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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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要干什么?”

    薛婷看着他露出诡异凄惶的笑:“干什么?死喽,我死了,你就永远都别想再弥补一分一毫,你永远欠我的。”

    说着,她端着刀,刀刃向里划下,汩汩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淌出来,漫过手臂,嘴角竟然还高高提着,眼睛锁着墨兆锡的一举一动。

    墨兆锡握紧双拳,返身回到浴室,快速拿了一条厚毛巾盖在她的手腕上,死死勒住伤口,然后翻出手机打120。

    薛婷在他包扎的过程中,忽然梨花带雨但又眼神恶狠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死?”墨兆锡没有抬头,“可笑,我为什么想让你死?”

    “如果我死了,你原来的人生就没有污点,以后的人生也不会有麻烦,否则,你只要一天活着,我就不会让你安分。”

    “薛婷,你这么做,究竟因为什么?你真喜欢我?还是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为钟家打赢了那场官司?”

    薛婷看着他的眼睛,心底逐渐露出一个大洞,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是个意外。

    她设计过很多种方式报复。

    第一步便是故意砸掉钟素凝的酒吧,不仅能狠狠教训钟素凝一顿,还可以引出墨兆锡为她辩护,从而实行她接下来的反咬计划。当然,除了这些,在得知墨兆锡每年都会到教养所打探她的近况后,利用他的感情也在她的复仇计划之内。

    但是,她未曾想到,一个女人的爱情永远她最大的弱点,在企图利用他感情的过程中,墨兆锡不仅没有一点上钩的迹象,她居然先对他魔怔上瘾了。

    墨兆锡越是对她表现没有丝毫欲望,她越想征服他。

    方才,在酒吧里,她在他的腰间注射了有诱发情.欲效果的药剂,他如她所愿在到了他家以后就意乱情迷起来,可当他受药物的驱使把她压在身下,撕扯彼此身上的衣服时,一直喊的,却是他女朋友的名字。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她是喜欢他,还是恨他,抑或爱恨交加。

    薛婷红唇微启,泪光闪烁,忽而觉得假若她承认她爱上他无异于自取其辱,所以她轻松自如地转换情绪,义愤填膺说:“我恨你!当然是恨你害的我家破人亡!且不说我哥,我母亲的死,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没有一点责任?你以为你不再上法庭就可以逃避谴责吗,就算你永远不做律师也不能弥补!如果不是你……也许是别的律师,有可能就不会给法官改判的机会……”

    墨兆锡偏头想了很久,终于克制住内心的挣扎,沉心静气坚定了语气说:“薛婷,我不是给我自己找开脱的理由。这些年,我没有再接一单案子的原因,不是对我打这场官司的本身而产生质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当年你哥哥的案子,无论哪个律师打,出名的,不出名的,都会抓住现场证据不足这一点击破控方控告钟素凝的故意杀人罪,而我,当时追逐所谓的一举成名,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赢得了最后的胜诉,却没有想到钟素凝为了驳媒体和法官的同情,减轻罪行,做了那么多的伪装工夫,她骗过了我,骗过了法官,骗过所有人。我更没想到的是你母亲会自杀,还害得你一个好好的大学生竟然去泼法官红油漆。”

    薛婷捂着耳朵大喊:“你还是在为自己辩解,你凭什么说我哥哥是被钟素凝失手杀死,而不是她故意杀他?”

    难道这些年支撑她报复墨兆锡的理由都是错的吗,她母亲的死和她的前程就这么被搭进这场注定会输的官司里吗?

    “薛婷,是证据,是案发现场的证据,当时控方根本拿不出更有利于指证钟素凝的证据,再加上钟家人在媒体上的造势……”墨兆锡叹口气,茫然望着天花板,自嘲一笑,“钟家人,我也曾经是他们之间的一员。”

    薛婷攥着手腕沾满鲜血的白毛巾,大声恸哭,墨兆锡趁机把她手里的刀拿下来,薛婷埋着头挣扎,墨兆锡手指刺痛一下,食指指肚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而那上面也沾着薛婷的血……

    他手指骨折的那天晚上,柏邵心这样告诉他:“薛婷的艾滋检查报告只有一期,也就是在发生高危行为的第二周左右做的,而二期检测,也就是在本应该第六周做的报告中我没有找到她的名字,因为疾控中心的检测报告比医院出的慢很多,所以,就算她做过检测,现在也不知道结果。”

    墨兆锡没太听懂:“你只要告诉我,那代表着……”

    “代表着以现在的资料,确定不了她感没感染,但,保守来讲,只要三期的结果没出来,仍然有感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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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惹火烧身最新更新

    五周左右后,墨兆锡在柏邵心的帮忙下,在陆军总院做了艾滋病的前两次检查,取样室外,他竟然看见了个熟人——何仲。

    柏邵心这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识相,墨兆锡总是称赞他这点,他也不负众望,留下一句交代,是时候先撤退了。

    长长的走廊上人不多,不远处是艾滋病防控咨询室,何仲用余光瞅墨兆锡一眼,刚欲开口,从咨询室里面出来几个人,径直向这边走,何仲背过身,恨不得把脸都塞进墙面似的,而墨兆锡则大大方方端坐着,对走来的女孩和护士善意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

    等人都进去采样室,何仲转过身,嘲讽地扯扯嘴角:“你这点伎俩还屡试不爽?也不挑挑地方,看看周围都什么人。”

    墨兆锡摊手,这人和小时候一样,还总是看他哪里都不爽,自己却一副傲视的姿态。

    “随你怎么说,反正现在大家同病相怜,谁知道你还能讽刺我到什么时候。”

    抬抬下巴,指着身旁的采样室的方向:“你有什么资格歧视人家,你来干什么的?难道不是和她一样?”

    何仲好像懒得和说话,抱起手臂将头撇开。

    墨兆锡也不乏冷嘲热讽:“我怎么感觉……就算你从伦敦留学回来,绅士风度也没怎么学到,真的,你现在自暴自弃得连面子工程都不愿意做了?”

    何仲对他的话仍旧充耳不闻。

    墨兆锡耸耸肩,摸着下巴,半响,问:“让我猜下,是谁害你来这儿的?”

    何仲终于慢慢转过来,脸色yīn沉得吓人,嘴角抖动,仿佛下一秒就杀了他。

    “薛婷?”墨兆锡想了想,“我好像警告过你‘保重’。”

    何仲怒气冲冲起身,手指指着他,细微地颤抖,想要骂什么,但又耻于提起他因为滥交而有感染艾滋病风险的事实,只是咬着牙,把伸出的手指缓缓攥进拳里。

    大概不到一个月以前,何仲在一次“墨滴”协助疾控中心普及预防艾滋病知识的活动上看到了薛婷,这才知道薛婷有可能感染了HIV病毒。

    他质问她怀疑自己感染是在两人春风一度之前还是之后,薛婷胆怯地看了看何仲煞红的双眼,迟疑了一下,才说:“之前。”

    何仲目瞪口呆,浑身冷汗直冒:“你……”

    薛婷吞吐道:“你那么怕干嘛,不是戴套了吗?”

    何仲暗骂一声脏话,把一旁立着的广告牌踹得稀巴烂,如果不是因为活动在“墨滴”举行,他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墨兆锡站起来,冷静地看着何仲:“你想揍我吗?”把脱掉的大衣往长凳上一摔,撸起线衫袖子,露出肌肉线条坚实的小臂,“其实我早就想揍你了!”

    两个高大的男人在住院部的后院子里暴揍的场面很快引来围观,他们尽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好好殴打对方一场,何仲长墨兆锡三岁,小时候每次打架都略逊一筹,慢慢他摸出何仲攻击的门道,尽管个子仍旧比何仲小些,但之后的对决里,十次有四次是他赢。

    何仲被墨兆锡挥拳头掀进雪堆里的时候,还有点反应不及,他今年三十一,墨兆锡二十八,个头身材不相上下,早已没有优势劣势之分,如果硬要给他现在处于下峰找个理由,那就是墨兆锡和从前一样,保持每天疯癫似的户外运动,而他这些年,虽然不像儿时表达情绪时那么野蛮,变得更有绅士风度,却越也加文弱。

    何仲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墨兆锡居高临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拳头,右手受伤的小手指隐隐作痛起来。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在冷空气外面的手和脸都被冻得泛出红血丝。

    墨兆锡蹲□,半跪在雪地里,拉起他的领子,磨了磨牙齿,用左拳又招呼一下何仲的右脸,何仲在刚才的厮打中几乎耗尽了力气,硬生生又挨一拳,何仲应声再次倒进雪堆,他知道墨兆锡为了已经消失一个多月的甘擎迟早会找他出口恶气,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人群里有人大声惊呼,有人上前拉架,冬日,太阳躲在云层里,整天都雾气腾腾地,墨兆锡放开何仲的衣领,慵懒地站起身,蓦地看着天空苦笑几声,然后扯了扯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消失进模糊氤氲的空气当中。

    何仲仰脸躺着,xiōng膛一起一伏,身下的雪冒着汩汩凉意从皮肤沁进骨血。

    萧一笑这个地陪当的十分不称职,但作为一个“接线员”,她尽职尽责。

    甘擎来她所在的城市一个多月,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但她每天都要承担帮助甘擎挡掉甘信电话的责任。

    “嗯。她最近几天真的没来找过我。邮箱?没有,我最近不方便上网。电话?我知道了,只要她以任何一种方式联络我,我第一个打给你,行吗?”

    对方似乎还在不停嘱托,萧一笑叼着苹果汁的吸管,对甘擎挤出一个吃了黄连还苦的笑。

    电话挂断,萧一笑深深吸气,喝了一大口果汁,咽下去之后,像打了一场仗一样看着她:“我说,你弟弟真是……为啥上学的时候,没见过他这么好耐性。”

    甘擎搅着咖啡,有点抱歉地低头:“对不起,麻烦你了。”

    萧一笑翻个白眼:“喂,你是够麻烦了,但吧,你要麻烦就麻烦到底啊,你这才找我出来算怎么回事?有没有把我萧一笑当朋友!”

    甘擎就知道她会这种表情,笑笑:“我想等安顿下来再来彻彻底底地祸害你。”

    俩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之后又莫名其妙陷入诡异的沉默。

    萧一笑认真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不可能逃一辈子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甘信这么锲而不舍地找你,我不敢保证哪一天我嘴上把门的小姐妹下班,就一不小心说出你家地址了。”

    甘擎撇了下嘴:“那我给你的小姐妹加班费,让她好好守门。”

    萧一笑“嗤”一声,自顾自地一边喝果汁一边说:“也怪了,为什么这些天一直火急火燎找你的是甘信,而不是墨兆锡呢……”

    甘擎放下调羹,木然望了望外面的街景,来这里的一个多月来,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墨兆锡这个男人,就好像他在她的生命彻底退出了一样,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墨兆锡不曾再参与她生活的只是他的外在形态,他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思维里依旧顽固地存在。

    伤痛和爱是并存的,她有多爱他,看到那一幕时,她的心就会百倍千倍的疼,甘擎攥了攥手指,每当想到墨兆锡她就变得混乱不堪。

    “我和他分手了,他没有义务再找我。”

    萧一笑终于知道甘擎的这次出走是因为情殇,突然有点内疚别扭,因为当初他们不经意的玩笑话,才让好友误入花花公子的狼窝,虽然那天唱K的事让当时还挺看好墨兆锡,认为他们最后可以走到一起结婚生子什么的。

    萧一笑隔着桌子,拍了拍甘擎的肩膀:“嘿,男人不是生活的全部,尤其是坏男人,你看我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啊,女人一个人活的也可以简单潇洒自由。诶,咱别想那些男人了,我打电话把咪咪叫出来,咱嚎一个晚上去,把不爽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甘擎一慌,按住了萧一笑的手,逞能说:“不用了,我真没事,现在我都有点记不得墨兆锡是谁了,哈哈。”

    萧一笑心疼地看着她:“一点也不好笑。”

    甘擎将笑收起,疲惫地说:“我有点累了,上个星期才找的工作,也是宣传策划,工作量大不说,时间也不太规律。今天是周末嘛,想补个觉。”

    萧一笑一听,也不勉强了:“做什么工作都别太拼命,身体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为了个坏男人熬伤了多不值,还有啊,我这个朋友可不是摆设,你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来找我,骂他,掐架,打小人之类的我都奉陪!”

    甘擎被逗笑,欣然点头。

    分开之前,萧一笑奇怪地看一眼她的杯子里的咖啡:“甘擎,你的咖啡都被你搅的凉透了,怎么还没喝?”

    甘擎从沙发里起身,动作慢腾腾,像个行动不便的老奶奶:“那个,我,我这不是要回去睡觉了吗?”

    萧一笑张大嘴:“啊?才下午三点半,你就睡觉?”

    甘擎不自在地把手放在肚子上,抬头对上萧一笑大惊小怪的眼神,迟疑着又摸了摸脖子:“为了适应新工作最近真的很累。”

    甘擎是从刚进入新公司的第三天就感觉特别嗜睡,虽然她以前也嗜睡,但……这次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月事的推后把这种危机度提到了最顶点,昨天她下班之后,偷偷买了验孕棒。

    今天上午,她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怀孕七周。

    她的化验单还在包包里,平底雪地靴是昨天晚上发现验孕棒上面的两个条条之后,在超级市场随便现买的,她的动作不知不觉变得小心翼翼,在来的路上,她没有留眼泪,也没有告诉墨兆锡她怀孕的冲动,她在想什么呢,其实她脑袋里从昨天开始就是空白的,一切动作行为都像出自一种母性的本能,即使她还没决定是否留下这个生命。

    80、惹火烧身最新更新

    甘擎把冰箱里的速冻食品收拾干净,塞满新鲜的水果和蔬菜,照着新买的孕妇食谱学做菜,她开始每天有规律的喝豆浆,即使工作再忙,也要保持至少八小时的睡眠;她在网上找一些有关孕育的科教片,遇到关键问题会认真在笔记本上记下来;她挤上拥堵的地铁时,会下意识护住小腹,工作的间隙,也会一边不自觉的抚摸那里一边听舒缓精神的音乐……

    起初她为了肚子里的生命去做这些改变时,唇边是带着微笑的,可当切圆白菜不小心割了手指,她看着眼前厨台上的狼藉,就好像看着自己同样狼藉的人生。

    甘擎放下刀和圆白菜,把受伤的指腹放在嘴里含着,走向了阳台。

    她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不是吗,现在这么做不过是白费工夫,他到最后还是会离开自己的身体,离开这个世界。

    此时,她的味蕾不仅尝到了鲜血的腥味,还有眼泪的涩味。

    甘擎在看见为公司的新宣传资料片做编导的竟然是甘信,差点忘记自己还怀着孕,丢下脚本,跑得无影无踪,不过还是被甘信得个正着。

    “甘擎!婶后天就做手术了,你连一眼都不愿意回去看吗?”

    甘信的质问成功阻止了甘擎继续逃跑的脚步,甘擎回过头,她已经不再穿高跟鞋,衣着也挑拣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心苛刻,妆容淡淡的,似乎只有睫毛和唇简单打理过,一副气色欠佳,不修边幅的样子。

    甘信不由讶异,牙齿咬紧,在心里又诅咒了一遍墨兆锡,当他知道甘擎的失踪除了和杨颂英把她的身世告诉她外,还和墨兆锡的背叛有关,甘信先是直接冲到墨兆锡家里把他暴打一顿,然后几番质问:“墨兆锡,你敢玩弄我姐的感情,活腻了你!你当初怎么死缠着她的?怎么信誓旦旦保证的?你敢玩她?你他妈当我是死的?!”

    墨兆锡被打得鼻青脸肿,没还手,也做什么解释,甘信以为他是理亏心虚,无法狡辩,之前还抱一丝希望,但愿一切都是误会一场,是这俩人小打小闹,玩玩情趣,但看到墨兆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颓废样,甘信怒火中烧,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真恨不得挥拳头把这哥们儿揍醒。

    两人都有几分练家子的功底,真动手起来,甘信未必是墨兆锡的对手,墨兆锡却一直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甘信像完全不认识了这个人似的,霍地,又把他松开,摔在地砖上。

    “甘擎失踪了,没回家,也没找过我,她从小到大就那几个朋友,我全找过了,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墨兆锡闭上眼,许久之后低声说:“她是今天凌晨从我这里离开的。”

    “你就那么让她走了,凌晨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甘信气得手指点着他,咬牙切齿地骂,“墨兆锡,你真他妈是男人!你知不知道,我姐在下午刚知道自己的身世,被我婶子赶出了家门,她是回来投靠你的,你真够意思啊,紧接着就送给她一份大礼,我替她谢谢你!”

    墨兆锡不可置信地瞠目,似乎才知晓原委:“身世?什么身世?”

    甘信一五一十地把甘擎不是甘有良和杨颂英的亲身女儿的事实告诉墨兆锡,从那以后和他断绝交往。

    ……

    甘擎有气无力瘫坐坐在公司走廊冰凉的地面上,双鬓冒着细汗,甘信上前扶起她:“怎么搞的,怎么这么虚弱?”

    甘擎摇摇手,眼泪不觉往外流,心里又惭愧又担忧:“我妈……的手术安排的怎么样,她还好吗?”

    甘信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紧张地追问:“你身体到底出什么状况了?”

    甘擎的脑袋里还满是关于杨颂英做摘除子宫手术的事,摸一下额头,竟发现自己已经在冒冷汗,她可以想象,如果面前有张镜子,自己的脸色将有多苍白没有血色。

    几乎就在下一秒,甘擎身子发虚,浑身使不上力气,听见甘信在耳边不停呼喊她的名字,她却应答不了,眼前瞬地陷入黑暗,晕倒过去。

    清醒过来她已经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里,旁边坐着垂头思考的甘信和公司里的另个小同事。

    甘擎模模糊糊记得方才在医院里短暂苏醒时医生和甘信的对话。

    “患者刚刚怀孕满八周,胎儿正是十分不稳定的时期,加上患者有轻微的贫血,有可能是出现突然晕厥的原因。”

    甘擎混沌中还有空闲偷偷想象了一下甘信当下吃惊的表情,然后听他结巴说:“不稳定?孩子,孩子……那孩子现在没事吧?”

    “胎儿的状况目前看没有危险,但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比较关键的时期,注意给孕妇多补充些营养和矿物质,不要做过剧烈的运动,安心静养,保持愉快开朗的心情。”

    甘信用一种从来没有那样严肃的眼神看着已经睁开眼的甘擎:“孩子,墨兆锡的?”

    甘擎皱皱眉,望向窗外,知道瞒不下去了。

    甘信扶额,抽自己个嘴巴,低声骂:“***,是我废话!不是墨兆锡的,还能有谁的。”

    甘擎最终坐上了甘信的车,和他一起回B市。

    杨颂英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始终是养育她快三十年的养母,这样牵挂的感情不可能因为她责怪自己的几句话就被全部抹杀,甘擎在车上又问了许多关于杨颂英最近病情,还有,自从她走后,杨颂英的生活得是否更好一些。

    甘信偏过脸:“你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婶子现在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手术是我妈陪好劝歹劝,她才同意做的,她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问一遍我爸是不是有你的消息了。你说你一个这么大的人,还玩失踪?”

    甘擎低头,鼻子微酸:“我只是想暂时离开,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为了墨兆锡那个混蛋?”甘信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瞥一眼甘擎和她的……肚子,又砸一下,“这个混蛋!我真后悔之前教训他手下留情了!”

    甘擎呼吸都有些困难,用拇指搪开xiōng前的安全带,深吸口气慢慢说:“也不全是……只是我一下子要面对的事实太多,好像从前坚信稳固存在的东西一天之内都被颠覆了,我有点接受不了。我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任何人的说话,我只想自己独处安静几天。”

    甘信哑然,甘擎回答的如此平静,反而是自己的语气一直很急躁,他沉默了会儿,艰难开口:“不管你怎么决定,我们的家还是你的家,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

    甘擎侧头看他,露出重逢后第一个微笑,虽然那里面掺杂了太多苦涩,还有一点对陌生人的感激。

    “谢谢。”她说。

    甘信“嗤”一声,也笑,然后,探过脑袋嬉皮笑脸说句:“除非,你不再把我当亲弟弟看待,你知道,从小到大,我都有不少女人爱慕追随,我不介意多你一个。”

    甘擎立刻敛起笑容,随手抄起包包里的一本杂志,给他一个爆栗:“胡说,胡说,让你胡说!!”

    “喂,喂,喂,疼啊,就算不是你弟弟,你也不用这么用力吧!”

    “谁让你胡说,都一样!”甘擎收回手,突然有些泄气,“……欸,甘信,还是有不一样,对吗?”

    甘信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继续专心开车:“要我说实话吗?其实真没什么不一样。”

    “嗯?”

    “你记不记得初三那年最后一次模考,我英语考了59分被老师说我考不上高中那会儿。”

    “当时英语72分及格。”

    “是啊。老师给我妈打完电话,她就和我爸赌气说。”甘信学起大伯母生气的样子,“‘你看!早知道咱们就应该把小擎领养了,小擎又乖又漂亮学习还好,也能给我长长脸,不像咱们家那小子竟让我丢人!等他回来,我得好好问问他,他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念书了!’其实我那时就躲在门背后!”

    甘擎怔怔听着,苦笑,原来甘信在初三那年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姐姐了。

    “后来我妈又说,‘唉,如果我们当年替颂英收养了小擎,颂英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她可以回老家找她爸妈去,以她爸爸在省里的地位,她在哪里不能混个一官半职?现在,也许已经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再嫁了……唉,她这个人啊,面冷心热,太重情义,否则,何苦守着有良和小擎这么多年?’”

    甘信说完,车里鸦雀无声,只有甘擎低低的抽噎声,等她擦干眼泪再抬头的时候,她把冻的坚硬的车窗缓缓打开一条缝,让冷空气灌起来,她伸出手感受着寒风刮过皮肤的触感,也同时感受着冬日夕阳的余晖洒在指尖的温暖。

    甘有良去世的二十几年,甘擎把自己封闭起来,内心不断重复着那个可怕的梦魇,不停自责,不停悔恨,从没有一秒放下自己的愧疚,也许杨颂英固然有错,曾经把失去孩子的痛苦追加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杨颂英面前小心翼翼生怕招来母亲的厌恶,就像大伯母说的,她的母亲对她的感情越矛盾,越用冷漠来表达,也越加深了甘擎的罪恶感。

    然而,杨颂英不爱她吗,如果真的不爱,可以一早把小甘擎送到福利院,回归她本来优渥的生活,趁她年轻的时候再嫁,组建新的家庭,生儿育女……而不是留在她死去的丈夫和一个无亲无故的养女身边,二十几年没再接受过任何男人,甚至放弃再次做母亲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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