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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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后左安蕖给这边的负责人打电话,然后有人来门口接她。负责人把她带去早就准备好的单人宿舍,又给她介绍了一下工厂的情况。好在电子厂规模很大,配套也还算规整,车间,宿舍,澡堂食堂,还有一间很小的超市。

    剩下的工作上的问题等明天上班以后跟早前过来的同事碰面就知道了。

    负责人走后,左安蕖环顾了下这间宿舍,她惊讶的发现这宿舍虽小可有自带的卫生间,还可以洗澡,顿时她萎靡的心情就恢复了一点。

    “要不去市区里住?”沈家平问。

    “不用,来回太麻烦。”左安蕖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先找来笤帚拖布把宿舍里外打扫了一遍。又让沈家平帮着把床的位置换了一下,将屋里的物件重新归置了位置,看着比之前宽敞多了。

    等把所有东西归置好,她出了一身汗,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觉得头发出了汗难受就顺便也洗了。等她出来的时候沈家平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没脱鞋半个身子还在床外,连枕头都没用,就那么歪倒着睡着了。头发也有些长了,趴在他额头上,盖住了眼睛,可能是扎得他眼睛不舒服他使劲皱了皱眉,却连动手挡开头发的力气都似乎没有了。

    左安蕖愣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头发上的水滴到眼睛上流了她一脸,等她擦了脸上的水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哭。她什么都没问他,甚至没关心他一句,他特地跑回来她就让他这么睡了。她还是狠不下心,他稍微可怜一点她就受不了了。

    左安蕖给他脱了鞋,轻手轻脚地搬起他的腿往床上抬,怕吵醒他就没敢用力。

    “左左。”

    听到沈家平叫她,以为他醒了,转头去看,他还闭着眼呼吸绵长,好像刚才那一声根本不是他叫的。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听见,说了句,“你躺到床上睡。”

    沈家平真的往床上蹭了蹭,眉头紧皱着,显然是真的很累。左安蕖把枕头垫到他脑袋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自己退到一边的沙发上,缩在上面看着他。

    沈家平在她面前睡着了,这是她以前盼望过无数次的事,因为她终于可以作恶,摸摸他碰碰他,还可以偷偷的亲他。因为他醒着的时候,她没有机会。

    她几乎连眼睛都没眨就一直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深切,以前,她只要看着他,不管他在干什么是不是在看她,只要看着他她就觉得是一种幸福。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就笑出来,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了。她会因他一个亲昵的动作兴奋一整天,更会因他一个厌烦的眼神失落整个假期。只要她想到有一天他结婚了生了孩子,那种绝望就让她难受得什么也干不下去,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可她就是喜欢了,还把他当成幸福去追逐。如果沈家平自始至终都是厌恶她的,或许她还没有勇气把这份喜欢坚持这么长时间。沈家平只是嫌她烦,却从来没有真正讨厌她,她知道,不然沈家平不会让她一直缠着他。

    他也有宠她的时候,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她听话撒娇,他都顺着她。

    可她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赶她走。

    光线暗下去的时候,屋里开始蒙上一层昏暗,沈家平还睡意深沉。她像个偷窥者一样看了他好几个小时,她纠结着要不要叫醒他,等他醒来她又得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了。

    最后沈家平是被他自己的电话吵醒的,他摸索着接了电话,几乎没说什么话,可越皱越紧的眉头让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左安蕖去给他倒了杯水,等他挂了电话才转身把水递过去。

    沈家平接过水杯没急着喝,而是看着她,带着明显的歉意。“本来想好好陪你,没想到就睡过去了。”他又看着窗外的天色,眼中也染上一抹郁色,“我又得走了,这次可能时间还会长一点。先带你去吃饭吧。”

    左安蕖摇摇头,“有要紧事就赶紧去吧,耽误了不好。”

    “着急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如果不是要紧事,也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你不用特意留下来陪我,不然我也不会安心。”她走到门口给他开了门,说道,“路上开车小心。”

    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沈家平心底一凛,有点涩涩的疼。将杯子里的水喝的一滴不剩,出门前还是忍不住抱了她,感受到她的僵硬沈家平怔忪地放开了她,愀然离开。

    沈家平走后左安蕖及时收拾好情绪,她知道自己是来工作的。工作并不繁重,她的同事负责跟这边的技术人员沟通,负责产前和产中的质量技术问题,而她只是负责核对产品出厂,保证流向他们公司的那一批货物没有问题就可以。

    有了之前的教训和来之前林国文的警示,她核对起来很认真,稍微有点问题的就被挑出去了。工厂负责人说她太过严苛,连同事都说她有点拘泥了。她也不解释,如果真出了问题,就凭他们两个担不起责任。

    工作一段时间后左安蕖才从负责人口中知道,公司虽然在辛氏集团旗下,但其实并无太大关系,公司的日常运营全靠自己,经理定期会过来检查,辛氏集团的人并未插手过。

    左安蕖心怀隐忧,这种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这家电子公司和辛氏集团只是名义上的挂靠关系,真出现问题,辛氏集团未必会出面承担责任,而这家公司的前途就堪忧了。

    下班前左安蕖再次确认了货单的型号,跟同事核对了下质检的单子才最后签字确认。她心里想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麻烦点怕什么。

    “这么认真,你是对自己太负责还是对我们不信任。”

    听到声音,左安蕖惊讶地转头,很意外的,钟海正站在操作间的入口双手抱胸地看着她笑。

    “钟海?”此时的钟海一身的得体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简洁又清爽,透着一股朝气,俨然一副精英模样。

    钟海笑呵呵地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单子看了看,才抬头说道:“总听老王说来了个吹毛求疵的主,感情是你。”

    左安蕖明白过来,钟海就是他们经理了,惊讶过后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回道:“我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你们负责,不然你们有什么好处。”

    钟海点头赞同,“老同学办事我放心,看在你这么负责的份上,请你吃饭吧,也算是给你点好处,希望你继续这么认真负责。”他眼神轻轻地落在她脸上,带着笑意,很真诚。

    左安蕖知道他此时没别的意思,可还是想要拒绝,大概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不管感情多复杂也总能第一时间想到拒绝。“这是我的工作内容,应该的。”

    钟海从她平淡的话语中听出她的意思,悄然一笑,随后又换上温和的笑容,说道:“那就去食堂吃吧。”

    左安蕖最终点头,跟钟海一起去了食堂。饭点的时候人很多,他们耽误了一会儿,已经有不少操作工吃完饭去上晚班了,这会儿清净了不少。

    左安蕖点的全是素菜,没要主食只要了一份清汤。钟海看着她餐盘里全是绿绿的,说道:“减肥还是我们食堂的饭不好吃?”

    “我现在改吃素。”她最近胃不舒服,吃不了油腻的东西就只能吃点清淡的。

    “你们公司怎么派你来这?怎么说也算是留学归来的高材生了吧。”

    “不知道,说只让我过来待几个月。”随后又说道,“不过,没想到这是你的地盘,你这公司做的不错。”

    钟海摇摇头,毫不掩饰地说,“做什么都难,两头跑,一面抓生产一面抓销售,有点力不从心。前段时间你们公司来谈收购我觉得也行,毕竟我没什么经验,有个大公司撑着,销售也不用愁,这样还稳定点。没想到后来还是得我自己来。”

    “辛氏集团既然不管你公司的运营,为什么还要主动找我们合作,而且主动降低产品价格。这些损失也要你来承担?”

    “集团承担,不然真当我是白干的了。”钟海有些气愤,平时不管他们,又不准脱离关系,好在左安蕖他们公司也算有保证,销售这一块不用愁。

    左安蕖彻底疑惑了,辛氏集团怎么会白白给他们公司这么大好处。

    她这些疑惑钟海不知道,他走得时候,跟她说,“平时有事找老王就行,他人还行。”

    “行。”

    钟海走后左安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而钟海又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吴叙说过,郑启不是个随便掏钱的人,他给出一总要讨回十,而他在辛氏集团有不少流动资金,所以说辛氏集团是他的也不为过。郑启做这赔本的买卖到底想干什么?

    六

    左安蕖琢磨不透其中的意思,但她更坚信了一点,只要她这不出错对她来说就万事大吉。

    她保持每天跟大姑一通电话的频率,最近听的最多的就是大姑父的病不但没好转反而更虚弱了。大姑语气里都是担心,好几次她听着像是哭了。她电话里没说什么,趁着回北京的时候去看了几次,确实不太好,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子了。问了才知道,大姑父一共做了两次支架,这两年总犯病,再做手术风险很大,现在只能是维持了。

    左安蕖陪大姑父说了会儿话,跟大姑去找了医生,从医生那里出来左彦方就没忍住哭了。自打大姑跟大姑父离婚,这是左安蕖第一次看见大姑为大姑父哭。她其实不能理解大姑的要强,明明放不下大姑父,可宁愿自己忍着也不跟大姑父复婚。现在,听说大姑父情况不好,哭得比谁都伤心。

    大姑情况跟她不一样,她是不能,而大姑显然是不愿。

    左安蕖正陪着大姑,沈家平来了电话。他一走就差不多一个月,上次来电话也是一个多星期以前了,听他说话的语气那边的情况似乎也不太让人宽心。她也没去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电话里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他几句,渐渐的,两个人的关系就有点缓和,她这知道这态度完全在她。

    她起身去了窗边接电话,接通后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放在了耳边,她现在心里正难受,不想说话。

    “左左?”听不到声音沈家平叫了她一声。

    她压下心里酸涩的情绪,应了一声,“嗯。”

    “在干什么?”他可能是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慵懒的嘶哑。

    “在医院。”

    “你大姑父病怎么样了?”

    “不太好。”她不知道是心疼大姑还是为大姑父担心,听沈家平问,还是没忍住,嗓子里像是堵了东西,说不出来话。

    “左左。”沈家平像是有些着急,听她在电话里呼吸渐重陪着她缓了好一会儿,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才说道,“我给阿晚打了电话,让她帮忙联系了几个专家,别太担心了。”

    左安蕖心里感动,他还惦记着她大姑父,诚恳的跟他说了声,“谢谢。”

    那边沈家平的声音突然沉寂下去了,只剩了呼吸声传过来让她知道他还在,她猜到他是不高兴,可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她渐渐也安定下来,还没到伤心的时候。

    两个人都没再出声,可谁都没说要挂电话,都把心思放在了电话那端的人身上。她突然很感慨,幸亏有电话,还能听到声音。她不知道两个人现在的距离有多远,可此刻是他们离彼此的心脏最近的时候。

    也许是大姑父的事让她产生了害怕,本能的想找个人依靠,许久不见他说话,她犹豫着低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端只间隔了很短的时间,便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很快。”他没有给明确的时间,却给了承诺。

    她心里一下安定下来,随即越跳越快,即使隔着电话,她也能感受他说话时的坚定,她抚平加速的心跳,轻轻地说道:“好。”

    左安蕖为大姑父揪心,沈家平请来的专家也都没有好办法,因为不能手术只能看着大姑父一点点虚弱下去。她工作医院两头跑,帮着照顾大姑父还要陪着大姑,好多次她和谭小可都欲言又止,想圆大姑父一个心愿又怕觉得不吉利。

    谭小可也瘦了一圈,偷偷的跟她哭了好几次,说自己马上就要变孤儿了。左安蕖被她哭得难受,好歹她还有个大姑,谭小可是真的就剩大姑父一个亲人了。

    她惦记着家里的事,近来上班也没什么精神,总是心慌的厉害,电话打得也勤却又不敢细问,简单问几句挂了电话后又开始担心。

    同事把提前已经核对好的单子交到她手上,说道:“这是明天要送咱们那去的单子,你再核对一下吧。今天他们上了新的流水线,型号外观跟咱们用的差不多,别让他们弄错了。”

    她觉得自个儿现在干的这活儿就跟一质检员差不多,可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就只能亲自上。同事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正忙着核对前几个流水线下来的单子,一条流水线一天下来的产品成千上万,她随时查看检验,可一个人毕竟时间有限,这会儿还没弄完,工人还等着给他们装箱打包,明天就得运到他们公司。只顾着忙这头,也没在意听他说什么,随手接过单子,说了声,“知道了。”

    同事看她有点应接不暇,玩笑了句,“你最近精力可不怎么充沛,你一松下来我们都跟着轻松了,最近连返工率都降下去了。”

    左安蕖稍微一愣,停了下工作抬头去看他,她最近表现真这么明显?连工作都懈怠了。

    同事瞅她认真了,赶紧耸肩摆手,“我说着玩的,你一直很认真。继续。”然后瞅了瞅她,笑着走开了。只是他那笑容让左安蕖有点不舒服,皮笑肉不笑的。

    叮嘱工人将最后一批产品打包后她才往宿舍走,胃不舒服饭也没吃,打了杯热水抱在怀里才稍稍好一点。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坐车回了北京,打算直接去医院看大姑父。周日还要参加赵颖的婚礼,她家里事多自己身体又不能替她挡酒就推辞了伴娘的差事,不过答应会去参加婚礼。

    她刚坐上车,沈家平就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快到L市了,要过去接上她一起回北京。

    左安蕖怔了会儿,还以为自己记错时间了,他说还要过几天才回来的。她接电话的工夫车已经上路了,因为最近忙乱体力有些不支,她反应稍微慢了点,车开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用了,我已经在车上了,你慢慢开吧。”

    “好吧。”

    左安蕖到医院的时候才刚八点,一路走进去到处都是人,生病的作陪的,总之人人脸上都不好看。她侧着身子从略显拥挤的走廊穿过,心里渐渐被一些沉重的东西堵住。走到病房门口,沉晚正好和那几个专家从里面出来,看见她沉晚招了招手。

    随后大姑也跟出来了,看着又憔悴了不少。“这些天辛苦你们了,他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病人太虚弱了,早就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现在这样勉强维持反而会增加他其它内脏功能的负担,再治疗下去也没太大必要了。”

    “他……”医生这是告诉她大姑父已经没救了,现在就是在受罪。大姑明显红了眼圈,却使劲忍着,她不愿当着外人面为大姑父流泪。只是叹着气点了点头,尽管难受可表现出来的仍是冷冷清清的。

    左安蕖也跟着蒙起了水汽,大姑父这么好的人竟然这么命短。

    专家走后沉晚安慰了几句,尽力就好,照顾病人这事就是不给自己留遗憾,生前能最后陪着以后想起来也不用太难受。

    大姑比她想象的要坚硬的多,这会儿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冲沉晚说道:“这些天也辛苦你了,你们也尽力了……实在不行……就不治了。”虽是这么说,可只有左安蕖知道她大姑的胳膊在抖。

    “您也别太难过了,刚才陈教授只是说出他的看法,最后还要看家属和病人的意愿。不管怎么样,医生都会尽力的。我先走了,有事再叫我。”

    “谢谢。”左安蕖说道。

    “不用,应该的。”

    大姑把她们这关系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叹息,她也不是不领情的人,这些日子人常过来照看,知道是为了什么人。就吩咐左安蕖,“行了,我没事,你去送送夏医生吧。” 说完打过招呼自己回病房了。

    沉晚温然一笑,说道:“去外面坐会儿吧,有时候新鲜空气和愉快的心情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左安蕖心里微微一哂,抬头略带犹疑地看了沉晚一眼,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以前是个挺干脆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最近却越来越犹豫和彷徨了。面对生老病死和生离死别任何感情都显得卑微和无用,过去那么多年她能没心没肺只是因为一直在逃避。当这些再次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心力去承担。

    已经是四月天,空气里开始有了些热气,今天风不大,吹得也干净,就着晴天的太阳到处都是明媚的。两个人不徐不疾的走了一段,刚刚她心里郁积的闷气散了不少,步子也渐渐有些轻便起来。

    沉晚转头浅笑地看了看她,说道:“你脸色不好,其实这个时候你最应照顾好自己。如果不想靠别人,自己一定不能有事,何况,你还有想照顾的人。”

    听到沉晚的话,左安蕖脚下的步子略显僵硬地停住了,她不禁转头去看她,一直觉得她话不多也不是一个特别直接的人,可对她却总是在有意提点。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没必要太过纠结。”说到这些,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然后又说,“我现在说这些其实是占了些便宜的,因为我现在已经风平浪静。放在前两年我比你还纠结,可是你看最后,我还是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不是说在一起了那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只是,要看你更看重什么。两个人在一起相互爱护体贴真的比各自分开纠结要好,如果心里有彼此,最应该的就是抓紧时间。要知道时间最经不起蹉跎,稍微一犹豫就过去了,等你想再抓紧的时候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左安蕖突然想到大姑和大姑父,心里酸酸的。道理谁都明白,可放弃心里的执念却是最难的,不然也不会纠结。她一面盼着他赶紧回来,一面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像上次那样,她宁肯偷偷地看着他也不肯在他抱她的时候回抱他。反而像现在这样不见面用电话联系,她最安心。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沈家平说要回来的时候她心里竟然涌起一股失落和害怕。怕这种脆弱和微妙的平衡会被破坏,而这个破坏者会是她。

    “如果我父母还活着,我肯定会像以前那样缠着他。”她眼眶酸极了,使劲睁着眼睛,可还是很酸,她能感觉到那眼泪已经快掉下去。如果她哭出来,就肯定绷不住了。

    “所以,你打算以后都这样,喜欢也不在一起。”

    左安蕖惊愣住,转身,沈家平已经站在她身后,照样是一脸的疲惫,看着她眼神很轻却泛着沉沉的无奈。跟他刚才的声音一样,让她瞬间心里紧涩起来。

    沉晚无声一笑,冲左安蕖点了点头,独自离开了。

    沈家平看着她将落未落的泪,浅浅的叹息了一声,带着略似责备的无奈。他上前两步却又及时收回迈步上前的腿,双手垂在身侧,沉沉地望着她。

    左安蕖没想到他这么就出现了,她的心思无处可藏,这种固执让她一时无法面对,转了脸将眼角的泪狠狠地擦掉了。

    她一直不肯转身面对他,沈家平在她身后沉默地站着,将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的脾气收了起来,许久才轻叹着出声,“去看看你大姑父吧。”

    沈家平之前来过,大姑父记得他,说话时气息微弱,抬了抬手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大姑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正给大姑父准备要进的流食。听他翻动着身子要说话,低声说道:“行了,省点力气吧,等你好了再说。”

    大姑父听了,只侧着头看他们,略显无奈地笑了笑。

    “您好好养着,听说您爱钓鱼,等您出院了一起去钓鱼。”沈家平轻笑着说道。

    大姑父一听钓鱼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轻轻地点头。望着沈家平,略显浑浊的眼珠渐渐变得清亮,他稍稍移动眼神看向站在沈家平身侧的左安蕖,欣慰中又似带着些期许。

    左安蕖笑着走过去蹲在床边握住大姑父的手,像小时候那样,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等大姑父好了,还让大姑父带着我跟小可去玩,等冬天去滑冰,买棉花糖吃。我得要一只比小可大的。”

    大姑父笑着点头,说道:“哪次你的不比她的大。不过你是姐姐,以后可得照顾她。”

    “我知道。”左安蕖笑着应下,看对面的谭小可已经在偷偷地流泪了,大姑也忍着,她强忍着泪意,“大姑父,好好养病。”

    她要站起来,大姑父却突然手上用力抓着她的手,左安蕖疑惑地看过去。大姑父不舍地嘱咐她,“你是个好丫头,以后别那么拧了,免得将来后悔。”说着看向她身后,眼中已经带了泪。

    左安蕖心里一震,随着他往后看,沈家平正望静静地着她。眼神并不浓烈,却明亮深邃,像期待又像承诺。

    她收回眼神,冲大姑父笑着点了点头。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下来了,大姑父沉默了一辈子,看得比谁都明白。就算到了这会儿,还惦记着她这个不相干的侄女。

    左彦方掏出手绢点了点眼角,心里边酸胀难受,起身走了出去。

    左安蕖看着大姑父眼里转瞬失去的光彩,把手里那双瘦的只剩了皮包骨的手更紧地握住了。七

    赵颖的婚礼定在一家酒店,左安蕖到了婚礼现场的时候碰到了不少同学,钟海过来打招呼,看着她说道:“不是定了你做伴娘吗?怎么现在才来。”

    “换人了,我不行。”

    钟海恍然大悟地拍手,“忘了你不能喝酒。”随后很纳闷地问,“那等你结婚的时候怎么办?”

    左安蕖脚下一停,瞅着他做思考状,随后笑道:“找个能喝的伴娘不就行了。”

    “新郎能喝也是关键。”

    两个人玩笑着往人群里走,赵颖看见他们一起过来,笑着走了过去,“一起来的?”眼神往两人身上一扫,带着几丝暧昧。

    左安蕖笑着没说话,今天做新娘还不忘关心别人。

    “碰上了。”钟海说道。

    “以前总也碰不上,现在总能碰上。”赵颖呵呵笑着,还不停地拿眼神挑钟海,又爱昧又得意。

    钟海被她看得脸上泛起了红丝,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左安蕖假叹一声,慢悠悠地说,“是啊,这不是今天你结婚我们才有机会碰上,不过以后这样的机会应该不会有了,哦?”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赵颖拽着她的胳膊似气非气得白了她一眼,咬着牙说道:“就不能说点好话,我结婚你都不让着我。不跟你们聊了,我招呼别人去了,你们随意。”

    赵颖走后,钟海看着左安蕖,说道:“也就你敢这么跟她说话,换别人她早急了。上学那会儿,班里那些男生没一个敢惹她的。可每次三言两语就被你打发了。”

    “那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更没人敢惹我了。”左安蕖斜眼看着他,心想着自己的人缘不至于差到那种地步。

    钟海被她一看,自觉刚才失言,赶紧赔罪,“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别往自己身上带。”

    婚宴开始的时候有人招呼钟海去那边坐,又是以前的同学。钟海看看她,没说话却也没急着过去,那边几个男同学可能是着急了,大声喊他,又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叫着一起过去。她一想自己坐哪都无所谓,就跟着过去了。

    这一桌男的多,有几个是同学,其他的可能是赵颖或是新郎的亲戚朋友,她不认识也没人跟她说话,就一个人坐着,而钟海他们早就开始互相劝酒了。

    中间钟海大概觉得她一个人坐着太无聊了,扭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早知道不叫你过来坐了,”他扭头看旁边的桌子,坐的都是班上的女同学,又转回头说,“该让你去那边坐的。”

    左安蕖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坐哪都一样,跟她们也没话说。”

    钟海微一愣怔,看了她一会儿,笑得有些不自然,微微叹息了一声又被叫过去喝酒了。

    钟海跟这边的男同学喝完,又一起去旁边的桌子上敬班上的女同学,听着一波一波的笑声,左安蕖独自夹盘子里的青菜吃。钟海扭过头看了看她,单薄的背影还是那么挺直,即使一个人落单也不让人觉得有机可乘,这让他忍不住生出一股落寞挫败。

    赵颖过来敬酒时,班上的同学趁机起哄,让她和新郎喝交杯酒,而且是他们每人敬一杯。赵颖今天高兴,就随他们闹,跟新郎喝交杯酒时有爱闹的同学在他们没喝完时就要添酒,结果脚下一绊一整杯红酒全泼了出去,新郎眼疾手快护着赵颖躲开了,可她旁边的左安蕖就倒霉了。她今天穿了件米黄色的裙子,湿的那一大片很显眼。

    “对不起,喝多了,脚下不稳。”同学站起来赶紧过去道歉。

    “没事。”左安蕖摆着手,也低头看了看,心想完了。

    赵颖赶紧从桌上拿了纸巾给左安蕖,说道:“你还是去洗手间弄一下吧,太明显了。”

    左安蕖拿着包去了洗手间,她低头看着胸前湿的一片,里面穿的内衣都能隐约看见轮廓了。她索性扔了手上的湿巾,干脆回家换衣服。她从卫生间出来,边走边低着头整理头发,打算把胸前那一片遮一下。

    她顾着整理头发,看前面有双鞋子在往她这个方向过来,自动往旁边挪了一下,继续低着头走,不防被那人给拉住了胳膊。

    她一抬头,拉她的人是沈家平。“你怎么在这儿?”

    沈家平侧身指了指那边的包厢门,“有应酬。”然后上下看了她一眼,待看到她胸前那一片,皱了下眉,说道,“怎么弄成这样?”

    “同学喝多了。”

    她话音刚落,身上便被沈家平的外衣给套住了,然后他问道:“我这边结束了,你呢?”

    他声音放的很低,虽然是询问但听上去却含着不可忽视的包容,沈家平这种放低的姿态在她心里激起一瞬间的疑惑,她是不是在逼他?她抬头略显困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我也没事了。”

    她身上披着衣服拿包不方便,沈家平拿过她的包两个人并肩往外走。走到赵颖举办婚礼的宴会厅时门突然开了,赵颖走了出来,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