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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懒得再看她,转了身体背对着她,一张脸绷得铁青,脊背僵直。冷声命令道:“上去睡觉,以后这种混账话我不想再听见。”

    左安蕖慢慢收回仰着的脸,拉着脸转身上楼,她差点就妥协了。其实沈家平来找她她心里是有点窃喜的,可这种喜悦太过卑微浅淡,被她的罪孽一冲就什么都没了,或许现在压根就不该再存这样的心思,那样会显得她更罪孽深重。

    她的关门声让对面屋里的成子平从书里抬起了头,他冷清地盯着门口看了会儿复又转回头看书,略显深刻的眉眼微微陷了下去,眸光清冷,唇线也抿成了直的。

    左安蕖是放不下沈家平的,她装得再强硬也强不过沈家平,当然还有那被她自己强压下去的念头。

    左安蕖脑袋里早乱成了一锅粥,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心里突突地乱窜,窜得她更心烦意乱,什么也想不出来了。她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会儿,听到隔壁屋门响忍不住恶声恶气地想,最好明天一早起来都不见了她才清净。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最后强迫自己睡觉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中间醒过两回,每回都是以为沈家平要亲她,她就醒过来了。醒来又摸摸自己的脸,才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好在她连续加班,不用在家对着沈家平,晚上回来吃过饭就匆匆上楼睡觉,扔下两个不冷不热的大男人相对无言。几天下来,这屋里三个人连句话都没有。

    沈家平面色无常继续住下去,也不去跟她计较前几天的事,就当她在为以前的事撒气。成子平根本就不会有反应似的该干嘛干嘛。

    沈家平住的久了觉得有点奇怪,左安蕖的父母他还没见到,她平时连个电话也不跟父母通,而且她从来不开车。每次她起晚了,不管成子平在干什么只要在家都是他开车送她去上班,然后再回家继续做自己的事。更奇怪的是,左安蕖都不会靠近车库。

    沈家平越想越纳闷,总觉得哪有问题,成子平刚送左安蕖去上班了,他站在车库前已经好几个小时,一见到那辆不成形的红车他心里就跟被谁打了一拳似的,生疼。

    沈家平嘴里叼着烟咳了几声,觉得心口难受自己拍了两下,听到后面车响,他转头去看。然后又听到嘀得一声,车库门开了,他跟着转过头眼前又是那辆红色的车。

    成子平把车开进车库,从后备箱拿出顺路买的食物,落下车库门,走出来时沈家平还在那站着,神情微滞又带点猜疑,嘴里的烟已经掐灭了。

    成子平拎着东西从沈家平身旁错过,进门,在门口的时候他开门的动作突然一停,说道:“美国人开车快,出点意外很正常。”

    他语气随意,沈家平略显意外,等他转身时成子平已经进去了。沈家平眼眸微沉,纳闷着又往车库看了看,不知道这点意外到底有多正常。

    沈家平跟进厨房,看了下时间,这个时间成子平该做饭了。沈家平解开袖口的扣子把袖子往上卷了卷,拧开水龙头洗手,随意地问道:“成医生这次回美国打算待多久?”

    “一个月。”

    沈家平轻甩了两下手上的水,拿过桌上的纸巾擦手,聊天似的说道:“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

    成子平看了他一眼,沈家平面色平常,他拆开包装盒上的保鲜膜把菜拿出来冲洗,随后简短得应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沈家平看着他熟练地洗菜切菜,又想起了左安蕖大吃大嚼的模样,当然他也承认,成子平手艺不错。俗话说女人留住男人的胃就能留住男人,那么,对付像左安蕖这种爱吃的女人也得做得一手好菜的男人才行。

    周绍言都下厨帮忙了,他也得好好学几下,总在这儿让人伺候着也说不过去。便说道:“这些天多亏成医生照顾,不然我肯定要饿肚子了。成医生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过,做的多了就这样了。”

    沈家平点头表示赞同,左安蕖那懒样肯定不会学做饭,这些年八成都是成子平在下厨。轻笑道:“既然成医生有经验,教我应该不难。”沈家平除了稍微介意他和左安蕖朝夕相处,对成子平这个人是没有挑剔的,所以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从来都是客气加笑容的对待。

    成子平这人除了冷淡点,话不多之外别的也没什么,他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对沈家平的来意和要求他心明眼亮,却也不会表现得容不下人。直接说道:“我教没问题,问题是能不能教会和能不能学会。”

    成子平说了个冷笑话,沈家平呵呵笑着说:“我认真学就是了。”

    “她不挑食,一般给什么吃什么,她所有的生活习惯里,只有这点还算合格。”成子平毫不避讳地跟沈家平谈起左安蕖,有什么可回避和隐瞒的,不然,沈家平也不会住进来。

    “是,以前都叫她小吃货。尤其爱吃辣。”提起往事,沈家平还记得清楚,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

    “她现在不能吃辣,一点都不能碰。”成子平本来面色淡淡的听着,听他说这个突然变得冷硬。

    “为什么?”沈家平诧异。

    成子平表情微微僵了一下,随后才不冷不热地说道:“胃会受刺激。”

    沈家平联想到车祸,眸光迅速暗了下去,气氛也开始变得稍显凝重,过去几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成子平放了手里的东西,看着沈家平严肃地说道:“关于车祸的事,你别去问她。”

    成子平是个五官深刻的男人,眼窝略略陷进去,显得眉骨有点突出,眉目深邃。他眼睛很亮,由于没戴眼镜的关系看人总是微眯着眼,他人话又少,嘴唇总是习惯性地抿着,看着比较严肃。沈家平跟他比起来就显得温润儒雅多了,从小被教导着要宠辱不惊,任何时候沈家平都能保持面不改色,哪怕内里已经天翻地覆。何况他平时对人也不严苛,能用笑的绝不板着脸装酷。

    沈家平本就心存疑虑,听他这么说压下去的疑惑又重新提起来,可面对成子平略带警告似的嘱咐他选择默认。不问她也好,免得她多想不开心。末了沈家平语带郑重地说道:“成医生,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面对沈家平的诚挚感谢,成子平僵漠地转过身继续收拾菜品,淡淡地回道:“应该的。”

    男人之间提起女人,要么彼此调笑逗趣,要么互相忌惮挑逗,而这两个男人一个睿智沉稳,一个冷静理智,彼此心照不宣。沈家平主动明显,成子平隐忍冷淡,虽然清楚,既不宣兵夺主又不退缩忍让。

    晚上,左安蕖乐颠颠得进了家门,从明天起不用再加班想想就神清气爽,她一路哼着歌儿去楼上换衣服。楼梯被她踩得噔噔响,没一会儿就又噔噔地下来了,整个屋子顿时从安静变得嘈杂。成子平皱着眉从沙发上抬起头微微瞥了她一眼,一身宽松的运动服,早上出门时还一丝不乱的头发这会儿被她随意一缠一绕松松垮垮地固定在了脑后,正抱着杯子往他这边来。

    左安蕖早忘了两个人还‘冷战’,大喇喇地往成子平身边一坐,灌了口水说道:“我明天休息,早上不准叫我。”

    成子平嗯了一声,继续埋头书本,左安蕖开了电视往沙发上盘腿一坐随口说道:“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厨房里么?今天休息啊。”

    “换人了。”

    “嗯?换谁了?”左安蕖诧异地去看成子平,成子平把书放在膝盖上,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沈家平。”

    左安蕖正喝水,听他回答一口喷了,她赶紧拿纸巾给自己擦水,然后惊恐地看着他,说道:“他会做饭?”

    “下午学的。”成子平没她这么大反应,仍是淡淡的。

    左安蕖扔了纸巾,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瞅着他哂道:“一个下午就出师了,成子平你是不饿吧,晚饭不吃了?”

    听她紧张的语气成子平嘴角终于带了点笑意,说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怎么都教不会。”

    左安蕖撇撇嘴,她不是学不会是没认真学,她不放心地往厨房那边瞅瞅,又小心地问:“你确定啊?”她一脸的不敢恭维,虽然她不挑剔吃的可也得让自己的味觉满意,沈家平那大爷下厨做饭,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他能做出什么。

    成子平从她脸上把视线挪回到书本上,慢悠悠地说道:“不确定。”可表情却十分淡定。

    左安蕖哀呼一声,耷拉着眉眼,小声嘟囔,“我今晚减肥。”

    成子平侧头浅望着她,黑亮的瞳仁里闪着淡淡的光束,等左安蕖抬头的时候那束光迅速暗了下去。

    左安蕖左眼眼角有点磨,她使劲眨了两下,因为成子平在身边她没敢用手碰,这些日子总加班又睡得少,她眼睛干涩又总痒,眼药水用的勤了眼睛总是涨得难受。

    成子平看出她的不适,把书从膝盖上拿开,瞅着她说道:“坐过来点,给你看一下。”

    “就是有点痒。”左安蕖没动,成子平往她那边坐了坐,抬起她的下巴,左手四根手指抵住她的侧脸,拇指摁住她下眼睑轻轻向下扒。

    成子平戴着眼镜,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遮住了,看着比平时要温和些。左安蕖仰着脸,眼珠不停转动,成子平正认真地观察她的眼球,眉峰微蹙,眸光聚焦到一个点更显得黑亮有神,她这么蹩脚地看过去鼻子眼也都挺好看。她看看成子平又把眼转开,他把她的眼扒开露出个大眼球跟他对视,样子一定不好看。成子平却突然看向她右眼,稍稍停留又转回她左眼,那一眼不带什么情绪,目光清湛却深得吸人。左安蕖不自觉地用右眼跟了过去。

    “别总动来动去的。”成子平提醒了她一声,左手稍一用力把她的脸扳正。

    沈家平出来叫他们吃饭,见他们脸脸相对就没出声,倚着门框点了颗烟看着他们,期间想咳嗽都压着没出声儿,心里想着就给他们一支烟的工夫。

    成子平这个动作保持了挺长时间,他看得仔细认真,左安蕖眼底细血丝暗红且多,角膜有明显发炎症状,好在不太严重。成子平镜片反射着四周的光线,瞥到沈家平正倚着门框,什么表情看不清,他眼睛还停在左安蕖脸上,一分神费的时间就多了些。

    左安蕖眼球在空气中暴露的时间长了,又凉又酸,使劲地眨眼缓解酸涩。成子平扳着她的脸不松手,左安蕖不敢乱动就使劲睁着眼看他,眼珠越睁越大。成子平隐隐带了笑意,她这样子真滑稽,像只鼓着眼泡的蛤蟆。

    直到成子平笑意明显,左安蕖才反应过来他在耍她,她一瞪眼抬手要拨开他的手,成子平却先一步从她脸上挪开。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他动作不快不慢刚好在她手抬起来之前从她脖子正面滑过,那轻轻的一下痒得左安蕖敏感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成子平的眼神刚好从她的颈部带过,嘴角不见弧度的弯了一下。

    沈家平远远地瞧着,看在眼里脸上却不见表情,一支烟刚好咗完最后一口,摁在了烟灰缸里。

    挺本能的一个动作,却因左安蕖的脸红而变得心虚暧昧,也不知道是他们俩谁色,她埋怨地瞥成子平,成子平却神色清明地说道:“眼睛太疲劳,注意休息,以后晚上别玩拼图了。”

    左安蕖张嘴要说话,就听见沈家平说道:“吃饭。”说完转身进厨房,眼睛从他们身上带过时在成子平那只手上略作停留。

    成子平心明眼亮,面色如常地起身往厨房走,左安蕖悻悻然跟过去。

    十

    沈家平已经盛好饭坐在餐桌旁了,见左安蕖一脸的不期待稍稍冷了脸,眼睛盯着她白皙的颈子,打那天晚上后都绕着他走,连面都少见。

    左安蕖拿起筷子稍稍一打量桌上的饭菜,没敢太明目张胆,她自己又不做饭天天吃别人做的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何况成子平都面不改色地开吃了。虽然个别有糊的但看着也还行,她夹了眼前的菜搁嘴里嚼,偷偷地砸吧滋味,比不上成子平但比她强多了。

    沈家平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这死丫头鬼心眼儿忒多,都快弄不过她了。

    左安蕖偷着一抬眼就和沈家平看了个对眼,她眉毛一紧又埋头吃饭,可对面那双眼睛总在她头顶盘旋着,让她吃个饭也被监控。她心里稍稍叹气,沈家平跟她杠上了么?再一想自己当时说那话,这俩男人都在跟前儿,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特浑。沈家平没揍她也肯定气坏了。

    沈家平瞪了她一眼,眼神稍稍一扫他们两个,想到刚才他们俩那样心里就泛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一想起她就觉得她一小孩儿瞎胡闹,现在一想起来就心烦气躁,她一句话也不肯听他的,他干着急又没办法。

    成子平一言不发地吃完饭,临放下碗,说了句,“菜咸了,平时也应该少吃盐。”

    左安蕖脑子不过事儿顺口就接了句,“对,盐吃多了,会让血管变硬的。”说完又赶紧闭了嘴,她有时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哪来的发言权啊。

    “我也觉得菜咸了。”沈家平道。

    “你比她有天分,她就只会吃。”成子平心情不错,难得有兴致多说两句。

    沈家平浅笑着没说话,眼睛却看着左安蕖。

    “我洗碗还不行么,别老笑话我。”左安蕖不乐意了,不会做饭就老被笑话,吃人嘴短啊。

    成子平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总在笑,这会儿又带着他那难得的笑意扭头瞅她,问她:“你明天休息?”

    “嗯。”

    “那正好,明天把我的床单洗了吧,我明天有事出去。”

    左安蕖一听立时皱眉瞪他,不服道:“我难得休息一天你就支使我,我自己还有一堆衣服要洗呢。”

    “这是规矩,你得遵守。”

    左安蕖顿时没气了,他做饭她就得负责洗衣服,她只好蔫头耷脑地答应。

    沈家平听着也不搭腔儿,脸上却挂着不深不浅的笑容,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意思。

    左安蕖拿着筷子戳吃剩的菜汤儿,划拉来划拉去,一脸的无聊又乐在其中。她小动作挺多,当着熟人的面从不约束自己,可一有外人在,她立马能变得规规矩矩,也不拿着劲儿,自然而然就那样了。

    成子平起身回房,又冲她说:“一会儿收拾好去我房间一下,有东西给你。”然后冲沈家平点头示意,沈家平淡笑着点点头回应。他对成子平的感觉就像当初对陆清,挑剔不起来也亲近不起来。为人什么的都没得说,可就是让他心里有点儿犯膈应。

    左安蕖抬起头本想问他是什么,到了嘴边又没问,就哦了一声,然后起身收拾碗筷。她干活利索,吃剩的饭菜往垃圾桶一倒,碗筷放洗碗池里倒上点洗洁精拧开水龙头放水。

    沈家平坐着没动地儿,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有困惑也有思考,不光是对左安蕖还有对他自己的。他其实挺怕自己是一时冲动,怕这种冲动退去后又去伤害她。他时不时地就会迷惑一下,临来之前,他一天几次地对着那花发呆,就会想起她,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是了解她的,他觉得左安蕖这人简单又有过去对他的那份心思,他就以为他们之间应该会简单直接很多。他真没那么多的心思和精力再去找另外一个女人了解相处,如果真要找一个熟悉的女人,他选择她。

    他说不清自己存了几分侥幸和笃定,同时又对她有几分的感情,只一点他是肯定的,他有愧疚也不讨厌她。他想把剩下的交给以后,他会好好对她。可左安蕖的态度却让他捉摸不透,时而冷淡时而激烈,总像个点着了的炮竹,到处乱爆炸。还有她那隐而不说的过去,让他心里跟吊着个定时炸弹似的,老悬着。

    左安蕖碗洗得越来越慢,她站得挺挺的,后背却被沈家平盯得一阵儿一阵儿的发痒,她想自己挠两下或者活动活动。要么,他赶紧出去。沈家平不吭声儿,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硬绷着劲儿自个儿挺着。他来找她的目的已经道破,可她却不能跟他走,想到这个她心里又跟打翻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一调和呛得她心里难受。

    事后她反省过自己,从沈家平一出现她的反应就处于过激状态。太过在意他的行为和感受,她怕沈家平以为她介意过去而不敢对他冷淡,可沈家平对她强硬示好她又不敢承受,就只能用话刺激他。气氛越僵火药味越浓她才能让自己清醒,她该远离沈家平。她不能再厚着脸皮贴上去,她得清楚自己葬送了什么。可沈家平还以为她是在跟他闹脾气,所以她越闹他就越不放手。相反,她真冷淡下来,他反倒不会对她怎么样了。可能就是她的表现像另类撒娇才让他觉得她愿意跟他闹的。

    左安蕖想明白手上又利索起来,几下把东西收拾利索当沈家平不存在似的开始收拾厨房。擦桌子擦地,她一通忙活,沈家平眼睛就跟着她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她这会儿倒也坦然自在,知道沈家平看着她也没反应了。

    拿着拖把擦到沈家平脚边的时候,沈家平主动抬起脚,她弯身去擦地,头一低脑袋里一阵晕,紧接着胃里就恶心。她干呕了几下脚下晕得不稳,头重脚轻眼见要倒,沈家平急忙起身扶她往椅子上带,她忍了忍反倒更厉害了,推开沈家平捂着嘴往卫生间跑。

    沈家平快步跟了过去,左安蕖没来得及关门就被沈家平推开了,她脚下一软就跌到了地上。

    “怎么了,胃不舒服?”沈家平蹲身扶起她,又着急又担心,脸上也带了急相。下午才知道她现在胃不好受不了刺激,晚饭的材料都是成子平准备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她呕得厉害却吐不出来,怕沈家平看见就使劲往外推他,说道:“没事,吃得多了,你赶紧出去。”

    左安蕖胃里难受,身上也没力气,软在沈家平怀里怎么都推不开他,使劲忍着不敢吐,眼圈憋得通红脸却白的像纸。沈家平见她难受还这么拧,忍不住责备她,“什么时候了还拧,想吐就吐,吐出来就好了。”

    沈家平拨开她散下来的头发,一手横在她胸前搂着她防止她再趴到地上,一手拍着她后背让她吐在马桶里。又怕她再犯拧,哄道:“听话,赶紧吐,吐完了就舒服了。”

    她这会儿吐不出来,晕得头都抬不起来,胃里就不停地往上翻,她摇头音儿里带了哭腔,“吐不出来,难受。”手上抓着沈家平放在她胸前的胳膊使劲儿,恶心的直干呕。

    沈家平动了动身体靠近她,干脆跪在地上用两条腿固定她的身体,腾开手捂着她的胃,另一只手不停地给她捋后背,问道:“好点没?”

    她的胃被挤压,一开口没等说话刚吃的东西就吐出来了。她双手撑着马桶,吐得厉害,身体一阵阵抽搐。沈家平双腿夹着她的腿,手松开她的胃往上移了移,皱着眉心疼。

    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左安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双手一软就趴在了马桶圈上。沈家平挪到她旁边,抱起她仰在自己怀里让她顺气。她嘴上还沾着秽物和头发,虚阖着眼气息微弱,整个人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脆弱。

    沈家平心疼得紧,抽出纸巾给她擦嘴,左安蕖却抬抬手两根纤细的手指勾着他的袖子不让他动,她自己都觉得脏,眼角虚虚掩掩得全是眼泪,看着又委屈又难受。

    “别动,给你擦干净。”沈家平把她的手拿开,用纸巾细细地给她擦干净,粘在嘴边的头发也用纸巾擦了。

    左安蕖闭着眼,靠在沈家平怀里身上绷着劲儿,她越想哭就越忍着,可眼圈早就湿红一片了。

    沈家平给她擦干净,感觉到她的僵硬抱着她叹气,低头贴着她的脸,轻声哄道:“哭什么,又不丢人。让我看见怎么了,从小到大你干的丢人事还少吗,哪次不比这个更丢人。”

    左安蕖本来就忍不住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不只是委屈了,她怕他知道,不敢让他看见可他还是看见了,更怕他问,越想越难受就哭出来了。她眼泪把沈家平的脸也打湿了,沈家平知道她心里委屈也不再劝她,想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次,就紧紧地抱着她,听她在他怀里哭。

    两个人在卫生间里就这么在地上坐着,沈家平担心她坐久了着凉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跟抱孩子似的把她圈在怀里,脸贴着她的头顶。左安蕖哭累了,没力气再跟他挣扎就随他去了,可还抽抽嗒嗒的,肩膀不时地就抖一下。沈家平挪开脸低头瞅她,她还倔强地闭着眼,脸上泪痕干了又湿,眼皮底下一片红。

    沈家平给她抹干净脸上的泪,见她还在抖肩膀就笑了,“哭够了就歇歇,你这么直接睡明天早上眼睛就睁不开了,别哭了。”

    沈家平耐性好,哄她半天也没烦,看她不说话相反心里倒舒坦了不少,她还是听话的时候更讨他喜欢。

    “左左,跟我回去吧,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我照顾你,心疼你。嗯?”

    左安蕖一下忘了哭,在他怀里闭着眼怔怔发呆,对沈家平的照顾心疼她期待了太久,不是不心动可现在对她来说更多的是心痛。她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总之她做不出任何反应。沈家平知道她听见他的话了,见她没反应,抬起她的脸对着自己,眼前这人眼睛闭着可嘴却抿的紧紧的,像是拒绝。

    沈家平捧着她的脸,拇指在她脸上摩挲了两下,凑近她。左安蕖刚觉得眉心痒有人靠近,沈家平就吻过来了。

    左安蕖大惊,睁开眼,沈家平的脸就在她眼前,他的鼻尖正抵着她的,她的凉凉的他的却是热热的。她根本没想到什么激动或是狎昵缠绵,而是又惊又羞,她刚才吐了半天都没漱口,他不觉得恶心吗,她都快受不了了。

    左安蕖推沈家平的脸,沈家平捧着她的头贴得死死的,她一动他吻得就用力,她的唇被他吸得麻麻的还不时地用牙齿咬她,她不敢喘息死死抿着嘴,怕恶心。沈家平却一点都不在乎,任凭她又捶又打。

    成子平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套下楼,打算放到洗衣机里,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他们坐在地上拥吻,心里顿时空了,僵着脸生硬地转过了头,埋在床单里的手死死抓着布料。

    沈家平早就看见成子平过来了,他没出声,渐渐停了动作。左安蕖就如蒙大赦地急忙从他身上起来往外冲,一转身看见成子平堵在门口当时就愣住了。

    她心虚地动了动嘴唇,上面还有沈家平留下的湿润和温度,她更觉得心烦意乱,转头看沈家平也站了起来,却是一脸的平常自在,她一脑门的官司夹缠不清,推开成子平逃跑了。

    成子平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冷冷地盯着她跑上楼,才把手里的床单被套放进洗衣机里,转身也往楼上去。整个过程,都没看沈家平。

    听着楼上先后传来的关门声,沈家平拧开水龙头洗手,抬头时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嘴角有一抹浅笑,眼中却深不见底。

    十一

    左安蕖上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漱口,她觉得恶心,就算沈家平不介意她也不能接受。成子平作为医生,经常看见她呕吐她都觉得不习惯,何况是他。左安蕖挤了牙膏刷牙,急迫的想把这种恶心去除掉。

    听到对面房间传来的关门声,她一下停了动作,成子平一定更看不起她了。想到这些,左安蕖顿时失去了心思,她的坚持在他看来一定非常可笑,可她还总有理由狡辩,现在,她自己戳穿了,在他面前她再也不能理直气壮了。

    左安蕖怀着不明的心思去敲成子平的门,成子平给她开了门,看着她在他门口期期艾艾脸上毫无情绪,连平时的冷清和厌恶都没有,就只是看着她。这让她更觉得自己丢脸。

    成子平见她不进来,自己走回床前接着收拾东西。左安蕖犹豫地跟了进去,关了门,看他收拾衣服一下又手足无措,张着嘴说不出话。

    成子平也不看她,直接说道:“放心,我还不至于因为刚才的事搬出去,就是出去几天。”他又指指桌上的袋子,“那是给你的药,如果吃了有不良反应给我打电话,自己把药停了就行了。”

    左安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桌上有一个大大的纸袋,她点头应下,没说话也没走。

    成子平也不理她接着收拾东西,他人爱整洁,一个小的行李箱就几件衣服也叠得整整齐齐,零碎东西也各有各的位置。她一边站着自个儿绞手指头,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成子平收拾完东西把行李箱放到床底下,随后坐在床上双手握在身上望着她,他没有轻视责备,比起刚才他很平静。

    左安蕖早就做好了接受冷嘲热讽甚至挨骂的准备,低着头随时准备认错。

    半晌,成子平说道:“这样也好,至少你肯回国。”

    成子平的平静让左安蕖感到惊讶同时又腾起一股愧疚,她以为他会骂她,可他却只是平心静气地跟她说这个。他劝了她那么多次,她自己都觉得她要把成子平的耐心磨光了,她不知道成子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可她心里涩涩的。

    “我不会回去的。”左安蕖压下心里的别扭,依然坚持不肯回去。

    成子平定然望着她,清湛的眼眸里有少许困惑还有些探询,其实挺简单的一件事,他们两个的目的都是要带她回国,他做不到有人能做到也可以,他想给她治眼睛就算治不好也不会让她恶化下去。可她,依然那么固执,这种逃避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因为她根本逃不过自己的心。

    成子平轻笑一声,垂下头默然不语。左安蕖也觉得自己的坚持有些可笑,她过来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或者说为自己辩解更确切一些。她想让成子平知道她不会跟沈家平回去,她想跟他证明她不回去其实不是因为沈家平,但实际上她的这种行为是在欲盖弥彰,成子平是了解她的。

    她甚至想让成子平骂骂她,这样她就更有理由不跟他回去了。

    左安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纠结,她一面时刻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想着沈家平一面又不能面对他,越是纠缠她心里越是痛苦。那些yīn霾的过去像是一张网把她整个笼罩,每一次想到沈家平她都后悔自己当时的任性。她开始痛恨时间的玩笑,为什么沈家平没有彻底地忘记她,反而在这个时候找了来。

    “你自己考虑吧,如果注定逃不掉,不如早点面对。”成子平冷静低沉的语气让左安蕖心中一凛,她逃避已成事实,任何辩解都成了多余的。

    左安蕖没必要再待下去,拿过袋子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