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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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六章

    26

    步老夫人牵着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笑眯眯地说:“难怪你爷爷自那次见你一回,就跟我说要把你讨来做孙媳妇,我还怪他鲁莽,幸好听了他的,迟一点,就轮不到我们家了。”

    我暗中苦笑,他们是在玩抢亲么?

    步爷爷得意地说:“这下信我的话了吧?我什么时候走过眼?”

    一个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女孩子,大约十六七岁,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围着我转了两圈,爽朗说道:“你以后就是我嫂子了,我叫步明月。欢迎你成为步家一员,轻风哥哥人很好的,就是见面少了点,以后让他退伍就好了,嫂子这么漂亮,保证退伍很快。”

    这么个逻辑说下来,我笑了。旁边人也笑了。

    一个闲闲的声音插进来:“鬼丫头,又在编排轻风哥哥,仔细你的皮!”是步闲庭的声音。

    他随意瞟了我一眼:“说什么都过早,谁知道是福是祸。”

    步长空鼓起眼睛瞪他,“臭小子说什么呢,我看仔细你的皮!”

    步明月一伸舌头:“就是,仔细你的皮!几天不打,上梁揭瓦说的就是你!”

    步闲庭向她伸出手,步明月一声尖叫,猫一样扑到步老夫人怀里:“奶奶,四哥又欺负我!打他!打他!”

    步闲庭生气了:“这鬼丫头,每次还没打到她,她就恶人先告状,有没天理啊?”

    众人都笑了,步老夫人搂着步明月,笑道:“你活该,谁让你招惹她的!”

    “哎呀奶奶,冤枉,从来是她招惹我!”步闲庭睁大眼睛,委屈地喊。

    我有些羡慕,这种欢乐轻松的场面从来没有在木家看见过。木家有的是严肃,压抑,沉重,拘谨,勾心斗角。

    “这两兄妹是三叔的孩子,从小到大的冤家。”步夫人笑着对我说。

    我知道了步家的大致情况,步长空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步远山,就只生了步轻风一个,二儿子步千潮,生有一对儿子,三儿子步云海一子一女,就是眼前的步闲庭和步明月。步家一大家人在一起,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饭后,我回木家,原本步夫人想亲自送我,步闲庭立即接过任务,说:“婶婶,我送吧,能送新嫂子,也算帮了我哥的忙,以后他下手应该会对我轻点儿。”

    步长空横他一眼:“你大哥下手再轻点,你就更野了!”

    “就是,就是。”步明月附议。

    步闲庭又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索性不理他们,对我绅士地弯弯腰:“嫂子,我们走。”

    坐到步闲庭的车上,我很安静,任步闲庭将车开到别处,我知道他有话说。果然,车子开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步闲庭将车子停下了。

    他懒懒地说:“我们打开窗帘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木家的女人没个好东西,你也不例外。你看,你明明知道我哥是同性恋,还坚持答应这婚事,你明明和阮重阳有一腿,现在又劈腿,就因为阮家比不上步家。你势利的程度一点也不比你那个姐姐逊色,也是,同一个妈生出来的,还能有好种么?我不知道我爷爷为什么非得指定要你,但我希望你睁大你的眼睛,放低你的姿态,如果胆敢玩什么花样,耍什么yīn谋,别怪我不客气,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另外,我哥不会对你有任何兴趣,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任务在身,只是不想和你订婚而已。从今天这个订婚礼上你看到了,只要他不想来,谁都拿他没办法。不过,你如果实在寂寞了,可以像你那贱姐姐一样,爬过来找我,阮重阳么?你不想他有事的话,就别上他的车了。”步闲庭一付流氓无赖嘴脸。

    我淡淡地问:“你说完了?那就该我了。”

    “我的忍让只针对木家人,就算是步家人,就算你是步轻风的弟弟,都不行。我要你记住,离木兰远一点。她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也没有害你之心,如果让我发现你利用木兰对付我或者对付别人,我保证不会饶过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阻挡这门婚事,我都不会介意。”我打开车门,径直下车,上了一辆计程车。

    前两回赛车胜利,跟着阮重阳去了酒吧玩了一下,很多人把我当成了阮重阳的马子,包括步闲庭,对于这点,阮重阳大汗淋淋的解释过,不过越解释越没人相信,我不想解释,反正又不认识他们,误会也没什么相干,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终于有个认识而且必须认识的人,步闲庭。他有这些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明知道他哥是同性恋,许多女孩子都不愿意嫁,我却同意嫁,明摆着看中步家权势,这不需要掩饰。我坐在阮重阳的赛车上,明摆着身份是他的女伴,而且,在那个圈子里,坐在赛车里的花枝招展的、大声尖叫的,有几个是正经女孩?所以,我原谅了步闲庭话语里的恶毒。

    回到老宅,除了木北,一大家人都在,看见我一个人进来,木随云皱眉:“步家没有派人送你?”

    “坐冷板凳的日子开始啰,订婚礼上准新郎落跑,好多宾客看我们木家笑话!”木兰永远得不到教训。

    果然,木伯恩憋了一天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出口,手杖一顿,“老二,兰兰你不是要让她出国的吗?”

    “爸,我原本让她去美国跟着老四,当初老四也同意,现在他不答应了。我正在重办手续,让她去澳大利亚。”

    “什么!小叔叔不同意了?”木兰尖叫起来,“爸爸,我要去小叔叔那儿,我不去澳大利亚,那儿没一个认识的人!”

    “由不得你!你看看你,还像个女孩子家吗?出言粗鄙,哪像个正经人家女儿!”木随云沉痛地说。

    “爸爸,我真的不要去澳大利亚,我会死在那儿的!爸爸,让我去小叔叔那儿吧,我一定听他的话!”木兰脸上露出恐慌。

    “你小叔叔明确说了,不要你去!我也没办法。”看得出木随云还是希望木兰去小叔叔身边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有个人照顾也放心。

    “一定是你在小叔叔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你个贱人!小叔叔答应得好好的,突然不答应,不是你在中间捣乱会是谁?贱人!贱人!活该守活寡!这是老天的报应!”木兰扑向我,我只得闪开。

    “把她打出去!”木伯恩气得大吼。

    “易安之,你个贱人,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不等木随云的巴掌落下来,木兰一边骂一边哭着跑了!

    “尽快送走!丢尽木家的脸!”木伯恩显然气得不浅,脸色铁青,连呼吸都变得粗重。“安之,你随我到书房来!”他站起离开大厅,我赶紧跟上去。

    老爷子的书房虽然对我开放,但我从来没进过。倒是木川常进,吃饭的时候,常听到木伯恩问木川,看了什么书啊,有什么看法啊,惹得很多人眼红木川一人受尽老爷子的青睐。问到我的时候,我就是一个老理由,时间紧,没去。一句话没创意没新意,后来老爷子不问了。我乐得不受注意。

    书房真大,比木随云的书房足足大了一倍,里面长长五个书柜摆满了书。木质的书架看起来年代久远,古色古香,上面雕龙缕凤,云腾雾绕,一派闲适的贵气。

    “安之,让你受委屈了!”木伯恩重重叹息,“兰兰已经彻底毁了!你爸爸教育无方,你雪姨纵容护非,造成她今日这般放荡娇纵。我看起来儿孙满堂,可能让我放心将木家托付的没有一个!”

    我沉默着,他绝对还有后话。

    “男孩中,木林太忠厚老实,木桑目光短浅,木森激进鲁莽,木北锋芒太盛,木川未成年。女孩中,木笑自私,木莲浅陋,木兰更不行,木愁远在美国不会回来,这些孙子孙女中,我最看好的是你。你上进,稳重,坚韧,我总是想啊,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木家我会放心交到你手中。不过以后的事也难说,所以现在,我希望你从现在起熟悉木家事务。”

    “不。”我后退一步。

    “你要拒绝我吗?”木伯恩沉声问道,语气威严,不容抗拒。

    “是的。”我平静地看着他。

    “理由?”

    “我想过简单的日子。”木家水深火热,没一刻不复杂不难过。

    “你生于这个家庭,注定不能简单。”

    “简单由心决定,不是家庭可以左右。”我不能妥协,我卖了我的婚姻,但不能让自己陷入木家这个困境。

    木伯恩盯着我,目光如箭,仿佛要穿透我的内心,看清我每一截肠子,我不退缩,也直直地看着他。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这事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你要明白,这世上,权利和地位可以决定很多事,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谁不愿意做个操纵命运的人呢?”

    我保持沉默,默认了他的观点,我就是被操纵的一个。但以后,我要自己操纵自己的命运,也没有兴趣操纵别人的命运。

    “这一屋子书,你有没有想看的,可以拿回去看。”木伯恩在收回尖锐的目光后有些疲惫,我的拒绝到底是挑战了他从来不可抗拒的权威。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这满架子的书,木川不能带回家看,只能在他书房里看,现在允许我带回家,真是莫大的殊荣。

    我正要回答不想看,木伯恩又开口了,“去,挑本书带回家慢慢看,看完后跟我讲讲内容和心得。”

    我不好再拒绝,就听从他的话,在离手最近的地方随手抽了一本。一看,《津县志》,有些奇怪,这本《津县志》跟夏婆婆托舒生带给我的那本《津县志》不一样,这本是绿色封面,那本是蓝色封面。想到舒生常在里面找青山村,却又失望的表情,我想,说不定这本书里记载得要详细,里面有青山村的哪条路哪座山哪口井也不一定,就这本吧。

    ☆、第二七章

    27

    木伯恩目光一凛,突然笑了:“这个地方你爸爸和你妈妈在那儿呆了两年,你能从书里了解一下他们曾经呆过的地方很好,也许能体会当年你爸爸你妈妈丢了你的苦衷,拿去慢慢看吧。”他朝我挥挥手。

    我拿着书退出来,只见大厅里的人一个也没有走,眼光不约而同地看着我手里的书。

    “安之,你怎么能把爷爷的书拿出来!”雪姨不满地问我。

    “爷爷让我从书里了解一下爸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是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我说。

    “是爷爷让你拿出来的?”木随云不放心地问。

    我点头。

    他舒了一口气。我立即感觉大厅里空气凝滞,各人脸色异样,我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将心底的疑虑埋起来。

    回到五元,木北和舒生都不在,我随手将书插在桌上的小书架里,换了日常的衣服,取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当初步妈妈给我戴的还有一对耳环,但见我耳朵没有洞,就没给我戴上,却希望我收藏,我没要,诚言让她帮我收着,步妈妈挺大气地答应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耳朵上打个洞,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所以那对耳环,我是不会要了,虽然它也可以换钱,可以供我有一天逃命。

    我出门去学校。现在正是傍晚吃饭时间,给舒生打电话,他说他在琴房练琴,马上就出来,让我到学校喷泉那儿等他。打电话给木北,木北说在俱乐部练散打,让我们不要等他。我在喷泉前的台阶上坐下来,旁边有几个同学在嘻嘻哈哈用手机拍照,有一个嫌我碍着她们了,跟我说,同学,可以移个地方吗?我又坐到另一边,抱起双膝,头抵在上面。这个姿势比较安全,护心,护胸,随时可护头,又容易展开身体,我看过一本书,说做这种姿态的人缺乏一种安全感,我觉得说得不对,做这种姿态的人最自知,对自己最了解。

    有脚步走近,我听出是舒生的脚步,他的脚步很轻很静,走路的姿势很直很稳,仅从他的身影就能看见这是一个干净柔和的青年。舒生在我身边坐下来,也抱起双膝,头低在上面,不过他侧着脸,看着我静静地笑。正对着他的脸的是黄昏时毛茸茸的阳光,有柔软而静谧的温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成了那团落日里最清明的亮点。

    我也侧着脸,暖暖地笑,“舒生,五元的房子住得习惯吗?”

    我让阮重阳帮我留意一下房子,不要面积多大,地段多豪华,安全、安静就好。阮重阳说,“要安全,住军区,要安静,住郊外,再说,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就像你这身手,要进人房间几个能阻挡?”

    自从那年我去了野战俱乐部面试,又被取录,他惊讶得几乎崩溃,没想到我身手这么好,万分庆幸地长叹,他有生以来从没有这么英明过,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当成了朋友,没当妞泡,也没当敌人打。

    说到房子,他又说,不如选个豪华点的地方,那儿管理费高,但相对治安要好,环境也要好,交通也方便,反正你现在也买得起。我说太贵了不要,我还想揣着钱睡觉。最后考虑来考虑去,阮重阳说,干脆把我明朗居的房子买给你,一口价,一百万。他知道我不想占他便宜,一百万正是市场价格。

    那个地方我住了几年,后来住到五元后,我偶尔还过去打扫一下灰尘,坐在那宽大的沙发里听听屋子里我们曾经留下的声音。我想,我前世一定是一只猫,猫和狗不同,狗恋人,猫恋地,无论是贫瘠的青山村,还是这个住了几年富贵的套房,我都充满了留恋,舒生前世大概是一只狗,他不恋地,他恋人,他说,姐到哪儿,我也跟到哪儿。

    “姐住哪儿,我就住哪儿,没有不习惯。”舒生说。

    “姐现在有钱了,我们可以买房子,等我们毕业了,就把爸爸妈妈接来,你参考一下,看哪里好。”

    “重阳哥说,姐现在是大腕了。”舒生笑。

    “姐财大气粗了。喜欢哪,姐买去。”

    “房子小点,环境安静点就可以了,不过我不喜欢电梯房,坐电梯我有点难受。”

    我一惊,“怎么没听你说过?”阮重阳的房子16层,我们住了整整四年,四年,他受了多少罪!

    “没有选择时,有困难尽量克服,现在有的选择了,就不必去选择困难了。”舒生安静地笑。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最担心他心脏上的毛病复发,他说的难受是什么样的难受,是不是心脏紧崩着一缩一缩?我太粗心了,竟然没发现他坐电梯时的难过。

    “不去,我是心理恐高。”舒生说。

    “那我们买一层,不走楼梯,不坐电梯。”

    “我们可以在门前种花种菜,还种几棵竹子,好不好?”舒生的眼睛里有了灿烂的憧憬。

    我伸出手摸摸舒生的头,朝他笑,“姐听你的。”

    星期六回到五元,我和舒生一起翻看花花绿绿的楼盘报纸,木北看见,吃了一惊,“姐,你要搬出去?”

    “我想给舒生买套房子。”

    “这个地方就是你的,你的也是舒生的啊。”木北见我一付迷茫的样子,“小叔叔把这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了,就是你的了。明白吧?”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明白。

    “他上上次回来就是办这事的。”木北假装很妒嫉地看见舒生,“姐,我也是你弟弟,你可不能赶我走。”

    舒生大笑。

    我还是不相信,这套院子,用阮重阳的话说,这地段,这屋前屋后大片地儿,不止千万。木北跑到书房,鼓捣了一会,拿回来一本房产证,打开,上面户主栏明明白白地写着木安之。我记起有一回小叔叔找我要身份证,我没问做什么就给他了,没想到是给我办房产证。他怎么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呢?

    “他们知道了肯定有意见。”我指的是木家那群人,树大招风,财大招人惦记。

    “这房子是当年小叔叔自己掏钱买下的,他想给谁就给谁,连爷爷都没权利制止。”

    我想起当初爷爷让我们住进这套房子时周围嫉妒和愤恨的目光,想到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二天下午,木北接到雪姨的电话,说今天是他生母郑小梅的忌日,木兰已经去祭拜过了,电话里倒是没有问他要不要去。木北说,雪姨在这些事上做得极隐忍,自他上初中,每到他妈妈生日忌日那天,她都会给他提个醒。他以前极少去,不过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正好又没事,想去墓地看看,问我要不要去。

    说句真话,我对我这个亲生妈妈没有多少感情,她对于我来说太陌生了,但我感念她临死都不忘记我、不放弃我的那份真心和执着。我点头,去看看吧。

    木北开车,我坐一旁。

    黄花山公墓在城郊,这座山不高,但面积大,山上林木茂盛,山东面是楼层耸立的B市区,山南面是错落有致的墓地,墓地后是一片郁密的树林,山的西面是一道悬崖,悬崖下是一条长长的河,北面缓坡,连接田野,墓落在这儿,完全称得上是依青水傍绿水。

    车子刚到墓地,木北接到电话,是木伯恩打来的,让他赶快去一趟老宅,很急!

    木北说:“我们下次再来,现在回去。”

    我看看天色尚早:“你先回,我既然来了就看一眼走,这里有公车,我自己可以回去。”

    木北同意,给我指明墓地,立即车子掉头,飞奔而去。

    我一个人沿着平缓的水泥道上山,一座一座墓碑由低到高整齐排列,墓碑全是一色的大理石,不显得萧瑟,倒显得壮观。我曾看过报纸上报道,要在黄花山置一块墓地,家里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是比较困难的,B市墓地,平常的地段几万,好的地段几十万,这年头死人也死不起。在青山村没有这方面的困惑,山是村里的,划一块出来作安葬地,人死了就是一付棺材往山上一送,同时堆起一大坨土,没有碑石,但各人记得各亲人的坟,逢年过节上坟烧纸挂清明吊,从无有错。来年,那些新成的大坨土长满了青草和一个个洞,那洞不知道是蛇打的还是老鼠打的,坟地的草往往长得又肥又嫩又密,我常常提了大竹篮一个人去割草喂牛,踩过一座坟又一座坟,我从来不敢让舒生去,乡下都说鬼收人魂魄,舒生身子弱,一定打不过鬼,当时我总是这么想。

    这里的墓都保护得很好,我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有洞。作为一个放牛出身的人,我每到一处,总喜欢观察草势,这里的草是有的,不深,青青绿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公墓处的管理人员再怎么管理,任谁也不能制止草的生长。

    郑小梅的墓就在山顶下来的第二排,我走到第二排,仔仔细细地寻找我生母的墓碑,寻找那个生下我弄丢了我又思念成疾的可怜的母亲,就在这时,我身子一滞,突然觉得前方有种被野兽盯上的yīn森森的感觉,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放慢脚步,耳朵却在倾听周围动静,猛然,我撒腿就往西边的林子里急速奔跑,因为刚才打量了一下,那方的林子最密,最好藏身。如果往下跑,对方站在高处,很容易发现我。

    果然,我一动,我刚才站过的地方被一梭子弹打得啪啪地响。

    ☆、第二八章

    28

    子弹追着我跑,我闪入林中,身子绕着树木作“之”字形急奔。又一串子弹飞过,和刚才的不是来自同一个方向,两个人!我丝毫不敢慢,拼命跑,树木一一从我身边掠过,我或钻,或跃,或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拼命跑!

    这时却听见我左边又响起密切的枪声,有点远,不象是对付我的,这树林里到底多少拿枪的人,多少逃跑的人和多少追赶的人?我目前能确定有两人拿枪,绝对是来杀我的,那么刚才的阵枪声是偶然的吗?我往右跑,尽量离那片枪声远一些,可是倒霉的是,枪声又响了,比开始时还要响,意味着近了!

    我记起木北说西边是悬崖,悬崖下是河,如果能躲到悬崖下的话,我就不会多面受敌。枪声是从后面和左边传来,离悬崖很远,应该可以确定悬崖那边没有人,如果有的话,现在围截上来我根本没办法逃,往悬崖吧,那儿安全指数高一点!我只希望那边没有一张大网等着我!快,快跑!夏婆婆教训第十六条,角度、力度是技巧,速度是生命。

    耳边是呼呼呼的风声和树枝杂草划过身子的声音,不知道跑了多久,三方枪声不断,却越来越远。yīn黑的林子里渐见光亮,已到山边了,我慢下来,尽量不让脚步踩上落叶和草地上发出声响,呼吸也渐缓,我保持至高的警觉,悄悄向山边摸去。摸索了大约半小时候,我停住了,因为我听到了附近有轻微的呼吸,那是人的呼吸!尽管很轻很轻,但在这静静的树林里,在我刻意的倾听下,还是能捉摸到。

    我屏住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解下我的皮带。这不是一根专用的裤带,它长一米五,是由一根金属制成的由大到小的鞭子,中间空心,不用时可以缠在腰间当皮带使用,鞭柄有开关,可硬,当军刺,可软,当鞭子。表层有细细的勾刺,刺也可以收起,收起后表层光滑,一点也不挂手,而展开时,如锉上狼牙,银勾铁挂。这是我八岁那年,夏婆婆送我的,并再三叮嘱,这东西易伤人,不到关键时候不要拿出来。我从来没用过,连舒生也不知道这条皮带的秘密。

    我手紧握鞭刺,朝那个轻微的呼吸声摸去。除了呼吸声,我还听到了另外蟀蟀索索的声音,这人在做什么?我正要更进一步,那个声音没有了,仿佛是我的错觉一般,它从来没有存在过。我正疑惑,眼前闪电般闪出一个人,一支枪冷冷地指着我!我正待鞭刺挥出,那人却“咦”了一声,立即后退好几步。我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步轻风!

    那么那些枪声追的也是他了!我收起鞭刺,只见他左腿受伤,裤腿下满是血,刚才蟀蟀索索大概是在包扎伤口,大概是我惊动了他,又没有包扎完。他收起枪,又坐下来包扎。我借着微弱的光亮,环视草丛,居然见到里面有在青山村的路边最常见的猫屎草,随手扯了一把,递给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嚼细,外敷伤口,止痛止血。”小时候和舒生除了放牛,常做的事就是挖猫屎草,晒干了,五毛角一斤,后来才知道猫屎草的正名叫胆红蓟。

    步轻风向我展颜一笑,声音也轻得不能再轻:“你嚼。”

    现在不是推托的时候,我没有犹豫,立即取了棵草咀嚼,一边嚼一边从里面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我里面穿的棉布T恤,外面套的一件夹克,将嚼好的草药吐到手上,再盖到他血糊糊的伤口上,轻轻摸平,然后用布包起,打了一个结。

    “我们快走。这里不能多呆。”

    步轻风从腿下摸出一把枪递给我。我记得那年茶吧里,他也是从小腿下摸出的枪,一枪就要了烈阳的命。我接过,熟练地打开了保险栓。

    “往这边,离悬崖近一点,下面是水,会游泳吗?”他在我耳边说,热气喷到我脸侧痒痒的。

    我点点头,和他迅速朝悬崖跑去。天已经暗下来,我和步轻风终于摸到了边上,可以看见下面白水轻流,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我正要动,步轻风按住了我的头,只听见有人朝我们跑动的声音。我朝步轻风作口型:“如果我杀了他们,你会不会抓我?”

    步轻风嘴唇动了两下,我开心地笑了,像捡到了一块免死金牌似的兴奋,他说,不会。

    步轻风耳朵趴在地上倾听,脚步越来越近,步轻风伸出四个指头。我明白,来人四个。步轻风又做手势,二个归他,二个归我。我们同时闪开,我三两下爬上了一棵树,向脚步方向凝神,手上还是紧握我的鞭刺,开枪有声,势必会将对手引到这里来。果然没多久,一双墨绿的男式靴子探过来,手里揣着一把微冲,又一个冒出来,又是一把微冲,还一个,也是微冲!三个呈品字形摸过来。还有一人呢?三人越来越近,我们不能等那一人了,再让他们近一点,我们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我斜斜看了一下步轻风,他趴在草丛里,绿色的衣服和绿色的草成了一体。他没看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