    因为幼儿园跟维拉的高中离得近,索性就由维拉接送他上下学。早饭都由李妈动手,这是苏家唯一愿意给她做的活,也不是因为李妈做得特别好吃,就是怕老人认为自己不被需要了,寂寞了。其余的都有勤务兵做了。

    顾容与依旧背着书包在家门口等她,今天多了苏拓也不奇怪。

    笑着蹲下来逗他,在孩子走累的时候把他背起来,那时候维拉就会背着两个书包,微笑地看着他们,第一缕阳光打下来的时候,总会觉得特别美。

    到幼儿园的时候,把苏拓交给老师的时候他还是笑嘻嘻的,可爱地摇着手说哥哥姐姐再见。

    可维拉和顾容与曲奕放学来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却看到那孩子蹭着幼儿园的铁栏杆在哭。诧异了,赶紧跑过去。

    维拉轻声问他,“我们小拓怎么了?”

    孩子哭得都喘了,就是没告诉她。

    顾容与和曲奕去找了老师,问明白了情况,原来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而且一个男孩子不停地跟他说他的爸爸多好多神气,孩子触景生情,难过了。

    维拉顾容与曲奕轮番上阵,曲奕又是扮猪又是扮老虎的,最后都喊拓哥了,孩子还是不消停。

    最后仨少年还是决定了,由曲奕回去跟家里说一声,顺便把书包背回去,维拉和顾容与带着孩子去吃麦当劳去游乐园。

    这也是维拉第一次去这些地方。

    在麦当劳的时候,维拉抱着苏拓,顾容与去点东西。

    维拉把头埋进弟弟的帽子里,感觉,真不自在呢。

    维拉并没有觉得这里的东西有多好吃,或许是贫穷惯了,贵的东西吃得都不是滋味儿。手里捏着汉堡,看着包子里头夹着的生菜,不由得嘀咕,那么贵,至于么。

    “嗯?你说什么?”顾容与见姑娘低着头自言自语,笑,顺便把纸巾掖苏拓领口当简易的口水兜儿。

    “没什么。你经常来这吗?”

    顾容与摇摇头,“不常来,爷爷奶奶不让我吃洋快餐。”

    “小拓常来!”苏拓挺了挺胸脯,觉得自己在哥哥姐姐面前有了底气,取了薯条,沾了酱,想往嘴里送却沾了一鼻子。

    顾容与揉揉他的头发,拿了餐纸帮他擦净了。

    苏拓乖巧地等待哥哥帮他擦鼻子,然后再沾了酱,一根薯条伸到了顾容与面前,顾容与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口。孩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剩下的半根,伸到姐姐面前。

    维拉看着眼前前端有了缺口的薯条,有些愕然。

    苏拓见姐姐许久不张嘴,瘪嘴了,小鼻子一皱,维拉触到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连忙张了嘴,等着那根带着某人口水的薯条塞进自己嘴里。

    抬头看顾容与,却见他也是不好意思了的。

    旁边一位注意了他们很久的大妈笑,“如果你们不是穿着校服,我还真以为这孩子是你们俩的孩子。”

    一句话把两个孩子原本微红的脸说成了番茄。

    在游乐园里,他们买了通票。

    维拉看什么都新奇,苏拓看什么都想要,站在一个叫激光射击的游戏前面,看到摆在那的奖品,不愿意走了。

    他扯姐姐的衣摆,“姐姐,小拓要。”

    维拉看着那块牌子,心里很是无奈。他想要的是变形金刚呢,真会挑,至少九十八环以上才会有,而且那变形金刚一看就是假货。她蹲下来,直视孩子,“我们换一个好不好?”

    苏拓嘴巴瘪了,也没见得多难过,这孩子精着呢,他知道现下要什么姐姐都不会不给的,他现在是振臂呼唤的尼采呢。

    维拉还想说些什么,就见顾容与坐了下来。

    “试试吧,既然小拓喜欢。”顾容与瞄准着,拿枪的姿势很熟练,“我练过一阵枪法。”

    苏拓蹭过去,夸奖,“容与哥哥最好了,小拓最喜欢你了。”

    维拉咬牙,想打他。

    顾容与拍拍孩子的头,然后给枪上膛。

    他的手很修长,左右手的虎口处都细微的茧,他拿起枪来的时候,用的是左手,然后轻微一顿,让渡给了右手。他拿枪的时候,维拉看到他的眼睛是亮的。或许这个少年自己都没有发现,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血性,是男儿独有的。维拉经常会想,他用温润如玉掩盖的性子,会是怎样的高贵和犀利。而这种求知欲,穷其一生。

    第一环,9环。

    顾容与抿了抿唇,看向前面同样举起激光枪的阿姨。

    “阿姨,这一环就算了,我希望待会你在我打枪的时候,把你手中的枪放下。”

    那位阿姨有些尴尬,一直用来搪塞顾客的那个理由,在少年如火的目光下竟然没有说出来。每次都如此,她控制环数控制得很好,这是第一次被人发现。是这个少年太自信了吗?可是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放下了手中的枪,心中思量,就算让他按着自己的水平打,也不见得会很好。

    没有阿姨的干涉,顾容与打得很快很好,电脑报出的数都是十环。到第九枪的时候,我们苏小拓已经数到十啦,高兴地抱住顾容与的大腿,说“哥哥最棒了”。

    顾容与失笑,拍拍抱住他大腿的孩子,“小拓再等等,还有最后一枪。”

    孩子皱眉,伸出十只手指头,数了好几遍都只有九只。

    维拉终于忍不住,终于扑哧地笑了出来,一把抱住孩子,脸摩挲了他好几下,“我们小拓不知道还有六吗?五后面是六。”

    顾容与看着他们,也露了酒窝。

    最后一枪,十环。

    苏拓抱着变形金刚跟着哥哥姐姐坐上旋转木马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当晚的B市漫天繁星,那份静谧终于和游乐园的热闹溶到了一起。此情此景,维拉不由得转身去看坐在后面的少年,他还是笑着看着她。可是维拉就是觉得,他这时的笑容,肯定与平时是不一样的。

    维拉手指动了动,心似乎也跟着动了。这也不是平素的她,她是那么谨慎,即便总在笑着,但是心里却是封闭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预见它的后果。可是这次维拉却不想预见了,她活得太累了,看着那样的少年,便想任性一次,放下所有的防备。

    她伸出了手,对他。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眉梢是动了的。他望着她,似乎望到了灵魂里。

    似乎好久之后,他才伸出了手。

    然后,维拉的木马升了起来,而他的木马,却降了下去。失之交臂。

    他们等木马持平,真的,等了好多年。

    彼时,1998年,香港回归后的第一个年头。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12 塔塔也似我

    吃晚饭的时候,顾容与低头问孩子,“小拓,我再叫一个姐姐来好不好?”

    苏拓咬着勺子问他,“多大的姐姐呀?”

    “十一岁。”

    “十一岁有哥哥大吗?”

    顾容与笑道,“没有,哥哥十七岁,比那个姐姐还要大六岁。”

    “那她比小拓大多少岁呢?”

    “大八岁。”

    “那就叫吧,只要不是比小拓小就行。”说到这,孩子有些郁闷,“梅梅说跟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玩最没有意思了。”

    顾容与笑,摸孩子头,起身去打了电话。

    维拉看孩子蔫了,哄他说话,“小拓是不是很喜欢梅梅啊?”

    苏拓害羞的点点头。

    “有多喜欢呢?”

    “跟喜欢姐姐一样喜欢……”说着眼皮又耷拉了下来,“可是她不喜欢小拓……”

    “嗯?因为小拓比她小?”

    苏拓点点头。

    维拉为了哄孩子,很不负责任地说,“那小拓要努力长大,等哪天长得比梅梅还大了,她就喜欢你了呀!”

    苏拓握拳,充满了斗志。

    顾容与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她这般安慰孩子,不由得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维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有能耐,你教。

    顾容与毫不迟疑地看回去,似乎在说,我有!

    “待会儿来的那个小女孩,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是是个坚强的孩子,很懂事。”

    气氛突然严肃认真了下来,维拉轻轻地点点头。

    苏拓不知道孤儿是什么意思,但是什么叫无父无母却是听懂了的。

    顾容与摸摸孩子的头,“那位姐姐虽然比小拓大,可是是个女孩子呢,小拓要学会谦让,知道吗?”

    苏拓乖巧的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勺子静静等姐姐来。

    “哥哥,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塔塔,徐塔塔。”

    他们没等多久,一个小小的脑袋就钻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哥哥姐姐,我还带了一个小哥哥来。”

    维拉抬头,看见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有灵气却略有些瘦弱的女孩子,她的语气里满是抱歉,皆因右手牢牢牵着一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神情很坦然,说话的时候十分谦虚有礼,却不卑微。衣服有些旧,裤脚的地方还有修补过的痕迹,但是却整齐干净。

    一瞬间,维拉便对他们有了好感,拉着女孩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那个男孩便坐在她对面。

    塔塔见到她,很开心的样子,“子慕姐姐,我这些日子又画了好多画,我不知道你也在,所以就没带来。”

    顾容与笑着看着她说,“她不是你子慕姐姐,她是子慕的双胞胎姐姐,叫维拉,前不久刚刚回来的。”

    塔塔有些惊奇,盯着维拉的脸看了许久,维拉也大大方方地让她看。只是那边那个男孩子一咳,淡淡地叫了声“塔塔”,小姑娘才收回了目光,而后为自己的唐突脸红道歉。

    维拉说没关系。

    “哥哥姐姐,他就是……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瞿哥哥,他待我很好,很照顾我。”

    苏拓歪了脑袋问,“哥哥,塔塔姐姐比你小,你为什么待她好呢?”

    塔塔往声源处望去,这才发现有个小东西也在这,之前他被维拉挡了个严实,并没有发现他。

    “好可爱的娃娃,容与哥,他是谁啊?怎么之前你都没有带他出来?”

    “他也是你子慕姐姐的弟弟,叫苏拓,也是刚回来不久的。”

    瞿致远看着比桌面只高了一个头的孩子,笑了,眼睛像天上的星星,“因为她就是她啊。”

    苏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交叉着筷子给塔塔夹了块肉,“姐姐你吃。”

    塔塔看见那块被他夹在筷子中间颤颤巍巍地肉,赶忙接了过来。

    “菜都给您上齐了,请慢用。”服务员端了菜过来后便微笑着后退了。

    “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只得随便点了些,如果不合胃口,待会儿再叫他们上一些别的。

    “等会儿,给这个孩子加一张小凳子。”瞿致远指了指苏拓,对服务员说。

    “好的。”

    维拉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恍如小大人一般的孩子,心里既感动又难过,家里情况不大好吧,他才那么急急地长大。

    塔塔看着眼前的食物,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谢谢容与哥,我们喜欢的。”

    她和瞿致远的家境都不好,鱼肉都是逢年过节餐桌上才会出现的食物。而顾容与十分体恤她,知道次数多了,点的东西贵了,他们必定惶恐,所以每个月只会叫她出来一两次,点的东西也是合情合理,不会让人觉得受之有愧的。

    塔塔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虾米挑了出来,全数放进了瞿致远碗里,“瞿哥哥,这个是你喜欢吃的,你吃多点。”

    瞿致远知道她带他出来的用意,温柔地看着她,却之不恭。

    顾容与看着女孩,心中感叹,塔塔跟着外婆过活,基本就等于一个孤儿,再加上他们住的地方鱼龙混杂,她能那样纯洁干净的长大,实属不易。这个男孩子,听塔塔说家里的父母也不大靠谱,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吃完了饭,顾容与和维拉他们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家后才望自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时候,顾容与抱着小苏拓,在孩子耳边轻轻问,“小拓是不是觉得那个姐姐很坚强?”

    苏拓点点头,问,“她都笑得好开心,她不想爸爸妈妈吗?”

    “想。可是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了,就更要坚强啊。这样,远处的爸爸妈妈才能放心。如果她每天都很难过很难过,那么她的爸爸妈妈知道了,也会担心难过的。”

    “如果小拓哭,那么爸爸妈妈也会难过吗?”

    顾容与摸摸孩子的小脑袋,“爸爸妈妈希望小拓过得好,过得开开心心的,如果小拓过得不好,他们怎么会开心呢。”

    孩子被他说的眼泪汪汪的,但是眼珠滚了好几滚都没掉下来,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妈妈说小拓最勇敢了,小拓不哭。”

    维拉听完他们的话,心也柔软得厉害,把孩子的侧脸摩挲了好久。

    再走了一段路,苏拓就趴在顾容与的肩膀上睡着了,安静的样子像个小天使。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顾容与也很安静,气氛有些奇怪。 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拖得老长,有时候维拉走快了,影子会重合到一起,可是并排的时候,影子看起来有些萧索。 他们走的是胡同,比起大路来会近很多。可是维拉希望路能再长点,再长一点,那样,在他身边呆的,就会久一点。

    “你跟塔塔的父母认识?”

    顾容与点点头。

    维拉见他并不欲多说,就没有问仔细了,“她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我……我能怎么帮她呢?”

    顾容与看着她笑了,“有空去多教教她,让她想现在这样干净懂事的长大就好了。”

    “容与……我觉得,塔塔很像我……却又不像我,她笑得那么甜,我觉得她好幸运……”

    顾容与默然了,他刚刚忘记了她们有着那么相似的经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维拉也是无父无母的。

    “维拉……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没关系。”维拉笑了笑,“你这样对她,我很开心。”

    所以,如果我早早的遇到了你,我是不是过得就会幸福得多。

    你会不是像对待塔塔那样对待我呢?顾容与看着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前面传来了打斗声。

    维拉也一瞬间愣怔,刚想上前去看个究竟,就被顾容与侧身挡住了,“你跟在我后面。”

    听到他的这句话,维拉的心放了放,他对她,也是关心爱护的,不是么?维拉轻轻地抓着顾容与校服的衣摆,缩了肩头,其实她并不害怕,只是此情此景,特别想依靠些什么。

    对于身后的小手,顾容与愣怔了一会儿,之后心中便又是一番轻叹。

    刚到拐角,就看到了那样的场面,很乱,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对着一帮人指指点点,“给我打,使劲打!王八羔子!”而那几个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熟。 少年们年纪虽小,可看起来身手灵敏。对方虽然人多,但是也没让他们讨去多少便宜。 其中一个少年,看起来比较特别,取其弱点而攻之,下手果断狠绝,不像其他人用的都是热血的打法。手中抓了啤酒瓶,也敢往人家脑袋上敲。 他转身的时候,维拉看的很清楚,是江洛。 李晓也看到了顾容与和维拉,大吼了一声,“顾容与你他妈过来帮忙啊。” 顾容与只愣了须臾,就把苏拓塞维拉怀里,撸了袖子,就跑了上去,还对维拉说了句,“抱着小拓走远点,别报警。” 维拉一手拿着变形金刚灰灰,揽过刚刚醒来的正在揉眼的苏拓,有些愣怔,“你说什么,报警么?”

    转身,跑。 跑了将近五分钟才到了大街上,看到一个公用电话,摁摁摁,拨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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