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21-25(2/2)

    于斌和姚洁从J村带回了调查资料。一个恶魔的成长史,就这样被浓墨重彩的勾勒出来,成为刑警今后处理此类案件的珍贵参考资料。

    故事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孙广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这只是好听的说法,其实那个年代并没有什么离不离的概念。说白了就是母亲跟邻村的一个小她十几岁的男人跑了。从此以后,就是父亲一个人带他过日子,60年代,母亲行为被视为“搞破鞋”,孙广民也一直顶着破鞋的儿子这个光环过日子。

    孙广民的父亲好吃懒做,嗜酒成性,动不动就打老婆,后来老婆被打跑了,他就拿儿子撒气。可以说,从孙广民出生那天起,一直到青春期发育阶段,他就是在一个畸形的家庭环境下长大。13岁那年,放学经过一个野地,亲眼目睹父亲把村里的一个女教员强-奸了,女教员说要高发他,他爸怕了,就把女教员给勒死了。

    父亲看到儿子,没说什么,还让儿子帮忙挖坑,把尸体掩埋起来。

    父亲做了坏事,却没有得到法律的制裁,这种扭曲的认知,在孙广民心里播下了第一颗罪恶的种子。

    青春期,一个本应该是这一生里最美好的阶段,对孙广民来说却是一场噩梦。女孩们讨厌他,男孩们欺负他,老师体罚他,父亲虐待他,他没有一天不活在地狱里。

    那时他最渴望的就是长大,像老师一样,像父亲一样,可以打孩子,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哭爹喊娘。让他们再也不能瞧不起自己,不敢欺负自己,他要看到他们向自己下跪求饶。

    青春期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阶段,如果没有好的成长环境和健康的生理与心理教育,很容易造就出扭曲的人格。孙广民就是一个真实的例子。

    但孙广民第一次作案,实属偶然。16岁那年,孙广民的父亲病逝,他为了照顾家里食杂店的生意,辍了学。其实就算上学他也考不上,全班最后几名,从没考及格过,不上学正合他意。也就是那一年,孙广民路过邻居家门口,不小心撞到了一个10岁大的女孩,孙广民见女孩长得眉清目秀,模样讨喜,就想跟女孩套套近乎,逗她玩玩,可小女孩脾气异常暴躁,对孙广民又骂又打,又掐又咬,还往他身上吐痰。孙广民积压了十几年的暴虐因子一瞬间就被女孩激发了出来,趁四下无人,孙广民捂住孩子的嘴,一把将她抱起,一路跑回了家。

    在这种境地下,女孩顿时没了之前的气势,那惊恐受惊的模样让孙广民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他喜欢看到少女无助的表情,撕烂她们的衣服,贯穿她们的身体,用各种方法蹂躏她们,玩弄她们,听着她们一声声呻-吟与求饶,让孙广民觉得自己就像主宰万物的神明。在孩子们面前,自己简直无所不能。这让他无比兴奋,异常满足。

    作案后,他威胁孩子,如果敢把事情说出去就杀了她和她的全家。孩子非常害怕,只字不敢对家人讲。

    第一次作案让孙广民从孩子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十年间,他屡次强-奸少女,却从没被告发过,这让他的胆子越来越大,行为也越来越猖狂。直到他强-奸曹家大娃曹小妹整整一年后,被曹小妹的母亲发现,报了警,才终结了孙广民奸-□待少女的罪恶行径。

    只是,这段罪恶的终结,却开启了另一段更为丑恶的人生。在监狱的那段时光,可以说是孙广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监狱里只有男人,发泄生理需求的通道由女人变成了男人,而长相俊秀的男人是首选。孙广民就是那个“有幸”长得漂亮的男人。孙广民虽然灵魂丑恶,但他长相清秀,身材瘦小,又生的肤白皮嫩,非常招惹监狱里那些饥渴的罪犯。以至于,在监狱的五年里,他被男人猥亵或**-奸成了家常便饭。

    正是监狱这段时光,让他对同性产生了憎恶。出狱后,他知道回到J村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背井离乡,来到北京打工。他无依无靠,又没有一技之长,工作多年一事无成。生存的压力将他的思想变得更加极端,多年来,他几次想杀了那些他看不顺眼或者十分痛恨的男人,以此来报复社会,却因为恐惧成年男性均以失败告终。

    孙广民工作、生活、精神方方面面都深受挫败,这种情况下,他极度需要有人认同自己,或者说向自己屈服。孙广民惧怕成年男子,报复的对象再度转回了小孩子身上。从强-奸演变成奸-杀的第一起案子的牺牲者就是儿童失踪案的第一个被害人郑丽娟。如叶非分析,郑丽娟的确是个“机遇型”。导火索就是与车间主任钱坤之间的矛盾,勒索钱坤老婆不成,反被打伤进了医院,还丢掉了工作。痛苦与愤怒将孙广民的兽性激发出来,某一日,他机缘巧合下遇到了郑丽娟,将其哄骗回家,实施了性侵害。

    可事后他发现完全找不到当年的感觉,未免郑丽娟告发自己,性格已经完全扭曲的孙广民毫不犹豫的将其杀害,并放入水缸,用盐水和了水泥,将尸体封死在缸里。

    接着他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猎物,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少年身上。同为男性,可以满足他报复男性的心理需求。男童的软弱无助可以影射监狱中的他,而现在的他与之换位,成了施虐者。这种心理机制,在心理学上说是“向强者认同”。

    心理学上认为:当一个人受到强者压制,由于自身无法摆脱困境,经过心理过滤反馈,反而将这种强者必然压制弱者的行为合理化,所以当他们心理深受重创,几近崩溃的时候,就会选择去伤害弱者,而不是反抗强者。

    很明显,孙广民这一次从少年身上找回了自己失去的一切,他就将这种快感和需求放大化,接二连三的强-奸虐杀少年。

    “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曹静,就是18年前被孙广民强-奸的曹小妹吗?”叶非讲到这里,嗓子有些干哑,柏明语就递了杯水给叶非,然后问道。

    叶非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

    柏明语紧接着又问:“曹静有个儿子,10岁,曹静杀死孙广民的原因,并不只是为自己报仇,而是为了她儿子吧?”

    尽管知道柏明语很厉害,听到他的分析叶非还是有点惊讶。当时即使曹静亲口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他都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这还没详细说明,柏明语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了。

    “你说的没错。”叶非说,“孙广民在肖然所在的桥架厂工作,曾经见到过曹静几次,但曹静已经不是当年12岁的女孩了,孙广民根本就认不出来她。可曹静却一辈子也忘不了孙广民的长相,即使他变老了,谢了顶。

    曹静起初并不想报复孙广民,更多的是对他的惧怕,怕孙广民认出自己,毁了如今来之不易的生活。所以她竭力避免跟孙广民有所接触,也曾想过让肖然把孙广民开除,但她又怕肖然怀疑,就一直没提起这件事。有一次她带着儿子来工厂找肖然,只一会没注意孩子就不见了人影。她到处寻找,在厂子后边撞到了正在对儿子猥亵的孙广民。

    曹静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与孙广民扭打起来,过程中,通过曹静骂他的内容,孙广民认出了曹静。这个孙广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脑子还算灵活,他立即变被动为主动,对曹静进行要挟。声称如果不把孩子给他用,他就把曹静被他强-奸了一年的事情告诉她老公。”

    叶非停了一下,想看看柏明语的反应。也许是自己讲故事的能力太差,柏明语表情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其实叶非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孙广民从小到大的经历,曹静杀死孙广民的动机都令人唏嘘。这样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重新站起来,开始新的人生,本应该可以拥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一份来之不易的*情,却要再次面临人生的痛苦抉择,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犯下了不可挽回的罪行。实在让叶非觉得惋惜,遗憾。这种事叶非见得不少,但经验丰富不代表一定会铁石心肠,人心都是肉长的,每次遇到这类的案子,就算是叶非也难免会心烦意乱。

    见叶非突然停了下来,柏明语问:“怎么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推得出来吧?”叶非有点不想说了。

    “我想听你说。”

    柏明语专注的眼神让叶非的心跳突然快了几拍。他避开了视线,看着水杯的边缘,不由自主的说:“可想而知,曹静非常愤怒,但又拿孙广民没辙,她的确很怕孙广民把当年的事情告诉肖然,于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骗孙广民说她会考虑考虑。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被一个强-奸犯惦记,更何况这个恶魔还曾经玷污过她。当她说到这里,我就完全明白了她杀害孙广民的动机,也许对她来说,只有杀掉他,才是终止这场噩梦的最佳方式。她还说,当晚被孙广民约去他家的时候,看到比地狱还可怕的房间,她更加坚定了杀死孙广民的念头。她杀死孙广民后,打算把孙广民的罪恶公之于众,之所以选择了砌在水泥里的郑丽娟,是因为她觉得郑丽娟就像当年的自己,她想放她自由。抛尸在闹市,是想让更多人看到孙广民的罪行。让警察能以最快的速度破案,让死去的孩子们的亡魂能早一点解脱。”

    “穿着BOSS外套只是怕别人认出她来,她乔装成男人的打扮,还穿了男人的皮鞋。而这些都是她老公的,对吗?”柏明语插嘴道。

    叶非赞许的点点头,“嗯,案发那天晚上,曹静以为肖然睡着了,偷偷的穿着大衣离开家,到深夜才回来。却不知道肖然最近已经对曹静的反常行为起疑,以为她背着自己和别人好上了,一度非常难过。但当他得知曹静有杀人嫌疑的时候,他还是义无返顾的选择了保护*人,替她承担罪责。只是……我没能让他如愿。”

    “虽然有点残忍,但这就是法律。”柏明语淡淡的说,表情看上去不如口吻那样认同,带着那么点嘲讽的意味。

    叶非叹气,“是啊,不过曹静也不会让他如愿的,那个女人,不一般。”

    柏明语注意到提起曹静的时候叶非的神色有点消沉,忙转移了话题,“红皮鞋是曹静的吧?”

    “是的,那双鞋是她母亲去城里打工之前买给她的,那是她梦寐以求的红皮鞋,结果红皮鞋带给她的记忆没有美好,只有无尽的痛苦,她把鞋子扔在孙广民家里的意义在于,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救赎。只是她没舍得将一双鞋都扔掉,毕竟那是她母亲买给她的,母亲已经过世,她想留下一些属于母亲的记忆,所以我们才能在她家里找到另一只鞋。鞋上的血迹确认是曹静的,18年前被孙广民侵害时留下的血迹。”

    “孙广民死了,曹静真能解脱吗?”柏明语问。

    “也许吧,被警车带走的时候,她显得很平静。至少她保护了自己的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她老公呢?”

    “她老公?”

    “你不觉得有点可怜吗?”

    “呃……是啊。”

    柏明语没有继续说话,他一只手揉搓腕间的佛珠,半垂着眼睑,陷入了思考。叶非趁机盯着他看,不由自主的想把对方的一切细节都牢记在心。柏明语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故事很精彩,跟我推断的稍微有点出入,失策,凶手竟然是个女的,哎……”他顿了顿,问:“孙广民一共杀害了7个孩子对吗?”

    叶非“啊”了一声,稍微有点跟不上柏明语的思路。他看着柏明语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白色的蜡烛点燃,然后又抽出8张黄纸,招呼他过去。

    叶非起身走了过去,柏明语将黄纸分给他四张。

    叶非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柏明语点燃了纸张,表情变得郑重。

    “祭奠逝去的亡魂。”他看了一眼叶非,“非哥,是你让他们解脱了,这是好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叶非盯着柏明语认真的侧脸,抿紧了嘴,没再说什么,跟着点燃了手里的黄纸。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封建仪式还是柏明语的话起了作用,总之,纸张化为灰烬那一刻,叶非心中那化不开的郁结竟然逐渐散开,一身轻松。

    叶非看着柏明语的侧脸问道:“不是7个孩子吗?为什么烧8张纸?”

    柏明语说:“不是还有孙广民吗?”

    叶非问:“为什么给他烧纸?”

    柏明语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受害者。”

    叶非深深的看着柏明语,朝他温和一笑,“有时候觉得你真不像17岁。”

    柏明语挑了下浓黑的眉毛,“17岁该什么样?”

    叶非想了想,学着柏明语的口气说,“反正不是你这样。”

    嘁,没劲!柏明语有些无聊的歪了一下嘴。

    叶非离开柏明语家已经将近午夜,临上车前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他:“最近忙不忙?”

    “还行,有事儿?”

    柏明语眼珠在夜幕下黑亮黑亮,看着让人心直突突。

    叶非犹豫了一下,别说他们不算太熟,就算是好朋友,跟人提这样的要求也有点过分。但叶非考虑再三,为了他弟弟,还有自己对柏明语那点莫名其妙的私心,他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上次不是跟你说我有个弟弟吗,报了军医大。”

    柏明语一只手搭在车门上看着他,“啊,记得。”注意到叶非无意识的摸了下后脖颈,指尖滑到领口轻扯了一下。这个小动作证明他此刻非常紧张,他在紧张什么呢?

    叶非微笑着说:“这不快开学了吗,我弟弟想笨鸟先飞,提前了解一下医学课程。我就认识你一个学医的,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帮帮他。你要没时间就算了,推荐几本书也行,我回去转告他。”

    柏明语皱了下眉毛,“这样啊,我还真挺忙的……”

    听他这样说,叶非心里还真有点不得劲,心说你个小屁孩怎么比我还忙啊?

    “没事,那推荐几本书给他吧。”叶非退而求其次。

    叶非嘴角垮了,眉眼也暗淡下来,说明他很失落。柏明语心说,我又没说不去,你失落个什么劲儿啊?

    他做出了认真思考的表情,“要不这样吧,我每天抽出一小时的时间过去一趟,离开学还有一周,能帮点是点,您别嫌少就行。”

    叶非没想到他能这么痛快的答应,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哪的话啊,你肯帮忙我就很高兴了,怎么会嫌少呢?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啊!”

    柏明语看着叶非那张兴奋过头的脸,冲他微微一笑,“好,说定了。”

    “那明天你就过来吗?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了,我时间和位置都不固定。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去之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确认的。”

    “哎!那好,我回去传你地址。”说着叶非发动了车子,笑着说,“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柏明语回他。

    叶非把车子开了出去,从后视镜里看着柏明语,直到拐弯前,柏明语一直站在巷口目送他。

    这小伙,真特么招人稀罕!要是能有这么个伴儿,哪怕是出柜,他也愿意。叶非激动的想。

    只是,他年纪太小了。还是个直男。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低骂:“叶非,你就一傻缺,瞎寻思啥呢!”

    想法虽然龌龊,但他不是圣人,真尼玛控制不住YY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旅游肥来了!(其实就跟家人去北京周边玩了一圈o(╯□╰)o)

    这章码了好多~~~~我很体贴的让真相大白了╭(╯3╰)╮

    近期可能要隔日更了亲,熊的腰不是很好,所以要注意身体了,为了能持久抗战,现在好好养身体是必要滴,熊目前正在更的两篇文都不会坑的,会好好写,就是年纪大了,没之前的精神头了,脑子也没那么灵活,所以更的慢一些了。在此多谢亲的体谅哦~~~给妹纸们鞠躬~~~~

    ☆、第024章 债台高筑

    叶非走后柏明语回屋里收拾了一下,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招呼了一辆车。

    司机打了个哈欠,问道:“去哪儿啊?”

    “八宝山。”

    司机大哥纳闷,“您大半夜的跑墓地干嘛去?”

    柏明语答道:“去探亲。”

    “啊?墓地早关门了啦!”

    柏明语没回话,难道还跟他说我跳墙进去?

    司机见柏明语不搭理他,猜想八成是很重要的亲人过世,一时间想不开吧。司机没再跟他提这茬,开始扯些别的。柏明语有些不耐烦,戴上了耳机,把音乐声开大,玛丽莲·曼森死亡摇滚的嚎叫声连司机都能听到。

    司机觉得没趣儿了,也就闭上嘴,两人一路无言。三十分钟后,车子开到了距离八宝山公墓还有一段的路口。柏明语让司机师傅把车停在路口,下车后走了一小段路,绕到了东门附近,面对足有两米高的院墙,身高臂长的柏明语没费劲就轻易翻过墙壁跳了进去。

    墓地里的路灯倍儿亮,是给巡夜人准备的。柏明语轻车熟路,漫步在小路上,从兜里掏出在选修课上做的半盒烟,点上了一根,吸了一口,露出了一丝笑意。味道还不赖,老头子准喜欢!

    柏明语来到一个黑色大理石墓碑前站定,又吸了两口烟,然后把半截烟放到墓碑上头,说道:“就给你半根,解解馋得了,烟抽多了不好,我妈也不*闻。”

    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块抹布,蹲□子,掸了掸石桌上的尘土,又将吃的喝的一样样的摆好,点了根白蜡烛,将黄纸一张一张的点燃。

    他紧紧注视着灼眼的火焰,刺眼的光线和滚烫的热度让他两眼泛红,眼眶湿润。

    今天又有8个亡魂得到了解脱。二老的灵魂什么时候能得到救赎?

    三年来,那个罪恶又血腥的夜晚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里,可怕的杀人凶手站在他的床前,露出狰狞的笑脸,嘲笑他的无能与渺小。黑红的爪子掐着他的脖子,想在梦中置他于死地,他挣扎着,反抗着,却都是徒劳。他大汗淋漓的惊醒,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没有减轻一点痛楚,因为他知道,噩梦是真的。妈没了,爸没了,家没了,一切都没了。

    还有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哥,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不对,不能这么说,他留下了一点东西,那就是他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证据。

    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哥!我不信你能做出这样的事,你到底在哪?为什么不出现?

    哥!出来吧,属于你的一切我都还给你,我不要。求你出来吧!告诉我这一切不是你做的!

    柏明语跪坐在地,颓然的看着石碑,满脸泪痕。

    ※

    叶非没回他妈那里,太晚了,怕打扰她休息。叶非名下原先有两套房子,有一套离婚时分给了庄瑶,剩下一套一直在那放着,叶非很少住。房子在宣武区的一个老小区,板楼,坐北朝南,有150多坪。这房子是叶母的福利分房,叶非结婚的时候,叶母把房子当做礼物划到了叶非名下。

    叶非把车停好,溜溜达达的穿过茂密的小树林,来到房子所在的单元楼门前,正低头往里走,里边也刚好走出一个人,与叶非撞了个满怀。

    叶非定睛一看,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我靠,怎么追这儿来了?

    “咦?警察大哥!怎么是你啊?”说话的是一个俊俏的小男生,看着不到20的年纪,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

    叶非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四下看了看,拉着男生躲到大门后,“你怎么在这?”

    方友宝一笑俩酒窝,趁机往叶非身上贴,勾住他的脖子,“我表姐过两天要结婚了,我来帮她筹备一下婚礼需要的东西。咱们真有缘,在这都能碰到你!”

    叶非不着痕迹的把方友宝的胳膊退了下来,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你住这里吗?”方友宝一只手抠着叶非衬衫上的扣子,温声笑问。

    “不是,来看一个朋友。”

    “这么晚了,见什么朋友啊?”方友宝撇嘴,眼中含着暧昧与妒意。

    叶非编瞎话都不带眨么眼的,“问点跟案子有关的问题。”他低头看了看表,“朋友还在等我,我得赶紧走了。现在很晚了,你赶紧回家吧,注意安全。”

    方友宝突然一把抱住欲离开的叶非,叶非伸手推他,他连忙的说,“哥!别推我,就让我抱你一下,抱完我就走了,再也不缠着你了还不行吗?”

    叶非双臂僵在身体两侧,不知道该往哪放,他后背抵着墙,仰起头叹了口气。

    叶非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也很想找个伴儿,他也不想过那种打一枪换个地方偷摸约炮的日子,他做梦都想找个一个无话不谈,相濡以沫,相伴一生的*人。但眼前这个方友宝压根就不是他的菜,他们各个方面都不合适,年龄、性格、阅历、兴趣、*好,甚至是连聊天都是方友宝单方面健谈,他跟对方根本无话可说,或许是有代沟,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总之,他对这小伙完全不来电。

    既然不喜欢,那就一点希望也别给人家,这是叶非的原则。

    叶非的手一直没抬起来,就那样垂在两边,静静的等对方抱完了,早早走人。

    方友宝看了看叶非的手臂,心里有些难过,他仰头看着叶非,“哥,你真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有点残忍,但断了干净,叶非点点头。

    “可我喜欢你,咋办呢?”方友宝鼻尖发红,眼睛里转着泪花,“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放手,哥,你是过来人,你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这么痛苦?”

    叶非低头看着他那双痛苦无助的眼睛,心里突然一阵刺痛,让他的记忆瞬间回到了十年前的夏天。

    “我喜欢你,怎么办!”这句话叶非曾经对着关峡瀑布撕心裂肺的大喊,却没有人听到。

    叶非不喜欢夏天,夏天让他烦躁,让他窒息。全都因为10年前的一次经历。

    乔明峰是他的损友,所谓损友,就是比挚友差点,比仇人强点的朋友。乔明峰先天条件很好,从小就特别漂亮,很招人喜欢。叶非刚步入青春期时,就是因为他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异于常人。

    乔明峰比自己大两岁,小时候性格很叛逆,也特别不正经,老让叶非帮他撸****,叶非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就是觉得好玩,就什么都依着他。两人总是躲在没人的地方互相撸管,撸来撸去就撸出问题来了。

    发育了,从****里能撸出东西来了,那一刻,两人全傻眼了。乔明峰吓跑了,叶非也挺害怕。回家后,叶非装病一周没敢上学。

    从此俩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几乎不说话,也不联系。后来乔明峰出国留学,再回来时,他已经完全变了个人,还带了个女朋友回来的。是个洋妞。

    其实叶非对乔明峰谈不上*,充其量算是他胎死腹中的初恋。或者说是他了解性向的启蒙老师。两人再度相遇,没有预料的尴尬,仍然跟过去差不多,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唯一让叶非不爽的是,乔明峰把自己拐带歪了,他却还是个直的。

    其实,他要真是个直的,叶非也不能这么恨他。用恨这个字有点过了,但这爷们做的事,的确是不地道。

    那年叶非19岁,刚到警队实习,队里组织旅游,让带家属。叶非是个实习生,本来不想去,而且他妈跟他弟弟去邯郸看他大姨了,别人都带家属去,他自己去觉得没什么意思。乔明峰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打电话联系他,非要跟他一块去旅游,叶非还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不陪女朋友,跟他这个老爷们玩有什么意思?

    乔明峰当时笑着说:吹了。

    乔明峰女友吹了,叶非没什么感觉,因为他那时正暗恋刑侦支队的二组组长李长莲。李长莲一直带叶非办案,是叶非的老师,那年他36岁。李长莲有个16岁的女儿,就是叶非后来的老婆,庄瑶。

    李长莲离过婚,孩子随了母亲的姓氏。

    叶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李长莲,李长莲除了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其他方面几乎都是叶非的雷区,邋遢,冲动,脾气暴躁,说话声音还特别大,最可怕的是他睡觉打呼噜。可叶非就是该死的*他,看到他就开心,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幸福。

    只是他从来也没想过要跟李长莲在一起,毕竟李长莲是个正常男人。圈里的人都说,喜欢女人都不能喜欢直男,陷进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叶非也一直把这话当成醒世恒言来告诫自己。那时他就想,能一直跟着他破案,就挺好。

    不过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很快就被剥夺了。

    他、李长莲、乔明峰三人一组去找关峡瀑布。他印象很深,那天特别特别热,他有点中暑,身体不舒服,经常性掉队。他怕拖后腿,就让两人先走,他休息休息随后就到。

    可能那两人也觉得叶非事儿多,烦人,叶非的提议他们欣然同意了,而且很快就消失在叶非的视线里。

    等叶非休息够了,身体缓过来一些,那时已经将近午后两点,空气更加闷热。叶非艰难前行,走了一个小时才找到关峡瀑布。

    瀑布下的画面,让叶非永生难忘。

    两个男人在礁石上热烈的激吻,不管是谁压着谁,谁主动谁被动,总之,他们做了一件禁忌的,让叶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初恋,一个是他此刻正深*的男人。

    瀑布声掩去了叶非撕心裂肺的嚎叫,汗水和泪水遮挡了他双眼的视线。忘我的两人完全没注意到叶非这个外人,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

    叶非选择了逃避,这是失败者应有的下场。如果他早知道李长莲是个同性恋,他一定会不惜代价得到他,可他却没勇气尝试,活该败给天不怕地不怕的乔明峰。

    这段经历让叶非痛苦过,失落过,也挣扎过,但叶非毕竟是个有正事的人,忙碌的工作让他渐渐从那段感情里爬了出来。就在他准备好祝福两人的时候,老天又跟他开了个玩笑。乔明峰突然奉子结婚了,李长莲也在一次抓捕逃犯过程中,为自己挡了一枪,正好打在了心窝子上。

    李长莲只来得及跟叶非说一句:帮我照顾好庄瑶。就断了气。

    那个让叶非以为跟李长莲*得死去活来的乔明峰连李长莲的葬礼都没来参加,跟媳妇去夏威夷度蜜月去了。

    李长莲的葬礼上,哭得最凶的不是他的家人,而是叶非。别人都以为叶非一直受李长莲照顾,哭的是师徒情。只有叶非自己清楚,我他妈哭的是李长莲为什么为我挡枪,为什么把他女儿托付给我,为什么跟乔明峰分手,乔明峰又为什么跑去跟女人结婚,李长莲为什么就这么死了!?

    你跟我什么都不是,你为什么为我挡一枪,让我一辈子忘不了你?!一辈子活在你的yīn影里?!你丫就是一混蛋!

    叶非觉得自己活得够他妈低调的了,为什么偏偏总是惹上人情债?莫名其妙的就欠了老李一条命,稀里糊涂的就对不起庄瑶和叶霜了,现在又冒出个方友宝。

    我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爸,对不起我弟弟,对不起全世界的人!

    我叶非欠了一屁股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喜欢我怎么办?我管你怎么办?谁他妈管过我了?我难过的时候找谁说理去?

    叶非胸口窒闷,一口气卡在嗓子,憋得他咳嗽了两声。一把推开了方友宝,从兜里掏出三张红票塞到他手里,低声说:“赶紧打个车回家,太晚了不安全。”

    叶非走到楼梯口,转头看了一眼方友宝,见他有些受伤的看着自己,叶非有点于心不忍,还是补了一句:“*情是扯淡的东西,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糟老爷们,你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个最适合你的。别挑花眼就成。”说完叶非就上了楼。

    19岁不小了,也该懂得人情世故了,一夜情而已,互相又不了解,谈什么*不*的?

    方友宝没追上来,叶非松了口气。他来到四层,看到对门那家贴着的喜字,猜想方友宝八成是从他们家出来的。他拿出钥匙打开自家房门,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凌晨一点一刻了。

    叶非倚在门上,缓缓的解开衬衫扣子,觉得身心俱疲。

    可能是最近加班熬夜太密集了,他想。

    洗过澡后,叶非躺床上就睡着了。但没过五分钟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的摸到电话,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按了接通。

    “谁啊,这都几点了?”叶非没好气的说。

    “我还以为你可以一直不睡觉呢。”对面似笑非笑的说。

    “瑶瑶?”

    “是我。”

    叶非精神了一点,又看了下时间,1点40了。他哑着嗓子说,“这么晚了,有事吗?”

    “妈把请帖给你了吧?”

    叶非转了转生锈的脑子,反应了好一会才整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哦,给我了。”

    “我知道你肯定会忘,所以提醒你一下,明天别忘了过来啊。”

    “啊……上哪去?”

    “我的婚礼啊。”

    “啊!哦,是明天啊!?”

    “是明天。”

    “好,知道了。”

    “会来吧?”

    “会的,放心吧。”

    “一定要来啊。”

    “一定。”

    “叶非!”

    “嗯?”

    对面传来了一丝抽泣声,叶非心里一紧,忙问,“瑶瑶,你怎么了?”

    “叶非……”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没什么,晚安。”

    “好吧,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啊。”

    “嗯。”

    “那晚安。”

    “晚安。”

    等庄瑶挂了电话,叶非才挂断。

    都说结婚的女人在出嫁前都会哭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庄瑶嫁给他那天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再嫁一次,居然还是老样子。

    叶非看着电话,温柔的笑了笑。自己给不了的,希望对方能给她。跟个基佬过了这么多年,也真难为她了。

    庄瑶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老李也可以瞑目了吧?

    ☆、第025章 浴缸碎尸

    叶非这一宿睡得格外的深沉,醒的时候发现已经快十点了。他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没电了。

    怪不得睡这么消停。

    他拿出备用充电器充上电,洗了个澡。打理好自己,一边开机,一边往门外走。叶非的手刚搭在把手上,就听到了当当的敲门声,叶非站在门里问,“谁啊?”

    “您好,我们是刑警队的,想跟您了解下情况。”

    叶非挑了下眉毛,从猫眼看过去,晕!这不是老刘吗?在猫眼里看对方的脑袋越发的大了。

    叶非赶紧打开门,老刘抬眼一看是叶非,愣了一下,“嘢?叶队,你怎么在这啊?”老刘回过神来后,往屋里探了探脑袋。

    “这是我家啊。”叶非比他们还好奇呢,这大清早的,干嘛啊?就因为没开机,竟然堵他家来了?

    “你家?我记得你家在知春里啊……”老刘抓了抓后脑勺。

    “那是我妈家。”叶非说,“你们来找我的?”

    “哪儿啊,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关机。你家对门死人了,早上报的案,这不,我们刚勘察完现场,正要问问邻居的情况,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了。”老刘说。

    叶非睁圆眼睛,“死人了?”他往两人身后看了看,对面贴着喜字的大门虚掩着,隐约看到有人影在里边走动,应该是警察,他问:“凶杀案?”

    “是啊,一家三口,死的可惨了。”于斌说。

    正说着,就见姚洁捂着嘴巴从对门跑出来,趴在楼梯扶手上干呕着,眼睛又红又湿,“我实在受不了这味儿,哎?叶队,你来啦?你快去看看吧……恶!”

    姚洁一说,叶非才注意到空气里的味道不对劲,他揉了揉鼻子,“走,看看去。”

    叶非戴好手套和鞋套走进案发房间,一股腥味扑面而来。叶非两根手横在鼻底,皱眉环视房间。

    “怎么样,这味儿,鲜亮不?”老刘问。

    这么浓厚的血腥味,尸体大概会是什么样子,叶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来到尸体所在的浴室,看到那一盆鲜红,有些庆幸自己早上没吃东西。

    这味儿,怕是一辈子也没法习惯。

    浴缸旁有俩法医正在往袋子里捡肉块,叶非凑近看了看,问:“人肉?”

    按理说叶非不该问这话,很明显是人肉,只是他发现这肉里好像掺了动物的毛发,就有些好奇。

    估计知道是碎尸,喜欢玩全尸的楚柟不感兴趣,所以派了助手过来。祁亚楠“嗯”了一声,“从尸块及脏器数量看,应该是两具尸体。哦,对了,还有一只猫的。”

    整理好肉块的祁亚楠站起身,扬了扬手里的透明小袋,“还是只怀孕的猫,真可怜。”

    两人看了一眼透明袋中的小胚胎,胃里一阵翻涌。叶非忙别过脸,转身去了主卧室,老刘也赶紧跟了过去。

    叶非刚喘口气,电话突然响了,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他妈。

    “喂?叶非,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啊?你在哪?”叶非还没把电话放到耳边就听到了***声音。

    “手机没电了,我在办案呢,您有事吗?”

    “昨晚庄瑶没给你打电话吗?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啊!”坏了!叶非惊醒,今天庄瑶结婚!!

    “叶非!你!你!我说你什么好啊!哎……你赶快过来吧,典礼都结束了。庄瑶一直哭呢,谁也哄不好,都是你害的!你现在赶快过来,还能赶上酒席。”

    什么叫都是我害的?新郎又不是我,我去不去对她影响有那么大吗?叶非压低声音说,“妈,您好好哄哄她,带我跟她道个歉,我这真抽不开身,有案子。”

    “案子案子案子!你们警队没了你就破不了案了?地球没了你就不转了?你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不是有老刘老王呢吗?谁也不比你差多少,案子交给他们就行了,你赶紧过来,跟瑶瑶道个歉,只有你能哄好她。”

    叶非皱眉说:“什么叫只有我能哄好啊?我又不是她什么人?是您老太把我当盘儿菜了吧?怎么越老越糊涂呢?行了,别闹啊,我这真忙,您先帮我跟庄瑶好好说说,改天我再找她当面道歉,挂了先。”

    这回没等他妈说话,叶非就挂了电话。

    叶非转头看了一眼老刘,见老刘在跟其他警员说话,松了口气。叶非深受父亲影响,命案大于天,一旦遇到棘手的案子,家里的任何事情都得靠边站,决不能影响到工作。很多人都说他跟父亲无论长相和性格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父亲的教诲和处事方式已经刻入他的骨血,恐怕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父亲欠家里的太多,母亲两次分娩,父亲都不在旁边。母亲虽然偶尔会有抱怨两句,但叶非知道,她其实一直无怨无悔的支持父亲的工作,做他坚强的后盾,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母亲这辈子从来没为自己活过,年轻时为丈夫,年老时为孩子,有时候叶非会忍不住会想,庄瑶真是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做刑警的家属,太苦了。

    可叶非却很想要一个即使知道很苦也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伴儿。他这想法真是自私得要命。怪不得女人总会说全天下的男人都很坏,这话一点也不委屈男人,叶非可以证明。

    庄瑶酒醉后总会死命的搂着他说,天蝎座的男人让人捉摸不透,有一种危险又神秘的魅力,女人面对他们,就像飞蛾,明知会受伤,仍然不顾一切的奔向他们的怀抱,而她就是那个被蝎子蛰伤的小小鱼。

    其实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无关星座,不关喜恶,纯粹因为他是个gay啊!他并不是庄瑶想的那种冷漠的男人,真实的他其实比谁都热情,可这股冲动从来没送出去过,因为没人稀罕呐!

    叶非看着电话苦笑,希望庄瑶别记恨他,等忙完这案子,他再跟庄瑶好好赔不是吧。

    叶非刚转过身,还没迈出半步,电话又响了。叶非按了接听,也没看是谁打的,就吼了一声,“妈,有什么话晚上回去说行不行?”

    “啊?非哥,你是在叫我吗?”对面笑着问。

    叶非一听是柏明语的声音,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呛咳了几声,“是你啊,搞错了,不好意思……”

    柏明语低笑道:“早上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说关机。”

    “哦,手机没电了,刚充好,找我有事?”

    “我今天没什么事,正好去帮你弟弟补习,方便吗?”

    哎?事情都赶一起了,叶非有些忙乱,他满怀歉意的说,“小语,不好意思,早上刚接了个凶案,正在现场盯着呢,实在脱不开身。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晚上我去找你,或者明天,明天我去你家接你。”说这话时叶非手心有点冒汗,突然很怕柏明语不高兴。

    “凶案现场?”柏明语声音变得亢奋,“非哥!我要去看!”

    “啊……”叶非愣了愣,“这……”

    “非哥,你答应我什么来着?说话不算数我会瞧不起你的。让我去看看吧,我保证不添乱,你不想尽快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吗?我来帮你,咱俩携手破案好不好?”

    柏明语竟然跟他撒娇,这叶非哪儿招架得住?立即心潮澎湃起来。“携手破案”这个词对叶非的诱惑比“互相撸管”都有诱惑力,他抿嘴想了想,道:“你过来怕是结束了啊……”

    “现场在哪?”柏明语问。

    “在宣武区呢。”

    “哈哈,我就在宣武呢!快说具体位置。”

    啊?这么巧?叶非赶紧把地址告诉了柏明语,柏明语说五分钟之内就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叶非把柏明语要来的事情告诉了老刘,老刘倒没以前那么反感,反而有点期待的感觉。

    这时浴室的尸块已经清理完毕,几名助理法医拎着大兜黑塑料袋走出来,准备运往法医中心。叶非跟老刘来到主卧室,床上是一具完整的女尸,全身□,双臂折在后背,手腕被捆住,呈跪撅的姿势,隐私部位正冲着房门口,让叶非看个正着。

    “真变态……”叶非低喃。

    老刘不忍直视尸体,叹气道:“近两年不知道怎么了,是社会发展了,还是我老了,变态的案子越来越多,从前,哪有这样的事儿啊!简直跟行为艺术似的。”

    叶非眯眼看着尸体,如此特殊的手法,很显然凶手是冲这个女人来的。

    死者的床单布满了*的油污,尸体像被什么东西烫过,满身锃亮的大水泡,有的还一汩汩的往外冒脓水,看着非常恶心。

    痕检员正围着床边提取那滩油渍,叶非走过去观察了一会尸体,然后祁亚楠走了进来,开始对这具女尸进行初步检验。叶非让出位置,拾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看了看,那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两名年长的人看上去温和有礼,有一定的文化程度。中间那个应该是他们的女儿,长相秀丽,落落大方,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他转眼看了看床上面目全非的尸体,很难把两人联系在一起。

    这时门外传来了柏明语的声音,“非哥!我来了。”

    这么快!叶非的心悸动了一下,他赶紧走出去把柏明语迎进来。

    “你够快的啊!”叶非说着把手套和鞋套递给柏明语。

    “早上来这边办点事儿,没想到这么巧。”柏明语在楼道里就闻到了血腥味,此时的表情郑重,没有了孩子气。

    叶非点点头,没时间跟他寒暄,收敛了心神,领柏明语进了卧室。刚一进屋才恍然想起来,让一个未成年的小伙看这样的画面,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可柏明语倒没什么表情,样子挺平静的。老刘看了一眼柏明语,客气的跟他点点头,紧接着跟叶非汇报:“初步判断死者应该是一家三口,父母和一个女儿。报案的是死者家属,女儿的大姨,因为女方要出嫁了,所以每天都会有人来帮着忙活,家里给了他大姨一把钥匙。房间非常整洁,没有搏斗过的痕迹,推断是熟人作案。房间里的脚印和指纹凌乱繁多,很难提取。报案的大婶说头天晚上来这里帮忙的人很多。现场没有留下作案工具,只有一口油锅,上边没有提取到指纹,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熟人作案是个比较振奋的细节,这样以警方有限的警力,调查起来会相对容易很多。叶非看向祁亚楠问:“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现在能判断出来吗?”

    祁亚楠正把一个棉签从女性yīn-道内□放入检验袋里,指了下床上的尸体说,“这个,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一点左右,另外两个也应该在同一时间范围。从肉块的切口来看,应该是菜刀一类较锋利的刀具。有些尸块被冷冻过,可能是凶手觉得软肉不好切,所以砍下一部分放到冰箱里冷藏,方便接下来的切割。如果想把两具尸体切的这么碎,用菜刀这类非专业切割工具,估计至少需要五六个小时。”

    祁亚楠继续进行初步尸检汇报:“女死者身上的伤很多,暂时很难判定哪个是致命伤,需要带回去做更细致检验。死者脸和前胸有多处刀痕,”她蹲在床边看了看肩膀处的伤口说,“应该是十分锋利的军刀。凶手碎尸应该不是用的这种刀。”

    “看来这个女人对凶手来说很特别。”柏明语突然插了句嘴。

    叶非赞同,“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就是冲着这个女人来的。”

    祁亚楠年纪轻轻,面对这具恐怖的尸体,冷静淡定,态度相当专业,她用试管抵着死者的皮肤,用针挑破大泡,一股脓水涌出,她面不改色的拧好盖子放进工具箱,然后说,“死者应该是被割伤后捆起来呈现了这个姿势,从yīn-道伤口的走向来判断,凶手是利用这个体位对其进行了性侵害。在yīn-道内壁没有提取到精斑,对方应该是带了保险套。……厨房有一个黑铁锅,里边有剩下的油渣,凶手应该是事后用滚油浇注死者身体,至于是失血过多致死还是滚油烫死,还得把尸体带回去做进一步检验。”

    照平时,听到这样的汇报叶非肯定没什么感觉,可今天与以往不同,柏明语未成年啊!祁亚楠每说一句话叶非的太阳穴随着跳一下。他时不时的瞟着柏明语,生怕小伙有什么不良反应。

    看柏明语直勾勾的盯着尸体的某个位置发呆,叶非突然很后悔让他过来,让乔明峰知道,准得骂他在毒害青少年。就在叶非满心纠结的时候,柏明语突然走到床边,跟祁亚楠小声沟通了两句话,两人围着死者的会-□翻来覆去的看,那画面把叶非和老刘看得浑身难受。老刘趴在叶非耳边压低声音说,“都说学医的心理变态,我看……这话一点也不假。”

    叶非抿着嘴,无言以对。他刚才在一边纯粹是瞎担心,柏明语到底是学医的,人体器官哪个地方没见过啊?八成看活人都跟看尸体似的。

    “这凶手为了杀人真是煞费苦心,竟然费了这么多道工序,看来他不但对时间算的精准,对女方的家庭情况也十分了解。”叶非道。

    老刘点点头,“其实这样做并不高明,反倒是让我们很容易锁定凶手的范围。”

    此时于斌已经拿了一份当晚到场人员名单过来,叶非翻看了两眼,稍微怔了一下。

    名单中有方友宝……

    他昨晚果然是从这间屋子出去的。叶非算了算时间,方友宝出现的时间段跟死者的死亡时间比较接近,但他觉得凶手应该不会是他。因为他身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携带任何工具,神色也非常自然,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但具体情况还要再进一步调查才能下定论。

    叶非把名单递给老刘看,跟于斌说,“名单上的人你跟姚洁负责调查一下。”

    “好!”于斌答道。

    柏明语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后,转头看向叶非,叶非问:“有什么发现吗?”

    “非哥,从伤口看,凶手的确是从这个体位强-奸受害人的。不过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凶手既然想报复她,为什么不从正面进入,偏偏将她翻过来,从后边做呢?面对面的事实性虐待,让死者看着自己贯穿她的身体,会让死者感受到羞辱和恐惧,不是更具冲击力与报复性吗?”

    叶非被柏明语的问题问得呛咳了两声,心说你个小屁孩懂得够多的啊!老刘、祁亚楠、还有在场的痕检员都把目光投注到柏明语身上,似乎都对他的问题颇为意外。的确,叶非也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经柏明语一提,这个很难让人注意的问题似乎非常值得研究一下。

    叶非皱眉想了想,“是有点奇怪,会不会这个姿势对凶手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旁边有痕检员插了句嘴,“这有什么好猜的?没准凶手喜欢这个体位呗?”

    老刘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祁亚楠也不悦的冷哼一声,痕检员顿时矮□子,继续埋头工作。

    叶非倒认真回答了痕检员的问题,“这明显是一起情杀+仇杀的案子,现场处处显示了凶手是个严谨且有些强迫症的人,并且精心策划了这场谋杀案,有点像某种仪式。既然这么用心,那这场奸-杀对他的意义就不同于其他的强-奸案了,它代表了独占,惩罚,报复,或令其向自己妥协。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凶手既然用刀从正面破坏受害者的身体泄愤,以看到对方的恐惧、挣扎、痛苦为乐。站在凶手的角度看的话,他应该会借着这种亢奋的势头继续实施性侵。可他为什么放弃欣赏对方的表情而将她翻了过来?死者手腕上缠着她自己的内裤,这与凶手精心设计过的死亡现场格格不入,他并没带来捆绑受害者的绳索,很显然用内裤胡乱捆绑是临时起意的结果。所以我推断当时一定是出了一点状况,令凶手改变计划,从背后实施性侵。”

    柏明语双眼发亮的看着叶非,“非哥,分析的真不错!那你说,过程中出现了什么状况呢?”

    叶非摇摇头,表示没有头绪。

    看他们分析的这么起劲,老刘也加入进来,“凶手是不是看受害人被划得血肉模糊,感到恶心或害怕?所以把她翻过来?”

    柏明语也摇摇头。

    “你知道?”一向冷冰冰的祁亚楠也禁不住好奇心看着身侧的帅小伙,好奇的问道。

    “大概……”柏明语答。

    “是什么?”大家齐声问。

    “不知道。”柏明语答。

    “嘁!”众人发出不屑的声音。

    叶非的脸也垮了下来,感情这小子是逗人玩呢?太调皮了!

    “尸体送回去检验吧。”叶非摆了摆手,然后跟身旁的老刘说,“老刘你去盯一下于斌那边吧。”

    “好!”老刘转身离开了房间。

    叶非把柏明语叫到跟前说,“走吧,去其他房间看看。”

    “嗯。”

    两人来到客厅,正要给柏明语讲讲另外两具碎尸的情况,耳边突然传来温热的呼吸,随后听到柏明语说,“非哥,我知道他为什么从后边进入,你想不想听?”

    叶非耳根子有点麻,偏头看向快贴到他脸上的柏明语。

    ...